第112章
作者:阿縈裴元嗣      更新:2023-04-16 21:36      字數:8562
  第112章

    夫妻兩人趁著養病這段時日在雲南遊山玩水,心情好,身上的傷好得自然便快。

    眼看裴元嗣的身體休養的差不多了,本來已經錯過了昭哥兒的兩歲生日,阿縈不想再錯過女兒的生日。

    要不是為了裴元嗣,阿縈不可能離家近一栽,在外麵玩也玩靜不下心來,實在想念兩個孩子,夫妻兩人遂就此打道回府。

    一路上緊趕慢趕,花了將近一個月出頭的時間,終於趕在七月前回了家。

    衛國公府。

    趙氏從收到信開始就日夜期盼著兒子趕緊回來,在家的時候心裏就老是埋怨他娶了媳婦忘了娘,這不滿意那不滿意,四處挑刺,等兒子真的離家了,一走就是一年,她這心裏想的啊又不行。

    後來聽說兒子在蜀地受了重傷,生死未卜,成嘉帝派去的太醫禦醫不計其數,卻不見一個好消息傳回來,趙氏每天以淚洗麵,她就這麽一個兒子了,不能再白發人送黑發人,如果裴元嗣真有個三長兩短,趙氏也不想活了。

    好在,不幸中的萬幸神醫李東璧正巧就在蜀地救了兒子一命,周王一反,趙氏少不得又要茶飯不思,如今這不孝子終於知道回家了,趙氏臉上的笑容也就多了,每天都樂嗬嗬地等著兒子兒媳回家。

    說起阿縈趙氏心裏就來氣。

    阿縈一聲不響跟著裴元嗣隨軍,把兩個奶娃娃扔在家裏一扔就是一年,趙氏真是氣壞了,氣得七竅生煙!

    裴元嗣經常出去公幹打仗,綏綏和昭哥兒早就習慣了,孩子們沒爹可以,沒娘是真不行,開始的時候想爹娘想的夜裏總是哭醒了,綏綏委委屈屈地哭求祖母帶她和弟弟去找爹娘,趙氏便隻能每天晚上都帶著兩個孩子一起睡。

    她不是怕累,她就是心疼兩個乖孫,心裏埋怨阿縈不守婦道,都是小妾通房丫鬟跟著丈夫隨軍,哪裏見過別家男人打仗帶上老婆過去的?

    趙氏心裏就篤定了阿縈是善妒,擔心裴元嗣在外麵找女人才非要追過去,因此對回來的阿縈沒個好臉色。

    兩個孩子一整年沒見娘親,在娘親懷裏哭得稀裏嘩啦,昭哥兒隨他爹性子內斂,這孩子是默默地抽泣,綏綏的哭聲可謂震動天地,站在院子外都能聽到小丫頭撕心裂肺的哭聲。

    四歲的綏綏像受了莫大的委屈般抱著娘親不肯撒手,誰也不讓碰,哭得一雙鳳眼通紅,小姑娘一向知道愛美,一邊哭還一邊用帕子擼鼻涕。

    昭哥兒年紀小,太久沒見爹娘會認生,小家夥拘束地縮在娘親的懷裏,姐姐哭了他心裏也不好受,大眼睛淚汪汪地瞅著大哭的姐姐和抹淚的娘親。

    阿縈心酸地直掉眼淚,一手攬著一個狠狠親在了女兒和兒子的頭上,“都怪娘不好,綏綏和昭兒要怪都怪娘,娘以後再不離開你們了!”

    趙氏正待出言譏諷,裴元嗣卻開口打斷了趙氏的話,“不怪娘,娘是為了爹爹,如果這一次沒有娘幫爹爹,爹爹可能就回不來見綏綏和昭哥兒了。”

    他向兩個孩子招招手,兩個孩子也想爹爹呀,就是太久沒見了難免生疏,而且爹爹和娘親不一樣,娘親平日裏總是眉眼帶笑細語柔聲,爹爹卻不苟言笑,笑的時候又很少。

    雖然知道爹爹和娘親一樣疼愛他們,兩個小家夥就大眼睛忽閃忽閃,帶著幾分畏懼和敬佩地看向爹爹,踟躕著不敢向前。

    祖母、曾祖母和纖纖姐姐他們都說爹爹是保家衛國的大將軍,如果沒有爹爹,就沒有今天他們安穩富足的生活,兩個孩子不懂什麽叫做保家衛國,但是爹爹威嚴高大,孩子們心裏都自發地崇敬爹爹。

    裴元嗣主動走過去蹲下,摸摸兩隻小的小腦袋,在身上比了比,發現女兒長高了至少兩寸,兒子比姐姐長得稍慢了些,站在姐姐身邊像個小冬瓜。

    他對孩子們的思念絕不必妻子要少,妻子是女子,情感外露,男人的情感則更深沉內斂,女兒平日裏沒白疼她,才羞澀一小會兒就撲在他的懷裏膩歪了,一邊嗅嗅爹爹身上的味道,一邊拉拉爹爹的袖子,四處翻找打量。

    小兒子的眼神看他卻像是看陌生人一樣,他手一碰就怕得直往後縮,“咻”的一下縮到了阿縈的身後。

    綏綏跺著小腳急道:“弟弟你忘了,這是爹爹呀,爹爹小時候可疼你啦,你快過來!”

    昭哥兒嚇得頭都不敢露出來了。

    阿縈拉了拉昭哥兒的手,想把昭哥兒抱起來,昭哥兒就突然哭了,哭著要祖母抱。

    阿縈見狀心裏都有些難受,更枉論裴元嗣,她擔心地看向丈夫,裴元嗣當然失落難受,不過他不想妻子和母親看出來,很快收斂了所有情緒道:“沒事,等昭兒熟悉了再說,咱們都坐下聊。”

    趙氏屢次想找機會數落阿縈都被裴元嗣眼神製止或打斷,趙氏心裏腹誹兒子把媳婦當成個寶,遂不再自討沒趣。

    

    晚膳叫來了二房的裴元休夫婦,陸氏牽著纖纖和昶哥兒一起過來,妯娌兩人見麵自是有許多體己話要說。

    纖姐兒、昶哥兒姐弟倆一個八歲一個六歲,纖姐兒儼然已是一副端莊賢淑小大人的模樣,姐弟兩人過來給阿縈和裴元嗣行禮,齊聲喊:“大伯、大伯娘!”

    阿縈喜歡得笑逐顏開,從袖中取出一隻菱花翡翠玉鐲戴到小姑娘的手腕上。

    裴元嗣也從懷裏找出禮物送給昶哥兒,除了兩個小侄子小侄女,這次兩人從雲南回來給一大家子人都帶了禮物。

    雲南盛產翡翠,纖姐兒手腕上這塊翡翠鐲子一看便水頭足,光色潤澤,價值不菲,陸氏本來已經收了阿縈不少禮物,連忙推阻道:“這孩子不識貨,磕磕碰碰摔壞了怪讓人心疼的,哪裏能用這麽好的翡翠,你快留著自己戴吧!纖纖,快把鐲子摘下來給大伯娘!”

    阿縈笑道:“我自己留了好幾塊,給娘和祖母也都送去了,這塊是專門買給纖姐兒的,送出去的禮物哪裏有還回來的道理?”

    “再說,你都沒問纖姐兒願不願意要就讓纖姐兒還我,纖姐兒,你說你喜歡不喜歡大伯娘送你的鐲子?”

    纖姐兒哪裏是喜歡,簡直喜歡極了,這鐲子簡單古樸,淡淡的翠色卻襯得她皮膚又白又嫩,纖姐兒不願還給大伯娘,可當著親娘的麵,纖姐兒不敢違抗娘親的命令,違心地道:“好看,但是,但是我會摔壞……”

    綏綏最愛管閑事兒了,早就看出纖姐兒其實喜歡這鐲子,立馬從小椅子上跳下來道:“纖纖姐姐不是喜歡這鐲子嗎,這鐲子纖纖姐姐戴著多好看,好看為何不要?”

    童言天真無忌,小丫頭還不懂這世上的人情世故,不是所有的喜歡都要據為己有,孩子的眼睛裏喜歡就是喜歡,喜歡就要抓在手中。

    纖姐兒被堂妹問懵了,是啊,喜歡為何不能收,何況大伯娘平日裏這麽疼她和弟弟,不光是鐲子,看著好看的小衣服做的好吃的小糕點都會叫人送到二房去給大家分了。

    纖姐兒大眼睛就期盼地看向母親。

    阿縈訓斥道:“回來坐著,就屬你這孩子話最多,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許插嘴。”

    “娘親不要生氣,不要說我嘛。”

    綏綏吐吐舌頭,跑到阿縈身邊擠眉弄眼地撒嬌。

    阿縈輕點了點了小丫頭的額頭,嗔視她。

    纖姐兒這性子被陸氏養的太過端莊文靜,小姑娘喜歡什麽都要征詢母親的意見,陸氏還在猶豫,裴元休拍拍妻子的手,轉而對阿縈和裴元嗣道:“大哥在前線打仗,拚死拚活掙下的功勳給咱們衛國公府,我們卻在京城不出力就坐著享福,蕙容一直對我說受之有愧,這才推三阻四,沒有別的意思,既然大哥大嫂一片心意,咱們纖纖就收下了,一家人不講究這些虛禮。”

    裴元嗣舉起一盞酒,“父母在,不遠遊,我與阿縈不在的這段時間一直都是承祖和弟媳在家中幫襯,幫忙孝敬太夫人和祖母,要說受之有愧的應是我們,是我和阿縈多謝三弟和弟媳才是。”

    兩人這廂相互奉承、推脫著要敬酒,趙氏冷眼看著,不耐煩地來了一句道:“你們兄弟倆就一年沒見又不是十年沒見,別弄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趕緊吃飯!”

    她的兩個乖孫都快餓得前胸貼肚皮了!

    裴元休:“……”

    裴元嗣:“……”

    兗國大長公主含笑看著一家人,無奈地搖了搖頭道:“行了,都坐吧,咱們邊吃邊說。”

    一家人都對家主這一年在外發生的事情感興趣,為了不讓家人們擔心,裴元嗣和阿縈路上商量過了,兩人便都很默契地隱去了在劍州時遭遇的險境。

    包括後來裴元嗣中毒,輕描淡寫地說成中毒病倒了數十日,光這些話就把趙氏疼得不行,眼圈都紅了。

    老太太看著嘴硬,實則心最軟,眼淚聽著就忍不住淌了下來,止都止不住。

    待散席已是一個時辰之後,大家各回各房,阿縈領著兩個孩子回了歸仁院,裴元嗣則先扶著兗國大長公主去了怡禧堂,將周王及孫士廷勾結的細節之處以及他是如何覺察發現的端倪告知大長公主,隨後又去了趟擷芳院。

    等裴元嗣從擷芳院回來的時候,阿縈已經陪著兩個小家夥洗完了澡。

    昭哥兒絲毫不拘束了,乖乖地坐在床上由娘親擦幹濕發,塗上香噴噴的潤膚膏,綏綏不甘心被娘親忽視,幹脆鑽到娘親懷裏和娘親說話。

    這小丫頭精神頭真足,阿縈都困了她還精神抖擻地貼著娘親的胸口嘰嘰咕咕。

    什麽紫蘇姐姐踢毽子踢得沒有纖纖姐姐好,什麽牆頭上的大胖貓生了一窩三隻小胖貓找不著貓爹,鄰家的王老太太給孫子王七郎娶了名大家閨秀,兩口子天天打仗吵架的閑事兒她都得插上一嘴。

    阿縈哭笑不得,教育小丫頭道:“咱們是外人,王奶奶和七郎哥哥的家事你可不許去管,背地裏說人閑話不是好習慣,要是讓你王奶奶聽見這些話心裏多難受,誰家裏不想娶了新婦家和萬事興?以後娘再聽見你背地裏說人閑話,一個月不許你出去玩。”

    綏綏忙搖頭,保證道:“不說啦不說啦,娘親放心,綏綏就說給娘聽,旁人要聽我還不說給他們哩!”

    “還有,今天綏綏在飯桌上說的話太直白,你沒發現你和纖纖姐姐說完話,嬸嬸和三叔都不好意思了?”

    “嬸嬸和爹娘客套是禮數,嬸嬸是不想爹娘費錢才不讓纖纖姐姐收娘親的鐲子,纖纖姐姐喜歡鐲子是人之常情,所以綏綏說的話沒錯,喜歡就要爭取,但是纖纖姐姐聽你嬸嬸的話更沒錯,兩個人都沒錯,昭兒說應該怎麽辦呀?”

    被點到名的昭哥兒眨了眨眼睛,想了片刻說:“吃完換換,姐姐找嬸嬸說說?”

    “啊呀,啊呀,吃完飯,弟弟你吃飯完和嬸嬸說什麽呀,嬸嬸早都忘了!”綏綏撓頭不能理解。

    昭哥兒說話慢,沒有綏綏兩歲時說話利索,不過這孩子反應很快,阿縈笑著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跟綏綏解釋了一番為什麽要吃完飯再私下找嬸嬸說。

    母子三人說得熱火朝天,裴元嗣回來了。

    昭哥兒忙躲在阿縈後頭,警惕地看著娘親身邊的爹爹。

    阿縈好勸歹勸,這小家夥就開始犯困了,在娘親懷裏困得小腦袋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

    綏綏這貼心的小棉襖還親了爹爹好幾口安慰爹爹,看得裴元嗣甚是欣慰。

    夜裏夫妻倆熄燈歇下,這一個多月光顧著趕路,一路坐著馬車舟車勞頓,哪裏有心思去想些別的。

    今夜終於躺回了床上,裴元嗣便抱著阿縈親熱了好一會兒才平息。

    事後兩人交頸鴛鴦似的親密相擁著,阿縈忽然在男人懷裏細細地抽泣了一聲,裴元嗣一驚,趕緊抬起阿縈的下巴問:“怎麽了,怎麽突然就哭了?”

    阿縈杏眼裏蓄著兩包淚,愧疚道:“裴郎,昭兒不親近你,你心裏是不是很難受?怪我當初攔著不讓你抱昭兒,咱們走了一年,昭兒都不記得你了,是我的錯。”

    怪不得裴元嗣感覺今夜的阿縈對他極近溫柔癡纏,原來是這個緣故,要說難受自然是有的,不過有孩子他娘的體貼,裴元嗣心裏就算難受也減輕了大半。

    “我以前離家一走就是三五個月,女兒不是一樣不記得我?你是昭兒的娘,他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他親近你是人之天性,害怕我亦是人之本性,你生昭兒的時候九死一生,我心疼你都來不及,怎麽會怪你?”

    “別多想,我在家多待些時日,昭兒總會願意親近我的。”

    阿縈摟住他,悶悶地說:“是我心疼你才對。”

    裴元嗣不是在外麵尋花問柳,而是保家衛國浴血奮戰,他同樣是九死一生,回家不是女兒不認就是兒子害怕,他胸懷寬廣不難過,阿縈卻替他委屈。

    這是她的夫君啊,她不心疼他誰心疼他?

    裴元嗣嘴角就忍不住翹了起來。

    有媳婦心疼就夠了,他本來也不指望兩個天真爛漫毛都沒長齊的小家夥懂得什麽,媳婦知冷知熱,還知道憐惜心疼他,這不比一個人孤枕難眠的時候強多了?

    裴元嗣抱著懷裏嬌滴滴的軟玉溫香,心裏又暖又軟,再次感歎有人疼的感覺真好。

    這時阿縈哭夠了重新抬頭,裴元嗣就立馬繃回嘴角,阿縈一無所覺,細潤的指尖摩挲著男人的臉,淚眼汪汪地捧著他親了兩口,又親了兩口。

    裴元嗣享受著阿縈的溫柔愛撫,他哪裏隻滿足於親臉,過了會兒便忍不住握住阿縈的手腕探下去,眸光晦暗,“親親它?”

    阿縈臉騰得紅了,眼淚也被他噎得憋了回去,狗男人,真是白心疼他了!抽手啐道:“差不多就行了,你想得美!”

    夫妻兩人如何溫,存繾,綣暫且不提,第二天一早阿縈還是把自己關進淨房仔仔細細地刷了一番牙。

    歇息了一天,第二天就陸續有親朋好友上門來。

    阿縈不在的這段時間,張氏時常帶著團兒來找綏綏和昭哥兒玩耍,她倒是怡然自得,和離後人都胖了一圈,臉頰紅潤有氣色,並且依舊沒有和趙炳安再複合的打算。

    阿縈聽後很欣慰,這就放心了。

    沈玦和芙兒的婚期原本定在今年的開春三月,去年阿縈隨軍除了紫蘇和玉蕊兩個心腹誰都不知道這事,十五的時候沈玦休沐上門來探望阿縈,人沒找到,這才知道阿縈跟著他那好姐夫去了蜀地。

    沈玦擔心了整一年,每個月都會在府學領邸報,到衛國公府找頌哥兒看裴元嗣和姐姐寄回來的家信,密切關注雲蜀湖貴等地的戰況。

    親姐姐不能平安回來,他和芙兒哪裏有心思成婚,就這樣婚事一拖再拖,終於等回了阿縈。

    阿縈甚覺對不住弟弟和一雙兒女,隻是這世上的事情向來是有一得便必有一失,先把男人的命給保住了,後麵弟弟和一雙兒女慢慢彌補還來得及。

    婚房聘禮嫁妝等等全都置辦好了,萬事俱備,隻差阿縈。

    早在雲南休養的這段時日,阿縈便與沈玦以鴻雁傳書和周父周母重新議定了婚期,時間定在七月初七七夕節。

    阿縈和裴元嗣回京城不久便參加了沈玦的婚宴,沈玦將芙兒風光迎進了沈家。

    沈玦不願原諒沈文德,但沈家總要有男子支應門庭,沈瑞成了殘廢之後每天渾渾噩噩混吃等死,這樣的敗家子沈文德早就對他失望透頂,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沈玦身上。

    孫士廷進了錦衣衛詔獄後將先前做過的所有缺德事都抖摟了出來,包括幾十年前的張寅案。

    林家後人隻剩下阿縈和沈玦,而蔣家除了蔣孝的兒子蔣三郎至今還活著,為了活命二十幾年來未曾娶妻,裴元嗣將在嶺南尋到的證人蔣三郎千裏迢迢帶回京城。

    蔣孝臨死前將冤屈親自寫成血書交由兒子蔣大郎,蔣大郎臨死前又將血書傳給三弟蔣三郎,蔣三郎當年隻有十八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如今已被磋磨成滿頭銀絲腰背佝僂的老人。

    血書奉上,三法司會審,武定侯郭允因私通藩王謀害裴元嗣等十餘罪數罪並罰已是淩遲死罪,爵位革除,這一罪更是將郭家老底都給掀了個底朝天。

    郭家除三歲以下的稚童外滿門抄斬,不光是林奎與蔣孝沉冤昭雪,蒙冤了三十多年受張寅案牽連的一眾官員也得以平反,蔣三郎賜刑部主事一職,其餘人等官複原職,真相大白。

    林氏被名正言順扶正,沈玦和妻子回到沈家,夫妻兩人贍養老父,以及芸香留下來的幼子七郎。

    這裏便不得不多提一句大房的慶國公府,阿縈回沈家時正巧碰見了慶國公夫人,慶國公夫人四十來歲的年紀竟憔悴地像個六十歲的婦人,見著她不敢認似的直愣愣地看了半響。

    阿縈原本還想上前打個招呼,慶國公夫人卻像是見鬼的表情般連連倒退數步,連聲招呼就不打便轉身著急忙慌地跑了。

    今年是沈明淑死後的第二年,沈文德告訴阿縈,他已經在準備和大房分家了,沈文铖如今失了聖心,官場上的那些同僚見風使舵排擠他,他這人本身又沒什麽真本事,漸漸就頹廢潦倒了下去。

    沈明蕊遠嫁後婚姻不幸,婆母囂張不慈,丈夫也沒什麽出息,沈明蕊就三五不時地給慶國公夫人寫信訴苦。

    慶國公夫人為此愁白了頭發、操碎了心,這樣來回折騰人怎麽能不憔悴。

    倒是大哥沈珽這兩年想通似的發憤圖強了起來,日日在家裏關門讀書習武,勤懇務實,平日裏遇見叔叔沈文德亦是恭恭敬敬,人沒有半點倨傲和怨恨,便是對著最小的弟弟七郎也十分和藹親近。

    這不,阿縈正和沈文德聊到他,就有小廝過來稟告,說是大少爺帶著不少表禮過來看望阿縈,問阿縈妹妹和二叔方不方便。

    比起大房一家子,沈珽已經勉強算是厚道老實了,隻要他不出什麽幺蛾子,阿縈也不會無緣無故去找沈珽的麻煩。

    阿縈和沈文德對視一眼,淡笑道:“既然大哥來了,就快去把大哥請進來吧!”

    話不多說,解決完了弟弟的婚事,接下來就是紫蘇和桂枝的終身大事。

    紫蘇的表哥等了紫蘇整整八年,如果不是真愛想必沒有一個男人能做到這份上。

    青年姓秦,名字叫做秦旺,生得很是周正高大,也有做生意的頭腦,秦家就一直在長安街上做小本生意,紫蘇是阿縈身邊的得力丫鬟,這青年竟一次都沒求過紫蘇來找阿縈的門路。

    阿縈為紫蘇能找到一個好歸宿而感到欣慰,定下親事後給夫妻倆添了三百兩銀子的妝,另送鋪子與各式家具綢緞等。

    桂枝將家人都從靈州接到了京城,她自己早就和府上的一個管園子花草的管事看對了眼兒,那管事年紀比桂枝大個七八歲,先前的那任妻子病逝,無子無女。

    阿縈一聽不是頭婚就不想讓桂枝嫁過去。

    當然,想歸想,阿縈並非是那等強買強賣剛愎自用的主子,桂枝一直沒好意思和阿縈提過這事,還是在紫蘇悄悄告訴她的。

    阿縈擔心那管事是貪圖桂枝的身份和年輕漂亮,便讓人將桂枝支開,命三七將那管事直接帶到了歸仁院親自見了一麵。

    最終,阿縈很滿意,將兩個心腹大丫鬟的婚期都定在了三個月之後。

    解決了兩個紫蘇和桂枝的終身大事,阿縈心裏總算是落下一塊石頭。

    紫蘇和桂枝嫁出去後仍然還會回衛國公府幫阿縈料理府內雜事,隻不過這兩人以後便不是未婚的小丫鬟,而是府裏管事的媳婦子。

    阿縈提拔了玉蕊和下二等的丫鬟連翹為一等丫鬟,因為裴元嗣的兩個丫鬟隻在前院伺候,因此她的幾個丫鬟們需要同時伺候她和裴元嗣、一雙兒女的衣食起居。

    回家約莫過了四五日,昭哥兒就對爹爹不再認生,也不再排斥爹爹抱他,父子兩人感情瞧著比她這個親娘還要親厚些。

    所以說,這世上沒什麽感情是處不出來的。扆崋

    譬如裴元嗣從前一直以為他對阿縈僅僅是憐惜之情,他會護她和孩兒周全,保她一世榮華富貴。

    他以為自己可以守住本心,始終保持理智,卻忘記了,憐惜之情又怎麽不算是情呢。

    對於裴元嗣來說,心疼阿縈,憐惜阿縈,想要保護阿縈,就是他這一生陷進去的開始。

    …

    八月初一是綏綏的生辰,小丫頭從幾天前就央求著爹娘帶她出去玩,夫妻倆便同女兒商量過,提前一天搬到鄉下的莊子裏去住。

    而後尋了個早晨陰涼的時候早起,吃過長壽麵,一家四口並太夫人趙氏到城郊翠微山上爬山看日出。

    “你倆倒是慢些,這是要飛天上去啊?”

    走到半山腰老人家實在走不動了,老腰跟要斷了似的,氣喘籲籲地和秋娘抱怨道,“早知道就不過來了!”

    他們夫妻兩個你儂我儂的,一路手就跟黏上似的牽著,壓根沒分開過,就她和綏綏、昭哥兒最多餘!

    兩個小家夥也熱得小臉通紅,昭哥兒早早就聰明地跳到了玉蕊懷裏,讓玉蕊抱著他上山,綏綏喜歡爬山,她不要人抱,熱得滿頭大汗也要自己爬,東瞅瞅西看看,很快就被爹娘遠遠落在了後麵。

    “大爺……您慢些,別走這麽快,等等娘和孩子們呀!”

    “我也走不動了……”

    再晚些就看不見日出了,裴元嗣拉著阿縈快步走著,阿縈腳酸地也走不動了,周圍的路人還在艱難地相互扶持著,有些男人甚至需要被妻子攙扶著。

    在一眾驚呼聲中,裴元嗣直接將阿縈打橫抱起,腳下健步如飛,隻用了兩刻鍾的功夫便甩開一眾人等成功到達了山頂,阿縈甚至都沒聽到他有多喘。

    裴元嗣呼吸平穩,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輕輕鬆鬆將妻子抱到一塊幹淨的大石上。

    阿縈害羞極了,將臉羞澀地埋在男人寬闊的懷裏,等臉上熱度退了些,抬起頭見四下無人,這才從袖裏抽出香帕,替丈夫體貼地擦拭著額頭和臉上的汗水。

    “您快看,好美!”

    突然阿縈推了推他道。

    裴元嗣放眼看去,隻見一輪紅日不知何時衝破了薄青色的天際,高懸於層巒疊嶂的連綿青山外,瑰麗的日暈猶如細碎的金箔遍灑於天地之間,落在人的麵上、發上,仿佛將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金紅色的光暈之中。

    微風徐徐,吹動衣袂飄飄,有羽化成仙之感。

    在山巔的極美之境中,夫妻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對方。

    五年的時光轉瞬即逝,還記得五年前——不,算上前世的四年,應該是九年前。

    九年前阿縈初入衛國公府,在汀蘭館見到裴元嗣,那時他掀簾進來,那是阿縈記憶中第一次敢正眼去看他。

    這個男人高大,俊美,渾身有著極威嚴的氣勢,她多看一眼都會心肝亂顫,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嫁給他,與他生兒育女,相知,相許,相愛。

    望著妻子那雙含情似水的杏眼,裴元嗣心頭一時便如那雲端翻滾的日光般,似有千萬思潮澎湃,悸動。

    在這雲霧彌漫的山巔之上,在時光的無涯的荒野裏,在這累世不休的長河中,他的眼睛裏仿佛隻剩下了眼前的這個女子。

    “縈縈,還記得我病重,在梁濟府上時你對我說過的話嗎?”

    他摩挲著妻子柔軟紅潤的麵頰,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我知道你在怕什麽,人心易變,我不敢對你空頭許諾保證永遠,但我想用餘下的一輩子去回答你,告訴你我的答案,我究竟值不值得。”

    淚水模糊了視線,阿縈心頭微哽,她撲進男人懷裏,望著遠處一輪升起的紅日輕輕點頭。

    “好,我等你的答案。”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到這裏正文就結束啦

    這本書從12,15開文,不知不覺正文寫了快四個月,感謝有大家一路支持和包容,要不然閑也不會堅持下來

    

    根據大家評論區的反饋,番外準備寫這些哦:

    雲南日常(就是把大爺在雲南養傷這段日子擴充一下,正文裏沒詳寫),養崽日常,甜蜜日常,然後就是前世

    最後再來個雄競的if線,張氏和趙炳安的番外

    如果還有餘力就再寫個現代番外……

    突然發現這就不少了,明天我先歇歇,咱們周五再更新番外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