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阿縈裴元嗣      更新:2023-04-16 21:36      字數:7278
  第40章

    隔日徐瀚就喬裝改扮進了衛國公府。

    徐瀚自幼生得陰柔俊秀,扮成女子塗上脂粉幾乎可以以假亂真,以前沈明淑未出閣時徐瀚就常喜歡扮成戲子唱戲來逗她開心,可惜沈明淑看不起出身卑賤沒有前途的徐瀚,徐瀚也曾努力下場科考,十年寒窗苦讀為了博得表姐一眼青睞,到現在勉強是個舉人,一直考不中進士。

    其實尋常士子到他這個年紀便考中舉人已是神速,畢竟如裴元嗣那等連中三元的狀元郎和哥哥徐湛二十一歲年紀輕輕就中第的探花郎世上少之又少,可遇不可求,天生的聰明悟性與勤奮缺一不可。

    有裴元嗣珠玉在前,沈明淑癡心於他,徐瀚除了嫉妒便隻餘自卑。

    兩人是私會,沈明淑擔心被趙氏的人發現讓徐瀚在她房裏呆了半個時辰就催促他趕緊離開了。

    白芷和周媽媽等人都知道徐瀚和沈明淑之前的私情,兩人一個看門一個望風,心照不宣,等徐瀚出來之後白芷小心翼翼地領著徐瀚走小路將他從國公府的後角門引了出去。

    徐瀚換上女裝唯一的缺點便是身材比尋常女子高大上許多,他低著頭走在後麵,白芷走在前麵,兩人一前一後。

    白芷是沈明淑身邊的大丫鬟,沈明淑平日管家甚嚴,她身邊的幾個丫鬟媽媽府內眾人皆不敢小覷,見著都十分尊敬,若有管事遇見頂多多看扮成女裝的徐瀚兩眼,並不會多問。

    除非遇見熟人,徐瀚都不會暴露。

    紫蘇躲在穿堂一塊突出的繚牆下看著跟在白芷身後的那名綠衣丫鬟,越看越覺得那丫鬟既眼熟又眼生。

    沈明淑身邊沒有過這麽高大的丫鬟,這丫鬟難道是新來的?

    可是新來的,又為什麽她感覺好似在何處見過她?

    紫蘇小心地移到穿堂的另一側,努力想看清那丫鬟的臉,隻是等她移過去的時候,白芷已經領著那丫鬟消失在了夾道的盡頭。

    ,

    阿縈將摘過的臘梅花清洗曬幹後分為三份,一份用來做梅花香丸和梅花香露,一份用來做豆沙梅花酥,一份則用來做梅花湯餅。

    梅花酥裏麵包的餡料是梅子幹與浸了蜂蜜的紅豆沙,酥油麵皮壓成了五瓣梅花的模樣,其上點綴紅粉與梅花幹烤製而成,咬入口中入口即化,酥脆酸甜。

    梅花湯餅製作起來就稍微簡單些,因為這道湯餅是特意做給裴元嗣的,阿縈便寫了兩張小字夾在糕點盒中,讓桂枝將包好的兩塊梅花酥和梅花湯餅偷偷送去了歸仁院給三七。

    其實和光明正大幾乎沒什麽區別了,畢竟沈明淑早知她這些時日幾乎天天叫桂枝拎著食盒往歸仁院跑。

    至於餘下的梅花酥阿縈分做了兩盒,一盒裝了七塊,讓紫蘇拿給學堂裏的頌哥兒當點心,七塊頌哥兒一個人肯定吃不完,這樣回去之後便能分給兗國大長公主。

    另一盒裝了五塊,她親自送去了汀蘭館。

    “父親的升官文書已經下來了,二十在家裏設升遷宴,到時候我們姐妹兩個一起回去吃席,時候還早,我讓府裏的繡娘給你做兩身鮮亮些的衣裳,你看你喜歡哪匹顏色?”

    沈明淑心內對阿縈恨得咬牙切齒,麵上卻拉著阿縈的手笑盈盈道。

    沈明淑舍得大出血,定然不會給阿縈平民百姓和普通達官貴人能穿得起的料子,雲緞是宮中貢品,隻有宮中的貴人才穿得上,上麵繡的花紋繁複華麗,典雅端莊,一眼看去甚至還有金彩交輝之感。

    阿縈喜不自勝,拿著料子在身上就比來比去,“長姐,這緞子摸著又滑又軟,上麵的花紋還是用金絲繡的,真好看,我能不能用它做成一條比甲或是雲肩?”

    沈明淑在心裏冷笑,這死丫頭偷偷勾搭上了大爺果然和以前不同了,以前她拿出這樣的料子阿縈敢接嗎?

    阿縈不光心安理得地收了這料子,比劃那料子的時候臉上還一副春心萌動的模樣,沈明淑死死地摳著自己的指甲才忍住沒有一巴掌揮過去。

    “好了,那就做比甲或雲肩,隨你喜歡什麽就做成什麽,”沈明淑冷笑著撥了撥阿縈耳間那枚翠玉滴珠的耳墜子,“隻要妹妹聽話,姐姐還有更好的東西留給妹妹呢。”

    “今晚是十五,大爺等會兒還要過來,姐姐就不招待你了,你自個兒回去罷。”

    阿縈臉上的笑意果然僵住,她勉強笑了笑,低聲道:“既如此,那妹妹就不打擾長姐了。”

    垂臉失落地上前將料子抱走,她靠近時沈明淑厭惡地撇過頭去,卻突然發現阿縈耳後露出的一截粉頸下散布著一片紅梅狀的痕跡與手印兒般的青紫。

    都是已婚婦人,沈明淑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心內頓時仿佛被人攪碎般在滴血,沈明淑咬牙切齒地瞪著阿縈離開。

    ,

    三七將桂枝送來的食盒擺在了桌上。

    先打開第一層,裏麵赫然是一束小巧玲瓏的白臘梅花束,這花束也就成年男子巴掌大一些,一束束修剪得幹淨整潔,枝椏橫斜,卻別有一番意態優雅的嬌美,用一條繡著阿縈閨名的帕子打了個漂亮的結綁起來。

    那花束幽香撲鼻,見花如麵,仿佛阿縈就軟軟地依偎在裴元嗣的懷裏,坐在他的身邊俏語柔聲。

    三七還沒見過這麽精致的花束,感歎地叫起來,“好漂亮,姨娘好心思!”覷一眼大爺,剛剛還麵龐冷肅的大爺此時垂眼輕輕嗅著手中的花束,嘴角也勾起淡淡的笑意。

    食盒第二層裏麵裝著一碗做成花瓣狀的雞湯湯餅,還有一條淡粉色的綾帕,裴元嗣將綾帕打開,先掉出來兩張小紙條,他把小紙條放到一邊,再將綾帕打開一層,裏麵包著兩塊紅豔豔的梅花酥。

    裴元嗣拿起兩張小紙條慢慢展開。

    三七也好奇地湊過去。

    裴元嗣突然停住,皺眉看了三七一眼。

    三七嗬嗬笑了兩聲,趕忙退下去。

    第一張字條上寫的是“踏雪尋梅,聊贈一枝冬”。

    第二張字條上則是“梅花和胃理氣,食之進補”,下麵還有一行更小的字,裴元嗣將字條拿到眼前看,才發現兩個小字原來寫的是“喝光”。

    可以想象女孩兒在寫字時咬著筆頭俏皮撒嬌的模樣,裴元嗣不禁失笑,將花束插在筆筒中,拿出筆來分別在“胃”和“補”字上用朱砂圈了兩個圈,再將紙條晾幹折好,放入空食盒裏,讓三七給桂枝送回去。

    阿縈收到紙條苦練二字不提,卻說裴元嗣在歸仁院中吃了阿縈的梅花湯餅和糕點後去了汀蘭館自然沒怎麽用膳,入夜夫妻二人一張床上兩床被子,沈明淑幾乎是血紅著眼失眠到天亮。

    一眨眼到了二十這日。

    老丈人升遷,裴元嗣肯定要去捧場,不過他得等到晌午下值之後。

    早晨裴元嗣離開後沈明淑就阿縈坐著馬車一道回了慶國公府。

    陪著沈明淑見過慶國公夫人和沈明蕊給兩人請過安,阿縈便在菘藍和紫蘇的陪同下出門去了西府。

    棠華院中的一排海棠樹早就被沈二夫人給盡數拔掉,斬草除根,如今院裏隻剩下東側牆根下的一棵葉子枯黃的老楊樹,風一吹樹葉嘩啦啦往下落,堆積了滿院也無人清理打掃。

    阿縈屏退了二婢,獨自一人進了屋內。

    屋裏燒著三個火盆,不冷,阿縈將冰花紋的支摘窗緩緩撐起,一縷細碎的陽光延伸入屋內,落在裏間一隻白底青花的大花瓶上,那花瓶中插的海棠花枝早已枯萎,阿縈將花瓶清理幹淨,插上一條在院中隨手撿的枯枝。

    她坐在窗下,靜靜地看著窗前一排空凹下去的土坑。

    “阿縈?”

    身後傳來一個男人驚喜的聲音。

    阿縈轉過身去,起身施禮:“見過父親。”

    沈文德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阿縈,許久不見,你可是還怪爹爹當初答應將你嫁給……”

    “女兒已經嫁人,過去的事情父親還是不要再提了。”阿縈垂著眼睛說話,並不看他。

    沈文德難受不已,許久不見,他與阿縈好像又生疏了許多。

    記得上次見麵是她給衛國公做妾不久,她過來請安,父女兩人話也沒說幾句,那時沈文德以為女兒是怨他,可事情過去這麽久了,女兒心裏還是不能放下嗎?

    阿縈關上窗,讓菘藍去倒了茶過來。

    “衛國公,他待你好嗎?”沉默了半響,沈文德低聲問道。

    阿縈眼眶一下子就紅了,雖然她極力隱忍克製,到嘴邊的話卻盡是哽咽,“大爺和長姐待我都很好,爹爹不必擔心我。”

    沈文德見女兒落淚,原本心裏的傷心難過頓時全變成了疼惜與懊悔,老淚縱橫道:“阿縈,我知道你還在怪爹爹,是爹爹對不住你啊!爹太懦弱,保護不了你和阿玦,不能讓你嫁得稱心的如意郎君,但爹爹也是有苦衷的,等你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能理解爹此時的感受了!”

    當初沈二夫人告訴沈文德,若沈文德願將阿縈嫁給曹誕為妾,她便不會再為難沈玦,甚至幫助沈玦順利在沈家族學上到十六歲,考中秀才後去縣學或府學。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個是疼愛的長女,一個是自小體弱多病的兒子,曹誕官職比他高,若他鐵了心要納阿縈做妾,沈文德壓根沒得選擇。

    他隻能舍棄阿縈。

    等你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能理解爹此時的感受了。

    阿縈又想笑,又想哭。

    她曾經有過一雙兒女,為了這一雙兒女,她耗盡心血,死在那個凜冽的雪深如海的冬日裏,如果是為了綏綏和昭哥兒,那她寧可不要自己的性命!

    眼前的茶水慢慢變冷,便猶如阿縈此刻齒冷的心,阿縈讓菘藍去換茶,沈文德阻止了她,“不必了,爹爹還有別的事,你,你再在這兒坐一會兒罷,在你長姐麵前,不要失了禮數。”

    臨走之前他欲言又止,等菘藍退下去關好門,沈文德拉著阿縈進了內室道:“雖然明淑是你堂姐,但你也不要全信她的話,這是爹的一些私房,你拿去在衛國公府裏打點用,別委屈了自己,最好是能討得大長公主的歡心,她慈愛寬宥,可以護住你。”

    阿縈把沉甸甸的荷包推回去,“不必了,這些銀子您自己留著吧,我有月錢。”

    沈文德卻怎麽都不肯再收回來,起身就走了。

    阿縈打開荷包,發現荷包裏麵是整整三十兩銀子。

    所以三十兩銀子,便可以把女兒賣了嫁人,再將她已經傷過的心再買回來嗎?

    阿縈收了銀子,倒了茶水,打開門出去。

    ,

    宴席男女分桌,身份尊貴親近的被安排在上房裏擺一張六扇屏風隔開分成兩席。

    身份低微些的,就在暖閣裏用膳。

    阿縈被安排在了暖閣裏。

    席麵上都是沈文铖一些同僚、朋友的小妾姨娘,大家聚在一起沒什麽聊的,無非就是聊自己的男人,孩子,首飾和衣服。

    雖然沈明淑把阿縈帶進了衛國公府,但曹誕與沈文铖兩家依舊保持著往來,阿縈離開上房前曹夫人目光炯炯地打量著嫵媚嬌豔低眉順眼的阿縈。

    嫁人後的阿縈好似一朵枝頭含苞待放的海棠花終於灼灼盛放,光走那幾步纖腰嫋娜玉臀輕擺,別提多妖多媚。

    曹夫人不由暗自慶幸幸好當初家裏那老色鬼沒納成阿縈,否則還不得被這小狐狸精給迷得神魂顛倒精氣神都吸幹?

    再看向笑容得體端莊眉眼間卻掩不住憔悴的沈明淑時不免就多了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

    阿縈坐在暖閣的角落裏躲清靜,她沒跟著沈明淑出來過,做女兒時又因為是庶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因此眾女眷也都不認識她,隻是見她很年輕漂亮,像是某位高官的小妾,不太敢搭話。

    阿縈沒什麽胃口,吃了半飽,抬頭發現後窗外有個麵善的年輕小丫鬟在衝她招手。

    阿縈杏眼微眯。

    她左右看了看,走了出去。

    小丫鬟一把拉著她走到牆根下地方,四下謹慎瞅瞅沒人,這才遞上一封信道:“四姑奶奶,我是福兒的朋友小環,在西府膳房裏做事,這是福兒托我帶給四姑奶奶的信,說是五少爺有要緊事尋您!”

    阿縈心一凜,立時問:“阿玦出事了?”

    小丫鬟搖頭道:“福兒隻把這封信交給我,說四姑奶奶看了信就什麽都明白了。”

    “多謝。”

    阿縈關心則亂,塞了一把錢給小丫鬟後借口離席去解手,出了正房院子一路尋了個沒人的地方就急忙把信給打開。

    信中寫這個月初二沈瑞在族學裏用彈弓砸傷了福兒的頭,沈玦為了給福兒報仇把沈瑞的頭也給砸得頭破血流,因為裴元嗣出麵沈珽將沈瑞直接逐出了族學,為此沈瑞記恨於心,竟趁著沈珽不在不但賄賂了學堂的管事把沈玦身上所有的銀子都洗劫一空,還找人把沈玦打得遍體鱗傷,不許他回沈家告狀。

    這封信是沈玦在學堂聽說大伯升遷宴後命福兒爬牆才送到了慶國公府,福兒現在就在慶國公府流翠苑後樓左數的第一間屋子裏等她,擔心被沈瑞與沈二夫人的眼線發現報複,福兒讓她一定一個人在申時之前偷偷把銀子送過去,不要讓任何人知曉此事,連她的貼身丫鬟都不行。

    “姨娘?”

    阿縈正看得入神時,忽然有人在她身後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阿縈心猛然一跳,轉過身時下意識地把信藏在了身後。

    “你怎麽跟過來了?”

    來人是紫蘇,阿縈鬆了口氣。

    紫蘇疑惑地看了一眼阿縈背在身後的雙手,“奴婢見姨娘行色匆匆,以為姨娘是哪裏不舒服。”

    阿縈摸了摸胸口,“我倒是沒有不舒服,是有人給我寫了一封信,你看。”

    她沒有絲毫遮掩地遞給了紫蘇,紫蘇走馬觀花似的掃到結尾,不禁大吃一驚,“這是……五少爺寫給姨娘的信,姨娘是怎麽拿到的?”

    阿縈擔憂道:“阿玦的字跡我認得,這的確是他寫給我的信,他現在出不去族學,就讓福兒托府裏膳房裏的丫鬟小環給我送來,紫蘇,你可認識小環?”

    紫蘇回憶了一下,還真記起這麽一個人,“奴婢記得她,她的確是膳房的丫頭,今年好像和福兒差不多大,她娘是膳房的吳媽,小的時候她跟著吳媽來過膳房裏打雜,那時府內正巧有宴會,我見過她兩麵,矮個子黑皮膚,說話有鄉下口音。”

    阿縈說道:“不錯,我也記得她,福兒與她交好,她以前經常跑到棠華院和福兒一起摘海棠花做海棠糕吃。”

    “既然都是熟人,字跡也是五少爺的,那保管就沒錯了,姨娘不宜耽擱,還趕緊去流翠苑罷,奴婢不能跟過去,這是奴婢的一些心意!”

    紫蘇說著就趕忙把頭上的發釵和手腕上的鐲子都摘了下來要塞給阿縈,她怕阿縈回娘家沒有帶錢,解不了沈玦的燃眉之急。

    阿縈緊繃的心口一暖,卻把她的首飾都推了回去,輕聲說道:“你別急,我身上有銀子,剛剛在棠華院父親偷偷貼補了我三十兩,這三十兩銀子應該夠了。”

    “現在是未正,離申時還有半個時辰,趕去流翠苑時間應該來得及,可是……”阿縈頓了一下,“我懷疑這封信有問題。”

    阿縈摩挲了下紙張,緩緩說道:“這宣紙細滑潔白,厚度有兩三層,像是上好的宣紙,但阿玦一向節儉,他不會買這樣好的紙張來寫字。”

    她又將信箋放在鼻下深深一嗅,遞給紫蘇道:“普通的墨水寫出來的字留香不會持久,看墨跡這字應寫了有一段時間了,紙上卻還留有一股濃鬱的墨香,且墨香中似乎還混雜著一種其它的香氣……”

    “這香裏有檀香和麝香,是男人身上常熏的味道,阿玦從不熏香,所以即使字跡一模一樣,我也不敢貿然斷定這就是阿玦寫的字。”

    阿縈自小嗅覺味覺靈敏,所以她喜歡做一些花露香丸,未出閣時除了自用還會托周文祿幫她拿到城裏的胭脂鋪去寄賣賺些小錢。

    適才小環剛把信給她的時候她關心則亂,差一點就真拿信衝去了流翠苑,可冷靜下來細想之後卻覺得這信中處處透著古怪。

    上次裴元嗣明明告訴她是沈瑞自己犯錯被沈珽逐出族學,莫非其中另有隱情,還是裴元嗣怕她擔心弟弟就沒跟她說實話?

    不管怎麽說流翠苑她是一定要去,萬一弟弟說的都是實情,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弟弟有事。

    隻是眼下沈明淑發現了她和裴元嗣的曖昧關係,她也在有意無意地激怒沈明淑,逼迫她出手露出破綻,若是沈明淑利用她對弟弟的關心設計陷害她也不是沒有可能。

    紫蘇在沈明淑身邊伺候多年,自然識的出來手中的信箋和墨跡都是上等的紙墨,的確如阿縈所言。

    她攥著手中的紙張,忽地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一事,脫口而出道:“不知姨娘可認識咱們府上的瀚表少爺?”

    “瀚表少爺?你是說大伯娘的外甥徐瀚?”

    “正是,”紫蘇低聲道:“瀚表少爺素來與沈明淑交好,他有個不足為外人道的本事,便是擅長模仿人的字跡,我見過他仿沈明淑與大少爺的筆跡,簡直可以以假亂真,連沈明淑自己都分辨不出來。”

    “最重要的是,就在前幾天,我還親眼看見白芷親自領著扮成丫鬟的瀚表少爺從後角門出府,那時我沒有認出來,以為隻是個高大些的丫鬟,現在一想,那丫鬟怕根本就是瀚表少爺!”

    堂堂衛國公夫人沈明淑,竟青天白日在衛國公府內與外男私會!

    阿縈沒想到沈明淑會有這麽大的膽子,她應該知曉裴元嗣的脾氣,若這件事被裴元嗣與趙氏發現定不能善了,她怎麽敢……

    震驚之餘,阿縈幾乎可以斷定這次弟弟的求救十有八,九是沈明淑和徐瀚給她設下的圈套!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要不要去告訴大爺?”紫蘇急道。

    “不成!”

    阿縈一口否決,“若是陷阱,我們該如何與大爺解釋?尋常人看見此信,至親親臨陷阱,必定關心則亂,不會如我一般鎮定求救;其二,若他們二人早有預備,隻怕我們叫了大爺過去,大爺什麽都看不到,反會被大爺責備我不懂事,無端給他添麻煩。”

    裴元嗣靠不住,倘若靠得住,夢裏她便不會含恨而死。

    事到如今,不若賭上一把,將計就計。

    阿縈收了信在懷裏,對紫蘇道:“就我們兩個,現在我們就去流翠苑,不過我們兩個分開走,你從西路過去,注意避開耳目繞到後窗,我進去之後一盞茶的時間內沒有開窗與你回合你再趕緊去找桂枝,讓她叫大爺來救我。”

    紫蘇擔心她一個人進去會遇到不測,開始堅決不同意,阿縈就從香囊裏拿出一點點白色的粉末給她看,這些粉末是蒙汗藥,她早就預料到日後會與沈明淑撕破臉,所以在靈州時趁著自己可以自由出入都督府便悄悄備下這些藥,以備不時之需。

    沈明淑猜忌多疑,她本也沒想能瞞她到一年之後,既然已被發現,那就正好利用她對她的大意輕敵將她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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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沒有給肅之引薦過,正好借今日這個機會,這是你嶽母家的臨謙,去年的探花郎,如今在翰林院做編修,我聽說從前承祖也是在通惠書院讀的書,他們兩個是好友,不知道你們兩個私下有沒有見過?”

    承祖是裴元休的字。

    上房中,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間慶國公沈文铖指著徐湛得意笑道。

    徐湛抬眼,男人銳利冷冽的目光也在這時向他身上掃來。

    四目相對,徐湛似乎感覺到對方眼神中傳遞而來的冷意,然而下一瞬裴元嗣就移開了目光,朝他微一頷首,算作是打招呼。

    “見過。”

    徐湛亦點頭致意,淡笑道:“見過幾次。”

    沈文铖見裴元嗣一副不欲與徐湛交談的樣子心中就有些失望,他以前沒和裴元嗣引薦是因為徐湛未曾入朝為官,也不是前途無量的探花郎,而僅僅是慶國公府一個打秋風的表公子。

    裴元嗣看不上他的探花郎外甥,慶國公心中再不悅也不會表現出來,繼續與眾人談笑風生。

    這段小插曲很快過去,少頃,徐湛以不勝酒力為由走了出去。

    年少時他曾借住慶國公府,府中至今還留有他的院子,徐湛慢慢走著,走到一處過道下,透過前麵長廊的軒窗忽見盡頭處有個人影閃了過去。

    “陳裕?”

    徐湛眸光微凝,他怎麽會在慶國公府?

    作者有話說:

    大爺:我倒要看看這個連探花郎都及不上的窮秀才是何許人也

    看過以後

    大爺:她小時候的眼光真差……

    注:文中食物做法來自百度與《隨園食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