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阿縈裴元嗣      更新:2023-04-16 21:36      字數:3402
  第20章

    阿縈哭著去了汀蘭館。

    不過這次她不是去哭訴的,而是認錯。

    沈明淑畢竟是女人,不可能憐惜她一個身份卑微的庶妹,這次阿縈乖乖地認錯,“太夫人壽辰那夜,大爺他,他欺負了我……我心中有怨,第二日在汀蘭館遇見大爺便未曾行禮,怠慢了大爺,許是因此……”

    這些菘藍、紫蘇都可以作證,沈明淑聽了震驚不已,如果說先前她還總擔心阿縈會趁著她不注意勾搭丈夫,那麽現在她連這一點擔心也煙消雲散。

    在她眼中的阿縈愚蠢懦弱,爛泥扶不上牆,莫說是阿縈故意去勾搭大爺,隻怕若不是她苦苦相求大爺碰都不會碰她一根指頭。

    沈明淑就一時也說不上是該高興還是擔憂,好在這些都是小事情,逼裴元嗣納一個妾就夠令他難受了,所以暫時她不需要太擔心趙氏會趁機在丈夫的房裏塞人。

    況且趙氏上次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大爺連裴元頌都給送到大長公主院子裏去了,把趙氏氣得一連幾天都吃不下飯,再想算計大爺那也得掂量掂量。

    沈明淑估摸著現在去道歉裴元嗣肯定不會見她,隻能等他氣消了的時候再從長計議了,是以她嚴厲地訓斥了阿縈,又把丁嬤嬤與紫蘇叫進來著重叮囑她們二人盯緊了阿縈,莫要讓她再禮數不周以下犯上。

    阿縈回去便又被丁嬤嬤罵一通,等丁嬤嬤終於心裏舒坦些了摔簾而去,阿縈眼中的淚意立刻就收了起來,眸光冰冷。

    裴元嗣不可能無緣無故對她說這些話,定是有人在他麵前嚼舌根了。

    趙氏能做出這樣的事,但裴元嗣卻不見得會聽。

    那就隻有一人——

    兗國大長公主。

    阿縈不知自己何時得罪了這一位,何況這位公主才見了她幾麵,值得在裴元嗣麵前說她的壞話?

    ,

    沈明淑嫌棄阿縈粗俗愚鈍,隔日就命紫蘇教她禮儀與女誡。

    阿縈厭煩女誡上那些卑弱恭儉的大道理,但她學得還是很認真,這一點倒是讓沈明淑勉強滿意。

    算著日子弟弟快要從保定回來了,比起失去男人的寵愛,阿縈此時更擔心的卻是弟弟的處境。

    如果她沒有記錯,前世在不久之後就是裴家二房三爺裴元休長子昶哥兒的周歲宴,裴元嗣的堂叔裴仲宣與她的父親沈文德是同窗,活著的時候私交一直不錯,屆時父親會帶著家中的幾個兄弟姐妹一道過來慶賀,而弟弟沈玦也同在其列。

    沈玦孤僻不喜熱鬧,如果放在平時他一定不會過來,而他這次之所以會來裴家,就是因為想見阿縈這個親姐姐。

    上一輩子的阿縈早在沈玦從保定回來之前就寫信告訴了弟弟真相,沈玦一開始自是不能接受,但為了姐姐他隻能選擇忍辱負重、息事寧人,發誓此後要在府學與國子監出人頭地。

    沈二夫人的親兒子沈瑞一向嫉妒沈玦比他聰明,看到沈玦入了府學之後更是眼紅不已,故意在這次的宴會上攛掇沈玦與當朝首輔孫士廷的孫子孫紹結下了梁子,多年之後落魄的沈玦因得罪孫紹被其尋釁打斷了雙腿,終生不能再入仕。

    臨死前的三個月阿縈驟聞弟弟斷腿的消息,原本她就因沈明淑的毒整日悒鬱,這則噩耗更是加劇了她的憂慮,一場小病便令她就此香消玉殞。

    阿縈思索著該如何阻止沈玦去不久之後的昶哥兒周歲宴,遠離孫紹,以及……

    解釋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

    上輩子有些事情她其實記得也並不太真切,譬如弟弟回來的準確日期這種小事,若是按照來信上的腳程估摸著弟弟還有兩三天才能回來。

    哪知怕什麽來什麽,這日午後天色一直不好,似乎有下雨前兆,阿縈沒有出門一直在屋裏繡帕子,臨到傍晚突然後窗開了,她以為是風太大將窗吹開,疑惑地起身向著外麵看。

    “阿玦!”

    阿縈花容失色,手中的針都驚得紮破了指尖。

    因為窗外站著一人,而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親弟弟沈玦!

    沈玦身上穿著小廝的衣服,他今年才十三歲,身形瘦弱單薄,臉色極蒼白,他沉沉地盯了阿縈半響,一聲不吭掉頭就走。

    阿縈喊不住他,情急之下隻能順著後窗爬出去。

    “阿玦,阿玦……你聽我解釋!”

    心驚膽戰地追上了弟弟,阿縈拉著沈玦躲到一處沒人的地方,著急道:“你這是做什麽,穿成這樣跑到衛國公府,你要不要命了?!”

    沈玦冷著臉道:“你別管我是怎麽進來的,我現在就問你一句話,你跟不跟我走?”

    沈縈心一沉,“是誰和你說了什麽?阿玦,你這是在怪我?”

    沈玦攥緊拳頭,雙眼通紅道:“我才離開三個月……為什麽陳裕要和你退婚?為什麽你要糟踐自己給衛國公做妾,姐姐,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麽!”

    阿縈鼻尖一酸,搖頭輕聲道:“姐姐沒有糟踐自己,姐姐是心甘情願的。”

    她攥緊弟弟冰涼的手,“阿玦,不要意氣用事,聽姐姐的話,你現在先回去,姐姐會找機會和你解釋。”

    “我不走!”

    沈玦揮開阿縈的手,“我知道姐姐是被逼的,我不會要你給別人當妾,裴家的人若是來要你,就從我沈玦的屍體上踏過去!”

    “你胡說什麽!”阿縈急忙捂住沈玦的嘴巴,“真的是姐姐心甘情願,你就當姐姐求求你,你先回去,若是被人看見,姐姐沒法解釋,聽話好不好?”

    “這是姐姐親手做的點心,這次出來的匆忙,隻帶了這一塊,你許久沒有嚐過姐姐做的點心了,你嚐一口,嚐完了就離開好嗎?”

    阿縈一麵柔聲哄著,一麵從懷裏掏出一包帕子喂過去,帕子裏包著的是她親手做的點心,她像小時候勸弟弟吃藥一樣耐心哄著,這次沈玦卻怎麽都不肯吃。

    瘦弱的少年倔強地扭過頭去,許久許久才啞聲道:“是沈明淑和那個毒婦逼的你,對不對?”

    “你說過不想和我們的娘一樣一輩子任由人作踐,寧為貧家婦不做富家妾,沈明淑自己生不出孩子,她看你好欺負好拿捏,與那個毒婦一起逼迫陳裕退了婚,又把你送來衛國公府,你告訴我實話,是不是這樣!”

    “沈明淑這個賤人,總有一日我要……”

    “住口!”

    阿縈渾身都在顫抖,等她回過神之時,那一巴掌已經狠狠地打了出去……

    沈玦愣愣地捂著自己的臉,不敢置信。

    “姐姐,打我?”

    看著弟弟臉上刺目的紅痕,阿縈心如刀絞。

    她後悔自己這一巴掌為何打的這樣重,她想和弟弟好好解釋,但是理智告訴她至少現在不是時候。

    她不能讓弟弟衝撞裴家人,衝撞沈明淑和沈二夫人,更不能容忍弟弟受到半分的委屈,再如前世一般遭受斷腿之苦。

    沈玦含淚望著她,她卻隻能裝出一副冷硬心腸,漠然道:“你別做傻事,阿玦,從沒有人逼迫我,榮華富貴的日子誰不想過?陳裕是個窮秀才,和他一起我永遠都過不上在衛國公府裏這般錦衣玉食呼奴喚婢的日子。”

    “我不會後悔當初作出的決定,你也不要自以為是替我做出選擇,我絕不會和你離開。”

    “你發誓你沒有騙我。”

    “我發誓。”

    “好好,”沈玦就突然笑了,他的臉色很蒼白,笑起來便顯得有幾分陰沉,“那我走!”

    少年扭過頭去,在轉身的那一刻淚水滑落眼角。

    他走得飛快,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阿縈這才感覺到臉上的涼意。

    她苦笑著抹去臉上的淚,深一腳淺一腳向著某個方向走著,頭頂霧蒙蒙的天空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有雨水落到她的身上、眼睛裏,她聽到有人在喊著什麽府裏遭賊了,猛然反應過來他們口中的賊也許就是弟弟沈玦,心亂如麻,看到不遠處的假山,抬腳便慌亂地避了進去。

    等徹底走到沒人的地方,心底的委屈、難過瞬間就爆發了,她自暴自棄蹲坐在地上,借著雨聲捂著臉放聲大哭。

    她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命這樣苦,都說熬一熬就能過去了,她的這一生卻仿佛一眼就能望到頭。

    她也時常會想為什麽她不是從夫人肚子裏爬出來的,她若是沈明淑、沈明蕊,就沒有人敢再像桃枝、丁嬤嬤之流欺負她。

    可她不是。

    她的娘親隻是一個歌伎,一個為人人所不恥的歌伎,從小到大所有人都瞧不起她和弟弟,說起她口中罵的都是“小娘生養”,就好像她的娘親是自願去做了倡優,而不是被人所脅迫一樣。

    她好恨這些人對母親的侮辱,對她和弟弟的輕賤與謾罵,想要上前撕爛這些人的嘴。

    在弟弟麵前她是年長兩歲的姐姐,她必須要冷靜,要理智,要克製自己的那些情緒,但她心裏的委屈與苦悶又能說給誰聽呢?

    阿縈悶聲哭了一會兒,從懷裏拿出那塊點心,顫著手放入口中。

    帕子被雨水打濕,點心的糕體也濕化了,那滋味不知是不是混合了她的淚水,吃起來又苦又澀,再也沒了平日裏的香軟甜糯。

    阿縈的心便愈發難受,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哭著哭著,她好像看到一片玄色的衣角……

    阿縈有些遲鈍地順著這片衣角抬起頭。

    男人也正用他那雙沒什麽感情波瀾的鳳目注視著她。

    阿縈腦子就“嗡”的一聲,炸了。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就是飆演技的時候了!

    寶子們放心,阿縈會一直保持理智到結尾,入v應該是這周末左右入,入v之前感情會有很大的進展,具體時間定了我會在作話提醒大家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