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玄武

  付晏沒怎麽聽清林凝的話。

  他正站在牆邊，去看牆上的壁畫。

  這房間的壁畫與之前的連環畫不同，隻是單獨畫了一幅。

  是一條長而粗壯的蛇，在牆壁上幾經纏繞，蛇頭正麵居中。

  付晏看壁畫時，正麵對它的眼睛。

  他本能感覺到有些排斥，不想多看。

  林凝卻走過來，上下看了幾眼。

  她恍然道：“原來是玄武。”

  付晏：“什麽？”

  林凝示意他低頭看底下。

  付晏這才發現，原來壁畫上並不隻有一條蛇，蛇身下麵還畫著一隻大烏龜。

  這蛇有一部分軀幹就纏在龜身之上。

  玄武在古代神話中，是四象之一。

  從很早之前就有記載。

  《楚辭·遠遊》洪興祖曾經說過玄武的形象：“玄武，謂龜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鱗甲，故曰武。玄武為蛇合體、龜與蛇交。”

  林凝：“那之前的壁畫我也明白了，不是什麽夫妻，是玄武的來源。”

  “有一種說法是，在隋煬帝年間，玉帝抽出自己的三魂之一，投胎化身為掙樂國皇後，上武當山上修行，成功飛升，鎮守北方，號曰：玄武。”

  最開始那個石室的連環畫，是在闡述玄武的來源。

  而這個石室的壁畫，則是畫出了玄武的形象。

  林凝挑了下眉：“這總不能是玄武的墓室吧？這種掉下懸崖就撿到絕世秘籍的事情，我隻在電視劇中看到過。”

  付晏：“世上真有玄武嗎？”

  林凝想了想：“不好說，我沒見過，但是我也不能因為我沒有見過就說它不存在。”

  “就像是龍一樣，有些人覺得它真的存在，有些人覺得它就是虛構出來的事物。”

  付晏聞言點點頭，又瞥了那壁畫上的蛇一眼，壓下莫名其妙的不快之感。

  林凝環顧了一圈封閉的石室，又看向玄武壁畫。

  她懷疑道：“線索給的這麽明顯這麽簡單，不會有陷阱吧？”

  付晏還沒反應過來：“線索？”

  林凝：“這房間不像之前的房間有路給我們選，那肯定是有機關在，需要我們找到機關才能繼續走。”

  “你看它的眼睛。”林凝伸手，像是要去碰蛇目。

  付晏想都沒想，條件反射地抓住她的手：“別！”

  林凝頓住手，側頭看他：“怎麽了？”

  付晏自己也頓住了。

  他說不清自己的感覺，含糊道：“我怕你有危險。”

  林凝思索了一會兒：“你反應這麽大……難道你討厭蛇？”

  付晏也不知道。

  他不確定道：“可能是。”

  反正他看見這壁畫就挺不舒服的。

  “有些人天生就不喜歡軟體動物。”林凝理解道，“我摸一下它的眼睛是不是機關，你別緊張。”

  付晏一聽是機關，忙道：“你站遠點，我來。”

  他不待林凝推讓，強忍不適，伸手摸向蛇目。

  付晏本來隻是想碰一下看看，沒有用力氣，不料蛇目那處竟然是一塊鬆鬆的翻板。

  他一按，腳下原本站著的地方刹那間就變軟了，仿佛從硬朗的土地變為淤泥。

  付晏眼前一花。

  麵前已經沒有什麽壁畫，而是一處開闊的大房間。

  不遠處正中間擺放著一個體積挺大的棺材。

  神不知鬼不覺的，他竟然就換了個地方。

  也幸虧林凝和他一直握著手，兩人這才沒有分散。

  這房間穹頂很高，空間大約是前麵那兩個石室加起來的三倍。

  但房間裏除了一具棺材外，竟然什麽都沒有。

  付晏掃了一圈周圍：“這不像是主墓室。”

  主墓室一般都連著側室耳室，不會孤零零一間擺在這裏。

  更重要的是，主墓室不會這麽簡陋。

  林凝上下左右看一遍，嘟囔道：“這墓設計得太奇怪了，這是我們看到的第三間石室了，又是四周全封閉。”

  沒有門，沒有通道。

  一看又是什麽需要找到機關才能繼續前行的空間。

  不得不說，這種方式很考驗人。

  如果是心懷不軌的人，比如盜墓賊一類，進了這樣設計的墓，一定膽戰心驚，光思考如何找路就能思考到心理崩潰。

  林凝放開付晏的手：“你站在這裏別動，我過去看一下棺槨。”

  付晏又抓回去：“一起。”

  林凝看他一眼：“行吧。”

  她動腳之前，先小心研究了一下地麵，發現地麵是幾大塊平整的石板鋪成。

  “不是一小塊一小塊的布局就好，那樣我們就要防著陷阱機關了。”

  兩個人走到棺槨附近，小心地沒有靠得太近，而是繞著它轉了一圈。

  這棺槨長約兩米，寬不到一米，全是石料所製。

  周身雕刻工藝精致，林凝轉了一圈就看出所刻內容。

  “是鬥、牛、女、虛、危、室、壁，統稱北方七宿，也就是玄武的星象。”

  付晏：“又是玄武？”

  這裏處處與玄武有關。

  但要說是玄武的墓室，又實在離譜。

  林凝：“也許是什麽和玄武有關的東西？或者是一些崇拜神獸的種族？”

  人類的信仰千奇百怪。

  林凝曾經見過有一類信仰的人，他們的規矩是終生不能洗澡，認為人身上的一切汙垢都是信仰之神的賜予。

  玄武是頗有名氣的神獸。

  如果有人信仰熱愛它到帶進墓室，也不是沒有可能。

  林凝看清棺身刻的內容後，就拉著付晏遠遠避開棺材。

  她雖然好奇棺槨裏的東西，但絕不會主動作死。

  小明的爺爺之所以能活到一百歲，就是他沒有不該有的好奇心。

  但林凝不去主動招惹別人，卻不代表別人不會主動招惹她。

  她和付晏正沿著四麵牆壁尋找機關，研究怎麽出去時，身後發出“砰”的一聲響。

  兩人立刻扭頭。

  身後除了那具棺槨外別無他物。

  林凝和付晏麵麵相覷。

  付晏：“過去看看。”

  他們緊盯著棺槨，慢慢走近一些。

  大概還有一米距離時，林凝說：“停。”

  她皺眉指向棺槨：“開了個縫。”

  隻見棺槨上麵蓋的嚴絲合縫的棺蓋，像是被誰推開了一樣，移動了半指長的距離。

  她眼神定在那裏，跟付晏確認：“剛才是封死的對吧？”

  付晏：“對。”

  石室雖然很大，但布置空曠簡單，一覽無餘。

  林凝一落進這個房間，腳步連動都沒敢動，就先把四周觀察了一遍。

  這裏除了那具棺槨外，確實隻有她和付晏兩個會喘氣的。

  那剛才的動靜是怎麽來的？

  不是外力，難道是棺材裏麵的人自己推的？

  林凝握住付晏的手稍稍用力：“往後退。”

  付晏也不問為什麽，直接道：“好。”

  兩個人盯著棺槨，一寸寸倒退。

  剛退了三步，棺蓋又響了一聲。

  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棺蓋再次下移了半指長。

  林凝不為所動：“繼續退。”

  退了兩步，棺蓋開始抖動。

  這次移動幅度更大，一半的棺蓋都退離了棺槨。

  從付晏他們的角度看，能看到一截黑乎乎的棺內空間。

  林凝玩味道：“這是急了？一個動靜沒辦法騙我們上前，就拚命再鬧出動靜吸引我們注意。”

  她想起網上的杠精言論，微笑道：“讓我們看我們就看，憑什麽？”

  棺槨：“……”

  林凝才不管棺槨裏是什麽東西。

  凡是需要玩陰謀詭計的，都是實力不濟。

  如果能直接傷害到他們，何必故弄玄虛。

  林凝和付晏不理會，仍舊退回牆壁，尋找機關出路。

  那棺槨不知道是不是被林凝一番叛逆發言氣到了，竟然真的沒有再發出動靜。

  林凝以為它死心了，摸完了兩麵牆壁後，卻捕捉到什麽聲音。

  她耳朵一動，屏住呼吸。

  身邊的付晏也同時看向她：“你有沒有聽到……”

  林凝點頭。

  安靜的石室內，忽的有淒婉女聲響起。

  “……手捧繡鞋心中甜，情絲不知何時長，隻象那青藤慢慢把心纏,憶不起何時起針線……”

  林凝低聲道：“是黃梅戲的唱腔。”

  付晏回頭看了一眼，隻覺這女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分辨不出方向。

  他見林凝沒有什麽表示，便也不做多餘的事情，依舊和她摸索牆麵。

  “……臨別依依拜學堂，粉壁牆上畫鳳凰。鳳凰頭上七個字，探花榜眼狀元郎……”

  林凝手一頓：“這裏的牆磚好像有點鬆動？”

  她不敢用力，讓付晏來摸。

  付晏過來輕輕碰了下：“像是往裏麵推的。”

  林凝沒有去推，隻是用口紅在旁邊畫了一個勾，做好標記。

  她謹慎道：“再找找別的地方，看看還有沒有可疑的。”

  “……願兄他日登金榜，小……小弟我……小弟登門唱一曲鳳求凰……”

  他們在唱腔裏心神不動。

  很快，付晏又摸到一塊牆磚：“阿凝，看這裏。”

  林凝摸了摸，再用口紅畫個勾。

  “……一要清風一兩整，二要天上兩片白雲，三要中秋三分月，四要銀河四顆星，五要觀音瓶中五滴水，六要王母頭上發六根，七要仙山七隻靈芝草……”

  等到林凝和付晏將四麵牆壁全都摸索完以後，發現竟然有四塊牆磚都是可以活動的。

  這意味著幾種不同的可能。

  最好的一種是四塊牆磚可以通往不同的方向，最壞的一種是一塊是正確的通道，其餘三塊是機關。

  林凝和付晏互相看了一眼。

  付晏問：“這次還是我來選嗎？”

  林凝做了個深呼吸，繃緊身體，做好作戰準備：“選吧。”

  付晏上前，挑中第四塊牆磚，往裏一推。

  旁邊的牆壁發出“啪嗒”一聲。

  半麵石牆如同大門一般，向內打開，露出一條向下的階梯。

  林凝探頭看了看，階梯很長，在黑暗中一眼望不見底。

  她自嘲笑道：“好嘛，這次不是通道，是台階了。”

  付晏：“那我們下去？”

  林凝道：“好。”

  石室內的幽怨女聲依舊在唱，語調哀傷，讓人聽了便覺無限惆悵。

  “……一邊是送葬哀樂聲聲碎，一邊是迎親喇叭朝天吹，一邊是兩家白燈淚光閃，一邊是馬家花轎彩帶飛，一邊是冷風吹落千滴淚，一邊是暖酒醉人笑開眉……”

  林凝和付晏走到半開的石牆旁邊，似乎馬上就要走下階梯。

  林凝的尾指突然勾了下付晏的掌心。

  付晏手心細癢。

  他先是不可抑製的心底一蕩，然後反應過來。

  他眼神漫不經心地在四周掃了一圈，在某一點上停了不到半秒鍾。

  付晏握住林凝的手指捏了捏。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第一層台階，付晏一隻腳已經邁上第二階。

  “……插一片黃葉代柳翠，就讓這萬丈黃土埋掉愁與悲埋掉愁與悲……”

  林凝像一支離弦之箭，猛地衝了回去，直奔棺槨。

  棺槨在石室正中間，距離台階約有二十三四米的距離。

  正常情況下怎麽也要走十幾秒。

  但林凝到的極快。

  連普通人呼吸一下的時間都不到，幾乎是瞬移一般。

  她上一秒還在石牆台階之前，下一秒便衝到了棺槨旁邊。

  林凝毫不猶豫，踩上棺身，伸臂在棺槨中一摸一撈。

  棺槨中果然空無屍體。

  她一撈之下，棺槨中乒乓作響，像是有什麽金屬物品。

  她看也不看，大衣的袖子“唰”一下全卷上。

  接著她腳下用力，借勢在半空中一翻，又猛地衝了回去。

  付晏在台階上，按下一旁的凸起。

  林凝衝到他懷裏。

  石牆轟然合攏。

  前後動作加一起可能也隻有一秒鍾。

  石室內回蕩的戲聲，甚至還停留在“悲”字，連氣音都沒轉換。

  兩個人就默契地配合完了全程。

  唱腔戛然而止。

  隻是不知道是唱的人不唱了，還是石牆隔音效果太好把聲音隔斷在裏麵了。

  付晏攬住林凝的腰，急忙摸了兩下：“你怎麽直接在空中翻身？傷到哪裏沒有？”

  這動作也太高難度了，林凝連熱身都沒熱身就衝過去，怎麽能不扭傷。

  他手心滾燙，即便是隔著兩層衣服，林凝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熱度。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已經被付晏在後腰處按了兩把。

  林凝腿一軟，耳朵瞬間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