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此夜煙花

  林凝卷翹的睫毛顫了顫。

  往後每一年嗎？

  她一個來自異世的靈魂，被天道限定的短命鬼，也能有以後嗎？

  “怎麽？還沒拆開就知道不喜歡嗎？”付晏把禮物又向前遞了遞，語氣輕鬆，“還是說你以後不想和我們一起慶生？”

  林凝默然幾秒，接過禮物，認真道：“不管是什麽，我都喜歡。”

  付家幾人紛紛把藏好的禮盒拿出來，一股腦塞給林凝。

  “阿凝這麽說我們就放心了。”

  付美玲笑著把蛋糕推到餐桌旁。

  “平時就給淩弋這臭小子買東西，沒怎麽給女孩子挑過禮物，就怕你不喜歡。”

  “來來來，先吹蠟燭再開燈。”

  林凝看了看估計有一米高的六層蛋糕以及分散放置的十九根蠟燭，表情遲疑。

  “這蠟燭……好像有點多？”

  大家仔細一看：“……”

  付美玲悻悻道：“都怪淩弋，他說每層都放蠟燭比較好看，非讓人西點師付做成這樣。”

  林凝笑：“沒關係，不如我們一起吹。”

  她想了想，又道：“這麽多蠟燭，我一個人許願有點虧，正好大家也一起許願。”

  “好啊好啊，就當我們蹭阿凝一個願望。”

  付美玲招呼幾人站好位置。

  “來，一起閉眼許願了！”

  林凝和所有人共同閉上眼睛。

  月亮正從東升起，透過窗戶灑進來，遙遙對應室內的熒熒燭火，照亮圍在四周的臉龐。

  她長久以來從不停歇的身影，終於在這一刻稍稍駐足，她兩世加一起都嚴絲合縫的心門，也在這一刻悄悄現出一點破綻。

  就像是冰雪融化日初晴，枝頭的花苞終於顫顫巍巍舒展開一片小小的花瓣。

  林凝在心底，默默許了一個願望。

  等幾個人吹完蠟燭後，付美玲叫人開燈，又安排人上菜，林凝才後知後覺。

  “你們都還沒吃飯？”

  付晏不答反問：“你在晚宴上吃飽了嗎？”

  林凝啞然。

  晚宴那種地方就不是用來吃飯的，她統共就喝了幾口水。

  付美玲也笑道：“根據我的過往經驗，你參加完宴會基本等於沒吃，所以再吃一頓不成問題。”

  她做了個指引的手勢：“上次問你喜歡什麽菜係你沒說，付晏猜測說你在西南長大，應該喜歡吃辣，所以今天以川菜為主，魯菜為輔，京菜次之。”

  林凝看了一眼滿滿當當的桌子，失笑：“原來每種風格都有，看來可以敞開肚子吃了。”

  付晏道：“姑姑請的這位私廚手藝很好，幾乎沒有短板，以後這邊兒的一日三餐都由他負責，你若想吃什麽，跟管家說就是。”

  因為時間緊，付美玲沒能立刻找到合心意的管家，幹脆從別處先調了一個過來。

  管家姓楊，四十歲多，看上去就是個做事幹淨利落的。

  吃飯時林凝還笑：“這不光是生日宴，還是新房暖房宴。”

  付美玲道：“付晏的東西都搬過來了，你在孟家的東西多嗎？”

  林凝搖頭：“我去孟家也沒多久，去的時候就拿了一個行李箱，後來也沒添置東西。”

  付美玲心裏暗罵孟家人離譜，親生女兒接回來不管不問，麵上卻笑道：“這樣正好，等下個周末你陪我逛街，我們一起刷付晏的卡。”

  林凝看了一眼付晏：“那我到時候就不客氣了。”

  眾人大笑。

  付老爺子：“盡管刷，他賺那麽多錢不就是用來花的嗎？”

  付晏含笑默許。

  林凝則忽生感歎。

  有時候血脈不一定能帶來感情，比如她和孟家，命格裏就注定無緣，事實也證明確實如此。

  但她和付家本是平行線，縱然她因為種種原因救了付晏，也至多不過是熟識而已，就像她和邱家一樣。

  也不知道怎麽，付家人就多邁出這一步，這一步，就跨進了新的領域。

  飯後，付家人又同林凝說了會兒話就離開了。

  林凝送他們到門口，回來見付晏的輪椅停在花園裏，便笑道：“要不要在園子裏轉轉？”

  付晏不知道在想什麽，聞言竟然愣了一下：“好啊。”

  現在已是十月末，院子裏種著叢生的四季桂，花色淡白，香氣撲鼻，從一旁路過便覺得心曠神怡。

  林凝推著付晏的輪椅慢慢悠悠地散步，兩個人什麽都沒說，氣氛也不顯得尷尬。

  付晏安靜坐在輪椅中，而林凝難得放空大腦。

  如果有熟悉林凝的人，看到她此時的神情，一定會感到驚訝。

  這樣懶散的、仿佛卸下所有距離的姿態，在她身上出現是如此陌生。

  也正因如此，一向耳聰目明的她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窸窸窣窣的動靜，直到半空中傳來“咻”的一聲，她才詫異抬頭。

  “咻”

  “啪”

  一道道紅光劃過墨藍的蒼穹，在夜空中倏然綻放，霎時間照亮這一處天地。

  淺粉深黃紫紅黃綠洋藍，如星光一點，炸散開來，繼而形成各式各樣的斑斕形狀。

  林凝怔怔仰著頭，今天引起了無數人臉紅心跳的容顏在此刻越發顯出絕世的清豔來，漫天流光溢彩，不如她一個側顏。

  付晏原本是要說祝福的話的，一轉首撞見這個畫麵，話到嘴邊，人卻呆住了。

  林凝低頭時，正對上他看過來的眼神，她眼底映出花的影子，唇畔也帶出花一樣的笑意。

  “謝謝你。”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跟他說謝謝，“謝謝”這個詞好像都被說得單薄了，但她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

  林凝上通天象，下曉人心，她在玄學及修真一道上是實打實的天才，不說是後無來者，起碼是前無古人的。

  人與人之間難以互相理解、難以揣摩對方的諸多難題，在她這裏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答案。

  一個人站在她麵前，她看一眼便知過去未來，推算後即可知命理運勢。

  她與旁人的關係，大多也建立於此，比如邱靈，比如宋俊良，比如千山集團。

  天賦帶給她人際關係，也帶給她更孤獨的地位。

  她身邊的人無一不覺得她神秘而遙遠，從沒人邀她走近煙火氣。

  付晏明明也見過她的本事，卻仿佛並不認為她因此有多不同。

  他從別人的宴會信息裏推測出她的生日，又按照最平常的慶祝方式為她安排煙花。

  林凝微微一笑。

  她蹲下身，扶著輪椅的扶手，平視付晏。

  “謝謝你這麽用心，付晏。”

  她身後有瀑布式的煙花炸開，鮮妍明輝拖曳著垂落，像星河倒掛，隻為她繪成天然的背景。

  付晏心跳有些快，聲音低啞：“你……”

  林凝繼續柔聲道：“以後我就真的拿你當做哥哥、當做家人了。”

  付晏：“……”

  突然之間，好像也不是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