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作者:卿月 鳳翎 秦晚      更新:2023-04-18 12:37      字數:47709
  第427章

  卿月流淚說道。

  鳳翎滿眼都是痛苦,猩紅一片,滿臉都是哀求和拒絕。

  他想伸出手去給卿月抹一抹眼淚,可是動不了,他想說話,然而張不開嘴,他驚急不已,運行渾身勁氣,卻催動了丹田處的劇毒,以至於劇痛越來越明顯,灼熱瞬間將他湮滅。

  理智似在潰散的邊緣。

  鳳翎終於淚流滿麵。

  不要……月兒,不要救我,不要。

  這一生,我鳳翎無愧於天,無愧於地,卻獨獨虧欠了你,我已害你前生,如何又能毀你今世。

  月兒,不要!

  而此時,屋外,楚宴被謝景桓擋住去路,楚宴眼中俱是驚天殺意,利劍對著謝景桓就劈了上去,那淩厲殺意,驚了所有的卿家人。

  “王爺,留情!”

  卿雷山忙出手阻止,楚宴怕傷到卿雷山,手中利劍一偏,正好劍氣撞上了也準備上前阻止的王老,瞬間劃破了他的前襟,那張他貼身放在胸口,還沒來記得放回錦囊的紙條一下子被挑了出來,落到了鳳翎的麵前。

  娟秀小字,簪花小楷!

  那是月兒的字。

  當楚宴赤紅著眼,一目十行瞥過那上麵的字,那句,最後一味藥引,處,子,之血!!

  隻一眼,天崩地裂,楚宴瘋了!他什麽都明白了!這一年多來以來,鳳翎和月兒還未圓房!

  “老夫的字條……”

  王老衝上來,卻下一刻被楚宴一腳踹翻在地,他提起手中的劍朝著藥屋就衝了進去。

  “鳳翎!你怎麽敢!你怎麽敢!滾出來!你敢碰她,我殺了你,我真的會殺你了!”

  楚宴怒吼出聲,手中的劍狠狠的刺向謝景恒,唰的一下,刺穿了他的肩膀,他眼都不眨的拔出來,繼續往裏衝。

  “攔住幽王!”

  謝景桓忍著劇痛,嗬斥出聲。

  幽王看到了,所以他什麽都明白了,因此更不能讓他進了屋子!

  呼呼呼……

  暗衛一擁而上,擋住楚宴,楚宴殺瘋了眼,墨風墨雨隨即提劍衝上!

  混亂,一片混亂。

  屋外,刀光劍影,殺氣蒸騰。

  屋內,淚灑滿地,全是哀慟。

  屋內卿月聽到了全部的聲音,也聽到了楚宴的恨怒吼聲,也好,就在今晚,全部都結束吧!鳳翎也好,楚宴也罷,都結束在這一晚。

  原本她也隻剩下不到三年的性命,如果愛情得不到圓滿,她還有親情,她會陪在爹爹娘親是身邊,給他們足夠的安慰,她會跟著二哥出去走一走,也許會到邊境,去看看大漠長河,看看橫貫天邊的西天山脈,去大哥的駐地看看,看他帶的兵……

  “月兒,不要,不要救他!你會後悔的,月兒,你會後悔的!”

  刀劍相撞之聲就在耳邊,楚宴痛苦的吼聲穿透雲霄。

  鳳翎滿臉是淚,那張俊美如玉的臉殷紅一片,眼神痛苦絕望到讓人崩潰。

  而此時,卿月卻忽的抬起手,指尖勁氣飛出,屋內珠光撲滅,夜明珠光芒被遮,藥屋瞬間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屋內光線滅掉的那一刻,楚宴整個瘋魔,他勁氣四散,手中的劍瘋了般的砍殺眾人,不顧一切的衝向藥屋。

  鮮血飛濺,哀嚎一片。

  “月兒,出來!別救他,不要救他!”

  楚宴瘋了,戾氣橫生,腹背受敵,卻依舊要衝進那個屋子裏。

  突如其來的驚變讓卿雷山三父子都驚住了,萬沒想到楚宴會突然發了狂,眼看著楚宴瘋魔,尚未想好該如何阻止,就聽到卿月的聲音從藥屋內冷靜而寒冽的響起,“父親,大哥,二哥,攔住楚宴,一炷香之內不許他踏入藥屋,絕不允許!否則我會死!”

  是真的會死。

  若進行到一半,她和鳳翎都活不成。

  一句話讓卿家三父子齊齊變了臉色,不管是幽王爺是想幹什麽,那絕對要攔住,月兒丫頭的話不能不聽。

  “幽王爺,請您住手!”

  “王爺,得罪了!”

  同一時刻,卿雷山,卿子淵,卿湛全都動了,他們一出手,自是給了謝景桓他們喘息的時間。

  楚宴雙眼血紅,被卿月說的話,被卿家人的突然動手,逼到了深淵,他深邃冰寒的眸子裏是鋪天蓋地的猩紅和殺戮,可擋在他麵前的是月兒的家人,他不能殺,否則月兒永遠都不會原諒他,永遠都不會……

  他被卿雷山和卿子淵按住,他傷不得他們,也掙脫不開。

  “你們知道什麽?你們什麽都不知道!”

  “你們什麽都不知道!”

  楚宴恨聲嗬道,寒風瑟瑟,月色淒涼,他滿目血淚,恨怒的看著熄滅燈火。

  他想說出真相,他想告訴月兒,別救鳳翎,別救他!因為他是害了你和我的罪魁禍首!

  可是我不能說,不能說。

  “王爺,您不要激動,王妃是在救煜王爺,也是在救自己的夫君啊!”

  卿雷山死死抓著楚宴的胳膊,他知道自己以下犯上了,但他亦是看出來幽王爺崩潰了,那雙眼紅的眼像是發了狂的是獸類。

  他隻能阻止,阻止幽王爺衝進去,讓更大的悲劇發生。

  這句話真正的衝擊了他的心髒。

  鳳翎是月兒的夫君,可也是她的仇人啊!

  你們什麽都不知道!

  “啊……!”

  撕裂般的劇痛籠罩了他整個人,絕望而又痛苦,他將苦果死死的咽下去,可滿心的痛恨終於還是像荊棘長滿了他的身體。

  四年前,是鳳翎潛入那件房間,毀了你的清白,毀了我的命,讓你和我陷入無邊地域。

  四年後,依舊是他……

  嗬嗬嗬嗬嗬……

  為什麽?為什麽上天這般不公?為什麽本王擁有的一切東西他都要搶走?

  為什麽,連他唯一擁有的光,都要被他熄滅。

  月兒,你出來!

  你出來!

  你知道阿宴哥哥在這裏,你為什麽不出來?明明你已經知道我全部的委屈和無辜,為什麽還是沒有回頭,為什麽要連一丁點的希望都不給我。

  “王爺……”

  楚宴的痛苦讓每一個人心裏都無比難受,知道真相的心裏沉重又壓抑,不知道真相的卻驚駭而又惶恐。

  楚宴一雙眼卻好似滅了全部的光芒,是剩下的無盡的黑。

  屋內。

  卿月滿臉是淚,在一片黑暗中,緩緩褪去衣衫……

  第428章

  這一夜,有多少人墜入無底深淵。

  知道真相的人,咽下的是絕望,不知真相的人在等待天明。

  整個院子裏,一片狼藉,血跡沾在青石板上,楚宴站在那裏,手中劍上沾的血已經幹涸,他一動不動,隻盯著藥屋的門。

  無人敢去治傷,謝景桓肩胛骨被刺傷,依舊抿唇忍著,擋在那扇門前麵,不許任何人進去。

  沙漏一點一點流逝。

  藥屋內。

  黑暗中,鳳翎和卿月,誰都看不清誰的臉。

  沒有親吻,沒有擁抱,什麽都沒有。

  卿月那一瞬間,隻感覺無邊的劇痛,讓她整個人痛到悶哼出聲……

  她這個人以前被寵著的時候,還算嬌氣,一大點兒事都要嚷嚷的讓人知道。

  後來,她死的那麽慘!死前挨了那麽多刀,那鋒利的匕首在她的臉上一刀一刀的滑下去,又在她身上刺了那麽多下,不管是心理上的打擊,還是身體上的疼痛,都讓重生而活的她更加能夠隱忍,有痛也不再呼出來。

  可現在,真的好痛好痛。

  這一次,她依舊是第一次。

  曾經,她因為吃醉酒,被乞丐給玷汙,奪走了她的清白,那一晚,她什麽都不記得,卻隻知道第二天雙腿疼的厲害,可那也是她的噩夢,上輩子這輩子都不想再想起來。

  這一世,她與鳳翎相愛,她隻有三年生命,他對她那麽好,給她從黑暗的虛空中喊回來,讓她以義女身份重回卿家,給她舉辦一個盛大的婚禮,來填平她的遺憾,她知道他愛她,愛一個人是假裝不出來的。

  所以她便也暢想過跟鳳翎在一起,兩人的第一夜。

  他肯定會好好溫柔,會抱住她,安撫她的不安和恐懼,而後讓她忘記所有的不美好和噩夢,隻留下跟他在一起的美好記憶。

  可是,如今卻是這樣。

  真的好痛好痛。

  痛到她整個人都忍不住的顫抖。

  她一直在死死咬著唇瓣,不想泄露自己的脆弱,可還是忍不住掉眼淚。

  她真的太討厭這樣的事情了。

  沒有半點兒美好可言,隻要想起來便是無邊的痛和 難過。

  而床榻上,鳳翎不能動啊,可他能感知到,丹田的劇痛在緩解,灼熱也在消失……

  可是月兒,我感受到了你的痛苦。

  我們該怎麽辦啊?

  我該如何怎麽麵對你?

  好久,好久……

  終於結束。

  卿月起身的時候,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在地,她扶著床邊才勉強站起,一縷月光從窗戶處打進來,落在她的臉上,慘白一片,一絲血色也沒有。

  她顫著雙腿緩了好一會兒,那樣烈性的毒全部進入她的身體,小腹傳來劇烈疼痛,但隻是一瞬,依舊悶悶疼疼的,好不舒服,這種狀況是在她預料之內的,隻要來了月事之後,毒血就會一起排出來,接下來幾天她還要一直吃藥防止毒素擴散,會很難受,但這些都在她預料之中。

  緩了好一會兒,她慢慢的走到扔到一旁的衣衫,開始一件一件的穿上。

  床榻上,鳳翎感受到了這四年來從未感受到的輕鬆,就在丹田釋放的那一刻。

  隨後勁氣湧動,那控製著他穴道的銀針嗖嗖的被震飛出去。

  “月兒…。”

  他嗓音沙啞,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他顫抖著哽咽的喊道。

  他站在床邊,不敢上前,無邊的悔恨和痛楚將他籠罩,他該怎麽麵對月兒,該怎麽償還?不,永遠都償還不了。

  卿月沒有回應,她在穿衣,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幾乎麻木。

  終於,她將腰帶係好,於漆黑的屋子裏,靠著那一點淺淺的月影,抬起頭看向鳳翎。

  他好像很難過,站在那裏小心翼翼,滿眼絕望的不敢靠近,更甚至是滿臉的悔痛。

  “鳳翎,就這樣吧,我們兩清了。”

  卿月出口,這才驚覺她嗓子啞的厲害。

  “月兒,你聽我說……”

  下一刻,卻聽鳳翎驚慌出聲,他上前兩步,似想要去抱一抱她,卿月卻猛地一聲厲嗬,“別過來!”

  滿聲都是冰霜。

  卿月眼尾通紅通紅的,她冷冷的看著鳳翎,死死咬著牙,壓住那洶湧而出的顫抖和冷意。

  “鳳翎,我不想知道你到底有什麽苦衷要那樣對我,之前你沒有說,以後也都不要說,永遠也都不要說,我再也不想知道,我們之間到此為止,兩清了。”

  兩清了。

  就這樣三個字將鳳翎死死的釘在原地。

  他整個人已經痛到麻木,沒有兩清,永遠都沒有,他欠她的,便是連命都給她,也還不清了。

  而此時,卿月已經轉身。

  他鳳眼含淚,卻於黑暗中看著小姑娘的背影,雙腳卻似灌了鉛一般,一步都邁不動。

  吱呀一聲。

  藥屋的門被人打開,卿月的身影出現了眾人的眼前。

  刷刷刷。

  所有人抬頭,齊齊看向那道身影。

  “丫頭。”

  “小妹。”

  卿雷山和卿湛同時出聲,卿子淵也眉心擔心的看過去,快步迎上。

  隻因卿月的狀態太差了,月兒下,她的臉色慘白一片,半點兒血色也無,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等卿子淵靠近的那一刻,她身軀一晃,便直接倒在了卿子淵的懷裏。

  “大哥。”

  她哽咽著,埋進卿子淵的懷裏。

  “好。”

  卿子淵什麽也沒問,打橫抱將卿月抱起。

  他看得出來,小妹不太好。

  身後腳步聲匆匆,是鳳翎追了出來,他隔著一步之遙,像是隔著山海,不敢靠近,就那樣看著卿月,可卿月一眼都沒有看他。

  而楚宴在卿月出現的那一瞬間,血色冰寒的眸子便刷的一下看向她,俱是驚痛。

  可卿月也沒有看他,一眼都沒有。

  他們,在一起了。

  殺意,恨意,痛苦,死寂,在這一刻通通籠罩了他,也是在這一晚,楚宴知道他從知道真相那天起就沒有得到救贖的靈魂,再一次墜入地獄。

  “丫頭,出什麽事了,煜王爺他……”

  卿雷山滿臉焦急的衝上來。

  卻見卿月紅著眼搖了搖頭,她看到爹爹和哥哥們後,這一晚上的委屈終於全部湧了上來。

  她好難過的。

  “爹爹,我要回家。”

  第429章

  “好,爹爹帶你回家。”

  卿雷山忙的應下,他也看出自己小女兒的不對勁了,且看丫頭那慘白如紙的臉色,必然是受了極大的痛苦。

  卿雷山心裏疼的不行,這會兒又什麽也不敢問,便當即順著丫頭的話應下。

  再看煜王爺,隻見他站在那裏,一雙鳳眼也紅的厲害,竟是連上前的勇氣都沒有,就知道自家女兒和煜王爺之間一定出了什麽問題。

  “王爺,老臣先帶王妃回去,有什麽事情等天明再說,王爺也請好好休息一番。”

  卿雷山衝著鳳翎功拱手道。

  “好。”

  鳳翎啞著聲音,吐出一個音字,不敢挽留。

  他鳳眸一直緊盯著卿月,他也期盼著她能回眸給他一個眼神,但是沒有。

  “幽王爺……”

  卿雷山沉重出聲,今天晚上的事情鬧成這樣,就算是封鎖的再嚴密,也有可能會傳出去,到時候對月兒來說,不知會形成怎樣的流言蜚語。

  尤其是幽王爺在煜王府動了手,傷了不少的府兵,還有謝家大公子亦被打傷。

  聽到了卿雷山喊得這聲‘幽王爺’,在卿子淵懷裏窩著的卿月睜開了眼,而後看向了楚宴。

  “楚宴哥哥,一切皆我自願。”

  卿月聲音不大,卻讓楚宴一下子赤紅了眼,在跟她對視上目光的那一刻,在聽到她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今天晚上的事情是她決定的,也是她自願的,讓他停手,也告訴他,她的選擇。

  她用實際行動,實際選擇告訴他,她不愛他了。

  否則不會以清白之身去救鳳翎。

  楚宴死死咬著牙,整個人早就痛到麻木了,他看著卿月,看著她的發絲遮了臉,想要伸出手去將她額前的碎發拂開,可是人太多了,他怕對她的名聲不好。

  張了張嘴,似有好多的話要說,卻最終隻道,“回去好好休息。”

  所有的話都被他吞了下去。

  他一身血腥,一身戾氣在看到她出現的那一刻都收了起來。

  月兒,你也許還不曾明白,阿宴哥哥對你的感情,從來都不是你說放棄,他便能放棄的。

  阿宴哥哥與你之間,橫跨了生與死,前世與今生,別說你隻是鳳翎的女人,不管你是誰的,阿宴哥哥都要搶過來的。

  可阿宴哥哥又不舍得傷害你,否則今天晚上,我便是殺盡所有人,也要阻止你。

  我隻是……心疼你。

  “大哥,走吧。”

  卿月好疲憊,她說完最後就閉上了眼,一滴淚順著眼角落下來,浸濕在了卿子淵的胸前。

  卿子淵擰著眉,什麽也沒說,抱著卿月朝著卿家走。

  小妹不怕,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了,大哥都在。

  卿子淵抱著卿月,卿雷山和卿湛都緊跟在後麵,這會兒已是半夜,整個天地都陷入沉睡之中,他們一動,身後的人也都抬腳跟上,於是就形成了這樣一個局麵,卿家三父子在前麵走,身後兩位王爺跟著。

  卿雷山從頭到尾眉頭一直緊鎖。

  今天晚上他眼前見證了幽王爺的發瘋,加之煜王爺和女兒之間似生出見了間隙。

  他有種錯覺,以她女兒為節點,兩王之爭也許已經真正拉開了序幕。

  他仰頭看了眼天色,星空暗淡,銀月半遮,親眼見證了這一晚。

  煜王府的馬車早早等到門口,車廂奢華貴氣。

  卿子淵抱著卿月便直接入了車廂。

  卿雷山和卿湛最後行了一禮,便也上了馬車,呼嘯一聲,馬車奔騰而走。

  冷風颯颯,煜王府邸門口,楚宴和鳳翎齊齊望著那個方向,那個車廂內,有他們最愛的姑娘,可她卻在離他們遠去。

  直到,馬車看不見了身影。

  刷!

  一直隱忍到現在的楚宴刷的一下將手中長劍抵在了鳳翎的脖頸之上。

  “鳳翎!”

  楚宴含恨,聲音似幽幽厲鬼。

  “王爺。”

  刷刷刷……

  無數利劍也瞬間出鞘,直指楚宴,這裏是煜王府,豈容他堂堂幽王對煜王不利?

  鳳翎麵無人色,整個失魂落魄。

  哪怕是解了困擾他,讓他受盡苦痛的七星海棠毒,他的臉色依舊白的如紙,麵無血色,對楚宴橫在自己脖頸上的劍,就見鳳翎抬起冷寂雙眼,抬起右手,捏住了劍尖,沙啞著嗓音說道,“楚宴,本王就是該死,也是該死在她的手上,而不是你。”

  鳳翎知道楚宴聽的懂,她是指月兒,隻是在煜王府門口,雖是深夜,也小心隔牆有耳。

  楚宴瞳孔緊縮,戾氣瞬間外泄。

  卻就在此時,騎馬奔騰聲呼嘯而來,自黑暗的長街漸漸顯出身影。

  所有人瞳孔一縮。

  下一刻,轟的一聲,馬匹上的人狠狠砸在眾人麵前。

  “什麽人?”

  煜王府護兵厲吼出聲。

  卻有一道身影比之更快的衝了出去,是墨雨,他一個急衝到那人麵前扶住他,“李敖,出了何事?”

  隻見那李敖渾身是血,臉上都是腫脹青黑的看不出本來模樣,他大口大口喘著氣,死死抓著墨雨的袖子,幾乎費盡了他全部的力氣,“詔獄司——出事,死……”

  話未曾說完,一口黑血嘔出,整個人便咽了氣。

  “李敖,李敖!”

  墨雨大驚,喊了幾聲都沒有反應。

  而身後楚宴和鳳翎齊齊變了臉色。

  因為他們都想到了同一件事,卿雲瑤被關在詔獄司!

  “立刻去詔獄司!”

  楚宴臉色陡變,聲音幽冷寒冽!

  “本王也去!”

  同一時間,鳳翎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前一刻,兩人殺意蒸騰,已是拔劍相向,卻下一刻,竟同時收斂了戾氣 ,短暫的達成了和平。

  謝景桓一聲令下,屬下立刻去牽馬,此時鳳翎走到謝景桓的麵前,一向溫雅的好友今晚上很是狼狽,肩膀受傷,鮮血染了衣襟,血跡幹涸,他都來得及整理,鳳翎知道,是謝景桓替他擋了楚宴。

  “辛苦,讓王老看看傷勢,府上交給你了。”

  “快去,注意安全。”

  無需多言,寥寥幾語。

  駕。

  翻身上馬,呼嘯的朝著詔獄司狂奔而去,一刻鍾的時辰便已到了詔獄。

  暗夜下,詔獄司冰冷而又詭譎,陣陣哀嚎聲從詔獄內傳來,斷斷續續,聽的人心底裏都跟著發慌。

  “進去!”

  第430章

  楚宴和鳳翎同時翻身下馬,身後跟著彼此貼身屬下,墨風墨雨、鍾五鍾六都拔了劍。

  黑暗更能增加恐懼感。

  楚宴落下兩字,率先朝著詔獄內走去。

  越靠近,空氣中的血腥氣越是清晰。

  直到走到跟前,詔獄司大門開著,幾具屍體橫在那裏,以極其詭異的姿勢,死狀淒慘,雙眼大睜著,像是看到了什麽詭異的東西。

  “主子,小心。”

  墨風急聲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殺人者,這個時候必然不在,人應該逃了,不會等我們來抓,走!”

  楚宴雙眼冷沉到了極致,抬腳邁過屍體就進了詔獄司,鳳翎等人快步跟上。

  一片人間烈獄。

  詔獄司,本就是關押重刑犯的地方,位置偏僻但守衛森嚴,更別提層層關卡,關在裏麵的重刑犯就算僥幸逃出第一道門,也未必能逃出第二道門,但此刻……滿地都是屍體……

  一具,兩具,三具……

  第一守衛全部陣亡,且每一個都死狀慘烈。

  “這是中毒?”

  鳳翎沉沉出聲,他心裏已經預感不好,從接到線報的那一刻,說是詔獄司出事,他心裏已經沉的不行。

  就在這時,楚宴刷的一下出劍,直接刺在一具屍體的邊上,隻見一隻黑色的鼓鼓的蟲子正在往旁邊的屍體上鑽,那是一隻黑色的……蠱蟲!

  再無僥幸。

  楚宴和鳳翎對視一眼,這一眼是戾氣翻湧,甚至有隱隱不安。

  蠱蟲,鬼佬。

  一定是他!

  “她關在哪裏?”

  鳳翎沉聲問。

  楚宴率先走在前麵,鳳翎緊隨其後,越是往裏麵走,便能傳來空蕩蕩的嘶吼聲,是被關押的重刑犯發出來的。

  哐當,哐當,有人抓著鐵門在重重搖晃,狂怒無能的製造聲響。

  一路上,都有守衛屍體,死狀是一致的淒慘。

  直到他們走到最後一排牢房,隻見牢門敞開,關押人用的鐵鏈腳鏈被斬斷,而扣押在那裏的卿雲瑤,不見了。

  所有的猜測都在這一刻得到了證實。

  卿雲瑤,被救走了!

  如果有誰能救走他,那麽隻有一個人,鬼佬。

  楚宴和鳳翎竟是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看著空蕩蕩的牢房,心沉到了穀底。

  “墨風,啟動月影衛,全京城搜捕,卿雲瑤和鬼佬!”

  楚宴眼中冰寒一片,命令直下!

  “鍾五,回去告訴景桓,出動暗衛,全力追擊這兩人。”

  鳳翎咬牙,恨聲跟上。

  這兩個人如今藏在什麽地方無人知道,但這卻絕對是一個絕大的定時炸彈,尤其是鬼佬,他本身就一身邪門,那般高的懸崖,被砍斷了一隻手掉了下去,這麽些日子他竟然沒死,生生的活了過來,那麽他必然會回來報複,首當其衝怕是找的就是月兒。

  這兩人找不出來,月兒危險。

  鳳翎和楚宴是最明白這一點兒的。

  今天晚上,月兒才受了那麽大的痛苦和委屈,若要她知道這件事,她該怎麽承受?

  就在前不久,她還說,走出傷痛,忘記過去的所有前提是,那些該死之人都付出代價,都該死,可如今,鬼佬沒死,卿雲瑤也被救走!

  “為什麽不早殺了她?”

  鳳翎咬著牙,寒聲問道。

  這個人隻要活著,就一定會回來找月兒,她一定會。

  楚宴緊緊抿著唇。

  為什麽不早殺了?是因為死真的太便宜她了,定要她受盡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詔獄司守衛森嚴,機關重重,他接手多年從未出過一次成功越獄的案件,所以卿雲瑤被關在這裏,是絕對沒有逃脫的可能。

  如今唯一的紕漏竟是出在那鬼佬身上,他擅毒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葬身崖底,屍首被野獸啃食的骨頭都不剩的時候,他竟然活了,且藏了這麽久,最後用毒和蠱殺人,擊穿了詔獄司的防守,將人給救走了。

  “主子……”

  就在這時,墨雨的聲音帶著些不安響起。

  “說。”

  楚宴沉聲道。

  墨雨心一橫,當即稟告,此時不可隱瞞一丁點的情報。

  “秦家大小姐秦寧月也不見了。”

  “什麽?”

  “誰?”

  楚宴和鳳翎齊齊看向墨雨,墨雨的臉色一下子凝重,他直接跪地道,“秦家大小姐昨天晚上便被直接送到了詔獄,關在了那間牢房,現在人不見了,主子恕罪!”

  “楚宴,秦寧月怎麽會在詔獄司,她不是被你關在府上的柴房嗎?”

  鳳翎陡然變了臉色,直接衝著楚宴嗬斥道。

  楚宴臉色也沉的厲害,緊緊抿著薄唇,心裏更是生出無邊悔恨,早知道就殺了,不管卿雲瑤和秦寧月,隻要死一個,結果都不會太糟糕。

  “現在說這些沒有用,秦寧月是知道所有真相的人,如今她落到這步田地,定然是最不甘心,她若複仇,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月兒,告訴她四年前的事情,鳳翎!若是秦寧月當真在月兒麵前捅出這件事,你知道後果是什麽嗎?”

  怎會不知?

  他和楚宴死死隱瞞的,他絕望撕裂,卻將月兒傷害至深的,誰都不能說出來的那件事,都是為了保護月兒,一旦她知道,將是怎樣的天崩地裂,本就隱瞞了當年真相,如今更是遍體鱗傷,月兒用清白之身解了毒,如今他們更不能讓其知道真相!

  “不用你說!”

  鳳翎沉聲道。

  楚宴眸光寒冽,隻見他轉頭看向墨雨道,“京城南北區,全範圍搜索,挨家挨戶詢問,若有見到此三人者,提供線索者,懸賞白銀千兩。”

  “是。”

  墨雨當即領命退下。

  “鍾六聽令,通傳下去,京城東西區,地毯式排查,不可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人,勢必查探出三人落腳下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鳳翎寒聲下令。

  “屬下領命!”

  鍾六拱手,接著快速退了出去。

  “卿家那邊,本王親自過去說,暗處本王也會派人盯好,不管月兒出門去哪裏,都一定要避免她跟秦寧月剪見到麵,一旦見到此人,就地斬殺。”

  鳳翎的聲音又沉又冷。

  楚宴抿唇,沒有去跟他爭,詔獄司被擊穿,接下來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鳳翎,這會兒我們目標一直,暫且達成和解,但本王跟你的仇恨……無解。”

  第431章

  鳳翎站在一片陰影中,整個人背著牢房的門,聽到楚宴的話,他似冷嗤了聲,眸色如流火,氤氳一片冷意。

  “好。”

  無需多言。

  他們本就站在敵對立場。

  曾經是,現在也是!

  “正好,本王也是這般覺得!還有,皇兄倒也不必一直將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將一切過錯都推到本王身上,若說此恨,若不是你給本王下了情毒,豈會有那混亂一夜?你與本王,誰也逃脫不了!本王欠的,從來都隻有月兒一人,不欠你!”

  鳳翎眼中戾氣奔湧。

  楚宴瞳孔一縮,漫天冰雪,“不是本王。”

  “嗬,那也是你們蕭家人!”

  鳳翎一聲冷笑。

  蕭氏一族對他簡直恨之入骨,他斷腿,中毒,被刺殺,墜崖,樁樁事件都是奔著要他的命去的,可若說這皇城之中誰最希望他死,那必然是蕭家人,畢竟父皇寵他,寵愛他的母妃,天下皆知,蕭皇後與鳳貴妃不對付。

  他們想楚宴能坐上那帝王之位,最大的絆腳石便是他。

  “先這樣,本王不與你爭辯這些是非,按你所說,暫且和解,但本王與你的仇恨……亦是無解!”

  鳳翎薄唇殷紅如血,眸光幽深一片。

  話音落下,也不去看楚宴是何等表情,直接抬腳朝著詔獄司外麵走去。

  他想去卿家……看看她。

  楚宴看著鳳翎離開的背影,他僅抿薄唇,忽的一拳狠狠的砸在鐵門之上,哐當一聲,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手上本就受傷的傷口再一次崩裂,溢出了血跡,他卻像是感受不到疼一般。

  腦海中都是鳳翎那句話,四年前本王被下情毒,不是你也是你蕭家人。

  是他的母妃嗎?還是外公他們……?

  如果真是蕭家人……

  楚宴垂目,猩紅了一雙眼,他不敢去想,如果真是蕭家人,他又該怎麽麵對月兒?

  ……

  鳳翎離開詔獄司,直接翻身上馬,就朝著卿家呼嘯而去,到了卿家門口,良久都沒敢上前去敲門。

  此時,卿家燈火通明,沒一個人睡著。

  卿月一回府,容婉便和衣起身,看到卿月被卿子淵給抱著回來,當即就迎了上來。

  “月兒這是怎麽了?”

  容婉上前一看,瞧見卿月臉頰發白,雙眼也紅腫的不成樣子,一看就是受了委屈,可把容婉給心疼的不行。

  “這是出了什麽事?煜王爺好了嗎?”

  容婉忙又問,隻當是煜王爺那邊出了事兒,否則女兒為何會哭的雙眼紅腫,卻沒想到話音一落,原本還隻是紅著眼的卿月瞬間落了淚。

  “娘,別提他。”

  卿月哽咽道,竟是連鳳翎的名字都不想提。

  “這,這……”

  這模樣可怕容婉給嚇的不輕,忙上前輕哄道,“好了,好了,娘不提,先進屋,跟娘說說出了什麽事,娘親給你做主。”

  見容貌急成這般模樣,卿月搖了搖頭,“娘親,我沒事,就是身體有點兒不舒服,睡一覺就好了。”

  隨後卿月被送進屋子裏,便直接躺在了榻上,容婉讓丫鬟打來熱水想著給月兒擦擦臉,就聽卿月道,“娘親,我沒事,就是給鳳翎解毒累著了,你讓廚房那邊給我準備下熱水,女兒想沐浴。”

  卿月全身都覺得不舒服,小腹漲的難受,身體的疼也沒有褪去。

  容婉看出卿月臉色疲憊,知她現在就想休息,便給她蓋了蓋被子,“好,娘親去跟廚房那邊說一下,月兒你先睡會兒,等燒好了熱水了,娘親過來喊你。”

  “謝謝娘。”

  卿月悶聲道。

  真好,家人都還在身邊。

  她也確實是淚,哭的累,解毒淚,跟鳳翎鬧成那個樣子,嘴上說的在狠,心裏也是難受。

  昏昏沉沉間,卿月閉眼睡了過去,長睫毛上還濕漉漉的。

  容婉等卿月睡著了才出了屋子,一張溫婉柔和的臉瞬間冷凝下來,院子裏卿家父子三人都沒有走,俱是眉頭緊鎖,心事重重樣子。

  見容婉出來,卿湛忙上前問 ,“娘,小妹怎麽樣了?睡了嗎?”

  卿湛一出聲,容婉立刻視線落在他的身上,當即擰眉問道,“卿二,當時是你去找的你小妹,是在哪裏找到的?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小妹為什麽哭著回來了?那模樣現在是受了大罪,是煜王嗎?”

  容婉這人平日裏脾氣最是好,一般不生氣,可一生氣那就是夠人受的,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來,卿湛都蒙了,忙回頭去跟大哥和父親求救,卻見大哥抬了抬眼睛,“二弟跟娘好好說說,別讓娘親擔心。”

  卿湛,“……!”

  怎麽說?他都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情況。

  “娘,我也不知道怎麽說,要不等妹妹醒了……”

  卿湛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容婉一巴掌拍在後背上,“等什麽等,趕緊說。”

  卿湛被巴掌拍的齜牙咧嘴,他娘現在已經沒有最初那麽關愛了,他死而複生回來之後,那真是被寵成了寶,他最愛吃的桂花糕,娘親自下廚連著做了半個月……

  “就是我是在幽王府找到的小妹,當時小妹正跟幽王抱在一起……。”

  嘶。

  容婉嬌容一變,卻道,“說重點。”

  於是卿湛惟妙惟肖的將煜王府發生的事情又敘說了一遍。

  容婉聽完之後良久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就聽她輕輕歎了口氣,“那應該是煜王爺跟月兒鬧了別扭了,鬧別扭的原因應該是幽王爺,不過……還是煜王爺做的不對,他毒發,月兒拚了努力救他,而且也救治過來了,他怎麽能讓月兒回來?這個時候不應該是解除誤會的最好機會嗎?

  難怪月兒委屈的掉淚,是煜王爺傷了她的心了。”

  容婉臉色微凝,還是心疼自己的孩子。

  又想到幽王爺,想到湛兒說幽王爺在煜王府大打出手,她歎了一口氣,“幽王爺那裏,哎,月兒如今已經是煜王妃,過幾日又要補辦盛世大婚,她跟幽王是真的沒可能了。”

  容婉了解自己的孩子。

  卿雷山臉色一直有些沉重,卿子淵也不似樂觀的樣子,“娘,我看妹妹跟煜王不單單隻是鬧了矛盾那麽簡單,問題應該比想象的更嚴重。”

  “啊?”

  容婉大驚,心道到時候隻能問問月兒了。

  夜色已深,蟲鳴聲都低了很多。

  卿家父子三人也都睡不著,誰經曆了今晚煜王府的事情還能睡下,心裏都藏著事,想著等著看看,月兒能不能將心事跟自己娘親說說,他們這當爹爹、當哥哥的也好放心。

  卻就在這時,卿家大門被敲響,下人稟告,煜王爺來了……

  第432章

  卿雷山忙的起身,去將鳳翎給迎了進來。

  這才分開大半個時辰,又見麵了。

  “王爺,快請進來。”

  卿雷山將鳳翎領進去,直接去了前廳,卿湛和卿子淵都在,但沒看見卿月的身影,鳳翎目光輕閃,“月兒,她睡下了?”

  他問,語氣還帶著些小心翼翼。

  “王妃她一回來跟她娘親說了幾句話,就說很累,之後就睡下了。”

  卿雷山回話道。

  鳳翎坐在椅子上,無意識的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有些燙,還有些苦。

  心裏更是難受的緊。

  “王爺,可是想見王妃,老臣讓下人去通知一下。”

  卿雷山見鳳翎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也知道煜王爺大半夜的追過來那自然是看月兒的,他們做爹娘的,自然希望孩子好,雖不知道月兒跟煜王爺之間是鬧了什麽矛盾,但是夫妻之間總是沒有隔夜仇的。

  “先別去。”

  卻不想鳳翎製住了卿雷山的動作。

  “別去打擾月兒,先讓她好好休息,本王……等會兒再過去看她,先來說正事。”

  鳳翎道。

  話音落下,卿雷山看出鳳翎臉上的凝重,跟卿子淵對視了一眼,心下也跟著緊了緊,便開口道,“不知王爺要說的事情是……”

  “詔獄司出事了。”

  鳳翎直截了當道。

  “出事?”

  卿雷山一愣,並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隻知道詔獄司是在幽王爺的管轄範圍內,但卿子淵和卿湛卻同時擰了下眉頭,想到了卿雲瑤。

  “王爺,詔獄司出了什麽事?”

  卿湛忙問道。

  他前些日子才跟小妹去看過卿雲瑤,她被關在那裏,莫不是她出事了?死了?

  此時,卿湛還想的比較美好。

  接著就聽鳳翎道,“詔獄司守衛全軍覆沒,卿雲瑤下落不明。”

  嘶。

  砰。

  卿雷山和卿子淵俱是倒抽一口涼氣,卿湛更是直接打翻了手邊的茶盞,萬萬沒想到是這麽個消息,卿雲瑤失蹤了?

  “詔獄司守衛森嚴,幾十年來從未聽過有犯人越獄成功,所以卿雲瑤是被人帶走的,是誰?”

  卿雷山冷靜分析。

  他已經好多天沒想到這個人,這個孩子被帶到卿家來,他是同樣的當成女兒來對待的,因為是夫人妹妹的孩子,又自小身世淒楚,所以便更幾分關照的心思,處處都給她和月兒同樣的資源,兩個孩子一起長大,情同親姐妹,家裏人看的也很是欣慰。

  可誰曾想,就是這樣一個孩子,竟會狠毒的做出那般喪盡天良的事情。

  他如今隻要一想起來就悔不當初。

  所有的痛恨多被他壓下肚子裏,因為夫人已經很自責了,他若是在將情緒表現出來,婉兒會更難受。

  犯下惡事,關進大牢,等待她的隻有酷刑和死字,可現在竟說她被救走了?她在這京都城內,無親無故,隻有一個師傅……

  “是鬼佬?”

  卿雷山咬牙道。

  他們派了那麽多的侍衛兵去山崖下找人,可底下怪石嶙峋,毒草漫步,確實是寸步難尋,是真的沒找到鬼佬的屍體,所有人都隻當他死了,沒想到他命竟然這般大!

  “是,在獄衛身上看到了蠱蟲。”

  鳳翎沉聲,如實說道。

  “該死!這個老不死的為什麽命這麽大,還有卿雲瑤,早知道當初在詔獄就直接弄死她,她和他的師傅沆瀣一氣,都狠毒無比,如今沒死,定然是要報複的,他們在明,我們在暗。”

  卿湛一掌拍在桌子上,雙眼都是憤怒。

  “本王和幽王已經派兵全城搜捕,但隻要藏在深山老林之中,然後在悄悄潛回城裏,本王連夜過來將此事告知將軍,也是請將軍多注意周圍,以免遭了暗算。”

  鳳翎開口說道。

  卿雷山衝著鳳翎拱了拱手,虎目都冒著火,隻道,“老臣不怕,他們若真有那個膽子就出現在老臣的麵前,這一次老臣絕對不給她進詔獄的機會,必是將其當場斬殺於劍下!”

  上一次,卿雷山出了金鑾殿,就想要了那卿雲瑤的命,以便當場報仇雪恨,但當時幽王爺狀態恐怖,直接將她給扔進了詔獄。

  想到在後院屋子裏休息的月兒,心下又是一陣心疼,那孩子如果知道這消息,怕是又要生氣難受。

  “先別讓月兒知道這件事,最好是盡快將那兩人抓起來,省的他們背地裏動手腳。”

  卿雷山說道。

  提起月兒,幾人不自覺沉默,俱是心疼。

  “鬼佬選擇這個時候暴露自己,將卿雲瑤從詔獄寺救走 ,那就說明他隱藏在暗處很久,是選中了這樣一個時機動的手,可他為什麽要選擇這個時候?

  也許跟月兒與王爺要大婚有關,若他們想要動手腳,最好的時機便是大婚之日。”

  就在這時,卿子淵的聲音緩緩響起。

  他素來心思縝密,剛才一直沒有出聲,便是在分析動機。

  鳳翎手指點著桌子,覺得卿子淵分析的有道理,大婚那日必然人很多,人多了便會混亂,便更容易搞事。

  “本王會做部署。”

  鳳翎道。

  但說完這話,心下就跟著一疼,大婚,還有大婚嗎?

  他的月兒,跟他說兩清,跟他撇清關係了。

  不敢想,隻要一想就痛的心口發悶。

  “將軍,本王想去看看月兒。”

  鳳翎看向卿雷山開口道。

  卿雷山站起身,在心裏歎了口氣,“老臣帶將軍過去。”

  鳳翎與卿雷山一起往後院走,這會兒都半夜了,多數奴仆都進入了睡夢之中,隻剩下巡邏守夜的府兵。

  “王爺,按理說老臣不該對王爺和王妃的事情多話,可看著月丫頭和王爺都很痛苦的樣子,老臣便隻能逾矩多說兩句,夫妻沒有隔夜仇,有什麽矛盾一定要盡早說清楚;

  王爺,老臣了解自己的孩子,她對您是極為歡喜的,否則她不會願意嫁給您,那丫頭從小就執拗,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出來,執著的很。

  王爺也莫要因為其他人其他事生出誤會,她跟幽王爺……是真的過去了。”

  卿雷山說著自己都哽咽了。

  此時,兩人已經到了卿月的院子……

  第433章

  鳳翎聽著卿雷山的心裏話,心裏更加難受,可又無法解釋。

  卿家人對月兒寵愛有目共睹,可若是有一天,他們知道當年害了他們女兒的人是他,卿將軍還會跟他說這樣一番剖白的話嗎?定然是不會。

  可他縱有千言萬語,這會兒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也就是在這時,隻聽吱呀一聲,長廊下臥室的門被打開,容婉從裏麵走了出來,動作放的很輕,似是怕吵醒屋子裏的人。

  “王爺。”

  容婉上前行禮,忙被卿湛給扶了起來。

  “夫人。”

  容婉抬起眼,這一眼欲言又止的,終是輕輕歎息一聲,“月兒她已經睡下,王爺這會兒進去看看她吧。”

  “多謝夫人。”

  鳳翎衝著容婉拱手,是發自內心的感謝,卿家上下的每一個人都希望他跟月兒好,可越是這樣他心中越是有愧。

  鳳翎抬腳走向長廊,在臥室門口處時,輕輕的吸了一口氣,才小心的推門而入。

  屋內沒有點燈,燭火也沒有點燃,黑漆漆的一片。

  但有月光從窗戶處傾瀉下來,便讓整個臥室蒙上一層清輝。

  鳳翎走向裏屋,便一眼看到了蜷縮在床榻上的人,蓋著錦被,閉著雙眼,發出很輕微的呼吸聲。

  鳳翎呼吸一窒,差點兒落了淚。

  他腳步很輕的走上前,終於看清了月兒,她臉色還是白的厲害,眼睛紅腫著,可見之前落了多少淚,一頭秀發已經披散開了,略顯淩亂的撲在大床上,隻一靠近,便聞見淡淡的花香味,小丫頭應該是沐浴了的。

  她的胳膊露在外麵,輕輕的抓著錦被,像是沒什麽安全感的樣子。

  胳膊瑩白如玉,肌膚勝雪。

  鳳翎小心的坐在床榻邊上,床頭櫃上放著一個空的小瓷碗,應該是睡前喝了安神的湯藥,他識得這個味道,母妃有時候睡不著,宮中禦醫便給她開的安神藥。

  鳳翎伸出手,小心的撫上卿月的臉,有些冰冰涼涼的,而後又小心的握住她的手。

  看著卿月眉頭似乎擰了下,但是沒有睜開眼。

  “月兒……”

  他輕聲呢喃,隻一出聲,便已經紅了眼。

  “你到底要救我做什麽呢?”

  鳳翎將她的手覆在自己的雙眼之上。

  大掌握著小手,滑膩溫軟,他小心的放在唇邊淺淺親吻。

  心下一抽一抽的疼,一邊是愛,一邊是愧。

  他想到了之前藥屋的那大半個時辰,盡管他極力的克製,可是身體的反應他依舊控製不了。

  之前想著退縮,想著將月兒推出去,做出那樣的事情之後,哪裏還有臉皮擁有,可是今晚,月兒以清白之身救他性命,徹徹底底成了他的女人,如果他還依舊將月兒往外推,那他還是個男人嗎?

  可他又無法解釋,所以到底該怎麽辦?

  就在此時,隻聽一聲嚶嚀,床榻上的卿月似乎有些不舒服的動了動,嚇了鳳翎一跳,,忙的抬起眼,隻見睡夢中卿月眉頭緊鎖,似乎極為痛苦的樣子。

  “月兒,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鳳翎緊張的趴在她耳邊,小聲問道。

  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處,想睜開眼,整個人又困頓的慌,隻聽到耳邊似有熟悉的低沉男聲在詢問她,她眼睫顫了顫,莫名的就覺得委屈,閉著眼那淚水便打濕了眼睫,“肚子,疼……”

  一聲疼,簡直要了鳳翎的命。

  他是最知道她為什麽疼的。

  在王府那間漆黑的藥屋裏,她為了救自己,便承受了那些毒,要等月事來的時候才能排出去,你說這麽毒的東西在她體內,能舒服了嗎?

  要不她臉色蒼白成這樣?

  鳳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將手覆在卿月的小腹上,輕輕的揉著,他的大掌火熱,覆在她微涼的小肚子上,給她焐熱。

  慢慢的,卿月放鬆了身體,不在那麽蜷縮著,緊鎖的眉頭也漸漸鬆開。

  鳳翎幾乎貪婪的看著躺在那裏的小姑娘,他削薄的唇慢慢低下,輕輕的吻上卿月的額頭,又輾轉落在她的唇瓣上,不敢深入,隻敢淺淺的貼著。

  鳳翎半宿沒睡,就一直陪著卿月,直到她不在哼哼,漸漸的放鬆下來,他才終於拿出自己已經酸麻的手臂。

  眼看著天色將亮,這才起身離開了屋子。

  並未驚醒卿家人,而是悄悄離開了府。

  ……

  京城,人心惶惶,全麵禁嚴,明顯能看出巡邏所搜查的府兵多了起來。

  幽王和煜王爺同時出動。

  一個驚天消息卻傳遍了整個京都城。

  秦家大小姐失蹤了!

  是的,這個消息是從秦家的二少爺那邊傳出來的,絕對的真實可靠,還有柳家那位庶子也在找人,據說消息都傳進宮裏去了。

  而起秦家大小姐那是誰,那可是曾經煜王爺的未婚妻,所以現在兩王出動,全京都尋找這位秦大小姐的消息。

  而此時,深山之中,山洞之內。

  秦寧月被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地上,整個人都暈乎乎的,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有一個瘋子般的身影騎在了她的身上,砰砰砰的拳頭重重的砸在她的身上,嗚嗚的喊著,不知道在罵著些什麽。

  “卿雲瑤,你這個瘋子,有本事你殺了我,瘋子,瘋子!”

  秦寧月也怒罵出聲,她真是受夠了,完全沒想明白自己怎麽就落入這樣一個田地。

  那一日在幽王府的柴房中,鳳翎雙眼赤紅的指紋她當年茶樓之事,她已知自己逃脫不了了,便將真相說了出來,她眼見著鳳翎眼中的崩潰和殺意,她心裏無比暢快又莫名悲痛,隨著這個真相的說出,她知道自己與鳳翎之間的唯一一點兒聯係,被徹底的切割了。

  後來,鳳翎和楚宴打了起來,她縮在柴房的角落裏,靜靜等待著自己的命運,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不想,臨近傍晚時被幽王府的人直接打暈又一次扔到了詔獄司,索性這一次沒將她關在跟卿雲瑤同一個牢房裏,而是在隔壁。

  她聽著沒有舌頭的卿雲瑤嗚嗚呀呀的罵人,像個瘋子一樣,隻覺得更加絕望。

  她會死吧,死在這暗黑的地牢裏。

  實在是不甘心啊,連仇都沒報。

  原本她以為自己會死在暗牢中,卻不想,昨晚上深夜竟有人偷偷的潛入了詔獄司……

  第434章

  陰暗潮濕的詔獄司,她縮在角落裏,與卿雲瑤不過隔著一道牆,她真是厭惡極了這個女人,本就壓了滿肚子的絕望和恨怒,又想到之前她將自己壓在底下打的畫麵,秦寧月不管不顧的怒罵出聲。

  罵她活該,罵她下賤。

  “自私自利,狠毒無比,卿家養了你,卻沒想到養出了一頭白眼狼,覬覦嫡姐的一切,最後落了個一無所有的下場,活該,醜八怪!”

  秦寧月恨聲罵道。

  人處於絕望的時候,是真的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

  她罵著卿雲瑤,就看她在牢房中甩動著鐵鏈,一副無能狂怒的樣子,憤怒的嚎叫,她憋悶壓抑的心情竟奇異的暢快了許多。

  於是,她罵的更起勁了,最後生生將卿雲瑤給氣昏死了過去。

  她一昏死,整個暗牢幽靜陰暗一片,帶給人無盡的絕望。

  可就在這時,卻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之聲。

  就是這一聲,讓秦寧月猛地睜大眼,跟著一顫,驚恐的不行。

  她伸長脖子朝著外麵看,漆黑幽深的長廊,像是一頭張著血盆大口的野獸。

  而後……

  他就看到兩個獄兵驚恐後退的模樣,接著刷一下,一道銀光閃過,那兩個侍衛連慘叫都沒有發出,直接就躺到了地上,一片血跡飛過,而後他就看到了一個一身黑袍的人,佝僂著身形,慢慢的走了出來。

  在暗影中,那人似鬼魅一般。

  秦寧月那一瞬間驚恐到了極致,卻也意識到這個是個絕佳的逃命機會。

  這個人能救她!他是來劫獄的!

  “救,救命……”

  她發出吼叫,用力的抓著牢房門撞擊,發出聲響,而後就見到那黑袍人真的朝著她走了過來。

  踏著陰影,一身黑袍,佝僂著身姿,近了,終於近了……

  秦寧月終於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卻瞬間一口涼氣被卡住,他是……卿雲瑤的師父!鬼佬!

  “是你啊……”

  那鬼佬抬起一雙陰惻惻的眼,看向她,顯然也認出來了她。

  秦寧月卻在一瞬驚叫出聲,隻因為鬼佬如今麵目當真是淒慘恐怖,本就醜陋的模樣,如今更是瞎了一隻眼,深深的凹陷了進去,臉上也是錯綜交叉著醜陋的疤痕,黑長袍子下,露出半截斷了的胳膊手腕,那醜陋的模樣隻讓人看一眼就要昏死過去。

  “鬼,鬼佬,卿,卿雲瑤……在那邊……”

  秦寧月驚恐的顫抖,卻又在這一刻腦子無比的清晰,她意識到了這是個機會,鬼佬肯定是來救卿雲瑤的,也幸虧那一日她在金鑾殿上見過鬼佬,將他給深深的記住了,如今她想逃出詔獄司,隻有靠鬼佬,他能將自己一並帶出去。

  鬼佬經過她的指點,果然便看到了昏迷的卿雲瑤,他幾下弄開了牢房的門,看著慘烈無比,被折騰的幾乎成了廢人的卿雲瑤,秦寧月看不出鬼佬的臉上有什麽特別的情緒,就見他刷刷幾聲斬斷了鐵鏈子,而後給卿雲瑤喂了一顆什麽東西,卿雲瑤便清醒了過來。

  接著便是嚎啕大哭。

  她好像舌頭被割掉了一塊,說不出話,便隻能唔唔唔嗷嗷嗷的哭喊。

  “別哭了,為師這不是來救你了?”

  秦寧月聽到鬼佬嘶啞的聲音,平靜陰厲。

  而後卿雲瑤果真死死閉了嘴,隻剩下抽噎之聲。

  眼看著鬼佬要帶著卿雲瑤離開,秦寧月整個急的不行,當即就叫喊出聲,“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我想離開這裏……我會報答你們的,求你們帶我出去……”

  卿雲瑤瞪著一雙眼,目眥欲裂,自事不願,張著血盆大口,一副嘲弄得意的模樣。

  秦寧月幾乎絕望。

  但最後鬼佬點了頭,隻是在救她之前給她吃了一顆黑色的丹藥,她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為了逃出這裏,她別無他法。

  於是被救了出來,扶著手腳都腐爛刺穿的卿雲瑤,一路踩著獄兵的屍體,出了詔獄司。

  外麵黑沉沉的夜,偶爾傳來幾聲烏鴉的叫聲,聽的人發毛,但秦寧月卻是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出來了,她終於出來了!

  之後……

  就來到了這個山洞。

  山洞裏麵倒是幹燥,地方也很大,點著一堆柴火,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怪味。

  秦寧月猜測,鬼佬那一日挾持秦晚,從懸崖上掉了下去,僥幸沒死,便一路尋到了這個地方,藏身在這裏。

  卿雲瑤回到山洞以後,像是恢複了些力氣,接著就開始發瘋,又哭又嚎,而後又將矛頭對準了秦寧月,跟瘋了一樣的衝過去打她;

  秦寧月不是不能還手,但是鬼佬在這裏,他是卿雲瑤的師傅,她若是還手惹了他不快,在這荒山野嶺,深山老林裏,他弄死她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更何況她還喂她吃了一枚黑色的丹藥。

  “卿雲瑤,你這個瘋子,有本事你殺了我,瘋子,瘋子!”

  “將你害成這個樣子的人又不是我,是卿月,你有本事就去找她報仇,你打我算什麽本事?!”

  秦寧月一邊躲,一邊罵,她渾身骨頭都像是散了架,痛的要命。

  卿雲瑤就像是瘋了一樣,什麽都聽不進去,瘋了一樣打秦寧月,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怒氣的出口。

  至到鬼佬出了聲。

  “夠了,瑤兒住手!”

  鬼佬嘶啞聲音一出,卿雲瑤動作一頓,雖還想動手,但懾於鬼佬的淫威,最終還是不甘不願的住了手,從秦寧月的身上翻了下去,就摔在了地上,開始嗚嗚嗚的哭了出來,整個人都無比的絕望。

  師傅,我的臉,我的舌頭……嗚嗚嗚。

  卿雲瑤指著自己的臉,哭的淒慘極了。

  鬼佬坐在火堆方便,整個人身形瘦小,包裹在黑袍裏麵,幾乎跟陰影融在一起。

  “放心吧,師傅會治好你的,不過是時間問題。”

  鬼佬丟了一塊木頭火堆裏麵。

  “倒是你別在鬧了,鬧大了對咱們都沒有好處,若是引來追兵,所有人一個都逃不了……”

  鬼佬陰惻惻說道。

  話音落下,卿雲瑤和秦寧月都是一愣,眼中閃過恐懼,她們比任何人都知道若是被抓回去,下場是什麽。

  “鬼……佬,大人,咱們躲在這裏不安全嗎?”

  第435章

  秦寧月咽了咽口水,她壓著渾身的疼,試探著開口問道。

  主要是卿雲瑤這會兒沒了半截舌頭,話都說不利索,嗚嗚啦啦半天,都聽不清楚,隻有她能開口。

  “躲在這裏,自是安全,他們找不到這裏來。”

  鬼佬嘶啞道。

  秦寧月吐出一口氣,總算是放心了不少。

  但下一刻就聽鬼佬道,“但我們能一直躲在這裏嗎?像陰溝裏的老鼠躲在暗無天日的地洞?嗬嗬嗬……老夫可不願意。”

  鬼佬笑的陰冷極了。

  話音落下,他突然抬起眼,隻剩下一隻的眼,看向秦寧月,“秦家丫頭。”

  秦寧月心頭一顫,使勁兒壓住內心的恐懼,“鬼佬大人,您,您有什麽指示?”

  “秦家丫頭,你又是為什麽被關在詔獄司的?”

  鬼佬問,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

  秦寧月抿著唇,呼吸重了許多,嘴巴動了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畢竟是自己做過的事情,她跟鬼佬和卿雲瑤都不熟,便有些張不開口,免被其嘲笑。

  卿雲瑤也在一旁直勾勾的盯著她。

  “不想說?”

  鬼佬問。

  秦寧月憋了半天,知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就是不說,鬼佬也有的是辦法逼她說,何況都已經落到這個田地了。

  接著就聽秦寧月道,“我騙了鳳翎,被他和楚宴知道了。”

  也沒等鬼佬繼續問,就見秦寧月嘲諷的瞥了卿雲瑤一眼,“這還是拜卿雲瑤所賜,當年她給卿月騙到茶樓裏吃醉了酒水,本是安排了乞丐毀她清白,卻不想,卿月迷迷糊糊的走錯了屋子,那一日與她共度一宿的人變成了鳳翎。”

  卿雲瑤唰的一下睜大眼,那張被劍豁開的嘴巴一下張大,滿眼都是震驚和不可思議。

  ——不可能,怎麽會是鳳翎?怎麽可能是他?胡說八道,你是在胡說八道!

  從她那睜大的狗眼中,秦寧月就讀懂了她想說的話。

  當即冷嗤了聲,懶得搭理她,隻看著鬼佬道,“那一夜,鳳翎中了毒,神誌不清,加上夜裏光線黑暗,鳳翎並不知道幫她解毒的人是卿月,而後他在秘密查找那一夜的女人,陰差陽錯查到了我的身上,而我冒領了這份恩情。

  如今楚宴和鳳翎都知道了真相,自是想要我死,但大概是還沒到時候,所以楚宴的人將我扔進了詔獄司。”

  秦寧月言簡意賅的解釋道。

  “唔唔,不啊,要臉!”

  卿雲瑤盯著秦寧月眼中盡是鄙夷。

  這個女人是真不要臉,難怪她能得了鳳翎的另眼相看,成為煜王妃,卻原來這一切都是偷來的。

  秦寧月被卿雲瑤那鄙夷和嘲諷眼神刺激的心頭火起,誰都能嘲笑她,卿雲瑤有什麽資格?

  怒從心頭起,秦寧月回瞪卿雲瑤,不屑一哼,冷笑道,“卿雲瑤,我們兩個彼此彼此,若真是說起來,我臉皮還沒你那麽厚,我隻是冒領了那一夜的恩情,你可是將人家給害死,劃花了她的臉,在她身上刺了十幾劍,甚至在她臨死前還騙她說懷的是乞丐的孩子,最後還把人給踢下了懸崖!

  你還幻化成那卿月的模樣,取代了人家的一切不說,還嫁給了人家的未婚夫,若論不要臉和狠毒,你卿雲瑤稱第一,誰敢稱第二!”

  秦寧月語速很快,一口氣說完,氣的卿雲瑤嗷一聲爬起來就要跟她拚命。

  但她本身就受傷頗重,手腳都被鐵鏈洞穿,雖是有鬼佬給她上了藥,但她的動作還是緩慢,所以秦寧月很輕易便躲開了,卿雲瑤害張牙舞爪的想去抓秦寧月,鬼佬似不耐的咳了一聲,“夠了!”

  卿雲瑤滿眼憤恨,卻果真不敢動了。

  暗影在鬼佬的身上籠罩,他的聲音嘶啞而又陰沉,“原來如此,這一切倒是都對上了,據老夫所知,你曾經也是這京都城的名門貴女,得了無數世家公子哥的追捧;

  後來成了煜王的未婚妻,身份水漲船高,可不過短短一年多,就落到了被關進詔獄的地步,也是可憐。

  “你們兩個,都是被卿月害成這樣的可憐人,所以你們鬧什麽?”

  鬼佬一句話讓秦寧月和卿雲瑤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可不是嗎?

  她們之所以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就是因為卿月。

  卿雲瑤恨恨的咬著牙,是要一想到卿月這個名字,就恨不得將其大卸八塊,她死了就死了,非要成為秦晚回來,害的她謀劃的一切都變成了一場空。

  卿月,該死,該死!

  而秦寧月與她恨意相通,她們兩個人在怎麽不對付,但是恨的人卻是一樣的,想到被柳城風玷汙的恥辱,被楚宴和鳳翎的針對,她亦是恨的雙眼發紅。

  “卿月就是秦晚,你們兩個人仇恨相通,更應該團結起來報仇,不應該窩裏鬥,鬧個兩敗俱傷最後還不是便宜了他人?

  聽聞那秦晚就要跟鳳翎大婚了,你們就能這般甘心看著?桀桀桀,總之老夫是不甘心……”

  鬼佬的話陰騭而又帶著蠱惑的味道。

  秦寧月和卿雲瑤的呼吸都粗重了許多。

  本就心裏有恨,暗夜更能滋生人心裏的惡,她們不會去想自己曾做出什麽樣的惡事,隻會想著報仇,絕不讓人好過,卻忘了,卿月、秦晚才是最初的受害者。

  “我也不甘心,我想讓秦晚死,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她跟鳳翎舉辦大婚,我要毀了她的一切,讓她生不如死!如果不是她,我根本就落不到這個地步,她占據了我秦家妹妹的身體,卻要是要毀了我秦家,毀了我,我恨她!”

  秦寧月咬牙切齒的嗬道。

  卿雲瑤就更不用說了,她從在詔獄司中知道卿月這個女人要嫁的是鳳翎,她這心裏就已經又恨又痛,原本她受了那麽的折磨和痛苦,便也詛咒讓她和楚宴都愛而不得,痛不欲生,無法在一起!

  可是真到了這一天,他們真的沒在一起,卿月竟然愛上了鳳翎,剩下一個阿宴哥哥痛不欲生,她整個人都不好受了!恨到了極致,憑什麽卿月可以得到幸福?憑什麽?

  “巧了,老夫也恨極了那個卿月……”

  第436章

  鬼佬桀桀桀的笑出聲,他隻剩了一隻眼,可說到卿月的時候,他的眼中卻冒出詭異的興奮的光,看的人心頭發顫,隻讓人覺得一旦卿月落到這位鬼佬手裏定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鬼佬大人,您可是有什麽計劃?”

  秦寧月出聲問道。

  燃燒的火苗映在鬼佬的臉上,黑黝黝一片。

  “計劃……自然是有的,隻是可能需要勞煩秦家丫頭你了。”

  “什,什麽?”

  秦寧月一顫,驚恐的咽了咽口水,她是恨卿月,恨不得她死無葬身之地,但是她現在是真的沒有本事去殺她,怕是她一露麵,就會被鳳翎和楚宴齊齊砍了腦袋。

  “鬼佬大人,您想讓我去做什麽?卿月如今身份尊貴,被多人護著,又是卿家的女兒,又是煜王妃,誰能輕易靠近她的身邊,如今我們從詔獄司出來,現在整個京城必然封鎖,在全麵的追殺我們的下落,一旦我們露頭,那就等於自投羅網。”

  秦寧月從來都不是個蠢人,否則她也不能靠著一個假消息就將鳳翎給蒙騙這麽多年,若不是她自己因為心急報仇,暴露了目標,從而被楚宴發現了端倪,這件事依舊會被隱藏著,無人知道真相。

  她當時是完全沒料到鳳翎的警惕和深沉,還有那殘酷的手段,否則她會更加小心一些。

  “老夫自然知道這個。”

  鬼佬擺擺手。

  “但是咱們躲在這裏卻始終不是辦法,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幾日他們定然已經將京城搜了個遍,接下來他們就會往外擴散搜索,如果我們一直躲在這裏,早晚他們會找到咱們的蹤影,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潛回京城,藏在他們的眼皮底下。

  到時候,等到鳳翎和卿月大婚的大一日,咱們就可以動手了。”

  鬼佬的聲音在幽暗黑夜裏響起。

  “秦家丫頭,你說在鳳翎和卿月成婚的那一日,讓她知道真相,那場麵會是什麽樣的呢?”

  鬼佬的聲音裏帶著幾分興奮,他桀桀桀的笑聲聽的人很不舒服。

  “那自然是天崩地裂,一片混亂,到時候老夫趁機劫持了那秦晚,至於鳳翎和楚宴怕是什麽都肯做,隻要能將這三個人製住,那就是掐住了整個京都城的命脈,誰敢攔老夫一步?到時候離開大周京都,便是天高任鳥飛,桀桀桀……”

  “三個人,那卿月歸了老夫,鳳翎歸了秦家丫頭你,至於那楚宴,自然是瑤兒的,這樣安排可好?

  而且老夫有的是毒藥,蠱蟲,但凡他們落在老夫的手裏,有一點的反抗,老夫便有辦法讓他們聽話,桀桀桀,一直情蠱吃下,那這輩子都會對你死心塌地,何樂而不為呢?”

  鬼佬的聲音充滿了壓抑的興奮。

  他似乎已經聯想到了那一日,臉上的皺褶疤痕都伸展開來,顯然心情極好。

  再看卿雲瑤,她在那邊已是點頭如搗蒜,咬著牙,雙眼都在泛著光。

  而他這番話落在秦寧月的心裏,竟像是被洗腦一般,也跟著心裏激動的發顫。

  如果鬼佬大人所說的計劃能夠成功,那真的是一箭三雕。

  這京都城本來也已經沒有了她的容身之處,等待她的不過是一個死字,之前已經做好了跟秦晚那個賤人同歸於盡的準備,但若是能活著,誰不想活?

  而且是報仇雪恨之下,還能暢快的活著。

  還有鳳翎……

  雖然她因為他的拋棄而恨他,可是內心深處就不愛嗎?不遺憾嗎?

  正是因為知道他曾經嗬護她時,是怎樣的上心,所以現在才忘不掉。

  她見識過楚宴吃過情蠱的樣子,那對卿雲瑤真的是愛到了極致。

  所以,如果她也能給鳳翎種下一隻情蠱,自此鳳翎對她死心塌地,那麽她們就離的大周遠遠的,去到一個邊境小國,就留在那裏生活,她們兩個生兩個孩子,此生都不回大周。

  “鬼佬大人,寧月認為您的計劃完全可行。”

  秦寧月壓抑著心中的興奮,咬著牙道。

  “桀桀桀……秦丫頭果然上道兒。”

  鬼佬誇讚道,隨後從身上拿出一顆丹藥遞到秦寧月的麵前,“這之前老夫怕秦家丫頭你壞事,所以給你吃了顆毒丹以防萬一,如今咱們目標既然一致,老夫自然也會拿出誠意,這是解藥,秦丫頭可放心吃下去,不僅可化解之前的毒丹,對你身體的其他傷勢也很有幫助。”

  秦寧月一愣,竟是在鬼佬的這一番話下生出了感動,甚至瞧著鬼佬這張恐怖幹癟的臉都不覺得醜陋了。

  丹藥入口即化,果然一股甜香,咽下之後隻覺得全身上下疼痛都緩解了許多。

  秦寧月心裏更是鬆了一口氣,這下子是徹底放心。

  她跟卿雲瑤,還有鬼佬大人,他們三個麵對的仇人都是一樣的,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抱團,至於她跟卿雲瑤的那點兒恩怨,在跟卿月這上麵比起來,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否則就看卿雲瑤的態度,從鬼佬大人說話,到給她解藥丹,她都沒有出聲阻攔,說明也是認同了她師傅的話。

  想到此,秦寧月心底的最後一點兒懷疑和芥蒂都沒了。

  用了丹藥之後,秦寧月感覺她整個人精氣神都好了很多,再加上想到距離鳳翎和卿月大婚也就剩下沒幾天的時間了,她們最好早做部署,若一直藏身於山洞中自然不可行,當即開口說道,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鬼佬大人說得對,到時候我們尋到機會悄悄潛回秦家,藏身在我家,他們定然想不到我們會這般大膽。”

  “不可,秦家應該被人監視著,隻要我們一出現,怕是就暴露,我們需要找一個絕對安全,又絕對讓人想不到的地方,而且還要找個可靠的人幫我們弄藥……”

  話音一落,就聽鬼佬嘶啞出聲,垂下的眼睛一片森冷陰騭,可惜秦寧月看不見,她整個人都沉浸在鬼佬提出的計劃中,隻要計劃得當,就一定能成功,她不但可以不用死,還可以讓秦晚萬劫不複,最重要但是鳳翎也能落到她的手裏,隨她搓圓捏扁。

  聽到鬼佬的話,秦寧月沉思了一下,而後緩緩開口,“有一個人,可以幫我們……”

  第437章

  京都城明麵上依舊一派祥和,暗地裏卻風起雲湧。

  次日,卿月從床榻上醒來,陽光暖洋洋的從窗戶處灑進來,落下一層金黃色的影子。

  卿月靠榻而坐,昨晚上的痛苦似又呼嘯而來。

  她抿了抿唇,想著自己回到府上沐浴之後就喝了安神湯睡下,似乎在迷迷糊糊中肚子疼,而後夢到了鳳翎……

  卿月沉下臉,眼神清清冷冷,不想提起他。

  卻就在這時,外麵響起娘親的聲音,“丫頭,醒了嗎?”

  “娘親,我醒了。”

  卿月趕忙道,話出聲,才驚覺嗓子有點兒啞。

  話音落下,臥室的門打開,容婉從外麵走了進來,見卿月起身,她上前道,“還有哪裏不舒服嗎?昨晚上真是嚇死娘親了。”

  卿月抱住容婉,頭埋在她懷裏撒了會兒嬌,“沒事了娘親,讓你擔心了。”

  “說什麽傻話?”

  容婉輕聲道。

  她現在最疼的,最愧對的就是這個小女兒,但凡她有一點兒難過,她都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

  “廚房還給你留了飯,娘陪你一起去吃點,可不能餓著肚子,否則身體受不住。”

  見容婉話中滿是關懷和擔憂,卿月知道昨晚上她那副樣子回來,定然是嚇到娘親了,心裏歎了一口氣,她著實算不上個貼心女兒,想必接下來還得讓他們更操心。

  卿月起身梳洗一番,換了一身裙裝,披著一件藕粉色的披風才出了門。

  身體還是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些乏累,讓她眉頭擰的緊緊的。

  容婉和卿月一起往前廳的方向走,她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來的樣子, 懨懨的樣子,臉上也帶著倦色,這模樣落在容婉心裏就很難受了。

  這明顯是感情上受了傷的表現。

  “月兒,你有什麽事情都可以跟娘親說說,娘親可能幫不上什麽,但是娘親至少能給你提一些建議是不是?你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裏,憋久了對身體不好,心情堵悶,容易生病的。”

  容婉的聲音好溫柔,很好的撫平了卿月心裏的煩悶,讓她覺得溫暖,也覺得眼眶有些發熱。

  “娘親,是不是女兒做什麽決定,娘親都會支持女兒的?”

  卿月輕聲問的。

  容婉點點頭,“當然是,你是娘親唯一的女兒,娘親不支持你支持誰?更何況,娘親的女兒已經長大了,做什麽事情肯定都是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是做出什麽決定,那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容婉一番溫柔且信任的話讓卿月心裏無比慰藉,瞬間感動的紅了眼,而後就聽卿月悶悶道,“娘親,女兒想跟鳳翎和離。”

  “什麽?”

  容婉萬沒想到自己女兒會說這樣的話,所謂的做決定,就是這?

  “月兒,娘親一直沒有問你,昨天晚上你跟煜王爺之間是出了什麽事情嗎?聽你爹爹和哥哥說,你是幫煜王爺解了毒的,這怎麽突然就要鬧和離呢?”

  容婉語氣有些焦急了。

  卿月抿著唇,想到昨晚的事情,那股壓著的難受又一次湧上來。

  是為什麽呢?

  是鳳翎寧肯自己扛著苦衷,也不跟她說真話。

  是鳳翎在解毒的時候,喊出秦寧月的名字。

  甚至,在知道隻能是清白之身的時候,竟說出找大丫鬟、許側妃之位的荒謬之語。

  這一件件觸犯了她底線的事情,都讓她無比難過和失望,既然這樣,那便和離吧,她不是非要扒著他不鬆手的。

  “月兒,夫妻吵架是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事情說開了也就好了,萬不到說和離的地步,這種話是不能隨意拿出來說的,這多傷感情呢?娘親跟你父親成婚將近三十餘年,也曾鬧過別扭,吵過架,但是娘親與你爹爹從未提過和離二字,有些話不能隨便說,是真的傷感情的。”

  容婉輕聲勸解道。

  此時的容婉隻當是自家女兒跟鳳翎鬧了矛盾,但萬不到和離的地步,畢竟昨天晚上煜王爺還過來了,那滿眼深情的模樣,卿家人可都是看在眼裏。

  卻不知,容婉的這一番話更是讓卿月心裏難受的不行,眼裏的淚幾乎要止不住的落下來,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更傷心,是鳳翎先說的分開,先提的和離。

  “月兒,是煜王爺讓你受了委屈對嗎?你生氣回了娘家,可煜王爺昨晚上半夜卻是追到了府上來,半宿都沒有離開,直到天蒙蒙亮才走,他守了你大半宿。”

  容婉說起昨晚的事情,卻是在為鳳翎說好話。

  去沒想這話一落,卿月的臉一下子就不好看了起來,他來了?鳳翎來了?難道不是夢?

  嗬……

  心底一聲冷笑,卿月心裏的憋悶更大了,他這又是什麽意思?

  正當這時,前院丫鬟匆匆來稟,“王妃,夫人,煜王爺來了。”

  卿月一聽,秀眉瞬間一擰,臉上當即布上一層寒霜,“讓他走!”

  “月兒。”

  冷嗬聲剛落,便聽一道低沉纏綿之聲,隻見院門處,樹影垂垂,爬山虎落滿的石門處,鳳翎一身紫衣錦袍,負手站在那裏,烏黑的發用玉色瑪瑙蟬扣束著,他一雙鳳眸深深的看向她,清雅無雙的氣度容貌,卻又好似籠罩著巨大的悲傷,那雙瀲灩風情的眸子凝滿了千言萬語。

  卿月轉身就走。

  幾乎是在瞬間冷了臉。

  “月兒。”

  鳳翎眼見卿月的態度,心口一慌,一個健步就衝了過去,直接抓住了卿月的胳膊,“月兒,我有話跟你說……”

  “放手!”

  卿月一聲厲嗬。

  鳳翎哪裏敢鬆手,一鬆手小姑娘定然就走了。

  這邊容婉看到這一幕,心裏那叫一個複雜,這情形明明就是煜王爺愛的要命,女兒卻是不想理,而且這個小丫頭嗬斥王爺鬆手,那叫一個聲音冷厲,連她這個當娘親聽耳朵都一顫,她的女兒脾氣似有些大了,這性子是被家裏人給寵出來的,也虧的煜王爺脾氣好,即便這樣那也是半點兒沒生氣。

  “王爺,您跟月兒好好的溝通一下,臣婦就先告退了。”

  “夫人慢走。”

  鳳翎道,衝著容婉點頭致意。

  這番態度讓容婉心裏更是複雜了,這是愛屋及烏。

  “月兒還未食用早膳,王爺過會兒可陪月兒一起過去。”

  “瑾之知了。”

  容婉這才帶著丫鬟的退了下去。

  她一走,卿月猛地甩手,抬起眼,盡是厲色,“鳳翎,放開!”

  第438章

  容婉在這裏的時候,卿月不想當著娘親的麵兒跟鳳翎吵,會讓娘親擔心,所以一直隱忍,直到此刻。

  一聲厲喝,眉目間都是冷意。

  卻下一刻猛地被鳳翎一把抱在懷裏,“不放,永遠都不放!”

  鳳翎抱的極緊,眼眶泛紅,他昨晚在月兒的床榻邊上,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看著她緊皺的眉頭,無意識的呢喃著痛,他的一顆心都碎了,真真正正覺得自己是個混蛋,他到底將他心愛的姑娘傷害到了什麽份上?

  他的姑娘,以清白之身救他,卻跟他兩清,這是真的被傷害到了極致。

  他像是被困在一個峭壁之上,往前是懸崖,往後是深淵,不知道該怎麽辦。

  想愛,不敢愛。

  放手,卻又做不到了。

  今日清晨,天蒙蒙亮時,他離開之後回了府,謝景桓被楚宴傷了肩膀,便留在王府一直沒走,王老給他治了傷之後,便宿在了偏院。

  他便去找了謝景桓。

  景桓似也沒有睡好,他一進門,他便醒了,看他一臉頹然的模樣,便問了他今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自然沒有細說,隻是委婉的說了幾句重點給景桓聽。

  他沉默良久之後,說了這樣一番話。

  “如果這位姑娘曾被深深的傷害過,你又無法將真相告知,推開她,遠離她,絕對不是最明智的做法,而是留在她身邊,保護她,愛她,寵她,將這世間所有最好的東西送到她的麵前,讓她每一天都開心,都快樂,都幸福。

  這樣,倘若有一天,那個真相呈現在了她的麵前,她在承受痛苦的時候,至少還有一些美好的回憶可以得到慰藉,而不是,更加冰冷。

  逃避,遠離,從來都不是一件事情最正確的解決方法。”

  就是這樣一番話,讓他醍醐灌頂。

  像是突然被剝開了雲霧,讓他陡然看清了自己腳下的路,也看清楚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他想跟月兒在一起,永遠在一起,可是出了四年前那件事,他怕了,退縮了,選擇了將月兒推出去,卻將人傷害的更深。

  不管是前世的月兒,還是今生的晚兒,都是他的女人。

  若他還是將人推開,那他真的不是人。

  他錯了,大錯特錯。

  所以天一亮,他便匆匆而來,想見月兒,想跟她道歉,想求她原諒,想將她抱在懷裏,想說愛她,想永遠跟她在一起。

  ……

  “鳳翎,我讓你放手!”

  卿月掙脫了幾下,可鳳翎卻始終抱的緊緊的,她完全掙不開,內力因為毒素入體的原因,無法使用,必須等毒素排出去之後才可用內勁,否則一旦調動內息,會使得毒素擴散。

  “月兒,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你原諒阿翎行不行。”

  鳳翎低沉暗啞的聲音似央求般的在卿月的耳邊響起。

  卿月力氣沒有鳳翎大,他不鬆開,她掙不開,還出了一身的汗。

  聽到鳳翎的話,她冷了聲,“鳳翎,你是不是以為我跟你說的兩清,隻是鬧著玩?”

  卿月問,隻覺得心灰意冷,疲憊不已。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掙紮,可整個人雖然在他鳳翎的懷裏,可卻又像是隔著一條河,冷漠無比。

  “月兒……”

  鳳翎心一疼,隻覺得胸口悶的厲害,他抬起眼看向懷中的小姑娘,可是看見的隻有一片疏離。

  “鳳翎,鬆手!”

  卿月看著他,冷冷出聲,臉上沒有一點溫和之意。

  被卿月這樣冷淡的眼神看著,鳳翎隻覺得心如刀割,最後慢慢的鬆開手,兩個人麵對麵站著。

  “為什麽過來找我?是因為我救了你,所以心裏過意不去,便又想著跟我複合了嗎?那大可不必,我說了救你是我自願,也是當初說好的協議內容,我大仇得報,你劇毒得解,我們之間就這樣吧,鳳翎,以後別來找我了。”

  卿月清清冷冷的看著麵前的鳳翎,紅唇動,說出的卻是最冷漠的話,一刀又一刀的紮進鳳翎的心口。

  他跟月兒兩情相悅這些日子,幾乎讓他忘了當初的‘卿月’是什麽模樣,疏離冷淡,不給你一絲一毫的機會靠近。

  他在日日夜夜的守護中,救了她的家人,幫她掃清障礙,救了她的命,這才得以打開她的心扉,可卻一下子又被他重重的關上了。

  鳳翎眼尾通紅,想去拉卿月的手,卻被她一把甩開,“王爺,請你自重。”

  句句都是冷漠。

  鳳翎被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可是卻半點兒怨言都沒有,是他活該。

  “月兒,是我錯了,我不該說那些混賬話,你能不能給阿翎一個機會補償你?”

  鳳翎道,聲音幾分懇求。

  卿月站在那裏,秀眉漸漸凝起,那雙清淩的眼中似有不解的看著鳳翎,而後出聲,“為什麽呢?”

  她輕聲問。

  “因為,我想補償你,想對你好。”

  因為我欠了你的前世今生,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我不敢跟你承認錯誤,我內心苦苦煎熬,我怕真相有一天會被拆穿,我怕你受不了……

  月兒,我原本想著讓你遠離,離開我這個曾害你墜入地獄的人,你也許會痛,會憤怒,但你會漸漸的忘記我,會找一個最愛你的夫君,你們生兩個可愛的孩子……

  而我隻配躲在陰暗的角落,看著你。

  可是……經過昨晚,我明白了,我不能就這麽逼你走,讓你不明不白,讓你一個人承受著莫名其妙的分離。

  “月兒,是阿翎錯了,昨晚不該說那些混賬話,你就當我被人下了蠱,說的都是言不由衷的話,不是真心的,你原諒……”

  “嗬,嗬嗬……”

  下一刻,隻聽卿月一聲輕笑,笑聲譏諷而又哀慟,像是在嘲弄他的話,隻聽她道,“補償我?想對我好?鳳翎,我真的覺得你很可笑,是什麽讓你的態度大變,突然醒悟了?明明解毒之前你說分開,你說和離……

  解毒之時,你說找秦寧月,你說找大丫鬟……”

  卿月說道這些話的時候,還是控製不住的紅了眼。

  “後來我用清白之身救你性命,你現在跑來告訴我,你要補償我,想對我好,所以你是覺得對我虧欠了?還是在此之前懷疑過我的清白?”

  第439章

  鳳翎萬萬沒想到卿月會這般說,這一瞬間隻覺得萬劍錐心,不,不是。

  “沒有,月兒,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隻是……”

  隻是什麽?

  “夠了!”

  下一刻,隻聽卿月一聲厲嗬,她雙眼通紅,死死抿唇唇瓣,幾乎憤怒的看著鳳翎,“鳳翎,我一直沒想明白,昨晚上你到底是在發的什麽瘋;

  我能感受到你對我的愛意和感情,便是你陷入毒素幻覺之中,喊出的也依舊是我的名字,我不是傻子,我能聽出來你那壓抑的深沉的卻又好像無法宣之於口的愛。

  就像我怎麽都想不明白,你為何要推開我,一而再再而三用那般拙劣的卻能傷害到我的借口。”

  卿月抹了一下眼,她應該是哭了,要不怎麽視線那麽模糊呢。

  “我知道你有苦衷,卻始終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麽事讓你對我宣之於口,讓你愛我,卻又要推開我,楚宴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麽?

  就在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是你對我產生了懷疑吧,是否是楚宴跟你說了我曾與他的那些年歲的歲月,是否跟你說了我曾對他滿心滿眼的愛意,也是否跟你說了,我跟他發生過什麽?”

  “沒有……不是……”

  鳳翎猛地搖頭,他沒想到卿月會這般猜測。

  可是他不知道,一個人陷入迷障之中,便是所有的負麵情緒都會通通湧來,占據你的大腦,讓你胡思亂想。

  “怎麽不是?楚宴哥哥,你說是不是呢?”

  卿月突然抬頭,看向院門的方向。

  卻原來,楚宴不知何時站在那裏,他眸光漆黑如墨,瞳仁寒似深潭,氣質風華寒冽。

  負手而立,一聲冷霜。

  他站了多久?聽了多久?大概都聽到了。

  鳳翎猛地回頭,看向楚宴,卻見楚宴抬腳一步一步走到他們麵前。

  終於,三個人站在了一起。

  那清晨的夕陽的暖紅色光芒映滿了天邊,也映出了卿月臉上的淚。

  楚宴眸中含著壓抑的心疼,他的小姑娘,在過往的年歲中,他從來不舍得她流一滴淚,卻如今,嚐遍了這世間痛苦。

  他想伸出手,去給她擦擦眼淚,可負在背後的手卻遲遲抬不起來,因為沒有資格,小姑娘也不會讓。

  而後,卿月就聽到楚宴寒涼而又克製的聲音響起,“月兒,抱歉,是阿宴哥哥騙了他,騙他說,你已是阿宴哥哥的女人。”

  他,承認了!

  鳳翎猛地抬起頭,眼中似風暴湧動,像是要衝過去跟楚宴拚命!周身戾氣湧動,寒戾的連空氣都在發顫。

  卿月卻陡然淒笑出聲,淚眼朦朧是無盡的失望。

  “所以,我猜對了是嗎?”

  她輕諷的笑,笑意不達眼底,隻有一片悲涼。

  她抬起淚眼看向鳳翎,看向他焦急無措的鳳眸,而後道,“所以,當我滿心歡喜,跟你商量著晚上準備解毒的時候,跟你商討著大婚之後我們要幾個孩子的時候,你因為楚宴的一句話,對我失去了全部的信任是嗎……”

  不是,不是這樣的,月兒,鳳翎從未不信任你。

  鳳翎在心裏大聲反駁,可是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楚宴說,我是他的女人了,我與他不清白了,你就信了?所以跟我提分開,提和離,明明一副愛我的樣子,卻不許我和你親密……”

  昨晚上的一切終於在這一刻被捋清楚了。

  卿月隻覺得無比的可笑。

  實在是太可笑了。

  她跟鳳翎之間的信任竟然是這樣的不堪一擊,輕易摧毀。

  “最後我以清白之身救你,卻也粉碎了楚宴說的謊言,也證明了我自己的清白,所以今日你來了,來道歉,來挽救,來補償……”

  卿月的眼睛越來越冷,以至於連淚水都凝結成冰霜。

  “太可笑了啊。”

  她歎息一聲道,似乎極為疲憊和失望。

  “楚宴哥哥,如今這般的結果,你還滿意嗎?”

  她仰起頭,看向這個曾陪伴了他整個青春年少的男子,他們在經曆過背叛,誤會,生死永隔之後,徹底背離,如今他又因為一個謊言而毀了她對愛情所有的期待……

  楚宴抿著唇瓣,站在那裏,一身清霜。

  被誤會了又如何?他半點兒不悔,不能讓月兒知道真相,卻也絕不能讓他們再在一起。

  “月兒,是阿宴哥哥對不起你,我本就接受不了鳳翎娶你,又得知他與秦寧月之間曾發生的事情,更覺得他配不上你,心有不甘,所以才在他麵前試探一番;

  說了我們曾經的那些過往,也說了你如今已是我的女人,如果他愛你,會接受這一切,依舊願意娶你,那阿宴哥哥便徹底退出,成全你們,可你看到了,鳳翎他不配,他退縮了,他也不信任你。”

  楚宴的話平靜而又刺骨。

  鳳翎卻在一瞬,恨意彌漫,他眼中戾氣一偏,猛地看向楚宴,接著重重一拳揮出,狠狠的打在楚宴的臉上!

  楚宴,你卑鄙無恥,你敢說出這樣的彌天大謊!你想讓月兒永遠都不原諒本王!

  楚宴的臉被打的一下偏了過去,嘴角溢出一絲血跡,他沒有還手。

  鳳翎呼吸極重,眼中幾乎恨的泣血,緊接著另一拳又當頭落下!

  “夠了!”

  卻隻聽卿月一聲冷嗬,生生止住了鳳翎的動作。

  鳳翎拳頭停在半空中,隱忍著,輕顫著,沒有落下。

  “月兒……”

  “如果不是幽王爺,我確實不知道我與煜王爺您之間的信任竟然少到這個地步。”

  一聲幽王爺,一句煜王爺,說明了卿月對他們二人的態度,疏離冷漠。

  鳳翎和楚宴生生一顫,還未開口,就聽卿月接著道,“煜王爺,遙想當初,我與你也不是因為喜歡走在一起,而是一紙契約,隻是後來利益牽連,我要救你性命,你要幫我複仇,生生死死,竟將恩情利益當成了愛情,如今看來,著實是可笑了些,事實也證明,我們之間的信任薄如紙。

  煜王爺,昨夜之事,隻當了結,以後您別來找我了,和離書請您盡快給臣女,如若,臣女會進宮求皇上下旨……”

  第440章

  鳳翎如墜冰窖。

  下一刻,卿月又看向楚宴,眸光幾分冷然,她道,“幽王爺,臣女曾有幸與你相識,十年少女意,可一朝生死茫茫,臣女與您之間的情緣早就斷了,斷在京都南區茶樓,斷在落葉山頂懸崖崖底,那個曾經年少驕傲,肆意飛揚的卿月已經死了。

  王爺,你看看這張臉,這是一張陌生的,與你過去人生從不曾有過一點兒交集的臉,而這張臉之下的靈魂已經千瘡百孔。

  幽王爺,謝謝你讓我看清楚這段感情的脆弱,我放棄了。

  但你,我也放棄了。”

  卿月微仰著下巴,她一雙好看的清眸,此刻凝著深深的哀慟和認真。

  她在認真的說這番話,她真的放棄了。

  放棄了麵前的這兩個人男人。

  她誰都不要了。

  “你們都走吧,以後都別來找我,我曾先與你,後與煜王,前塵往事今生,都在今日了結。”

  卿月說了最後一句話。

  楚宴緊緊的抿著唇,心裏壓抑的悶疼幾乎將他湮滅。

  他撒下這樣的謊言,目的除了保護她,從來都不是逼著她放棄他。

  為什麽到了這一步,她對鳳翎失望透頂,卻依舊不願回到他身邊,一絲機會都不給。

  他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也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命運。

  “月兒,你說與本王的情緣已斷,你說卿月已逝?可是如今站在本王麵前的人又是誰?她記得我們曾經所有的過往,記得自己是誰,除了換了模樣,她還是她,你有沒有想過,月兒你死而複生,卻是老天為了給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楚宴淒然一笑,風簌簌而起,一片飛花落在他的肩膀上,發鬢染紅,如碎玉堆雪。

  卿月垂著眼,並未抬頭,她不想再說了。

  鳳翎恨紅了一雙眼。

  他看懂了楚宴的狼子野心,他以四年前他犯下的滔天過錯為逼迫,讓他百口難辯,他撒下彌天大謊,讓月兒以為他是因為懷疑她的清白而對他失望,失去信任,楚宴以此,趁虛而入!

  “楚宴,你說這話不覺得可笑嗎?你覺得月兒重新回來,是給你一個彌補的機會?嗬,可本王卻覺得是上天對本王和月兒的救贖,否則為何讓她成為本王的王妃?而不是其他人?”

  鳳翎厲聲反駁,眼底生恨。

  他鳳眸微眯,晨風吹落他的發絲,遮住他的眸,冷厲鋒銳,眼睫開合間,光影明滅。

  “你們,都走!”

  終於,卿月怒喝。

  她一句也不想聽了。

  一個人也不想見了。

  他們站在那裏,俱是不動,似有無數的話要說,可卿月眼尾發著紅,心裏的痛悶無處宣泄。

  她突的想到虛空之中那道蒼茫的聲音,說她隻剩下三年性命。

  如今,她大仇已經得報。

  鬼佬慘死,卿雲瑤落於詔獄司,淒慘無比,秋後問斬,她大仇已經得報。

  她與楚宴、鳳翎的糾纏,最後隻落得一身痛苦。

  算了!

  就這樣吧。

  不知哪一天就會離去。

  跟誰在一起,都不是圓滿。

  也許楚宴的這一次的謊話試探,也許鳳翎的不信任退縮,便是這場三人愛情中的最後結局。

  “你們不走,那我走!”

  見兩人都不動,卿月扔下最後一句話,轉身就走。

  “月兒。”

  楚宴和鳳翎齊齊出聲,伸手想去攔她,可卿月隻一個厲眼看過來,幾分厭惡,生生讓楚宴和鳳翎住了手,誰也不敢碰她,都怕被她給厭惡上,那才是真的挖心之痛,隻能眼睜睜看著卿月身影越走越遠,出了他們的視線。

  風氣,雲湧。

  就在卿月身影消失的瞬間,鳳翎動了!手如利刃,直接朝著楚宴攻擊而來,楚宴也動了,抬手格擋,砰砰,雙臂碰撞,勁氣四泄。

  “楚宴,你卑鄙無恥,為什麽要撒下這樣的大謊,我鳳翎什麽時候懷疑過月兒一絲一毫?”

  鳳翎雙眼發紅,刷的一下抽出腰間利劍,直指楚宴,他忍了好久!

  “要不然呢?”

  隻聽楚宴冷聲反問。

  他冰玉般的麵色亦是一片寒冽,“她那般聰慧的女子,因為你突如其來的反常,定然會去查探緣由,不管是你,還是本王,都需要一個理由騙過她!

  你幾次張口解釋,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不管你如何道歉,解釋、補償,不告訴她原因有什麽用?隻會讓她更為不解,憤怒,從而想要知道原因!”

  楚宴眼中怒色更甚。

  “你隻看到了本王說了謊,讓月兒對你失去了信任,那你看沒看到,因為本王的謊話試探,讓月兒失去了愛情,失去了你,她對本王生的怨恨!”

  楚宴恨聲道。

  這就是一個雙輸的結局。

  鳳翎失去了,他同樣也失去了。

  “鳳翎,你知不知道本王有多想殺了你!?”

  麵對眼前的鳳翎,楚宴刷的一下,同樣拔出了劍,直抵在他的心口。

  “如果不是真相不能說,如果不是本王愛卿月,昨天晚上,本王就算是拚了這條命,也絕不會允許月兒救你,當著本王的麵……”

  楚宴眼中血色一片。

  他死死壓抑的,不敢去想那一幕。

  隔著一道門,那間藥屋的燭火滅了。

  他清楚的知道,裏麵正在發生什麽,卻無力阻止,不是不能,是不敢。

  他隻能死死咬著牙關,痛徹心扉,絕望一片。

  鳳翎冷厲的看著楚宴,兩個人雙目對視,俱是仇恨和殺意,若不是情形不允,今日這一仗必然免不了。

  “四年前的事情,你、我皆不無辜,真相被掩埋,誰都不能說,那麽楚宴,月兒之心,各憑本事。”

  鳳翎冷冷開口。

  楚宴抿唇,未接一言。

  此時,容婉匆匆而來,隻一眼就看到了鳳翎和楚宴持劍相對,她容色一變,急的不行,伸手捂住心口,忙道,“兩位王爺,這是出了什麽事,你們可不能動手啊。”

  容婉出聲的瞬間,鳳翎和楚宴同時收了劍。

  下一刻隻聽鳳翎道,“夫人不必擔憂,本王隻是在與皇兄切磋武藝。”

  容婉,“……!”

  她看起來很好騙的樣子嗎?

  那劍拔弩張的氣氛,隔著三丈遠都能感受到。

  “夫人,月兒她……”

  楚宴抿唇,出聲詢問。

  “月兒她出府去了……”

  第441章

  聽到容婉的話,楚宴和鳳翎俱是一驚,主要是鬼佬等人下落不明,生怕他們躲在暗處,一旦出現在月兒麵前,後果不堪設想。

  大概是見鳳翎和楚宴的麵色變得有些沉凝,容婉解釋道,“月兒說她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她二哥陪著呢,兩位王爺不用太過於擔心。”

  聽到容婉的話,鳳翎和楚宴才微微鬆了口氣,隨後跟容婉提出告辭。

  容婉看著兩位王爺朝外走的身影,想到剛才兩人持劍相對的一幕,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她家月兒陷入這樣兩位俱是身份尊貴的男子感情中,如何才能撇的清呢?

  一個是之前相守多年的未婚夫,一個是現在的夫君……

  想到女兒出府時候那微紅的眼睛,容婉心裏更擔憂了。

  ……

  帝都長街,一片繁華富饒,街上小販穿行叫賣,街邊門庭若市。

  卿月走在街上,周圍行人匆匆,不少人將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她仿若看不見,好似這長街的熱鬧繁華皆與她無關,她開心不起來。

  跟楚宴和鳳翎說了那樣一番話,卻像是耗費了她極大的心力,整個人都覺得疲憊。

  但當時她隻想逃的遠遠的,不想再看見那兩人,所以便出了府,可又不知道能去哪裏。

  “當當當……小妹,看看這是什麽?”

  忽的,耳邊一道聲響,接著眼前出現卿湛的笑臉,他手中拿著一個糖人遞到卿月的麵前。

  那糖人模樣活靈活現,加了彩色,看起來很漂亮。

  “小妹,送你的,別不開心了,二哥今天陪你玩。”

  卿湛搖了搖手上的糖人,遞到卿月的麵前,逗她道。

  卿月接過糖人,吃了一口,甜滋滋的,卻突然間讓惡劣的心情好了許多。

  就是,這世上本就有很多可以讓人開心的事情。

  她陷在某一件事裏,走不出來,讓自己不開心,讓家裏人擔憂,本就不值得。

  “謝謝二哥。”

  卿月抬起眼,終是笑了,眉眼彎彎的模樣。

  看見卿月露出笑顏,卿湛可算是鬆了一口氣。

  “走吧,管它天大地大,開心最大,二哥今天帶小妹你玩個夠!”

  卿湛擼擼袖子,眯著桃花眼道。

  卿月看出來,二哥是在極力的逗她開心,她也不想拂了二哥的好意,便點了點頭,“好。”

  卿湛是個會玩的,且這京城有什麽好玩的地方他都知道,當即就帶著卿月去一品居換了一身男裝,也是這時候卿月才知道,京城赫赫有名的一品居背後老板竟然是二哥,難怪過去那些年,不管京都城流行什麽新品服飾,她總會第一時間就收到。

  換了男裝的卿月,錦衣玉帶,貌若春花,清逸如柳。

  卿二吹了個不正經的口哨。

  “小妹,你可真好看。”

  卿湛摸著下巴,眯著桃花眼一臉的欣賞,出口誇讚道。

  卿月白他一眼,“有曾經好看嗎?”

  又不是第一次扮男裝,過去的那些年歲,她跟二哥不知幹過多少次這種事,順便還要加上一個平陽,鬧的雞飛狗跳的,還被楚宴給抓到好幾次。

  嗐,又想起他。

  “相貌自是有所差別,二哥說的是這股氣質,這股勁兒,不過話說回來,不知是二哥看習慣了還是咋的,總覺得你如今這容貌跟過去似有那麽幾分重疊了,你看,右眼瞼處,怎麽出現了顆淚痣,你之前有嗎?”

  卿湛湊到卿月跟前,捧起她的臉,左看右看。

  卿月也愣了愣,看向桌麵的銅鏡,映出她幾分俊秀的少年貌,仔細的瞧瞧,發現右邊眼尾靠下的位置,真的出現了一顆極小的紅痣,似淚痣一般。

  卿月右手擦了擦,結果擦紅了眼尾。

  “我記得你小的時候就有這顆紅淚痣,娘親說,你長大怕是個嬌氣愛哭的孩子,怎麽你成了秦晚,這淚痣也跟過來了?”

  卿湛小聲嘟囔道。

  他之前不知小妹就是秦晚,且對其有敵意,哪裏會去關注秦晚長什麽樣?看一眼都嫌多。

  後來知道秦晚的真實身份之後,他有好好看著這張臉,看一次他的桃花眼就紅一次,他小妹變成了這個模樣,他需的記住和適應。

  可他不記得秦晚臉上有這顆小紅淚痣啊?

  卿月也不記得,她用手掐了掐,那淚痣愈發的嫣紅,跟個針眼大小,卻無端透出一股豔氣。

  確實是,她是卿月的時候有淚痣,秦晚不應該有,這什麽情況?

  “不知道,不用管,可能之前沒注意。”

  卿月道,沒怎麽在意。

  隨後,卿月跟卿湛一起出去一品居。

  卿湛是個極為貼心的哥哥,知道卿月早晨沒用早膳,先帶她去吃了小包子和小米粥,吃飽了之後開始帶她玩。

  第一站就去了南街看鬥雞鬥蛐蛐的,人群攢動,氣氛高漲,那叫一個興奮。

  卿月當場花了十兩銀子買了一隻大黑公雞,卻不想憑借此雞打敗所有戰鬥雞,最後榮獲霸王雞稱號,最後以三百兩價格將霸王雞賣出,淨賺二百九十兩。

  接著卿湛又帶著卿月去了賭坊,賭的那叫一個昏天暗地。

  出了賭坊,又去了戲樓,聽了黃梅戲桃花扇。

  卿月聽著戲曲,想到一年多以前,她初初醒來,成為鳳翎的王妃秦晚,親人朋友都被取代,鳳翎對她亦是防備冷漠,當時真的是孤立無援,本以為是一場持久戰,她甚至在當初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準備,如今卻也苦盡甘來。

  雖說這其中少不了鳳翎的幫助,可她終於償還了。

  “二哥,你還記得一年前,長公主府壽辰宴上,那一出真假姐妹記嗎?”

  卿月輕聲問。

  “怎會不記得?二哥後來無數次後悔,為什麽當初那麽笨,小妹你明明都給了那麽多的暗示,為何二哥就是沒看出來呢?”

  卿湛吐出一口氣,想起曾經的事情,還是心口發悶,暗罵自己眼瞎。

  “二哥, 都過去了,反正妹妹也已經報仇了,以後都會好好的。”

  卿月道,萬般感歎,卻沒瞧見,她話音落下時,卿湛目光閃了閃,妹妹她還不知,卿雲瑤被救走了。

  離開梨園,已近傍晚,這一天過去,卿月確實開心的不得了,短暫的忘記了那些讓她極為不愉快的事情,可是此時的卿月卻不會知道,也是這一天,成了她生命中最快樂的一天,之後不久,等待她的是那樣天翻地覆的巨變。

  出了梨園,卿湛準備帶卿月直接回府用膳,先去一品居將女裝給換了回來,以免回府之後挨訓,卻不想剛出了一品居的大門,忽的有一人直接撲了過來……

  第442章

  “秦晚,煜王妃……”

  卿月嚇了一跳,差點兒被衝上來的人抱了個滿懷,也虧得卿湛反應快,一把將卿月往身後一拉,一腳踹出,直接將人給踹倒在旁邊,滿眼警惕的看著對方。

  “哎呦,哎呦喲……煜王妃,是我,秦碩!你二哥……秦碩!”

  秦碩穿一身花裏胡哨的藍袍子,跟個開屏的孔雀似的,被踹倒了之後,疼的齜牙咧嘴,五官都皺一起,半晌才捂著後腰從地上爬起來。

  卿湛和卿月在看清來人是誰之後,瞬間黑了臉。

  “你是誰二哥?滾一邊去!”

  卿湛臉色難看,拉著卿月就想走,他真是厭煩死了秦家人。

  卿月對秦家人更是沒什麽感情,早就說了,隻要他們不來招惹她,她自然也不會去找秦家人的麻煩,這會兒秦碩衝上來,卿月眼中也是顯現出不喜……

  她在虛空之時,轉世機會給了秦晚,她當時哭著說對這個世上沒有任何的留戀,尤其是秦家人,之後不知是不是繼承了她身體的原因,也繼承了她部分記憶;

  在秦晚初回秦家的日子,有一天晚上,她差點兒被喝醉酒的秦碩給糟蹋了,要不是她拚命掙紮,驚嚇到了秦碩,那天晚上還不知會發生什麽。

  所以對於秦家一門上下,卿月真的是厭惡至極。

  她拉著卿湛就想著直接離開。

  秦碩一看卿月要走,急的不行,忙的往他們麵前一擋道,“等等,秦晚……不是,煜王妃,我有事跟您說,是秦寧月,她不見了,失蹤了!你知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秦碩急聲詢問道。

  他那個嫡姐失蹤好幾天了,一開始家裏人倒是沒在意,可是兩三天之後都沒有回來,主要是柳城風來找了兩次,愣是沒見到人,這一詢問才知,秦寧月好幾天沒回府了,這麽大個人,怎麽就不見了?

  他爹這兩日也是急的夠嗆,因為上火,嘴上都起了火泡,抓著他好一頓打,讓他出來找人。

  這天大地大的,他去哪裏找?

  一開始他想到了煜王府,畢竟煜王爺跟秦寧月曾有過一段,那段時間對他嫡姐那是一個真的寵,要什麽有什麽,想著多少還有點兒交情在,哪知道人還沒靠近王府呢,就被直接給丟了出來,那府衛差點兒沒砍了他腦袋。

  他今日是在閑逛,正好瞧見了秦晚和卿家二少,眼睛一亮就衝了過來。

  卿月沒想到秦碩說的是這個,倒是愣了一下,接著擰了眉,眼中全是不喜。

  昨晚上刻意被遺忘的記憶又翻湧的湧出。

  秦寧月三個字,是她現在最不想聽到的,當即冷聲道,“不知道,沒見過,跟她不熟。”

  話音落下,抬腳就要走,秦寧月去哪兒了,跟她也沒關係。

  秦碩被卿月這冷淡的態度給氣個夠嗆,眼見她理都不理他,抬腳就要走,怒氣一衝,腦子一熱,當即就大聲道,“秦晚,你怎麽這樣?你就是再不喜歡秦寧月,她失蹤了你也該找找吧,怎麽說她都是你的長姐,你們好歹是同父異母,你這樣是不是太冷血了?”

  秦碩嗓門大,不管不顧的,一下子吼出來,當即就吸引了不少人看過來。

  卿湛臉直接黑了,當即就要動手。

  秦碩也不知哪根筋不對,當即揚起脖子道,“卿二少打人了,打死人了。”

  一副無賴樣,氣的卿湛桃花眼冒火。

  秦碩心裏也是不得勁兒,憋著一股氣,這秦晚明明是他們秦家的女兒,如今這一身的本事,入了貴人的眼,得了貴人青睞,可享受好處的卻變成了卿家人,說什麽收秦晚為義女,可那也隻是個義字,秦晚不還是流著秦家的血嗎?

  她要是回來秦家,他在外麵早就橫著走了,還用處處被人壓一頭?

  此時,一品居門口圍滿了人,俱是朝著這邊看熱鬧。

  秦碩更是來了勁兒,“小妹,那就看這卿二少打死我?不管怎麽說,我才是你的嫡親二哥,他算什麽東西?

  小妹,家裏人哪裏有隔夜仇?爹爹想你想的日日睡不著覺,整日以淚洗麵,也不見你回家去看一眼,如今姐姐失蹤,更是下落不明,你也不管不問,你怎麽能這麽狠心?”

  秦碩一副聲淚俱下的控訴樣。

  砰的一腳,卿湛是真的沒忍住,直接踹了出去。

  秦碩身體本來就虛,被卿湛這一踹,直接躺在了地上。

  “哎喲,哎喲喲……疼,殺人了,卿家二少要殺人了……”

  秦碩捂著肚子嗷嗷的叫喊出聲,以至於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小聲竊竊私語,秦家和卿家的那些事,大家基本都知道一些。

  卿湛真是氣的不行,剛要上手,就被卿月給直接拉住。

  她往前兩步,居高臨下的看著秦碩,眉目清清冷冷,薄唇微動,“秦碩,你想死嗎?”

  就這麽一句話,沒什麽情緒,很平靜的落下,落在秦碩的耳朵裏,卻如一盆涼水當即澆下,他打了一個嗝,驚覺自己竟然被秦晚的一個眼神給嚇住,就這麽一頓,已經失去了說話的機會,就聽卿月道,

  “自我出生 ,便被秦相扔進莊子裏自生自滅,隻生不養,我與秦家何來親情可言?即便是將我接回來,也是為了替嫁,全是利用,何來恩情?你攔我去路,大呼小叫,是想做什麽?還是需要我帶你去皇上麵前走一遭,給你個機會讓你告我不孝?”

  卿月不急不躁,聲聲反問,說的秦碩臉色漲紅,最後一句話落下,更是嚇的他臉色發白。

  進宮找皇上?他哪裏有那個膽子?怕是還沒上殿,就軟了腿。

  還有他爹,最近也被皇上厭棄了,那是鬱鬱不得誌,總在府上摔東西發脾氣。

  他今日也不過就是心氣不順,故意的找茬,沒想秦晚是真不將他放在眼裏,隱隱還想弄死他。

  卿月瞥秦碩那又慫又欠的樣子,麵上冷淡淡的,接著道,“秦寧月是失蹤了嗎?皇上剛給她賜了婚事,不是柳家少爺?她這個時候突然失蹤,莫不是逃婚了?”

  第443章

  此話一出,不隻圍觀的眾人一愣,便是秦碩都是一懵,隻覺得有可能真是被秦晚給說中了。

  秦寧月那個人心氣高的很,之前未婚夫是煜王爺,後來也有高門大戶上門提親,都被其一一婉拒。

  被賜婚給柳城風,他那個嫡姐更是沒少在家裏鬧。

  莫不是真的逃婚了?

  秦碩想到此,蹭的一下從地上爬起來,也沒心思找卿月的茬了,朝著府上就跑,他需的趕緊將這個消息告知父親……

  “二哥,走吧。”

  看著秦碩馬不停蹄的離開,卿月麵無表情的收回視線,喊上卿湛,朝著卿家的方向回去。

  秦寧月是失蹤還是逃婚,跟她半點兒關係都沒有。

  可因著這個鬧劇,另一邊,秦寧月逃婚的消息卻是迅速的傳開了。

  秦碩急匆匆的衝回秦家,腦子裏亂哄哄一片,心裏想著那個秦晚說的話,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一回府就去找秦鴻章。

  秦鴻章正在書房,整個人極其的低氣壓,心情很是不好,嫡女失蹤三四天了,他起初倒是沒在意,等他回過神來,愣是找不到人了,他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想著寧月是不是出了事,但又沒有門路可查找,以前跟他關係好的那些個世家,此刻紛紛避嫌,可算是讓他嚐到了人情冷暖。

  正此時,秦碩敲響了書房的門。

  “爹,你在嗎?兒子有事情跟你說,天大的事兒……!”

  秦鴻章抬眼看到秦碩那副不爭氣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

  “又去哪裏鬼混了,你看看你像什麽樣子?”

  秦鴻章怒斥,他就不明白,他這輩子也算勤勤懇懇,怎麽生的孩子一個比一個不爭氣?

  看看眼前這個,穿的花裏胡哨也就算了,冒冒失失的,看著就讓人火大。

  秦碩都被自家親爹訓斥習慣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摸了摸鼻子進到書房,“爹,我剛才在一品居那裏看見秦晚了。”

  一聽到秦晚的名字,秦鴻章的眉頭就是一跳,總算是拿正眼看自己這個兒子,“然後呢?”

  “我上前教訓了她幾句,說她是秦家的孩子,怎麽著都不該忘恩負義,連自己家人都不要。”

  秦碩撇著嘴道。

  秦鴻章抬起眼,瞧著自己兒子身上沾了不少的泥土,眼皮子一跳就知道他準是挨揍了,且像是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的模樣。

  “說重點!”

  秦鴻章懶得聽那些細節,直接不耐煩道。

  話音落下,就聽秦碩道,“秦晚說,大姐是逃婚了。”

  “逃婚?秦晚說的?”

  秦鴻章擰眉抬起頭,有些震驚的問道,手指扣著桌子陷入沉思。

  “對啊,爹,我覺得秦晚說的很有可能,嫡姐那個人心氣高的厲害,她以前的未婚夫是煜王爺,現在皇上將她賜婚給柳城風,柳城風那是誰,一個跟我一樣的酒囊飯袋……

  想想我姐平時看見我時那副厭惡的樣子,你想她能願意嫁給柳城風?這些日子一直裝病不出院子,怕是就在憋大招,如今看,她哪裏是失蹤了,定然是逃婚了!

  爹,這可怎麽辦?嫡姐的婚事可是皇上賜的婚,她就這麽逃了,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倒黴的還是我們啊!”

  秦碩焦急的說道。

  這也是為什麽他聽到秦晚說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立刻就焦急忙慌的跑回來的原因,怕被牽連了。

  秦鴻章腦袋一抽一抽的疼,“應該不能,你長姐屋子裏那些值錢的首飾都沒有少,若是跑路,她怎的不將這些貴重物品都拿上?更何況沒有身份文書,她能跑去哪裏?”

  秦鴻章分析道。

  想到那日長女眼中黑漆漆的恨意,說是秦家落到這個地步都是秦晚造成的,她有法子對付秦晚,說要報仇,莫不是……遭遇了不測?

  “沒拿那些首飾,肯定是有銀票啊,到時候逃到外麵去了,弄個假身份結婚生子,誰能找得到她?”

  秦碩氣哼哼道,鼻子都噴出火氣,“她可倒好,一跑了之,剩下一堆的爛攤子,柳城風那邊天天找我問秦寧月的消息,到時候皇上也會怪罪,爹,我們真是被她給害慘了!”

  秦碩氣的不行,在一旁一邊轉圈一邊抱怨道。

  可秦鴻章卻緊擰著眉,總覺得不對勁,他覺得嫡長女不是逃婚,若是真如碩兒所說那般,那寧月圖的什麽?她逃婚離開京城,一輩子隱姓埋名,躲躲藏藏,難道比現在要好?如今雖說嫁的是柳家庶子,但至少吃喝無憂,且有她這個爹做後盾。

  “滾出去,讓我靜一靜。”

  秦鴻章捏著眉心,這會兒看什麽都煩躁,直接擺手,讓秦碩滾出去。

  秦碩心裏也煩著呢,心裏將秦寧月給罵了個半死,她可真是一人逃,害全家,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說不定給判個流放,他的花花大少日子從此戛然而止。

  他一臉煩悶的出了書房,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他不想這麽早回院子,腳步一轉就朝著外麵走去,他準備去找他的好兄弟柳城風喝酒,順便跟他說說秦寧月的事兒。

  ……

  承安伯府,位於玄武大街的北邊,比較靠近京郊的位置,遠離京城中心,畢竟府上人丁凋零,加上後嗣不作為,隻靠祖上庇佑,一代一代下來毫無建樹,到了柳城風這一輩,隻剩下一個老侯爺和一個五品官長房兄長。

  柳城風這兩日心情相當惡劣,自那日醉仙樓與秦寧月分開之後,他一直盼著下一次與佳人一起共飲桃花釀,想到佳人細膩嫩滑的柔荑,心下就是一陣蕩漾。

  可誰知道,自那日之後,佳人竟消失不見。

  他等了兩日都沒見到人,就有些急了,找上秦家門,結果秦家人竟是什麽都不知道,這一問才知道秦家也三四天沒瞧見秦寧月的人了。

  這不得了,人失蹤了。

  柳城風那叫一個失魂落魄,整日裏什麽精氣神都沒有,找了兩日卻是沒有任何消息,今日傍晚在酒樓買醉,就聽到周圍人竊竊私語,說是秦家大小姐逃婚了,離家出走了,他整個人都不好了,跟鄰座的人打了一架,結果人家桌子是四個人,將他一頓群毆,這會兒頂著一張鼻青臉腫的臉往府上走。

  長巷昏暗而又安靜,柳城風吸了吸鼻子,迷迷糊糊。

  忽的,巷子盡頭,一個女子盈盈站在那裏,在月色下美的似仙女下凡,朝著他的方向直勾勾的看著……

  第444章

  柳城風喝了點兒酒,有些醉醺醺的,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揉了揉眼再看過去,那美人還在原地,仔細一看,那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佳人嗎?

  下一刻,他看到美人衝著他招了下手。

  柳城風渾身一激靈,抬腳就衝著佳人衝了過去。

  “寧兒,寧兒……”

  柳城風衝上前,一把將秦寧月抱住,“寧兒,你去哪裏了,你知不知道這些天我真的好擔心你,到處找你,我想你想的夜裏夜裏都睡不著覺,讓本少爺親一口,唔……什麽味?”

  柳城風那叫一個激動,拱著嘴就往秦寧月的脖子上親,完全沒看到秦寧月冷到極致的雙眼。

  可因為秦寧月被扔到詔獄司好幾天,又被關柴房,又是住山洞,這些天都沒有沐浴一次,身上自然生了怪味,離的近了便極其的衝鼻子。

  柳城風忙的捏住鼻子,這才得空打量秦寧月,隻見她一身狼狽,臉上還有不少擦傷,身上裙子也是髒兮兮的,倒是一副去逃過難的模樣。

  “寧兒,你,你這是怎麽了?出了什麽事?你身上這味……”

  柳城風一副震驚又欲言又止的樣。

  一句一個有味道,氣的秦寧月咬緊了牙關,臉色一片漲紅。

  她也知道自己現在味道不太好聞,可柳城風有必要一遍又一遍的說出來讓人難堪嗎?

  心裏恨怒交加,麵上卻忽的淒楚可憐,美目盈淚,她出聲道,“柳少爺,是有人追殺我,我是逃到了深山中才躲過了一命,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來找到你。”

  “追殺?”

  柳城風這酒囊飯袋的腦子顯然沒接觸這些打打殺殺,此時聽到秦寧月的話,那叫一個震驚。

  “此事說來話長,你可有地方讓我沐浴更衣,我今天晚上細細的跟你說,秦家那邊我回不去,殺我之人定然在外麵監視,所以現在隻有你能救我了。”

  秦寧月垂下一滴淚。

  一見美人垂淚,一聽沐浴更衣,一聽隻有他能救人,柳城風整個都激動的有些打顫,當即就拉著秦寧月道,“走走走,去本少那裏,本少在後街胡同有處院子,隻有個啞仆在那邊看著,很是靜謐,咱們就去那邊。”

  “好。”

  秦寧月眼神閃了閃,往暗影處看了一眼。

  柳城風此時是自動忽略秦寧月身上的怪味,腦海中盡是美人沐浴之後的冰肌玉骨,想到此,整個人的腳步都不自覺的加快。

  柳城風的宅院有些偏僻,遠離主宅,他主要是不喜歡被自己的爹娘和祖父給管束著,整日裏拿他跟那個下四品的堂兄相比較,便在早年置辦了這出宅子,有時候在外麵鬼混的久了,不想回老宅,就宿在這邊。

  在暗夜的遮掩下,柳城風帶著秦寧月盡走小巷,很快便到了他買的那處宅院,地角偏僻,左右兩邊都無人亮燈。

  “走,這個點兒,啞仆可能睡下了,咱們直接過去敲門。”

  話落,柳城風帶著秦寧月上前,直接敲了門,砰砰,砰——,兩短一長的敲門聲響起,柳城風跟秦寧月道,“看到沒,這是暗號,啞仆隻有聽到這個暗號才會開門,就知道是本少爺來了。”

  柳城風挺得意的炫耀道,這主意就是他想出來了。

  “嗯,柳少爺可真聰敏。”

  秦寧月垂著眼,眸中光影明滅,她誇讚道。

  這邊柳城風春風得意,眉梢飛揚,“寧兒,喊什麽柳少爺,你都是我的人,自是要喊夫君。”

  秦寧月壓下眼中的厭惡。

  此時,庭院內傳來腳步聲,接著唔啊兩聲,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老仆人出現在秦寧月的麵前。

  他比劃著手勢,似在跟柳城風打招呼。

  “啞仆,快去燒熱水,本少爺跟夫人要一起沐浴。”

  柳城風拉著秦寧月走進庭院,他揮揮手吩咐身後的啞仆道。

  “啊吧,啊吧……唔……”

  身後啞奴應著,正準備關上院子門,下一刻忽而銀光閃過,一把匕首橫空出現,直接劃過啞仆的脖子,一道血線飛過,砰的一聲啞仆重重的倒在地上,雙眼大睜,身子一抽一抽的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柳城風聽到聲音,下意識的回頭,隻見啞仆脖頸冒血,渾身抽搐,他腦袋一炸,還未反應過來,就瞧見大門後的陰影處走出兩個人來,一個身材幹癟清瘦,整個人藏在黑袍裏麵,另一個是個女子,身上破破爛爛,渾身都是結痂的血跡,散發著腥臭氣,在看一眼她的臉,嘴巴被橫著豁開一條口子,醜陋異常,宛如怪物。

  “鬼,鬼啊……”

  柳城風嚇的肝膽欲裂,腿一軟差點兒坐在地上。

  “救,救命……寧,寧兒救命……”

  柳城風死死抓著秦寧月的胳膊,那副膽小驚恐的模樣讓秦寧月不屑的撇了撇嘴,一把將其甩到一旁,“滾開,離我遠點!”

  “你幹什麽,你……”

  柳城風一愣,還未反應過來,剛要說話,就見秦寧月朝著那兩個醜陋的人走去,“就他,承安伯府的庶子,一個慫貨,但是可以用他辦辦事,跑跑腿。”

  柳城風一口氣卡在喉嚨裏,他就是在蠢,現在也看出來了,秦寧月跟那兩個人是一夥的,他們還殺了啞仆。

  “救命,救……”

  柳城風嚇的眼淚都出來了,當即就大叫出聲,然而才剛出口,就見還在不遠處的鬼佬忽的鬼魅般閃現到他的眼前,砰的一腳將他踹倒在地,而後蹲下身直接掰開他的嘴,扔了一顆黑色丹藥進去。

  “老實點,否則了老夫殺了你……”

  沙啞陰騭的聲音,配上這張醜陋疤痕遍布,還瞎了一支眼的臉,柳城風驚恐的涕淚橫流。

  “你給我吃了什麽,吃了什麽……嘔,嘔……”

  他扣著嗓子,想把剛才吃的東西給嘔出來,可卻是無濟於事,直接吞到肚子裏去了。

  柳城風氣紅了眼,他現在算是看明白了,秦寧月這個賤女人是故意來坑他的,當即怒目而視,“秦寧月,你這個賤女人,你竟然敢害我,你……”

  第445章

  砰。

  柳城風還沒有說完話,就被秦寧月一腳踹翻在地。

  她真是又厭惡又恨透了這個柳城風,看到他,就能想到那一日她受到的屈辱。

  柳城風怒目瞪著秦寧月,“你這個毒婦,你將本少騙到這裏到底想幹什麽?想報複本少爺?我不就是把你睡了嗎?皇上都已經給我們兩個賜婚,跟本少睡那不是早晚的事情嗎?”

  “柳城風,你給我閉嘴!”

  隻聽秦寧月一聲嗬斥,臉色那叫一個難看,抬起手就一巴掌甩在柳城風的臉上,他怎麽還敢提這件事。

  這邊卿雲瑤一直沒有說話,她也不能說話,聽到柳城風的話,她抬了抬眼, 似驚詫又鄙夷般的看過秦寧月,那眼神似乎在說,原來你跟這個孬種已經睡了啊,就這麽一個眼神,氣的秦寧月一個倒仰,差點兒又跟卿雲瑤幹起來,要不是為了著想,她是真咽不下這口氣。

  “行了,別吵了。”

  這時候,隻聽鬼佬嘶啞出聲。

  他一出聲,莫名帶著一股恐怖之意,柳城風立刻閉上了嘴。

  而後就見鬼佬這時瞥了一眼地上啞仆的屍體,頓了頓道,“看來是要處理了。”

  秦寧月剛要說話,就瞧見鬼佬從深色的鬥篷中掏出一個灰色小瓷瓶,而後拔下瓶塞,走到啞仆的麵前,對著他脖子出血的地方滴了幾滴,而後下一刻,就隻聽滋滋滋的聲音,啞仆脖頸處開始腐爛冒出白煙,接著慢慢的一點一點化成一灘血水。

  “啊啊……啊……”

  柳城風的嘴巴張的大大的,他眼睜睜看著啞仆那麽大個人化爛了骨頭,皮肉,成了一灘血水,瞬間竟他的存在抹除的幹幹淨淨。

  柳城風嚇傻了,雙腿間不受控製的尿濕了褲子,整個人癱在地上。

  他是真的恐懼了,他要是今日死在這裏,幾滴藥水下去,都沒人知道他被害死了。

  他想喊救命,但是嗓子卻像是被堵住了一樣,隻能發出兩聲啊啊的聲音。

  好半晌他才終於回過神來,跪到秦寧月的麵前涕淚橫流,“秦大小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玷汙了你,我錯了,你饒了我吧,我不想死,你饒了我吧!我去跟皇上退婚,我不娶你了行不行,求求你,求求你了……”

  秦寧月原本也被鬼佬露出的這一手驚的半天沒回過神來,心髒砰砰砰跳的厲害,接著就被柳城風給抱住了大腿,瞧著他那副嚇的麵無人色的樣,秦寧月真是厭惡的夠嗆,“鬆開。”

  柳城風隻當這兩人是秦寧月找來報仇的,是來殺他的,那定然是死不鬆手,哭的嗷嗷叫。

  “閉嘴,你再發出一點兒聲音,老夫就讓你也化成血水。”

  鬼佬陰沉沉出聲。

  柳城風瞬間嚇的閉緊了嘴巴,一句話也不敢說了,眼裏還掛著驚恐的淚。

  鬼佬看著地上的那一灘血水,冷嗤了聲道,“這是化屍水,遇血則化,便是一個大活人在眼前,也能將其化成一灘血水。”

  他說完這話,將手中的瓷瓶又往鬥篷裏麵一放。

  他的黑色鬥篷之上好多的口袋,裏麵放著各種各樣的毒藥。

  鬼佬話音落下,抬腳走到柳城風的麵前,一隻眼睛深深的落在他的身上,陰騭狠厲的眼神讓柳城風渾身發顫,額頭都冒出了冷汗,下一刻就聽鬼佬道,“老夫之前給你吃的是斷腸蠱,一個時辰不吃解藥這就會被蟲子穿腸爛肚,最後被蟲子掏空你的五髒六腑。”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給我解藥,求求你給我解藥,我不想死啊,不想死,嗚嗚嗚……”

  柳城風聲淚俱下,趴在地上一直磕頭,他真是太後悔了,後悔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占了那秦寧月的便宜,如今卻被這樣報複。

  他好好活著不行嗎?煙柳巷的小琴,小紅不溫柔嗎?他怎麽就鬼迷心竅的看上了那麽一個蛇蠍心腸的毒婦?

  “不想死可以,隻要你聽老夫的吩咐,一切都好說。”

  鬼佬又陰沉沉道。

  “我聽,我什麽都聽……”

  柳城風忙的點頭,隻要不死,怎樣都行。

  “去燒熱水,老夫要沐浴,還有準備膳食,我們都餓了,門口的血跡也清理幹淨……”

  鬼佬吩咐道。

  柳城風哪裏敢說不,連連點頭的從地上爬起來,他往門的方向看了一眼,接著就聽鬼佬拿到陰騭嘶啞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你盡可以逃跑試試,這斷腸蠱除了老夫能解,無人可救你,走出這道門,等待你的隻有死路一條。”

  “不不不,小的沒想跑,絕對沒想跑……”

  柳城風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他親眼看著啞奴被化成了血水,他膽子都嚇破了,是絕對不會跑的,絕對不會。

  為了保命,柳城風是當真化身奴仆,親力親為開始燒水,做飯,甚至特別上道的找出幾套幹淨的衣服給幾人換上。

  忙活了將近兩個時辰,柳城風累的眼冒金星,渾身發虛,可又在這時候斷腸蠱又發作,他整個人在地上翻來覆去的滾,那種痛苦當真是生不如死。

  他還不敢慘叫出聲,隻能咬著自己的手臂,在地上打滾。

  直到,鬼佬將一顆解藥放到了他的嘴裏,他整個人才緩了過來,而後躺在地上直勾勾的看著天空,一臉的生無可戀。

  夜漸深,無人知道這座僻靜的宅院中到底發生著什麽。

  柳城風一個大男人躺在院子的地上,嗚嗚的哭出聲,無比的委屈,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落到了這個田地,他想爹娘了。

  屋內。

  卿雲瑤也在哭,一雙眼通紅通紅的,唔唔的比劃著什麽。

  秦寧月坐在她的對麵,抿著唇也不敢說話。

  就看著鬼佬將一個個藥瓶往桌子上麵放,其中一個小瓶子不小心倒了,從裏麵滾出一個黑色肉蟲,嚇的秦寧月瞬間白了臉,卻見鬼佬慢條斯理的將蟲子又裝回去。

  “你不用急,師傅有辦法治好你的臉和舌頭,隻要東西準備的得當充分,師傅能給你直接換一張臉,你慌什麽?”

  鬼佬的聲音嘶嘶啞啞的響起。

  卿雲瑤猛地抬起眼,“師傅,真的可以換一張臉嗎?吃幻顏丹?可是瑤兒現在臉上被割了,怎麽幻?”

  卿雲瑤急切的比劃,眼中焦急不已。

  鬼佬擺了擺手,“不是幻顏,是換臉皮……”

  第446章

  秦寧月瞬間屏住呼吸,臉色都白了一下,她知道卿雲瑤的師傅很厲害,且是邪門歪道的厲害,否則也不能讓卿雲瑤幻化成了卿月的模樣,騙過了所有人。

  當時看到卿雲瑤被割了臉的模樣,她還在心裏嘲笑過她活該,之前覬覦卿月的模樣,被拆穿了之後,如今連自己的模樣也毀了,舌頭還給割了半截,要多慘就有多慘,可現在她竟然聽到鬼佬說,可以換臉皮……

  隻要一聽這個名字,就知道必然是狠毒血腥的,正常的醫術手段怎麽可能做到?

  秦寧月整個人都有些發冷,生怕下一刻自己的臉皮就要被割了。

  果然聽到鬼佬話的卿雲瑤整個激動起來,雙眼都亮了,“秦晚、秦晚……師傅,我要割秦晚的臉皮!我要把她的臉皮割了!”

  卿雲瑤眼中恨意交加,卻又夾雜著興奮。

  “她不行。”

  下一刻,卻聽鬼佬開口道。

  卿雲瑤一愣,抬起眼看向鬼佬,有些不解,接著便聽鬼佬開口道、

  “割了臉皮之後,那人便活不成了,秦晚老夫還要留著她有用,她腦子裏的東西,還有身體裏的那個魂魄,都是老夫要的,她可不能輕易死了,更何況……

  她現在身邊保護她的人多著,你想靠近她都很難,咱們好不容易找到了個落腳的身份,萬不可暴露了,否則想走出這京都城可就難了。”

  鬼佬擺了擺手。

  卿雲瑤喘著粗氣,雙眼通紅,顯然不願。

  如果可以換臉,她看上的就是秦晚那張臉,凡是她擁有的一切東西她都想搶。

  但是,師父說不行,可她從來都不敢忤逆師父的話。

  她甚至都沒忘,在金鑾殿上,師父看她受折磨都沒有救她,但她也知道當時師父也是危在旦夕,所以她沒怪過師父,更何況,現在師父又將她從詔獄司給救出來了。

  想到不能換秦晚的臉皮,卿雲瑤咬著唇瓣,心裏不甘心,她忽的抬起眼看了一眼秦寧月,陰沉沉的一眼看的秦寧月心裏一咯噔,果然下一刻就見卿雲瑤指著她道,“師傅,這裏有個現成的,不如就她吧。”

  卿雲瑤舌頭被割掉一截,但不是完全不能說話,隻是傷口未愈合,說起來話也不是那麽清晰,嗚嗚啦啦的,但是能夠聽得懂。

  秦寧月一聽這話,臉瞬間就白了,心口狂跳,她忙的抬眼看向鬼佬,卻見他垂著那隻眼不知在想什麽事情,她生怕鬼佬下一刻就點頭,畢竟她帶著他們已經找到了落腳之處,甚至還將柳城風控製起來了,那她似乎沒什麽大的作用。

  不,不行,絕對不能被一腳踢開。

  “卿雲瑤,你不能用我的臉,你是不是忘了我現在也是在被通緝中,楚宴和鳳翎最想殺的就是我,畢竟隻有我知道四年前茶樓一夜的真相,你若是換了我的臉皮,也隻是落得一個被追殺的下場!”

  秦寧月聲音沉沉道

  卿雲瑤擰著眉頭還沒有出聲,緊接著秦寧月接著道,“我這裏有一個人選,你可以考慮一下。”

  “誰?”

  “平陽郡主!”

  下一刻,秦寧月唇瓣動,吐出了四個字。

  緊接著卿雲瑤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是啊,她怎麽就忘了還有程依靈這麽個人?她長的好看,細皮嫩肉,且正值妙齡,最重要的是她是卿月最好的朋友,如果她得了平陽這張臉,對卿月來說,那將是怎樣的打擊啊?嗬嗬嗬嗬……

  就算有一天,她們麵對麵,她看著自己那張熟悉的臉,爬都不一定能認出她的身份來,如果有一天,她得知平陽的死訊,得知是她用了平陽的臉皮,她的心情又是什麽樣的,必然是痛徹心扉,心如刀絞,怕是連下手都不敢吧?

  哈哈哈哈……

  隻要想一想,就覺得過癮暢快至極。

  她怎麽沒想到這個妙計?

  見卿雲瑤雙眼冒光,明顯就是心動了的模樣,秦寧月在心裏悄悄鬆了口氣。

  “若真說起來,你跟平陽郡主的身形都差不多,若是換了她的臉,想必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人能發現,到時候你潛伏在秦晚的身邊,她都未必能將你認出來,你卻可以趁機對她下手,簡直就是一箭雙雕!”

  秦寧月又在旁邊說。

  卿雲瑤聽的一雙眼湛亮,她撇向秦寧月,她的想法倒是跟自己不謀而合,大概是心情不錯,這會兒看向秦寧月,都覺得她有些順眼了。

  “師傅,我想好了,我要換程依靈的臉!”

  卿雲瑤忙衝著鬼佬道。

  鬼佬正低著頭擺弄著他麵前的那些個瓷瓶,聽到卿雲瑤的話,他抬了抬眼,嘶啞道,“以臉換臉,需的用特殊藥液、特殊針法,且還需血蠱蠕動不讓皮肉壞死,過程必然痛苦至極,你要是能忍受下來,師傅就給你換,若是不能……”

  “我能!”

  不等鬼佬說完話,就聽卿雲瑤唔啦開口,重重點頭,以示她的決心。

  想到她這些日子受的苦,從皇宮金鑾殿上被人拆穿了身份,那一劍一劍刺在了她的身上,那血流了一地,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會死在那一日,可偏偏楚宴又將她扔到了詔獄司,陰暗潮濕,恐怖冰冷,那些慘烈的嚎叫聲,那些鞭打和刑罰……

  她被鐵鏈子穿透了手腳,現在雖然師傅給她上了藥,可是那血糊糊的傷口、白森森的骨頭看起來就觸目驚心,想起來就讓她恨到了極致。

  都是卿月害她如此。

  所以她身邊的每一個人,她都不會放過。

  如果她真能得了程依靈的臉,那可真是太好了!

  “可秦晚和鳳翎的大婚倒也沒有多少日了,你若是要換臉的話,至少要養一個多月才能徹底融合,養好,怕是趕不上鳳翎和她的那場大婚了。”

  鬼佬嘶啞道。

  鳳翎和秦晚要舉行大婚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的,京都百姓都知道這個消息。

  這般算來,沒有多少天了,若是換臉皮,那肯定趕不上。

  “師傅,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嗎?你想,如果我換了平陽的臉,去參加這場大婚,在這場大婚之上以平陽身份說出四年前茶樓那一夜的真相,你猜卿月會崩潰成什麽樣子?嗬嗬嗬嗬……瑤兒實在是等不及要看到那精彩的一幕了……”

  第447章

  卿雲瑤唔哇嗚哇的說著,吐字不清,卻極為興奮。

  鬼佬抬了抬那唯一的一隻眼珠子,“此事為師自有計劃,目前要做的就是將人抓來,還有把所需的藥材備齊……今晚上不早了,明日就讓柳家那小子去買,咱們藏身在這裏,應該是安全的,他們必然想不到我們敢留在京城內……”

  天幕星垂,夜色茫茫。

  無人知道柳城風置辦的別院中,正商量著怎樣惡毒的計劃。

  卿月一無所知。

  而鳳翎和楚宴的人,朝著京都城區之外,尤其是郊區,深山,樹林等等,一直在進行地毯式的搜尋,卻始終一無所獲。

  另一邊,卿月和卿湛玩了一天,便乘著馬車回府,卿二駕車,卿月坐在車廂的門邊,便將簾子給撩開,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卿湛說話。

  “小妹,那秦寧月真逃婚了?”

  卿湛好奇問道。

  想到小妹一句話就讓那秦碩變了臉色,連找茬都忘記了,爬起來就往裏跑。

  “我不知道,我就是隨便亂說的。”

  卿月抬了抬眼。

  卿湛,“……。”

  他小妹自小就聰明,難怪從小到大,出去闖禍的是他們兩個人,回府之後挨揍的隻有他一個,智商上總比他小妹差了點兒。

  “那秦碩就是個沒有腦子的酒囊飯袋,上次被本少爺套頭打了一頓,還是沒學乖,竟還敢找到你麵前來了,看來下次還是要打的重點,最少斷他一條腿,省的他亂蹦躂。”

  卿湛氣哼哼的說道。

  卿月笑了笑,知道她二哥護她,背地裏沒少替她出氣。

  隻是她擰了擰眉,“隻是,我也奇怪,秦寧月為什麽會失蹤?”

  卿月疑惑道。

  記得前不久賜婚下來的時候,她跟鳳翎去過一次秦家,當時她的狀態是不太好,好似生了高熱,但是神情冷冷的,拒絕了他們的幫助,說是接受了聖旨,既然接受了,如今又鬧什麽失蹤呢?

  是真的失蹤了?還是出事了?

  卿月手指扣著車廂,應該是不能出事,秦寧月跟人無冤無仇的。

  還有她去想這些做什麽?又關她什麽事?之前她跟鳳翎好,對秦寧月這個救命恩人還上一分心思,如今卻是連這份心思也淡了。

  “別聽秦碩瞎叭叭,他那人整日流連花樓的,跟他那個嫡姐關係也不好,他會上心?怕不是故意出現在你麵前找晦氣,也是真晦氣,好好的心情被他出現給鬧騰沒了。”

  卿湛哼道。

  卿月看著這般生動的二哥,眉目間也染上笑,“二哥,謝謝你,我今天真的好開心,好像回到了小時候,我感覺自己已經好久沒這麽開心了。”

  卿月感歎道。

  心裏真的很感謝二哥,要不是她的話,今天她應該會很難過,至少沒那麽快開心起來。

  “傻丫頭,跟二哥說什麽謝謝,以後你想,二哥就帶你去玩,讓你每天都快快樂樂的,哈哈哈,到時候煜王爺要是訓斥二哥的話,你可要幫二哥說好話。”

  卿湛開口道,桃花眼微挑,顯然也心情不錯,小妹開心他就開心,覺得這一天過的特別的物有所值。

  他的小妹之前受了那麽多的苦難,以後都該享福。

  大家都是這般想的,所以卿雲瑤可能被鬼佬給救走的事情大家都瞞著她。

  聽到卿湛的話,卿月頓了頓,她像是思索了好久,終於下定了決心,隻聽她緩緩開口,“二哥,我想離開京城了。”

  “啊?離開京城?想去哪裏玩?二哥也可以陪你去,不過你跟煜王爺的大婚之日快到了,到時候等舉辦完了婚禮,咱們在出去,反正二哥每天都很閑。”

  卿湛一邊駕著馬,一邊往後看,桃花眼都是飛揚的。

  “不是,二哥……我說的是不舉辦婚禮了,我要跟鳳翎和離,大哥月底要回去邊關,我想跟著一塊過去。”

  籲。

  卿湛猛地勒停了馬。

  因為急刹,差點兒還甩到自己,卿月是扶著車廂才穩住了。

  “小妹,你說什麽呢?”

  卿湛擰眉問。

  從桃花眼飛揚到此刻的眉頭緊鎖,他回過頭的時候,夕陽下山的暈紅色的光打在他的身上,美如畫卷。

  “二哥,這個決定我隻告訴了你一個人,我知道你一定會向著我的,等晚上回府我跟家裏人說這件事的事情,你到時候幫我說說好話,我怕爹娘還有大哥會不同意。”

  卿月出聲道。

  她這會兒說話是溫和的,可卻讓卿湛一下子愣在那裏,好像也是在這一瞬間意識到了不對,意識到了他的小妹與煜王爺不是普通的吵架而已,竟是鬧到和離的地步了,最重要的是小妹想離開京城?

  這是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小妹你認真的?”

  卿湛凝了眉頭,桃花眼中盡是焦急。

  卿月點了點頭,“二哥,你這麽驚訝做什麽?我想了想,我自出生起,長這麽大好像都沒有離開過京城,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跟隨大哥到邊關走一走,看一看,你們也不用擔心我在外麵會出事,有大哥保護著呢。”

  卿月口氣淡淡的,好像很平靜的在敘述這個事情。

  可這話聽在卿湛的耳朵裏,隻覺得心都碎了。

  “小妹……到底出了什麽事?你是因為煜王爺嗎?你可以跟二哥說說,有什麽事情別瞞著二哥行嗎?”

  卿湛語氣帶了幾分焦急。

  卿月歎了一口氣,看了眼天色,“二哥,真沒什麽好說的,就是我確實是不想跟鳳翎在一起了,但是又懶得糾纏,隻要在這京都城內我就逃不開這些事,這些人,我就不快樂,所以我才決定跟大哥走,我不是在逃避,就是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卿月輕聲道。

  去外麵走一走,死的那一天遺憾也會少一些,她離家了,爹娘習慣了距離,她消失的那一天,爹娘的痛苦也會少一些。

  似是看出卿月眼中的堅定之意,卿湛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疼,整個眼圈都紅了。

  “二哥,你別這樣……大哥常年在外打仗,你不也都習慣了嗎?怎麽我想出去走走,你還眼眶紅了呢,這不還沒走呢?天色晚了,先回府行不行?”

  第448章

  卿湛沒再說話,駕駛著馬車往府上走,隻是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一雙桃花眼憋的紅紅的。

  卿月歎了一口氣,她沒想到二哥的反應會這般大。

  “二哥……”

  駕!

  卿湛抽了一鞭子馬臀,駿馬頓時嘶鳴跑起來了,卿月剩下的話就沒能說出口,她看出來二哥難過了,就好像二哥也看出來她是認真的想要離開京城去外麵走一走。

  很快,馬車到了卿家,有小廝上前接過馬車,卿湛和卿月一起往府內走去,卿湛走在前麵,卿月走在後麵。

  “二哥,你等等我。”

  卿湛步子走的有些快,卿月在身後喊道,他頓了頓,依舊在前前麵走,這時候就迎上了從客廳出來的卿雷山和卿子淵,兩人正在客廳說話,是聽了屬下稟告這才迎出來,卿雷山本來是準備開罵的,結果就瞧見卿湛雙眼發紅的走在前麵,而月丫頭跟在後麵……

  “這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卿雷山下意識問。

  卿湛也站住了腳,抿著唇在那裏生悶氣,心裏還在難受,也不開口。

  卿雷山,“……!”

  “你們兄妹吵架了?”

  卿雷山又問。

  湛兒和月兒兩個孩子感情自小就好,但吵架也是常有的事,長大了之後就很少有了,尤其是月丫頭出了那樣的事兒後,湛兒更是將這個失而複得的妹妹當成眼珠子疼,所以這是出什麽事了?瞧著像是湛兒受了委屈,眼睛都是紅的。

  “小妹,怎麽了?你二哥他欺負你了?”

  卿子淵也出聲詢問道。

  他聲音中總透著股沉穩之意,和一種強大的讓人信任的特質。

  明明是鐵血沙場的將軍,卻是個儒將。

  “沒有,爹爹,大哥,咱們先進去吧,等娘親過來了,我一起說。”

  卿月說道。

  這樣的口氣和話語,這是明顯的有事情要宣布。

  卿雷山和卿子淵對視一眼,便未強求,一起往中庭院的會客廳走,順便讓丫鬟去將容婉給喊過來。

  正好趕上用膳的時候,幾人便轉了個腳步直接去了膳廳,桌子上的菜品很豐富,有葷有素還有湯。

  卿湛始終沉著個臉,整個人都提不起勁,看的容婉納悶極了,有眼神去看自家夫君和大兒子,這是出了什麽事?早晨出門的時候還是高高興興姑娘的。

  就見卿雷山也搖了搖頭。

  卿月讓家裏人先吃飯,省的她一會兒說完了,弄的家裏人沒心情,飯都吃不下。

  但她這樣不說,弄的家裏人更是沒心思。

  “月丫頭,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就直說說,你這樣不說,娘親這心裏一直跳的厲害,有些慌著呢。”

  容婉說道,她是看出自家父親那眉頭皺的都能夾死蒼蠅了。

  卿月歎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筷子,抿了抿唇,抬起眼道,“爹娘,大哥,我是有件事情要宣布……”

  話音落下之後,一家人都看著卿月,卿月深吸一口氣,“我要跟鳳翎和離。”

  她緩緩開口。

  當她將一件大事告知整個家裏人的時候,說明她已經做出了決定。

  此話一出,飯桌上一下子陷入短暫的沉默當中,還是容婉先回過神來,“丫頭,和離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你跟煜王爺的婚約是皇上賜婚……”

  容婉眉眼都是焦急,這事情怎麽就這般急轉之下,直接就和離了呢?

  “娘親,女兒已經決定了,明日一早就會進宮去見皇上和貴妃娘娘,跟煜王爺肯定是要和離的。”

  卿月態度堅定。

  她不想做無所謂的消耗,今早和離,也各自安好,至於大婚的什麽的,也就算了。

  容婉和卿雷山對視一眼,正想著在說些什麽勸勸的時候,這邊卿湛出聲道,“小妹還說,她要離開京城,跟著大哥去邊關。”

  “什麽?”

  卿雷山和容婉啞口無聲,同時看向卿月。

  這下子是真的徹底沒胃口吃飯了。

  卿月輕輕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筷子放下,看向麵露震驚的爹爹娘親,她道,“爹,娘,我確實是想出去走走,但我猜你們肯定是不會放心,所以才想著跟大哥一起,這樣有大哥保護我,你們至少會安心一些,是不?”

  “娘親不同意。”

  容婉直接道,眼睛都紅了,她就這麽一個女兒,之前那是遭了多少大難,好不容易才回到身邊,怎麽能讓她離開,邊關那多遠,她的大兒子常常都是一兩年不回家一次,她的月兒若是也跟出去了,那麽久都不回來一次,她壓根就受不了。

  “爹也不同意。”

  卿雷山也繃著臉道,跟他的夫人站在同一個戰線。

  麵對自己的爹娘,卿月總不能太過於強勢,隻是歎了一口氣道,“爹娘,你們聽女兒說,這京城我是真的不想待下去了,煜王爺和幽王爺那邊,劍拔弩張,與女兒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便是誰也不肯放棄,若是一直這般僵持下去,總有一天會出大事。”

  卿月的話落下,整個膳廳都陷入一種靜謐,沒有人出聲。

  “爹、娘,大哥,二哥,你們都知道我與幽王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本是他的未婚夫,可一朝生死,成了秦晚,又成了鳳翎的王妃,關係確實混亂,原本以為我可以說服幽王爺放手,也以為我跟煜王爺兩情相悅……

  可到頭來才發現,我們之間的信任其實薄如紙張,女兒身份本就特殊敏感,亦是不想在掙紮在這份三人感情之中,所以才想著借此機會跟著大哥出去走一走,去看看漠北的山河,滄瀾山初升的朝陽……。”

  隨著卿月的話真誠而又堅定的落下,卿雷山和容婉都沒有再開口。

  隻是個個繃著臉,顯然接受不了卿月的話,心裏難受著呢。

  卿子淵沒有說話,他隻是偏頭看著小妹,他的小妹眼神看似平靜,可眼眸深處卻分明藏著哀慟,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竟讓小妹心灰意冷到連這京都城都不想呆了?

  “小妹,不管是和離,還是離開京城,若王爺不許,你又當如何?小妹,聽大哥一句說,就算是要離開,也要先把事情解決了不是?否則走到哪裏也不會安心的。”

  卿子淵道。

  卿月抿唇,還未開口,這邊卿湛蹭的一下站起來,“我去找煜王爺,我要問問他到底做了什麽,竟逼的小妹想要和離,並且遠離京城?”

  第449章

  “二哥,你冷靜一點兒。”

  卿月忙喊住他,起身拽住他的袖子,看著他憋紅的桃花眼,卿月歎一口氣,她是萬萬沒想到最沉不住氣的人竟是二哥卿湛。

  “小妹,我冷靜不了,二哥問你什麽話,你又不說,隻一句想和離,就要離開京城,二哥這心裏就跟刀割似的,總要去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如果是兩位王爺欺了你,咱們卿家雖為臣,也必然是要去討回這個公道,萬沒有逼的你離開的道理!”

  卿湛怒道,心頭沉悶的厲害。

  這一下子氣氛是徹底的冷凝下來,誰也吃不下晚膳了。

  卿月沉默了下,她不是不想說,是不知從何而說。

  “小妹,若心裏有委屈,便說出來,所有家人都在,都會給你撐腰。”

  卿子淵也開口。

  大哥的口氣永遠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一句話,讓卿月隱忍已久的平靜終於被撕裂,那雙清靈剔透的眼睛終於紅了。

  “爹娘,哥哥,我不是不想說,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卿月哽咽道。

  一看她這般模樣,便是受了大委屈,卿家人心裏更難受了。

  “我與鳳翎要從一場協議說起……”

  卿月緩緩開口,似夢回曾經。

  從當年出事到現在,對卿月來說過了一年又兩個月,而對卿家人來說是四年又兩個月。

  當初卿月慘死,睜開眼的那一刻,三年已過。

  這是他們卿家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安靜的聽卿月說起那段慘烈的往事。

  從金鑾殿上,他們得知真相的時候,關於月兒經曆的那些事,好多都是他們自己拚湊出來的,但具體的細節他們其實無從得知,甚至不敢去詳細詢問,怕勾起了月兒疼痛而又慘烈的記憶。

  可今日,卿月徐徐道來。

  從落月山頂上慘死,攜恨重生而來的第一眼。

  說她跟鳳翎的貌合神離,相互防備。

  說到那份協議……又說到後來發生的點點滴滴。

  說她在相處的過程中,與鳳翎解開心扉,而後慢慢動情。

  “爹娘,大哥二哥,我與鳳翎之間始於協議,卻也相互扶持,彼此救贖,他救過我的命兩次,棄自己於不顧,我對他是真的喜歡的,始於感動,忠於人品,愛一個人不論時間長短,愛上了就是愛上了,所以我沒想過離開他。”

  卿月緩緩敘述。

  整個膳廳內一片靜謐,飯菜早已涼透。

  也就是這一刻,他們看著卿月沉靜的坐在那裏,敘述她的遭遇和愛情觀念,他們才恍然,其實月丫頭已經長大,而這份成長是慘痛的遭遇所磨煉出來的。

  “我對鳳翎的喜歡是堅定而不容置疑的,從我醒過來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要跟過去的自己告別,深埋與楚宴的那一段感情,我必須要往前走,我不能辜負他,我也是那樣做的,爹娘,哥哥,愛鳳翎這條路我走的義無反顧,我以為他也是這樣……”

  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

  那種無聲的落淚,最是戳人心肺。

  卿月還未開口,卿湛已經紅了眼。

  他是平日裏最能玩鬧的人,玩的野性,卻最是感性,看不得小妹哭,心裏跟刀割似的。

  “可是,他不信任我。”

  卿月道。

  卿月緩緩道來,將楚宴與鳳翎那一晚的衝突,謊言,試探一一說了出來。

  也是在這一刻,卿家眾人也才終於明白了那一晚上發生的事情。

  原本不是普通的吵架,是懷疑,是不信任。

  是煜王爺懷疑,月丫頭跟幽王妃之間有不清白,而最後月兒以清白之身解了煜王爺的七星海棠毒,所以才有了那一晚上幽王爺的發狂,還有煜王爺的絕望悔恨,和月丫頭的心如死灰。

  事情的真相終於在這一刻明了。

  “爹娘,你們說我還能原諒鳳翎嗎?”

  沒法原諒,就因為懷疑,因為不信任,他提分開,提和離,提秦寧月,提大丫鬟。

  “兩清了。”

  卿月端起手邊的茶飲了一口,涼的苦口,涼到了心坎裏。

  好久好久,沒有人說話。

  容婉拿著帕子輕按自己的眼睛,她心疼啊,難怪她的丫頭那晚上回來整個人會疲憊成那個樣子,臉上是半點兒血色也沒有,原來是這樣,她的孩子用清白之身救煜王性命,卻也了卻這段情緣,徒留心傷,用清白證明清白,何其可笑。

  “和離!”

  容婉將帕子往桌子上輕輕一拍,她眼中有淚有怒,心傷的不得了。

  “月兒,娘親之前跟你說過,遇到一段好的感情不容易,是要好好珍惜的,不可輕易說分開,否則會傷了兩個人的心,今日娘親再跟你說一句,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便是信任,隻有彼此信任才能相互扶持一起走下去。

  你與煜王爺之間,出現了這麽大的信任危機,心中生出嫌隙,如果不能消除,這將會成為你心中的一根刺,在以後的日子裏時不時的就會刺痛你一下,最終傷口會越來越大,以至於最後藥石無用。”

  “夫人……”

  聽到自家夫人的話,卿雷山是一臉的苦澀。

  容婉溫柔的眉眼輕輕一抬,“怎麽?夫君是說我說的不對嗎?”

  話聽著還是溫溫和和,卻帶著一股質問的味道,這是心裏帶著氣了,遷怒了。

  卿雷山摸了摸額頭,他這時候也不知道說什麽,在感情這方麵他也是一根筋的,年輕時候看上了婉兒,這輩子就隻愛了這一個女人,從來沒懷疑過一分一毫,連生氣都不舍得,心裏隻有無盡的虧欠和愛意。

  虧欠於他年輕之時戰於殺場,卻將一個偌大的將軍府交給她,一個人帶著孩子支撐過來。

  “夫人說的都對,我跟夫人是一個意見。”

  卿雷山忙道。

  容婉拿起帕子按住眼,心裏還是難受的不行。

  卿湛一直沒有說話,隻是眼尾紅紅,桃花眼沉沉,似在極力的壓抑著情緒。

  而卿子淵卻在此時抬起眼,看向坐在旁邊的小妹,看她雖然一副平靜的樣子,可眼神騙不了人,是受了傷了,還是被跟她糾葛最深的兩個男人所傷,但是……

  “小妹,長兄是有一事不解,這件事是否會有什麽誤會?如果煜王隻是因為聽信了幽王爺的話,那為何他不與你求證呢?大哥總覺得有點兒不符合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