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八章 老友
作者:三尺錦書      更新:2023-12-06 15:06      字數:91084
  第九百八十八章 老友

    一聽到硯兒被罰,柳雲湘自然心疼,忙站起身往外走,隻是來到上書房後院垂花門口,她卻停下了腳步。

    夜色下,硯兒還在走著,相比於前兩日,現在已經很有模有樣了。隻是不知走了多久,他累得腳下已經開始發軟。

    “姑娘?”

    柳雲湘搖頭,“我們現在的處境很難,希望硯兒從這件事中能深刻體會到,隻有體會到了,才能更好保護自己。”

    柳雲湘就這麽站在院門口陪著兒子,也看著他咬牙挺起胸脯,錘煉自己的毅力,努力越走越好。

    什麽禮儀規矩,什麽帝王儀態,在她看來並不重要,但如果在這個過程中能磨練意誌,那陸長安這個老師也算做的合格。

    柳雲湘也舍不得兒子受苦,隻能在心裏一遍一遍祈禱:嚴暮,快回來吧!

    西越天牢,嚴暮被推進了一間牢房裏,他渾身是傷,臉上還有一道,走路一瘸一拐的,被推這麽一下,踉蹌的差點沒摔倒。

    牢門關上,嚴暮輕嗤了一聲,轉而靠著牆坐下,但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疼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待到坐下,慢慢放鬆,他才緩了過來,繼而撩開亂糟糟的頭發。

    自鎮北到西越,這一路上,那梁王不服氣,天天找他比試。他帶著鐵銬,照樣打得他滿地亂爬,那梁王氣不多就讓人圍著他打。

    這不,多少還是受了些傷,但都是皮外傷。倒是昨日進宮,那西越王說要禮遇他,但回身就踢了他一腳,差點把他腿踢斷。

    陰晴不定,殘暴不仁,這是他對那西越王的第一印象。

    他又看了看這牢房,跟個黑洞似的,也沒有窗子,而入口守衛森嚴,想要逃出去,根本沒有可能。

    嚴暮不由歎了口氣,他得想辦法快點回大榮,柳雲湘和和孩子們都等著他呢。正在他發愁的時候,一小石子從西邊扔過來,正好落到他腳跟前。

    嚴暮望過去,但西邊是一堵牆,這石子又是從哪兒來的?

    他挪過去,仔細看了看,沒發現有豁口。

    “誰在那邊?”他壓低聲音問道。

    沒有回聲,就在他疑惑的時候,聽到一點響聲,接著一塊磚被拿開,露出一個口子。嚴暮望過去的同時,一雙眼睛也出現了,也正往他這邊望。

    兩人對上,皆嚇了一跳,各自往後退了一些。

    退了一些,便看不清了。

    “你是誰?”嚴暮又問。

    對方仍不出聲,嚴暮便有些沒耐心了。估摸是天牢的犯人,總歸他也不認識。正想挪回去,突然伸進來一隻手。

    嚴暮先不解其意,再看那隻手,見少了一根小拇指,眼眸深了深,試探性的問:“代王,是你?”

    聽到這問話,那隻手縮了回去,然後那人有望了過來,看眼神也能看出他有些急切。嚴暮仔細打量,因隻能看到眼,而且看不太清,還是不能確認。

    “你倒是說句話啊?”他有些不耐煩了。

    “哢哢……”

    這聲奇怪急了,嚴暮再一細想,“你發不出聲音?”

    那隻手又什麽進來,急切的想比劃什麽。嚴暮想了想,將自己手心放到他手指下麵,他便一字一字的畫了起來。

    “我、是。”

    “毒、啞。”

    “你、怎、麽、在、這?”

    嚴暮扒頭望過去,見這代王跟他一般狼狽,嘿嘿笑了一聲,“我怎麽到這兒的,不重要,就像你怎麽在這兒,也不重要,咱倆屬實難兄難弟。”

    嶺南和南晉一戰中,二人曾並肩作戰,結下了深厚情誼。

    拓跋思齊哢哢也笑了兩聲,確實這些都不重要,反正都是死。

    “老齊,咱們得想辦法逃出去。”嚴暮道。

    拓跋思齊伸過手來,寫了幾個字:“這是死牢,銅牆鐵壁。”

    “你也不想是吧?”

    “不想。”

    “那就想辦法從這銅牆鐵壁裏逃出去。”

    “想不到。”

    “咱倆一起想,我多少比你聰明一些。”

    “哦。”

    “這個字充分表達了你態度,你不承認我比你聰明,但這是有事實根據的。”接著嚴暮說起在嶺南打仗的時候,自己做過多少英明的決定,他又多少次深陷困境,虧得他救他。

    說了一通,二人都笑了。

    “老齊,真的,我必須得回去,我妻兒還等著我呢。”

    拓跋思齊好一會兒才伸出手來,在嚴暮手心寫了幾個字:“一起想辦法。”

    嚴暮反手握住拓跋思齊,“老齊,等出去以後,你跟我回大榮,我養你。”

    然後拓跋思齊就在他手心又寫了一個字:“滾。”

    嚴暮笑了,在絕境遇到老朋友的感覺太好了。

    飛鳳宮,柳雲湘設了宴席,隻宴請了陸長安。

    因為之前的事,秦硯對陸長安還有怨氣,因此並沒有好臉色,柳雲湘拉著他才坐下了。

    “肅平王用心教你,你也要用心學才是。”柳雲湘說了兒子一句。

    “他分明就是故意為難我!”

    “怎麽會,肅平王再如何也不能為難你一個孩子。”

    “他就是在為難我,不想讓我參加朝會!”

    “你一個孩子,我一個婦人,便是參加那朝會,還能翻雲覆雨不成?”

    說到這兒,柳雲湘看向陸長安,眉頭一挑,“肅平王,對吧?”

    陸長安執起筷子夾了塊排骨,先放到了碗裏,繼而才道:“你們母子倆配合的不錯。”

    柳雲湘眼睛眯了一下,繼而歎聲道:“可肅平王總不讓我們參加朝會,百官也會有所猜測,於肅平王的聲名也不好吧?”

    陸長安垂眸笑了笑,“不如讓本王先安靜的吃個飯?”

    柳雲湘笑,“也好。”

    說著她和兒子使了個眼色,二人當下不再提朝會的事。

    陸長安吃了一口菜,再抬頭看向母子倆,輕聲笑了一聲,“硯兒小時候第一次上桌吃飯,我教他拿筷子,那時候就想,若有朝一日,雲湘也能坐一起,那就好了。”

    那時候的事,秦硯自然沒有印象,隻知道剛出生就被迫和父母分開,在危難之際是陸長安救下他和謹煙,而後撫養他長至三歲。

    這份情誼,他得記得,得知道感恩。

    但萬事都有個界,他於他們有恩,並不代表他可以越界。

    “於我來說,有我們一家人在,還有肅平王你在,才算圓滿。”

    陸長安低頭笑,“你們一家人。”

    那便是不包括他了。

  第九百八十九章 朝會

    之後三人沉默的吃完了一頓飯,而陸長安卻還是不提參加朝會的事。

    柳雲湘早就猜到了,她也不急躁,起身給陸長安倒了一杯酒。

    “肅平王,本宮敬你一杯。”說著她先喝了手中那一杯。

    陸長安端起那酒杯,在手指尖撚轉,“雲湘,喝了這杯酒,本王就得必須答應?”

    柳雲湘笑,“隻是一杯酒而已。”

    “怕不這麽簡單吧?”

    “若說有什麽,本宮確實想關心一下鎮北和嶺南的情況,這兩地駐軍原是要送軍籍冊進京的,可送來了?”

    送軍籍冊便是要歸順朝廷了,但前提條件是這皇位上做的是鎮北王亦或是鎮北王世子,他們順的不是朝廷,而是他們鎮北王府。

    陸長安看著柳雲湘,有些不可思議,“鎮北也就罷了,嶺南竟也死心塌地的追隨你們鎮北王府,這是為何?”

    “不管是鎮北的將士還是嶺南的將士,他們都是守衛邊塞,為國鞠躬盡瘁的英雄好漢。而嚴暮為保家國,置身險地,寧流血犧牲,也絕不後退一步。他們看到了他的格局,看到了他所做的努力,於是打從心眼裏佩服。能讓一幫熱血將士們欽佩,自然不愁他們不忠心。”柳雲湘道。

    陸長安搖頭,“本王也可以做到,但本王少了一個像你這樣全力支持他的人。”

    說到這兒,陸長安仰頭喝了手中那杯酒。

    “其實再來之前,本王已經吩咐下去了,明日開朝,請皇上早起準備,請太後垂簾聽政。”陸長安放下酒杯,掃過他二人,“你們坐在那兒,當個擺件就好,別耍小聰明,非是本王忌憚,而是根本沒用。”

    說完這句話,陸長安起身離開了。

    等陸長安走遠了,硯兒不解的看向柳雲湘,“娘,他這話什麽意思?”

    柳雲湘思量了一下,而後衝硯兒笑了笑,“咱們不用多想,明日上朝,得利的時候多說,不得利的時候就不說話,總歸能參加朝會就是打破僵局了。”

    “嗯。”

    “你多學多看,於你日後親政有益。”

    “硯兒知道了。”

    翌日一早,柳雲湘穿上太後的冠服,在承天宮外等著硯兒穿戴好黃袍,而後拉著他一起往朝會大殿走去。

    母子倆緊握著手,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畢竟這樣的場合,他們是第一次參加。

    “娘,我怕說錯話。”

    “你是皇上,你說的話不會錯。”

    “萬一錯了呢?”

    “有娘在。”

    “爹現在哪兒?”

    “他啊,他在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正在想辦法回來。”

    “哦,那我們得守住這江山,等他回來。”

    “嗯,硯兒真棒!”

    朝堂上,隨著秦硯和柳雲湘入座,下麵朝臣也分立兩邊,皆是恭敬的樣子。但柳雲湘卻發現今日有好多大臣未上朝,大殿下麵稀稀落落的。

    朝會仍由陸長安主持,雖請奏的是皇上,但拿主意的是他。

    此時薛和鬆上前,說到幽州督軍肖蒙不聽朝廷詔令,三番五次擅自行動,恐有不軌心思,請旨將他召回盛京受審。

    其他幾位大臣也附議,說是幽州有三萬大軍,乃是中原和北地的要塞,決不能輕忽大意。

    柳雲湘想參加朝會,便是要阻止朝廷召回肖蒙,來一個秋後算賬。

    “據本宮所指,肖將軍是為救被山火所困的百姓才出兵百川峽穀,而他們對峙的也是西越軍,何錯之有?”柳雲湘道。

    她這話一出,下麵就沒人再說話了。

    沉默片刻之後,陸長安道:“那就依諸位所言,先召回肖蒙吧。”

    說著,他再轉身向皇上行禮,“召回的詔書,本王會讓翰林院草擬,請皇上和太後過目之後,加蓋璽印。”

    柳雲湘皺眉,這是當他們是空氣了?

    這下麵都是陸長安的人,自然沒有聲援她,隻是其他大臣,他們是受陸長安打壓還是什麽,為何不參加朝會?

    下朝前,柳雲湘又提起吳敏的案子,仍舊沒人理她。

    回到後宮,柳雲湘思量想去一番,而後帶上子衿和馮錚出宮去了。

    接連去了好幾位大臣的府邸,卻沒一位請她進府的,有染病的,有外出不在家的,甚至還有在家辦喪事的,仔細一問,死的就是一條狗。

    最後來到刑部尚書高文昌府前,仍舊被拒之門外。隻是要走的時候,那守門小廝塞給馮錚一個紙條。

    “這高大人在雲祥酒樓候著您呢。”

    柳雲湘忙趕了過去,來到二樓雅間,推門進去,那高文昌見到她,不是先行禮,而是讓下人們趕緊關上房門,切莫被西廠的眼線看到了。

    等門關上,高文昌才向柳雲湘行禮。

    “太後,下官失禮了。”

    柳雲湘歎了口氣,“高大人知我是誰吧?”

    “知,您是鎮北王妃,自然也是名正言順的太後。”

    柳雲湘點頭,她頂著葉遙的身份坐上太後之位,蒙騙了很多朝臣還有天下百姓,但先前與鎮北王府交好的那些大臣,因為見過她,所以瞞是瞞不住的。

    這高文昌就是,嚴暮曾在刑部供職,曾一手提拔高文昌。

    “今日本宮和皇上參加朝會,好多大臣都病了呢。”柳雲湘坐下道。

    高文昌歎了口氣,“哪是病了,大家是不敢得罪陸長安。”

    “哦?”

    “這陸長安手段太狠,前幾日在宮外商議政事時,禮部一個官員提出朝會應當恢複正常,請皇上和太後參加。結果翌日西廠就翻出這官員曾收受賄賂一事,當天就免了官職,而且還要罰十倍的款子交給朝廷,逼得那官員最後賣兒賣女。經此一事,大家都怕了,因此今日能找借口不參加的就不參加,即便參加也不開口多說話。”高文昌無奈道。

    柳雲湘默了一下,“禮部這位官員收受賄賂,卻是有把柄,諸位沒有做過這些事,又怕什麽?”

    “吳敏吳大人呢,他光明磊落,不依舊落得那樣的下場。”

    柳雲湘沉了口氣,其實也不能怨這些大臣,誰想自找麻煩呢。

    難怪昨晚陸長安會那麽多,原來他已料到今日的局麵。

    不行,她得想辦法讓朝臣信任他們母子!

  第九百九十章 兩條人命案

    柳雲湘想高文昌了解了很多事,但如何讓朝臣對他們母子有信心,卻是個難題。

    “如果我能絆倒薛和鬆呢?”柳雲湘道。

    高文昌聞言,震驚是有,但更多是好笑,“太後,非是臣不信任您,而是這薛和鬆是陸長安的左膀右臂,很多他不方便出麵的事都是薛和鬆代為處理的,他怎麽可能讓您卸了他一條胳膊?”

    “若我真的絆倒了呢?”柳雲湘再問。

    高文昌默了一下,道:“臣第一個上朝!”

    “好,一言為定。”

    薛和鬆借著陸長安的勢上位後,幹了太多壞事,罄竹難書。她向高文昌打聽了很多,但目光最終放到了一姓李的四口之家上。

    用高文昌的話來說,這案子雖然牽扯兩條人命,但與薛和鬆犯下的其他大錯相比,實在微不足道。甚至查清了真相,他也能開脫。

    但柳雲湘仍舊打算從這入手,“正是因為不起眼,所以才不會引起薛和鬆的注意,才能在合適的時候給他一重擊。”

    高文昌讓柳雲湘稍等,他去了衙門,約莫半個時辰後,拿來了那案子的卷宗。

    “您看,李家第一次報案是狀告薛家小公子薛萌,他帶惡奴三人害死了李家的兒子李文秀。”

    薛萌?

    不就是在國子學和硯兒他們發生過衝突的那個孩子!

    “案子結案時判定是李家小公子意外撞牆而亡,而案宗還記錄這孩子身上有很多傷,是薛萌帶著家奴打的,但都不是致命傷,因此判薛家賠償李家十兩銀子。”

    “案子就這麽結了?”

    柳雲湘皺眉,這明顯還有隱情!

    “李家第二次報案,狀告的也是薛家,這次是薛家二爺薛和鬆。”

    “還有第二次?”

    高文昌點頭,繼而歎了口氣,“李父不滿兒子慘死,不接受薛家的銀子,上門討公道。薛家將他趕了出去,而他在回家的路上失蹤了。”

    “失蹤了?”柳雲湘挑眉。

    “失蹤了,所以李家先報失蹤,尋了數日無果後,再狀告薛家謀害人命。而官府在調查之後,認定薛家無罪,但薛家願意多出十兩銀子,以寬慰家屬。”

    柳雲湘哼了一聲,“兩條人命,二十兩銀子,便這麽打發了!”

    “兩個案子都是經京兆府,再到刑部,依法依規,並無疏漏之處。先前太後您問我薛和鬆犯下的罪,我原是想不起這案子的,因是前兩日在街上撞上一個瘋婦,她搶人家孩子,人家父親要打她,我過去調解,竟旁的百姓提醒才想起了這案子。”

    “李文秀的母親瘋了?”

    “哎,兒子慘死,丈夫失蹤,她受不了這個打擊瘋了。”

    從雲祥酒樓出來,柳雲湘帶著子衿和馮錚,主仆三人按著高文昌給的地址往南城去了,找到一叫青石胡同的地方,在胡同口停了車。

    馮錚扶著柳雲湘下了馬車,“姑娘,高大人不是說了麽,李家隻剩一頭發花白的老婦人還有一個腦子不清楚的婦人,他們還敢告薛家嗎?”

    柳雲湘搖頭,“先看看情況吧。”

    這條胡同很深,柳雲湘本想讓馮錚去打聽一下李家在哪兒,在周圍沒有人,他們隻好先往裏走走。走了一段,看到一頭發全白了的老婦人挑著擔子往這邊走來。

    老婦人身子壯實,腿腳也靈便,走路帶風。

    馮錚忙上前攔住,“老人家,我們跟您打聽一戶人家……”

    馮錚話還沒說完,那老婦人卻撞開他繼續往前走,“沒空。”

    不想這老婦人力氣還挺大,馮錚不防備,往後退了一步才站穩。他摸摸鼻子,忙又追上去。

    “大娘,不耽擱您的時間,我就打聽一下這胡同裏有沒有一戶姓李的人家。”

    老婦人腳步邁的很快,理都沒有理馮錚。

    馮錚左右瞧瞧,也沒別人能打聽,隻得追上去道:“大娘,您這擔子裏是什麽,好香啊。”

    “鹵雞。”老婦人道。

    “我買一隻!”

    聽這話,那老婦人才停下腳步,“你要一隻?”

    “是。”馮錚忙點頭。

    老婦人原虎著一張臉,聽到這話,立時笑開了,“小夥子,我給你說,這雞是大娘自己養的,鹵料是自己配的,放到鐵鍋裏燉了兩個時辰,又悶了一晚上,十分入味。你去吃吧,保管你滿口流油,吃了還想再吃。”

    說著老婦人撩開竹籃上的白布,從裏麵挑了一直最大最肥的。

    “大娘,我跟您打聽一下哈,這胡同裏是不是有一戶姓李的人家,男人叫李響,於一年多前失蹤了?”馮錚問。

    老婦人裝好了雞,衝馮錚搖頭道:“這胡同裏沒有姓李的。”

    “沒有?”馮錚眨眨眼,難不成找錯了?

    “這南城的胡同名字相同的就有好幾條,你們還是去前麵看看吧。”

    “那大概是真的走錯了。”

    馮錚掏出碎銀子給了那老婦人,而後衝柳雲湘他們搖搖頭。

    二人的對話,柳雲湘也聽到了,她看著那老婦人挑著擔子過來,腿腳靈便,精神飽滿,走到跟前還衝她笑了笑。

    柳雲湘衝老婦人點了點頭,“您慢點。”

    “不能慢,得趁著熱乎賣了,口味兒才好。”老婦人笑嗬嗬道。

    等老婦人走遠了,子衿小聲道:“沒買她的鹵雞前,她理都不理你,問句話還要撞你一下,買了她的鹵雞,她就笑開了花。”

    柳雲湘笑,“誰讓咱耽擱人家做生意了。”

    馮錚走過來,將鹵雞遞給子衿。

    “還熱乎著。”

    子衿嘿嘿一笑,忙接過鹵雞,知柳雲湘和馮錚不吃,她也不客氣,先咬了一大口。隻是吃了一口,忙又吐了。

    “好鹹!”

    “這麽鹹嗎?”

    見子衿皺著臉,馮錚嚐了一口,確實太鹹了。

    他無語道:“那大娘說我們吃了還想再吃,她莫不是開玩笑的?”

    既然說南城有好幾條青石胡同,那就得靠打聽了,但今天天不好,在街上竟一個行人也碰不上。走出去老遠,才碰上一個年輕,問道青石胡同,那年輕指了他們來時的方向。

    馮錚道:“我們去別的青石胡同。”

    年輕撓撓頭,“南城隻有一條青石胡同。”

  第九百九十一章 婆媳兩個

    主仆三人回到原先的地方,望著那條胡同,一時都沉默了。顯然,他們三人被那老婦人騙了。

    這時有過路的,馮錚忙上前問。

    婦人指著胡同裏麵,“你們一直往前走,門前有一顆大槐樹的就是李家了。”

    指了路,那婦人有好好奇的打量了他們一番,“不過你們是什麽人啊?”

    馮錚想了想道:“我們是李家的遠房親戚。”

    “他家還有親戚?”婦人歎了口氣,“看你們這穿著,定是有錢人家,既然是親戚,那就幫幫她們婆媳吧,太可憐了。”

    說完,那婦人轉身回家了。

    主仆三人按著婦人所指,一直走到那大槐樹前,卻見那戶人家門用鐵鎖鎖住了,而且已經生鏽,顯然是好久沒有開過了。

    馮錚氣道:“那婦人不會也騙了我們吧?”

    子衿無語,“大概是了。”

    主仆三人在門前站了一會兒,正要離開時,卻聽到了裏麵有動靜。

    “響哥,中午吃烙餅,行不行?”

    “你最喜歡吃烙餅了,就是費油費麵。”

    “昨天買了幾隻肥雞,賺了些錢,買了米麵和油。不過也得省著,文秀的毛筆都禿了,我得給他買一支新的。”

    聽到裏麵的聲音,主仆三人麵麵相覷。

    馮錚道:“這門都鏽成這樣了,裏麵怎麽還會有人住?”

    “是啊,而且至少有兩個。”子衿道。

    柳雲湘卻搖頭,“你們仔細聽,女子其實是自說自話。”

    馮錚和子衿又聽了一會兒,果然隻有一女子說話。

    “文秀,出來透透氣,別老盯著那書看,眼睛要不好了。”

    子衿眼珠一轉,“所以這就是高大人口中那個因為兒子和丈夫先後出事而瘋掉的女人?”

    “應該是了。”

    三人往後退了退,正想著如何進去,這時院裏突然冒起濃煙來了,還傳來女人的呼救聲。

    “響哥,火燒出來了!快過來幫我撲滅!”

    瘋女人真的點火做飯了,而且還把火燒到了外麵!

    在外麵已經能看到火苗了,同時也聽到了瘋女人驚呼的聲音。

    “你們倆快翻牆過去救人!”柳雲湘忙道。

    馮錚和子衿忙翻牆過去了,柳雲湘站在外麵,正擔心的時候,見賣鹵雞的老婦人顛顛的跑了過來。來到門前,看到那濃煙,她哎喲了一聲。

    “你這瘋子,幹脆把我這把老骨頭燒掉算了!”

    說著,她將擔子往地上一扔,竟繞個圈往東院牆那邊去過去了。柳雲湘跟在後麵,這才發現這家的東院牆倒了,根本不用走門。

    子衿拉著那瘋婦人,馮錚迅速將火給撲滅了。

    老婦人上前,先看了看那瘋婦人沒有受傷,而後氣得打她,“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出門,更不要點火做飯,你怎麽就是不聽!”

    再看那被燒毀的廚房,老人更急了,啪啪的打那瘋婦人。

    “娘,我錯了,我想給響哥烙大餅。響哥喜歡吃,一次能吃三個。”

    聽到這話,老婦人嗚咽了一聲,將瘋婦人拉著做到一旁,“你啊,你不能再這麽瘋下去了。”

    瘋婦人被熏的臉黑黢黢的,老婦人擰了帕子給她擦臉。

    “我老了,哪日走了,你可怎麽辦。”

    “響兒死了,文秀也死了,別惦記他們了,咱們就過好咱們的日子吧。”

    不管老婦人怎麽說,那瘋婦人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嘴裏不停念叨著:“響哥幹活累,他想吃烙大餅。文秀書讀得好,以後一定有大出息。”

    馮錚和子衿退到柳雲湘身邊,主仆三人見此清醒,皆唏噓不已。

    老婦人哄著婦人進屋了,這才看向柳雲湘他們。

    “剛謝謝你們了。”老婦人道。

    柳雲湘搖頭,“其實我們來找二位有事想……”

    “對了,那隻雞鹹了,我把銀子退給你們吧。”

    說著老婦人掏出馮錚先前給她的碎銀子,要還給柳雲湘。

    柳雲湘退回去了,老婦人故意打斷她的話,大抵是猜到他們可能要問她兒子和孫子的事了,但她不想再提。

    柳雲湘便順著這話問,“您是不小心放鹽放多了吧?”

    提起這個,老婦人又有些生氣,“我這兒媳啊,腦子不大清楚,我鹵雞的時候,她好心過去給我燒火,估摸是趁我不注意,加了一把鹽。”

    “今天沒有買出去多少吧?”

    “賣給你們一隻,一位鄰居買了一隻,回頭就去街上找我了,說鹹的沒法吃。我還杠了人家兩句,結果一嚐味兒,還真是。哎,一共鹵了五隻,可賠大發了。”說著老人深深皺起了眉頭。

    看這家裏的境況,婆媳倆生活應該很困難的。

    “我們把這五隻鹵雞全買了。”柳雲湘道。

    “可鹹的沒法吃啊。”

    “家中有狼狗,它們分食了就是。”

    柳雲湘讓馮錚掏銀子給老婦人,老婦人雖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接住了。

    “那就謝謝這位夫人了。”

    “你們家的事,我了解了一些,如若你們還想為家人伸冤,我可以給你們做主。”柳雲湘道。

    老婦人看了看柳雲湘,繼而搖頭,“我們沒有冤,我們就……就想活著。”

    柳雲湘便也不再多勸,隻說老婦人若反悔,可以去靈雲糧鋪,那邊的人會給她傳消息。

    離開的時候,老婦人將鹵雞包起來給馮錚。見柳雲湘已走遠,但看那背影,便覺此女子不簡單。

    “你家夫人是哪家府上的?”老婦人問。

    馮錚笑了笑,湊近一些,小聲說了一句。

    老婦人聽到,驚得瞪大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

    “所以我家夫人說能給你家伸冤做主,可不是虛言。”

    回宮的路上,柳雲湘問馮錚可向那老婦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說了。”馮錚一邊趕馬車一邊回道,“隻是不知她會不會去靈雲糧鋪。”

    柳雲湘揉揉額頭,“百姓都知道如今是肅平王主持朝政,而陽國公府和他交好,皇上和太後不過是個擺設,但看這老婦人肯不肯搏一搏了。”

    剛回到宮裏,有侍衛來報說鎮國公夫人和薛二夫人進宮求見。

    “她們二人怎麽突然來了?”子衿皺眉,“不過她們都認識您,隻要見了您,定能認出來,還是別見了。”

    柳雲湘也是這樣想的,尤其那薛二夫人沒什麽分寸,一旦讓她知道了,必定會宣揚出去。她正想回絕,又有侍衛來報,說是這兩位夫人竟打了起來,就在宮門口。

  第九百九十二章 動手

    這鎮國公夫人一向穩重,她居然會和別人打起來,柳雲湘不免有些吃驚。思量了片刻,她讓侍衛將二位夫人帶來飛鳳宮。

    約莫一刻鍾後,柳雲湘帶著麵紗,一邊咳嗽一邊自內殿走出來。

    那鎮國公夫人和薛二夫人忙上前行禮。

    “二位夫人不必多禮,坐吧。”

    薛二夫人一臉討好的看著柳雲湘,“太後消瘦了許多,想來也是,前庭後宮都要照料,日理萬機,定十分辛苦。”

    柳雲湘睨了那薛二夫人一眼,淡淡道:“本宮吃的好睡得好,想來是二夫人眼花了。”

    這話一點麵子都沒給薛二夫人,她隻能幹巴巴的笑了笑。

    “那就好,太後身體康健才是大榮之福。”

    “不過太後您怎麽帶著麵紗?”薛二夫人又問。

    柳雲湘再咳嗽了幾聲,“昨夜染了風寒,不想把病氣傳給二位罷了。”

    “若能替太後分擔病痛,乃是臣婦的福氣啊!”薛二夫人逮住機會就趕緊獻媚。

    “這病要是能商量,本宮一定傳給你,不枉你一片孝心。”柳雲湘譏諷道。

    二夫人卻沒聽出來,喜道:“臣婦理應孝敬太後。”

    “二夫人耳朵不好使吧?”

    “啊?”

    “聽不出好賴話啊!”

    薛二夫人這下聽出來了,笑容又僵在了臉上。

    柳雲湘在正位上坐下,見鎮國公夫人頭發花白坐在那兒,一身素淨,穿著也是普通的緞麵外裳,若不提及她的身份,還以為是普通小吏的內眷呢。

    自鎮國公去世,鎮國公府被打壓,三個兒子皆被革職,如今坐吃山空,雖有爵位,但已大不如前了。

    再看鎮國公夫人臉上竟有三道抓痕,柳雲湘眉頭皺了一皺。

    “鎮國公夫人,您臉上這是……被狗抓了?”

    這話一出,那薛二夫人臉一紅,忙搶在鎮國公夫人前跟柳雲湘訴苦。

    “太後,您可得要給臣婦做主啊,鎮國公府以勢壓人,上門就打人。您瞧瞧我這臉,還被她扇了一巴掌呢。“

    薛二夫人側過臉給柳雲湘看,“啪的一聲,打得可用力了。”

    柳雲湘看了一眼,“沒紅沒腫,看來國公夫人力氣不大啊。”

    薛二夫人一聽這話,忙又湊近一些,“太後,您仔細看,真的有!”

    “行了,本宮隻問你一句,國公夫人臉上的傷,是你撓的?”柳雲湘冷聲問。

    薛二夫人見太後竟沒有向著她,不由有些疑惑,畢竟她給葉遙辦了不少事,葉遙也一向器重她的。也因此,她才揪著鎮國公夫人進宮,想讓太後再幫她出口惡氣。

    見薛二夫人不說話,柳雲湘一掌拍在桌子上,“二夫人,本宮再問你,國公夫人臉上的傷是不是你撓的?”

    “是,隻是……”

    “無知的蠢貨!國公夫人長你一輩兒,再如何你也不該跟她動手!”柳雲湘喝道。

    這一下不止薛二夫人懵,國公夫人也懵了。因為在她以為,葉遙和薛二夫人沆瀣一氣,定然會偏向她,她本不想來宮裏告狀,還是這薛二夫人推搡著她來的。

    可自進來,太後連連針對薛二夫人,讓她一時有些看不懂了。

    薛二夫人懵過後,忙跪下了,“太後教訓的是,臣婦不該跟國公夫人動手,可實在是她欺人太甚了,臣婦氣不過啊。”

    柳雲湘緩了緩麵色,端起一杯茶喝了口,“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二夫人想搶先說,柳雲湘咳嗽一聲製止了,讓國公夫人說。

    國公夫人沉思片刻,道:“原是兩個孩子發生了一些誤會,倒也不是什麽大事,不值當驚動太後您的。”

    柳雲湘垂眸,鎮國公府怕她偏幫薛二夫人,想要大事化小。

    “原是這樣。”柳雲湘再看那薛二夫人,“二夫人怎麽說?”

    那薛二夫人心思轉了一轉,道:“國公夫人說得對,小孩子之間的事,確實不該打擾太後,那我們……”

    這話還沒說完,宮門口侍衛又來報說是鎮國公府的小公子和陽國公府人的小公子打起來了。

    柳雲湘挑眉,這還沒完沒了了?

    聽到這話,那薛二夫人嗷的哭了一聲,“太後,您的給臣婦和臣婦的兒子做主啊!”

    “行了,別嚎了,有事就說事。”柳雲湘皺眉道。

    那二夫人忙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原是她兒子在街上撿了一塊玉佩,那鎮國公府的小公子非說是他的,她兒子不信,二人就打了起來,中間不小心將那玉佩給摔壞了,那鎮國公夫人小公子不依不饒,打得她兒子滿身是傷。而她家還沒怎樣,鎮國公夫人卻找上門理論,非要她兒子賠禮道歉,於是她們二人又發生了口角,以至動手。

    “太後,這不欺負人麽,我兒子就撿了一塊玉佩,本來是想交給官府的,她家孩子非說是他的,這怎麽可能。這麽小的孩子就開始撒謊,也不知鎮國公府怎麽教育的。”說著二夫人還別了鎮國公夫人一眼。

    鎮國公夫人氣得直拍胸口,可有想到孫兒在宮門口,實在不放心,“太後,可否先將兩個孩子帶進宮,我怕他們出手沒輕重。”

    柳雲湘應了,讓侍衛去將兩個孩子帶進來。

    這個間隙,鎮國公夫人說道:“那玉佩本就是我家欽哥兒的,而且也不是丟了,而是他家兒子搶去了。”

    “嗬,你家這二年都靠著典當過日子,尤其前一段時間你家大爺受賄,為了贖他出來,還補了一大筆銀子,哪還會有這麽好的玉佩,便是有也早就典當了。”薛二夫人毫不客氣的揭開了鎮國公府的遮羞布。

    鎮國公夫人氣紅了臉,幾次開口都難受的說不出話來。

    “是,我們家是沒落了,可……可是我們的就是我們的,不是就不是,我們還沒到去偷去搶的地步!”

    這時兩個孩子被帶來了,陽國公府小公子也就是薛萌,長得又高又壯,穿金戴銀的,一臉蠻橫之氣。而鎮國公府小公子則瘦瘦高高的,像是原先底子不錯,後被餓成這樣,麵黃肌瘦的。

    這孩子是二房的,大房那對雙胞胎已經被她送去鎮北了。

    哪知剛進來,那鎮國公府小公子竟一下倒地上了。

  第九百九十三章 套話

    鎮國公夫人嚇得忙扶起孫兒,見他捂著肚子,忙撩開他衣服,下麵竟有好大一塊青紫。

    “這是?”

    鎮國公夫人想到什麽,抬頭怒氣衝衝的質問薛萌,“是不是你打的?”

    薛萌卻不以為意,“我就打他了,你能怎麽著?”

    薛二夫人瞪了兒子一眼,忙看向柳雲湘,“太後,小孩子間打打鬧鬧的,沒什麽的,我兒子也一身傷,您看這。”

    薛二夫人忙拉起兒子的胳膊,挽起袖子,但卻沒找到一點傷。

    “那就是在背上,我記錯了。”薛二夫人幹笑道。

    柳雲湘沉下一口氣,先讓宮女去請了太醫,而後讓鎮國公夫人帶著小公子去偏殿等候。

    祖孫倆離開後,廳堂隻剩薛二夫人和薛萌了。

    “太後,其實這鎮國公府已是昨日黃花了。”

    柳雲湘挑眉,“什麽意思?”

    “再不複盛況,隻差伸手拔掉了。”

    “拔掉?”柳雲湘冷嗤一聲,“鎮國公府隻因得罪了你陽國公府就要被拔掉?”

    “太後,臣婦才不是這意思,臣婦是……是覺得他們對您不忠!”薛二夫人忙轉了個話音道。

    柳雲湘淡淡道:“他們對本宮忠不忠的不重要,對朝廷對大榮對天下百姓忠就夠了。”

    這話說得大義,薛二夫人不由又打量柳雲湘,這還是那個自私自利的葉遙麽?

    “您……您可以摘下麵紗的。”

    柳雲湘冷睨了薛二夫人一眼,“本宮麵前,二夫人太放肆了。”

    薛二夫人嚇了一跳,“臣婦知錯。”

    柳雲湘不再搭理那二夫人,轉而看向薛萌。他跟硯兒一般大的年紀,長得高高壯壯,一臉桀驁之氣,哪還有當初跟在梁文安身後時小心討好的樣子。

    “薛萌,那玉佩好看嗎?”柳雲湘問。

    薛萌竟還不想搭理,他娘拍了他一下後腦勺,仔細跟他說:“這位是太後,你皮收緊實一些。”

    聽了這話,薛萌才轉過身,恭敬的答了一句:“好看。”

    “你喜歡?”

    “也沒多喜歡,反正就是想要。”

    “太後,這孩子不會說話,他的意思是那玉佩是他撿來的,雖然好看,雖然喜歡,但還是要交給官府,由官府找到失主,還給失主的,不能因鎮國公府小公子一句話就給了他。我兒子一向想的周全,這不既得罪了人了,還被打了。”說著薛二夫人開始替兒子委屈上了。

    柳雲湘心思轉了一轉,衝薛萌道:“本宮這裏有很多好玩的小玩意,你可想要?”

    薛萌忙點頭,“想!”

    “不不,這不合適。”薛二夫人忙要拒絕。

    柳雲湘站起身來,衝薛萌招了招手,同時對薛二夫人道:“你還是去偏殿看看鎮國公府小公子吧,到底是被你兒子打傷的,若有個好歹,事兒可就不好辦了。”

    薛二夫人自是不敢不從,隻得囑咐兒子要恭敬,然後去偏殿了。

    柳雲湘帶著薛萌來了內殿,打開放在床頭的一個大木箱,裏麵確實有好多金銀珠寶,乃是葉遙受賄所得。

    那薛萌尤其喜歡玉飾,一件一件挑選著。

    柳雲湘坐在旁邊,心思轉了一轉,道:“你喜歡的東西,自然就該是你的,那欽哥兒實在討厭,竟還跟你搶。”

    薛萌聽到這話,先默了一下,而後小聲道:“那玉佩就是我撿的。”

    “不論是不是撿的,隻要你喜歡,他就該給你。你爺爺是陽國公,你爹更了不得,如今在這盛京,誰能比得上你家。”

    到底是孩子,雖有幾分戒備,但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洋洋得意,“哼,我倒也沒多喜歡那玉佩,可他偏要和我搶,還說是他爺爺給他的,那我就摔碎了好了,還給他!”

    柳雲湘臉色沉了沉,這孩子已經被薛家教育成什麽樣子了,實在欠收拾!

    不過柳雲湘緩了一緩,仍舊恢複之前的和顏悅色,“對了,你認識李文秀麽,他跟你差不多大?”

    一聽李文秀,薛萌立時有了防備,抿緊嘴巴不說話了。

    “我見過那孩子,聽惹人厭的。”柳雲湘道。

    聽到這話,薛萌轉頭看向柳雲湘,“你也討厭他?”

    “嗯,太討厭了,總是拿著一本書裝樣子,好似什麽都懂,可以他那出身,難不成還妄想考上狀元不成,真可笑。”

    她讓馮錚在李家那胡同打聽了打聽,隻李家這孩子天資聰穎,因得一老夫子喜歡,便自他三歲開始跟著讀書。四書五經全都背的滾瓜爛熟,而且見解獨到,得了‘小神童’的稱號。今年十歲,本是要準備鄉試的。

    可惜,著實可惜。

    聽到柳雲湘這樣說,薛萌忙點頭,“就是,我們書院的夫子常用他貶低我們,說他日後必定大有出息,而我們即便出身再好也不及他一分。”

    柳雲湘默,“所以你因此厭惡上了他?”

    “哼,我原也沒想跟他計較,隻是那日夫子問我問題,我沒有答上來,夫人又訓斥了我,還說李文秀一定知道,那我得去會會這個‘神童’。你知道我看到他時多可笑麽,他正在幫他爹看攤。他家是賣活雞鴨的,他就坐在一堆雞鴨裏讀書,雞糞鴨糞圍繞,將他也熏得臭烘烘的。”

    “我問他君子有九思,都有什麽。這是夫子問我的,那小子竟真的答上來了,還一臉得意。我跟他說,他這種人讀書沒用,他還不服,說我也就是仗著家裏有錢有勢,不然什麽都不是。是他先惹火我的,我才讓人打他了,然後……”

    薛萌撇撇嘴,“反正是他自己撞到牆上的,撞死了,活該。”

    柳雲湘暗暗咬了咬牙,一個小生命,本可以精彩綻放,卻因答對了一個問題被害死了。而害人者根本不覺得自己錯了,還洋洋得意,罵著是他活該。

    柳雲湘真想抽這薛萌幾巴掌,但眼下隻能先忍下這股火氣。

    “確實,他活該。”

    聽到柳雲湘認同自己,薛萌眼睛一亮,“太後,您是個講理的,我喜歡你。”

    柳雲湘笑,“不過後來聽說他爹將你家告上衙門了?”

    “是啊,那又怎樣,我們家還能怕他不成。”

    “確實,可他後來失蹤了,是嗎?”

    “呃,失蹤了。”

    “誰也不知道他在哪兒,你也不知道吧?”

    “我……”薛萌張了張嘴,但還是顧忌著什麽沒說出來。

    柳雲湘默了一下,小聲道:“這種人就不該活著。”

    薛萌忙點頭,“他確實死了。”

    “哦?那他在哪兒?”

  第九百九十四章 開始

    外殿吵了起來,能聽到鎮國公夫人歇斯底裏的喊聲。

    柳雲湘見薛萌把玩這一匹小金馬,愛不釋手,便將之退給了他。

    “送給你吧。”

    薛萌眼睛一亮,問道:“真的送給我嗎?”

    “當然,不過剛才我問你的話,回去別跟你爹娘說。”柳雲湘交代。

    薛萌不解,“為何不能說?”

    柳雲湘一笑,“因為你爹會揍你,不信你試試。”

    估摸是想到了父親揍他時有多疼,薛萌臉上露出懼色,同時忙搖頭,“我才不會跟他們說,也沒什麽好說的。”

    “確實,反正在你們薛家人眼裏,他們窮苦百姓的命低賤的很,還不如一條狗。”

    “我家的狗會搖尾巴,他們還不會呢!”

    柳雲湘帶著薛萌出去,正見鎮國公夫人扒著薛二夫人:“你們欺人太甚了,欺人太甚了,那玉佩是他爺爺留給欽哥兒唯一的念想了,是他的寶貝啊!我們家日子是不好過,隻能靠典當過日子,我家欽哥兒懂事,瞞著我們想把玉佩當了接濟家裏,可他從那當鋪幾進幾出,實在舍不得啊!他如此珍重這玉佩,卻被你家孩子搶走,搶走就搶走,摔到地上,指著我孫兒的鼻子罵,罵他是賤種!你們大人怎麽教育孩子的,教出來這麽一個小畜生!”

    那薛二夫人原還顧及這裏是宮裏,忍了一會兒,但聽到鎮國公夫人罵自己的寶貝兒子,當下猛地用力推開鎮國公夫人,將她推倒在地。

    “我兒子說錯了麽,你們鎮國公府已經沒落了,與庶民有何不同,罵你們是賤種,你們就是!今兒鬧到宮裏,本宮就是要你們家徹底完蛋!”

    “二夫人好大的口氣啊。”柳雲湘帶著薛萌從後殿出來。

    薛二夫人一時口快,見柳雲湘出來,忙收斂先前囂張跋扈的樣子,低頭彎腰道:“太後,您要明鑒啊,原是鎮國公夫人先罵我家的,我一時氣憤才回擊的。”

    柳雲湘讓宮女先將鎮國公夫人扶了起來,又問道:“小公子如何了?”

    鎮國公夫人提到孫子,終是忍不住紅了眼,“太醫說、說受了內傷、得仔細養著。”

    柳雲湘斜睨了薛二夫人一眼,“二夫人可聽到了?”

    薛二夫人抿了抿嘴,“聽到了,可……”

    “本宮乏了。”她打斷薛二夫人的話,同時揉了揉額頭,“本就是孩子之間鬧矛盾,你們卻非要鬧到本宮麵前,擾本宮不清淨。哎,便讓二夫人你說,此事該怎麽解決吧。”

    薛二夫人揣摩太後這話,顯然是嫌麻煩了,想盡快解決。

    “他家孩子有錯,我家孩子也不能說一點錯沒有,既他家孩子受傷了,我們賠銀子就是。”薛二夫人道。

    “我們不要銀子,我們就要他們家道歉!”鎮國公夫人氣憤道。

    柳雲湘抬手,不讓鎮國公夫人往下說,她看向薛二夫人,“賠多少銀子?”

    薛二夫人隨口道:“一百兩足夠了吧?”

    “鎮國公府小公子金嬌玉貴,一百兩可不夠。”

    “這……”薛二夫人皺眉,這太後是幫她還是幫鎮國公府啊,“那您說多少?”

    “一萬兩。”

    “啊!”

    柳雲湘淡淡道:“五千兩賠醫藥費,五千兩賠那玉佩,本宮覺得挺公道。二夫人,你陽國公府家大業大的,不至於拿不出來吧?”

    薛二夫人抿嘴,別說陽國公府了,便是她二房拿出這一萬兩也不過九牛一毛。畢竟這二年,隨著陽國公府崛起,她夫君身居要職,很多人排著隊往他家送銀子呢。

    “既然太後開口了,一萬兩就一萬兩吧。”

    柳雲湘點頭,讓薛二夫人帶著薛萌先走。

    薛二夫人看到兒子手裏的拿的小金馬,還是覺得太後是向著他們的,雖賠了錢,但也給了賞賜。

    於是離開時,特意舉起那小金馬向鎮國公夫人炫耀,同時行禮道:“臣婦謝過太後賞賜。”

    鎮國公夫人看到那小金馬,臉更加蒼白,知今日討不到公道了。

    等薛二夫人帶著薛萌離開後,柳雲湘摘下了麵紗,再看向鎮國公夫人,見她低著頭,仿佛這一刻又蒼老了許多。

    鎮國公府頂梁柱倒下,迅速的由盛轉衰,遭遇諸多災禍,她想頂住,但發現自己根本頂不住。

    “國公夫人,陽國公府和薛和鬆已經成勢,要想扳倒他們,得慢慢來。”

    柳雲湘換回了自己的聲音,鎮國公夫人一聽這話,先愣了一愣,而後忙抬頭,繼而露出震驚之色。

    “你、你、你是鎮北王妃!”

    柳雲湘笑,“是我。”

    “可、可你、你怎麽成了太後?外麵都傳你已經死在幽州城外的戰場上了……”

    柳雲湘搖頭,“渝州城外死的不是我,是葉遙。”

    柳雲湘說完見鎮國公夫人還一副困惑的樣子,她道:“眼下這些不是最重要的,我露出真麵目是想告訴你,您大兒媳和兩個孫兒很好,他們現在在鎮北。”

    鎮國公夫人先反應了一下,隨即忙點頭,“我知道了,是王妃您救了他們。難怪,難怪我托人打聽,說我那兒媳和兩個孫兒已經不在宮中,好似被什麽人救走了。我一直想不通,原來是您!“

    “等他們在鎮北穩定下來,會給你們來信的,且等等就是。”

    “有您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

    “本宮其實有一件事不明白,你家二爺不是不能生育麽,那欽哥兒是?”

    鎮國公夫人忙解釋,“我那二兒媳是和別人和離後嫁給我兒的,她嫁進來時就帶著欽哥兒。那時我不明白兒子為何要娶一個帶著兒子的女人,後來他不能生育的事被我知道了,他才坦白說是婚前已經和二兒媳說明白了,娶她也是因為她已經有兒子,不必害怕以後沒有依靠。”

    “原來是這樣。”柳雲湘點頭,這顧祥確實是個有擔當的男人,“有一件事,我得請您家二爺幫忙。”

    “您說。”

    西城文廟前有口枯井,因文廟已經坍塌,殘垣斷壁的,沒人會來這裏。入夜,顧祥提著燈籠,引著一滿頭白發的老婦人和一個年輕一些婦人來了。

    年輕婦人懵懵懂懂,嘴裏囈語這什麽,老夫人滿臉防備之色。

    “你說我兒子在這兒?”

  第九百九十五章 枯井下的屍骨

    顧祥回頭看了看老婦人,她眼裏有期冀更有絕望,她身後的年輕婦人嘴裏還一直念叨著丈夫的名字。她們或許還抱著一絲期冀,期冀那個人還活著。

    可……

    顧祥歎了口氣,引著她們來到了枯井前。

    李老太看到那枯井,便猜到了什麽,急忙搖頭:“不,我兒子不在這兒,你在騙我們!”

    說著老婦人拉著兒媳婦就走,“咱們不信他,響兒怎麽可能在井裏麵。”

    “他說是太後跟他說的,太後怎麽會管我們小老百姓的事,一聽就是假的。”

    李老太明知道兒媳婦聽不懂,但還是一句接著一句說著,她其實在說服自己。直到聽到身後撲通一聲響,李老太回頭,見那微弱的光從井裏麵傳來,顧祥跳進去了。

    她整個人像是定在那兒,一眨不眨的盯著井口。

    並沒有多久,顧祥爬了上來,看了老夫人一眼後,拉動繩子,吊起了一副骨架。

    “您、還是來認一認吧。”

    李老太腳步沉重,一步一步走了回去,她一邊走一邊絮叨:“你這小夥子怎麽這樣,單憑一副骨架,你就說是我兒子,還要讓我認,我認得出來麽,他……”

    李老太看到什麽,話音突然止住了,定在兩三步遠的地方,傻了一般,繼而眼淚冒了出來,腳下發軟的跌坐在地上。

    顧祥歎了口氣,單憑一副骨架自然難辨認,可骨架還有衣服,尤其這衣服上還有補丁,李老太可能從這上麵認出來了。

    “天黑了,響哥幹了一天活兒,一定餓了,我得回去給他做飯。”

    “文秀呢,哦,對了,文秀在屋裏讀書,我讓他去巷子口等著他爹去。”

    年輕婦人念叨著要往家走,李老太一把抓住了她,指著那骨架,大聲道:“你看看,你看看那可是響哥!”

    年輕婦人被迫看了一眼骨架,嚇得慘叫一聲,忙躲到李老太身後。

    “娘,我怕。”

    “你怕什麽啊,他就是響哥啊!”李老太繃不住哭了出來,“他褲子膝蓋上那補丁是我補的,因為家裏沒布了,便用了一塊花布,這孩子跟跟我置氣來著。”

    “響兒,我的好兒子,你怎麽就丟下你娘和兒媳走了!”

    李老太坐在地上悲痛的大哭,那年輕婦人像是被感染了一般,也坐在那兒掉眼淚,可她到底腦子不清楚,仍是迷茫的樣子。

    顧祥簡單查看了這骸骨,致命傷在後腦勺,應該是被人用重物重擊而亡。

    “太後說了,您可以把李響的屍骨帶回去,也可以將之重新放回井裏,然後配合她一起緝拿凶手。”顧祥道。

    李老太看著那骸骨,許久許久,終鼓起勇氣上去,伸手去撫摸,自頭到腳。

    “我們其實已經意料到他已經出意外了,也知道是誰害了他,可一天沒找到屍體,我們就覺得還有希望。這樣一直等啊等,兒媳婦卻瘋了,而我年紀大了,怕也要熬不住了。”

    說到這兒,老人擦了一把淚。

    “我們都這樣了還怕什麽,我要給響兒和文秀討公道,將害他們的人送進大牢!”

    顧祥點頭,“那我先將李響的屍體放下去,送你們回家後,我再將太後的計劃告訴你們。”

    老人撫摸著骸骨,“響兒,你再等等,等害你們的人得了報應,娘再帶你回祖墳,讓你與文秀團聚。”

    顧祥等老人讓開了,才將骸骨提起來,小心放下去。

    “響哥,響哥……”年輕婦人癡癡的喊著。

    老婦人抱住兒媳,“你也看一眼響哥吧,他定也不放心你的。”

    “響哥回家了。”

    “嗯,我們也回家。”

    “該給他和文秀做飯了。”

    “嗯,做飯。”

    顧祥放下去後,他也跟著跳下去,將繩子解開,將骸骨擺放好。而後跳上來,先送李老太她們出去這院子,他再回來將他們來過的痕跡抹掉。

    送李老太他們回家後,過了一會兒,顧祥才出來。他也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到東城,又進了一條胡同,來到一小黃門前敲門。

    “大半夜的,誰啊?”

    敲了好幾下,裏麵的人才應。

    顧祥回了一聲,“是我,顧祥。”

    裏麵靜了一會兒,而後才聽到腳步聲,接著門自裏麵打開。開門的人提起燈籠,照亮顧祥的臉,確認是他後才開口。

    “顧二爺,您深夜到我家,這是?”

    “李府尹,我是受人所托來找您的。”

    裏麵的人正是李重,曾經的京兆府尹。

    李重眨眨眼,“誰找我?”

    “咱還是進去說話吧。”

    李重引著顧祥進了家門,先煮了熱茶給他倒了一碗,心思轉了一轉道:“如今我已經不是京兆府尹了,恐幫不上顧二爺您什麽忙。”

    顧祥喝了一口熱茶後,笑了笑道:“真不是我找你幫忙,而是……太後。”

    “太後?”李重皺眉,“我如今不過是京兆府裏一個小捕頭,太後怎麽會知道有我這號人?”

    “因為太後與您是舊交。”

    “那就更不可能了,我不認識太後。”

    “鎮北王妃,您認識嗎?”

    李重抿了一下嘴,“自然是認識的。”

    顧祥點頭,“那我現在告訴你,太後就是鎮北王妃,鎮北王妃就是太後,你能理解嗎?”

    顧祥跟李重將前前後後的事說了一遍,李重才明白了。

    “萬幸王妃還活著,隻可惜王爺……”

    “鎮北王也還活著。”

    “當真?”李重瞪大眼睛。

    “嗯,王妃是這麽說的,想來應該沒錯。”

    李重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好人有好報。”

    顧祥等李重平複了心情,才將太後交代的事跟他說了。

    “這案子依著太後的安排,定會落到你頭上。記住,李響的屍體就在文廟前的枯井裏,暫時千萬別走漏風聲。”

    “還有陽國公府其他的罪證,你、我還有刑部尚書高大人,我們三個分頭收集,務必一舉將這陽國公府扳倒。”

    李重忙點頭,“隻要太後一聲號令,我李重赴湯蹈火,絕不退縮!”

    這邊宮裏,柳雲湘正在做花燈。

    子衿進來,問道:“姑娘,乞巧節那晚,您真要出宮?”

    “當然。”

    柳雲湘做好後,拿給子衿看,接著又道:“不止我,還要帶上文武百官和他們的內眷。”

  第九百九十六章 乞巧節

    很快到了乞巧節這日,等到入夜,太後的儀仗從宮裏出發,沿著盛京的東西長街而行,一路往城中瀲灩湖而去。

    這幾年戰亂,民不聊生,如今終於迎來太平盛世,於是今年乞巧節在柳雲湘提議下大辦起來。

    城中有很多雜耍表演,百姓紛紛湧到街上,還有外地的百姓特意前來盛京遊玩的,尤其一些年輕的男女,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喜悅之色。

    柳雲湘坐在轎輦中,儀仗隊行來時,百姓紛紛退至兩邊,跪下行禮。

    陸長安騎馬護在一側,他仍穿著素白的袍子,頭戴玉冠,皎皎若明月,尤其煙花在他頭頂的方向綻開,美得仿若畫中仙。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陸長安轉頭看向她,微一怔後,衝她笑了笑。

    “你很少穿顏色這般鮮豔的衣服了。”他道。

    柳雲湘無奈,“借著葉遙的身份,我算是新寡之人,自然不能穿的太豔麗。”

    “你不滿意這個身份?”

    “我能恢複自己的身份嗎?”

    陸長安搖頭,“不能。”

    柳雲湘笑,不能的意思就是他還有篡位的野心,一旦篡位成功,他還要她頂著葉遙的身份做他的皇後呢。

    瀲灩湖前有歌舞表演,柳雲湘的鳳駕到時,百官極其內眷已經候在那兒了。

    柳雲湘下了轎子,與眾位大臣寒暄了幾句,而後一起上了彩雲樓。

    坐定後,表演開始,百姓們很快就圍得水泄不通了。

    柳雲湘讓子衿去喚了一聲,不多一會兒,拓跋霏兒進來了。

    “雲湘姐,真是你!”拓跋霏兒仔細瞅了柳雲湘這張臉好一會兒才敢認。

    柳雲湘笑,“我一連三次召你進宮,你都不來。”

    “我以為是葉遙那毒婦!”說著拓跋霏兒嘟嘟嘴,“而且我以為你真的出事了,傷心了好久呢。”

    柳雲湘挑眉,“陸長安看著你傷心都沒跟你說實情?”

    “哼,我倆雖然住在一處,可他早出晚歸,我又不想去他那院,好久沒碰上了,碰上了也誰都不搭理誰。”

    柳雲湘拉著拓跋霏兒在自己身邊坐下,同時衝子衿和馮錚使了個眼色,二人去門口守著了。

    “你二哥的事怎麽樣了?”

    提到這個拓跋霏兒就擔心不已,“我後來求了陸長安,可陸長安說他和我大哥三哥因幽州戰事有分歧,鬧得十分不愉快,所以即便他寫信,他們也不會給他這個麵子。”

    柳雲湘點頭,“這話倒不假。”

    聽到這話,拓跋霏兒急紅了眼,“那我二哥就真的沒救了嗎?”

    柳雲湘搖頭,“我叫你過來,其實就是跟你商量這件事的。”

    “柳姐姐,你有辦法?”

    “嚴暮如今也深陷西越。”

    “啊?”

    “我已經給裴宣寫信了,讓他以北金使臣的身份出使西越,但西越肯定會提防他,所以想要救出嚴暮和代王並不容易。”說到這兒,柳雲湘看向拓跋霏兒,“我想讓你去西越幫他。”

    拓跋霏兒忙點頭,“我願意的,我是西越人,在西越長大,哪哪兒都熟悉,一定能幫上忙。”

    柳雲湘握住拓跋霏兒的手,“霏兒,嚴暮就拜托你和裴宣了。”

    “柳姐姐放心,我豁出命也會救出他的!”

    “不,你們也要小心,不能硬拚。一旦有危險,趕緊撤離,我們再想辦法。”

    “好。”

    當下就是要送拓跋霏兒離京了,不過她不能無緣無故的就離開。

    拓跋霏兒從彩雲樓下來,四處尋覓陸長安,遠遠見他提著一花燈朝這邊走來了,她心思一轉,跑上去搶過了那花燈。

    “送給我的?”拓跋霏兒不顧陸長安臉已經黑了,提著這蓮花花燈瞅著,“還挺好看,我們去河邊放了吧。”

    說著拓跋霏兒去拉陸長安的手,但陸長安躲開了。

    “將花燈還我。”他淡淡道。

    拓跋霏兒噘嘴,“難道不是給我的?那你是給誰的?姓葉的那賤人?”

    “拓跋霏兒!”陸長安沉聲警告了一句。

    “陸長安!”拓跋霏兒喊得比陸長安聲音還大,因這聲,不好認注意到了這邊。

    彩雲樓上,官眷這屋,有夫人指著遠處陸長安和拓跋霏兒二人,“喲,好像是吵起來了。”

    薛二夫人往那邊望去,嘖嘖了幾聲,“這肅平王妃是西蠻子,性子潑辣,沒有教養,我與她接觸過幾回,實在是個野丫頭。肅平王斯文儒雅,哪能受得了她這般,因此夫妻二人感情極不好,時常吵架呢。”

    說起八卦來,這些內眷都來了精神,讓薛二夫人多說一些。

    而下麵拓跋霏兒拿著那花燈就是不還,還跑到湖邊,點上花燈,要和陸長安一起放下。

    陸長安不理她,打算再去買一個。

    “陸長安,我拓跋霏兒這輩子最最最後悔的事就是遇上你!”她喊道。

    陸長安繼續往前走,不搭理拓跋霏兒。

    “你欺我騙我還害了我的孩子,我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既不念一點夫妻之情,那我也沒必要跟你客氣!”

    說吧,拓跋霏兒竟拔劍朝陸長安刺了過去。

    彩雲樓上,眾人看到這一幕,紛紛倒抽一口涼氣。

    “壞了,肅平王妃要殺夫!”

    柳雲湘看到這一幕也有些小吃驚,讓拓跋霏兒跟陸長安鬧,可沒想著她會鬧這麽大。

    “子衿,快去護著霏兒,別讓陸長安的人傷到她了。”

    “是!”

    而那邊陸長安閃身避開後,快速跟拓跋霏兒過了幾招。他功夫不高,也就夠防身,但拓跋霏兒是個練家子,功夫很不錯,逼得他連連後退。

    這時侍衛衝上前,一邊護著他一邊跟拓跋霏兒打。

    “陸長安,你總愛穿一身白衣,以為這樣就還是謙謙君子,多可笑,你的心髒了,穿白衣也遮不住你身上的髒!”

    “當初被你騙,是我拓跋霏兒活該!可我很快就醒了,你這種人根本不值得愛!你也別去愛別人,因為對別人來說那就是一場災難!”

    “今日我雖殺不了你,但我要當著眾人的麵摘下你的麵具,讓大家看看你多虛偽,多卑鄙!”

    這番打鬥已經引得百姓開始圍觀了,陸長安眉頭皺起,衝身邊侍衛吩咐道:“將她抓起來,綁會王府。”

    “王爺,大家不敢傷王妃,因此束手束腳。”一侍衛道。

    陸長安眼眸沉了沉,“她現在不是肅平王妃了,她是刺殺本王的刺客!”

  第九百九十七章 盡在掌控

    眼見陸長安要動真格的了,子衿忙上前替拓跋霏兒擋住了那些侍衛的進攻。

    “王爺,太後娘娘請您消氣,畢竟這麽多人看著呢!”

    陸長安沉聲道:“拓跋霏兒刺殺本王,恐是受西越指使,這已不是家事,臣會捉拿拓跋霏兒,將她送進大牢審訊。”

    “肅平王,她什麽性子,你是知道的,何必呢。”這時柳雲湘走了過來勸道。

    陸長安見到柳雲湘,臉色已然冷沉,“讓太後操心了,隻是……”

    “那蓮花花燈,本宮挺喜歡的,王爺能否再去買一個,我們拿去湖邊放了?”

    聽到這話,陸長安微怔了一下,雖然懷疑柳雲湘的動機,但實在拒絕不了。

    “好。”

    趁陸長安轉身去買花燈,柳雲湘衝拓跋霏兒使了個眼色,又大聲道:“王妃可能是累了,還是早些回王府休息吧。”

    拓跋霏兒嚷道:“我不走!我還要放花燈呢!”

    “子衿,馮錚,你們二人送王妃回府!”

    “是!”

    子衿和馮錚將拓跋霏兒架了起來,離開人群,朝肅平王府方向過去了。他們身後還有侍衛跟著,於是故意在胡同裏繞了幾個圈,將那些侍衛給甩掉,而後匆忙來到城門前。

    因今夜城中有表演,城門大開,城內外百姓來來往往,很容易混進去,不讓守衛察覺。

    “這是盤纏,我們家姑娘給公主您準備的。”

    城外,張琪將一袋金銀遞給拓跋霏兒,同時將一匹快馬的韁繩也遞了過去。

    “一百裏外有一家天雲客棧,您在天亮前一定要趕到那裏,喬裝打扮後跟著商隊往西走,途中可保您安全。”

    拓跋霏兒點頭,“原來柳姐姐早就安排好了。”

    “還有呢,我們的人會在西越往大榮的關口接應殿下,請您一定將這話帶到。”

    “我知道了,放心。”

    送走拓跋霏兒,張琪點燃藍色煙花。

    柳雲湘站在湖邊看到藍色煙花綻放,當下鬆了一口氣,再看手裏的蓮花花燈,她笑著蹲下來,將之放到了湖裏。

    “乞巧節放花燈,大家都會許願和愛人白頭偕老,本宮也一樣,希望他平安回家,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呢。”

    陸長安沉了口氣,“以梁王暴虐的性子,說不定他已經被殺了。”

    “我信他還活著,也信他一定能回來。”

    陸長安再看那花燈,嘴角彎起,“你看它熄滅了?”

    柳雲湘站起身,“還真是。”

    “所以你許的願,不可能實現了。”

    “那大抵是因為這花燈是肅平王你買的,罷了,天意又如何,本宮更信人定勝天。”

    說完,柳雲湘朝著彩雲樓去了。

    歌舞表演正在進行,一老婦人突然跑上前,朝著彩雲樓的方向跪下,高聲疾呼,“太後!民婦兒子失蹤了!求太後可憐民婦,幫民婦找到兒子吧!”

    這老婦人打斷了歌舞表演,因此彩雲樓上所有大臣和內眷都看了過來。

    侍衛忙上前要拉走那老婦人,老婦人一邊反抗一邊大喊,百姓們也開始議論紛紛。

    柳雲湘走到露台前,問下麵發生了什麽事。

    一侍衛上前稟報說是這老婦人丟了兒子,請太後做主給她找兒子。

    “放肆!太後跟前,豈容你這潑婦叫喊,將她拖出去!”薛和鬆跑下來彩雲樓衝那些侍衛喊道。

    “太後,求您幫幫民婦!民婦實在沒有辦法了!”

    這老婦人就是李老太,她得柳雲湘吩咐,今夜來彩雲樓喊冤。她也委實沒有辦法了,隻能相信太後能為她家討回一個公道。

    “拖出去,杖打三十!”薛和鬆又喝一聲。

    “放開那老婦人!”柳雲湘站在露台上怒喝一聲,“薛大人好大的威風,本宮還沒有發話,你先做主了!”

    薛和鬆自然不怕太後,但還是要給麵子的。

    “臣不敢。”他輕飄飄回了一句。

    柳雲湘冷哼一聲,再看那老婦人,問她兒子失蹤多久了。

    “一年了。”

    “一年啊,很久了,可曾報官?”

    “官府找不到,也就放棄了。”

    百官和官眷不認識這老婦人,隻道她兒子丟了,官府也給找了,她再求太後有什麽用。這種事太多了,若人人都來求太後,太後管得過來麽。

    他們不認識老婦人,連薛和鬆和他夫人也不記得這老婦人了,與旁人一樣的態度。

    柳雲湘揉了揉額頭,假裝不耐煩,道:“京兆府府尹可在?”

    新上任的京兆府府尹許元成上前,“微臣在。”

    “這案子交給你們京兆府了,幫老人家找找她兒子吧。”

    “是。”

    那許元成應下,而後吩咐官差上來帶上老婦人先行離開了。

    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沒人在意,大家繼續欣賞歌舞,收聽八卦。

    京兆府門前,那許元成讓官差打起燈籠照亮那老婦人的臉,仔細一辨認,他終於想起這老婦人是誰了。

    “李老太,我們官府已經盡力了,找了三個月,一點線索也沒有。你說你,怎麽還告到太後跟前了,實在不懂事。”李元成皺著眉頭道。

    李老太哭了起來,“我兒是死是活,你們總得給我一個話吧?”

    “找不到!不知是死是活!”

    “我兒啊!我苦命的兒子啊!”

    那李老太幹脆往地上一坐,嗷嗷的哭了起來。

    李元成揉揉額頭,太後既然吩咐了,京兆府就得動一動。隻是別人不知道,但他清楚這裏麵的事,這人啊就不能找到,找到了就是一樁命案!

    “大人,咱們幹脆裝裝樣子,回頭稟明上麵,說找不到就是了。”一官差提議道。

    許元成歎了口氣,“若太後怪罪下來呢?”

    “這……”

    “所以得找一個人頂黑鍋。”

    “大人說的是?”

    許元成縷縷胡子,“你去將李重叫來,當初就是他負責李家的案子,因為辦案不利而被貶職,成了捕頭。當時他找不到那李響的屍體,一年過去了,他定然還是找不到。若太後怪罪,將他推出去頂罪就是。”

    李重在自家院子裏左右徘徊,許久終於等到京兆府的官差來喊他,讓他給李老太找兒子。

    那官差走後,李重嘖嘖一聲,“太後真神了!”

  第九百九十八章 揭穿身份

    柳雲湘又坐了一會兒,覺得乏了,起身往樓下走去。

    她下了樓,陸長安跟了來,其他大臣和內眷也跟了下來。

    “後麵還有其他表演。”陸長安道。

    柳雲湘搖搖頭,“本宮乏了,先行回宮,你們留下繼續觀看吧。”

    “臣送太後。”陸長安道。

    柳雲湘沒有拒絕,但要離開的時候,又一老婦人衝了過來,這次侍衛反應及時將她攔了下來。

    “她不是葉遙!你們睜開眼看清楚,她根本就不是太後!”

    這一聲猶如平地一聲雷,周圍明明是嘈雜的,但因為這一聲,一下子就靜了,所有人都朝那老婦人看了過去。

    “她是假冒的!她不是我女兒葉遙!”

    因這句,所有人又都看向柳雲湘。

    柳雲湘已經帶上了麵紗,隻露出一雙眼睛,又借著夜色,其他不熟悉的人其實是很難分辨出來的。

    陸長安最先反應過來,衝侍衛們喝道:“還不將這胡說八道的刁民拿下!”

    侍衛們忙架住那老婦人,試圖將她帶走。

    “我是太後的親娘!你們放開我!”

    柳雲湘打量那老婦人,原來她就是葉遙的母親啊,隻是看著老婦人穿著樸素,葉遙做為皇後,難道沒有接濟父母?

    陸長安命侍衛將老婦人帶下去,然這時陽國公夫人卻站了出來。

    “老身見過太後的母親,正是這位。”

    這話一出,所有人又吃了一驚。

    若她真是太後的母親,身份是真的,那她說的話也可能是真的了。

    “娘,別亂說。”薛和鬆反應過來忙上前拉陽國公夫人。

    陽國公夫人卻以為自己很聰明,小聲對兒子道:“這太後一定是假的,所以她才不向著我們陽國公府,讓我們賠鎮國公府一萬兩銀子。還有你媳婦也跟我說過,說這太後好生奇怪,一直帶著麵紗,性子也與之前不太一樣。”

    “娘,這不是我們該管的事!”薛和鬆急道。

    但這老太太因為太後罰他們陽國公府賠一萬兩的事還記恨在心,因此根本不聽兒子勸誡,執意給那葉遙母親作證。

    “當娘的怎麽會認錯自己的女兒,所以這位‘太後’,隻怕真是假冒的!”

    當著文武百官和百姓的麵被揭穿,柳雲湘裝作無奈的看了陸長安一眼。而陸長安臉已經黑了,嗬斥侍衛將葉遙母親帶走,可他越是這樣做,越像是掩蓋什麽。

    下麵百姓已經開始小聲議論了。

    “不會真是假的吧?”

    “哎喲,這事可大了。”

    “冒充太後那可是殺頭的大罪吧?”

    “看肅平王這態度,好像他是知道的。”

    百姓議論,而在座的大臣們也都有了懷疑,這時有人說了一句:“太後真金不怕火煉,摘下麵紗,讓大夥看個清楚就是。”

    陸長安眉頭皺緊,對柳雲湘道:“太後累了,臣先送您回宮吧。”

    柳雲湘長歎一口氣,“肅平王,今日若不說清楚,隻怕會留下隱患。”

    “太後!”

    柳雲湘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後摘下了麵紗。

    “多拿幾個燈籠過來,讓大家夥看清本宮的樣貌!”

    得她令,子衿和馮錚忙拿過來燈籠,照亮了她的臉。

    這一照,一片倒抽氣的聲音。大家夥或許不大認識葉遙,但幾乎都認識柳雲湘,不止是文武大臣和內眷,百姓們也都認識她。

    “鎮北……鎮北王妃!”

    “她沒有死!”

    “是她!是她!”

    驚訝過後,大家都歡喜起來。

    葉遙母親不知這些,指著柳雲湘道:“大家夥看清楚了吧,她不是葉遙,不是太後!”

    然她這話剛落,百姓們去紛紛跪下了。

    “太後洪福齊天!太後洪福齊天!”

    大臣們卻不知該不該認這個太後,一個個朝陸長安看過來。

    陸長安臉已經很沉了,可顯然柳雲湘比葉遙這個太後更加名正言順,更加得民心。

    陸長安默了半晌,終還是跪下行禮了。其他大臣見他跪下了,便也不再猶豫,一個個齊刷刷的都跪下了。

    葉遙母親此刻才反應過來,她想揭穿這個太後是假的,反而驗證了她才是名正言順的太後。

    “我女兒呢?她在哪兒?”

    柳雲湘讓眾人起身,而後對葉遙母親道:“你女兒的事,說來話長,你跟本宮進宮,本宮詳細的告訴你。”

    葉遙母親抿了一下嘴,點頭道:“我就要個明明白白。”

    ”太後,還是臣跟她說明白吧。“陸長安阻止道。

    柳雲湘笑,“肅平王並未參與其中,哪能說的明白。”

    “這……”他總不能說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吧。

    “一切都是本宮的安排,自然隻有本宮清楚。”

    柳雲湘叫上葉遙母親跟她走,經過那陽國公夫人的時候,她停下腳步看向她。

    “陽國公夫人,您看清楚了,這次可認識本宮了?”

    “可、可你不是葉太後……”陽國公夫人自知闖禍了,但仍嘴硬。

    “本宮的兒子是皇上,本宮該是什麽?”

    “這……”

    “大榮沒有葉太後,隻有一個柳太後。”

    說完,柳雲湘大步往外走去。

    回到宮裏,柳雲湘梳洗過後,換上常服,讓子衿將葉遙的母親帶過來。

    老人家也換了一身衣服,進門以後,便一直盯著柳雲湘看。

    “你覺得本宮和你女兒像嗎?”柳雲湘問。

    葉夫人搖頭,“不像。”

    柳雲湘笑,“還是有三四分像的,不然她也不會坐上皇後之位。”

    “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她用她那張跟本宮有幾分相似的臉爬上了皇後之位,但又因自己的貪心害了自己的命。”

    葉夫人聽到這話,臉色倏地一白,“太後的意思是我女兒……我女兒已經……死了?”

    “死了。”柳雲湘道。

    葉遙的死牽扯到陸長安,牽扯到朝中許多事,但柳雲湘化繁為簡,盡量跟葉夫人說明白。

    她不同情葉遙,但同情葉母,一個當母親的心情。

    不想聽她說了以後,葉夫人沉默許久,卻說了一句:“她是罪有應得!”

    柳雲湘不解,“葉夫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害了吳大人那麽好的官,害了她父親,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

  第九百九十九章 忘恩負義

    柳雲湘沒想到會牽扯到吳敏吳大人,忙問葉夫人怎麽回事。

    原這吳大人於他們葉家有恩,當年葉遙懷著孕被鎮國公府趕出來,之後小產,在盛京養了一陣兒後,他們就打算回老家。不想在半路上,葉遙因為身子虛弱病倒了。

    又因找不到好大夫,病得越來越重,幾乎到隻剩一口氣的地步了。

    當時吳大人去外地辦差,回京的路上遇到了他們。

    葉遙父親與這吳大人是同一屆的舉子,二人不算多熟,但還是認識的。吳敏熱心的派手下去附近的燕州請了當地最好的大夫,連夜帶到客棧,救了三日,這才將葉遙的命救回來。

    “吳大人確實是個好官,更是個好人。”柳雲湘有些感慨道。

    “葉遙病好以後,不甘心就這樣回老家,求著我帶她進宮。我原是不同意的,宮裏的水太深了,可她跪在地上,一跪就是一天一夜,我到底舍不得,還是帶她進宮去見良太妃了。”

    “她留在了宮裏,我和她爹也就留在了盛京,平日裏靠做點小生意維持生計。我們怎麽都沒想到,不過短短半年時間,葉遙竟成了皇後。我們一方麵為她高興一方麵也為她擔心,可她成皇後了,反要將我們趕回老家,說我們倆給她丟人了。”

    “她爹氣不過要進宮找她理論,反被打了一頓。哎,我們倆對這個女兒多少還是了解的,她就是心性涼薄的人,便也不指望她了。隻是回老家前,我們想去拜別吳大人,便去了他府上。吳大人於百忙之中見了我們,還送了我們一些盤纏,離開的時候是他身邊一個叫詩文的婢女送的我們。”

    葉夫人講的很細,柳雲湘仔細聽著。

    “又過一日,我們收拾好行李,從租戶的宅子裏出來,卻正巧碰上了那婢女。我們想上打一聲招呼,那婢女也看到了他們,卻衝他們噓了一聲,正在我們不解的時候,她又偷偷朝我們招了招手。”

    “我和她爹懵了一會兒,但還是跟著詩文進了一個胡同,然後我們看到了葉遙。”

    “葉遙?”柳雲湘吃了一驚,她見吳敏身邊的婢女做什麽?

    難道……

    “她竟逼那婢女自殺而後嫁禍給吳大人!”

    “竟然是她所為!”柳雲湘皺眉,她還以為是陸長安指使薛和鬆做的這個局。

    當然,即便是葉遙動手,定也是陸長安的意思。

    “那婢女走後,我們氣憤的上前,狠狠罵了她一頓。哪知她不顧我們是她的父母,將要殺我們滅口。我們趕忙往外逃,慌亂之中,她爹被一輛馬車撞倒,當場去世。”

    說到這兒葉夫人抹了一把淚,“她是真心狠啊,即便那一刻,她也沒上前見父親最後一麵。因丈夫去世,我腦子亂了,沒有及時給吳大人提醒,翌日就聽到了他強辱身邊婢女,繼而將之殺死的消息。”

    柳雲湘仔細想了想,問道:“葉夫人,如果要為吳大人翻案,你就是唯一的證人了,可有人知道你知道這些真相?”

    葉夫人搖頭,“除了葉遙,沒人知道。”

    柳雲湘再想,葉遙應該沒有告訴陸長安,不然陸長安早就派人殺了葉夫人了。

    “您先留在宮中,待我仔細謀劃一番。”

    陽國公府,陽國公夫人被薛二夫人扶著下了馬車。她還在懊惱著,當時就不該站出來,說什麽太後是假冒的。因為能出一口氣,結果反倒讓柳雲湘順理成章的公開了身份。

    “鬆兒呢?”陽國公夫人左右望了望問。

    薛二夫人歎了口氣道:“他去肅平王府賠罪了。”

    陽國公夫人神色一緊,“為何向肅平王賠罪?”

    “您以為太後是假的,他不知道?”

    “什麽意思?”

    “夫君匆匆跟我說了一句,說假太後的事本就是肅平王安排的。他要柳雲湘代替葉遙,以葉遙的身份留在宮中,一來將她困在自己眼皮底下,二來也為將來娶她做準備。如今你站出來,分明是壞了肅平王的好事。”

    “可肅平王娶太後,這也不合適啊?”

    “肅平王和太後那點事,您以為隻咱家知道,其他大臣不知道?”

    “這……”

    “大臣們已經接受了,所以日後他登基為帝,再娶太後,大臣們因為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所以也就不會太反對了。若是柳雲湘還是鎮北王妃的身份,那大臣們能同意?天下百姓能同意?”

    薛二夫人說著咬了咬牙,也是夫君跟她說了,她才想明白了。隻能說這柳雲湘手段了得,將那肅平王迷得神魂顛倒。

    想著以前她曾得罪過柳雲湘,不知她還記不記恨她。

    陽國公夫人聽到這些,連連拍大腿。

    “都怪鬆兒,他怎麽不早早跟咱們說清楚。”

    “那是因為他也知道的不多。”

    “哎喲,肅平王可別記恨咱家。”

    “所以夫君去賠罪了,您啊,您以後學聰明一些吧。”

    一聽這話,國公夫人不幹了,斜了薛二夫人一眼,”用得著你教訓我?”

    薛二夫人賠笑道:“哪敢啊,兒媳送您回屋。”

    “不用了,看你就心煩!”說罷,國公夫人推開薛二夫人的手,讓一婢女扶著進宅子裏麵了。

    薛二夫人哼了一聲,“當誰願意伺候你呢。”

    當下,薛二夫人正要進府,李重帶著幾個官差過來了。

    “二夫人且慢,卑職有一事問詢。”

    薛二夫人轉回身見是李重,眉頭先皺了一下,繼而冷聲道:“李捕頭,你是沒事幹了,半夜來尋我府上的黴頭?”

    “二夫人,快別這麽說,隻是太後下了口諭,咱們不敢違抗啊。”

    “什麽口諭?”

    “您當是不也在場,讓京兆府幫李老太尋失蹤的兒子?”

    “李老太?”

    “對啊,李文秀的祖母,李響的母親,想來二夫人還沒忘記這李家的案子吧?”

    薛二夫人瞪大眼睛,“那個嚷著要找兒子的瘋婆子是李老太?”

    “是啊。”

    薛二夫人暗道一聲糟了,她當時根本沒太注意,想來她夫君也沒看出來。她壓下心驚,裝作鎮定的樣子。

    “你因李家的案子被革職,如今又接手這案子了,真是倒黴呢。”

    “可不是,所以請二夫人配合一下,好讓我們找到那李響。”

    薛二夫人臉色一沉,“該告訴你們官府的,我們已經交代清楚了,那李響是死是活與我們都無關!”

    “是麽。”李重歎了口氣,“那算了,好在我們有了新線索,有人投了匿名信,說李響的屍體可能在西城那邊。”

    一聽這話,薛二夫人心撲通亂跳起來。

  第一千章 當庭審案

    李重走後,薛二夫人忙讓小廝去肅平王府找薛和鬆。但小廝去了,卻半天也沒有音信,薛二夫人心下越來越急,越來越慌。

    “不行,不能讓他們找到那李響的屍體!”

    薛二夫人想到這兒,忙叫來管家,讓他立即帶上兩個護院去文廟那兒。

    “一定要敢在那些官差找到之前將李響的屍骨弄上來,仔細清理掉,別留下什麽證據。”

    那管家有些猶豫,畢竟這事太大了。

    “夫人,還是再等等二爺吧。”

    “等他回來,隻怕已經晚了。”

    “可……”

    “別忘了是你帶人將那李響打死,並拋屍於枯井的,若被官府找到了,你的麻煩就來了。”

    一聽這話,管家急了,“分明是您和二爺下的命令,小的也隻是照辦而已。”

    “動手的是你,我和二爺可什麽都不知道!”薛二夫人冷哼一聲道。

    管家氣得不行,這兩口子心腸好歹毒,一旦事發,必定將所有的罪責都推給他。眼下,他不免也慌了,忙帶上兩個護院往西城去了。

    文廟前拐角的隱蔽處,李重帶著幾個官差躲在那兒。

    “老大,陽國公府的人真會過來轉移屍體?”一官差問。

    李重頓了一下,“隻能賭一賭。”

    “許府尹讓您來查這案子,不過是打發太後的,可沒讓您真找到李響的屍體。”另一個官差有些擔心道。

    “放心,出什麽事,我來頂著。”

    “咱們確實怕飯碗不保,也怕您被許府尹針對。”

    “我都成捕頭了,我還怕什麽。隻是這李家的案子,一日不查清,我一日不能心安。當時你們也跟著一起辦的這案,李家人多可憐,陽國公府多蠻橫,而咱們明知道凶手就是陽國公府的人,卻也沒辦法,還要被降職罰薪。”

    其他幾個官差紛紛歎氣,“確實,幹了這麽多年官差,第一次那麽窩囊。”

    “而且這案子是太後讓咱們查的,這太後是誰,可是曾經的鎮北王妃,她定然不會包庇陽國公府的。”

    幾個官差點點頭,“且看今晚了。”

    安撫了幾個官差,李重深吸一口氣,其實他心慌的很。一來不確定陽國公府會不會來轉移屍體,二來也怕以柳雲湘目前的能力扳不倒陽國公府。

    那他,許元成定然饒不了他。

    又過了一會兒,三個人影鬼鬼祟祟出現了,四下打量了一番,而後朝著那枯井跑過去了。

    “老大。”

    李重忙衝身邊官差噓了一聲,“再等等,等他們將屍骨撈出來。”

    這邊管家帶著兩個護院,確認周遭沒人了,這才點亮一火把,讓其中一個護院拿著下井。

    那護院有些不願意,管家罵了他幾句,他才不得不下去了。

    因這火把照亮,李重也認出了這人正是陽國公府的管家。他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等他們將屍骨撈出來,李重一聲令下,帶著幾個官差衝了出去。

    翌日朝會,柳雲湘坐在太後的位子上,見刑部尚書高文昌來了,她稍稍鬆了口氣。再看陸長安,他於百官之首,聽著朝臣們稟報,小事緘默不語,大事才會開口,而他一開口,基本就是按著他的意思辦了。

    硯兒還小,不參與朝政,而她做為太後垂簾聽政,卻也如同一個擺設。

    商議了幾件政事後,高文昌上前一步,直接向柳雲湘稟報:“太後,臣請今日在朝堂之上審理一樁案件。”

    這話一出,朝臣們紛紛議論。

    “審案在刑部、大理寺亦或是京兆府的公堂上,朝堂可不是審案子的地方。”

    “正是,高大人糊塗了吧。”

    在大家啊議論中,高文昌繼續道:“此案牽扯到朝中某位重臣,即便是我刑部,怕也審不了。”

    “高尚書,你別危言聳聽,什麽案子,你刑部審不了,分明是有意耽誤大家的時間。”薛和鬆有些急,說了這句,又看向陸長安,“王爺,您說呢?”

    說著,他還向陸長安使了個眼色。

    陸長安眯了眯眼,知是薛和鬆做的惡事敗露了。他若想保他,便不能同意。

    “太後……”

    “肅平王。”柳雲湘打斷陸長安,笑了一笑,“本宮知道您日理萬機,時間寶貴,不若您先下朝,諸位大臣也一樣,但本宮閑來無事,倒是想聽聽這案子。”

    一句話堵得陸長安不知該怎麽說,而高文昌又道:“其他大人都可以先行一步,但薛大人要留下。”

    薛和鬆皺眉,“高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需要薛大人配合審案。”

    “本官行得正坐得端,高大人休要汙蔑本官!”

    “既如此,薛大人怕什麽?”

    “本官沒有怕!”

    “那就好。”

    高文昌再看向柳雲湘,“臣想請幾位證人上堂。”

    柳雲湘擺手,“眼下這朝堂就是高大人的公堂,您來主審,我們旁聽就是。”

    “謝太後。”

    說話間,高文昌站到朝堂當間,衝外麵隨從吩咐了一聲。等了一會兒,李重帶頭進來了,先是李響的骸骨,再是李老太和李家娘子,再就是陽國公府的管事和兩個護院。

    “高大人,你將一具骸骨帶到朝堂上,也不怕衝撞了兩位貴人!”薛和鬆咬牙道。

    柳雲湘道:“本宮又沒做虧心事,不怕衝撞。”

    秦硯也道:“朕也不怕!”

    薛和鬆這下沒話說了,隻能使眼色向陸長安求救。陸長安沉著臉,薛和鬆這蠢材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已經沒法再保他了。

    那李老太一進殿,撲通就跪到了地上,“陽國公府仗勢欺人,殺害我兒和孫子,逼瘋我兒媳,求皇上、太後兩位聖人為我李家做主啊!”

    “這婆子胡說,我、我根本不認識他們一家人!”薛和鬆急道。

    這時李家娘子認出薛和鬆,突然發瘋的上前,那薛和鬆不妨,被她撲到懷裏,還沒反應過來,竟被咬住了脖子。

    “啊!快拉開這瘋子!”

    李重忙帶著官差上前去拉那李家娘子,而李家娘子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雙眸赤紅,狠瞪著薛和鬆。

    好不容易將她拉了回來,她又看到了那一副骸骨,一下軟到地上,嗚嗚大哭起來。

    哭聲響徹朝堂,聞者不禁動容。

    柳雲湘深吸一口氣,“李老太,李家娘子,你們有什麽冤情便當庭說出來吧。”

  第一千零一章 惹怒陸長安

    李老太將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細細的都說了,說到最後,老人家氣得渾身打顫。

    “陽國公府好大的本事,在李大人開始調查他家後,他家竟反咬一口,以李大人辦案不利,摘了他的烏紗帽,這案子也就落到了如今的京兆府尹身上。而這許府尹不知是怕陽國公府的勢力還是拿了他家什麽好處,根本查都沒有查,就將這人命案認定為意外而亡,更將我兒這案子定性為失蹤案,草草的結案。兩樁案子,兩條人命,為了堵我們的嘴,還讓陽國公府拿了二十兩銀子。”

    說到這兒,李老太又氣又無奈,“我們尋常百姓,沒權沒勢的,能怎麽辦,隻能認命。”

    “胡說八道!她那孫兒分明就是意外撞牆而亡,她兒子乃至死亡更與我家沒有關係!”薛和鬆分辨了一句,又看向那李老太,“朝堂之上,你再敢汙蔑本官一句,本官饒不了你!”

    “薛大人!”高文昌喝了一句,“我們都不是聾子,你這般威脅受害者家屬,我們可都能聽到。”

    “這哪是威脅,分明是……”薛和鬆一時也給自己找不到好借口。

    高文昌又道:“先不提李文秀之死,且說這李響,薛大人說你家並沒有害他,那為何知道他屍體所在,又在李重表明接到密報說李響屍體在西城後,你家趕忙讓下人去轉移屍體,這該如何解釋?”

    薛和鬆抿嘴,暗暗瞪了管家一眼。

    本來李響的屍體即便找到了,也沒他們薛家什麽事,可他們偏偏去轉移屍體,讓官府的人抓了正著。

    “他們雖是陽國公府的下人,可他們做了什麽,當主子的也並一定知道。”薛和鬆道。

    “所以薛大人的意思是李響是被你家管家和兩個護院殺死的,乃是他們自己的主意,非是你教唆的?”

    “是!”

    一聽這話,管家慌了,“二爺,小的與那李響無冤無仇,為何殺他,分明是您和二夫人命令小的帶人從背後敲死那李響,再拋屍於枯井的!”

    “劉管家!”薛和鬆咬牙,他竟和盤托出了,“你如此汙蔑主子,難道忘了我家對你的恩情了?”

    “是,您家對小的有恩,可這是人命案了,小的若認了,那就沒命了。”

    “你!”

    “而且小的是聽從二夫人的吩咐,才去文廟前轉移屍骨的,如今出事了,不能全賴小的一人啊。”

    薛和鬆咬碎了一口氣,暗罵自家媳婦是個蠢貨,竟然上趕著送上把柄。

    “薛大人,你還有什麽好說的嗎?”高文昌問。

    薛和鬆一咬牙,道:“原隻是小孩子之間鬧了矛盾,我那夫人護子心切,才做了這些糊塗事。本官今日才知道,既出了人命,本官自也不會包庇她。”

    柳雲湘聽到這話,不由吃係哦啊一聲,“薛大人真乃堂堂男子漢,出了事就讓自己夫人背鍋,不過你犯下的可不止這兩條人命。”

    說著柳雲湘看向高文昌,“高大人,今日大家都在,您將這些年薛和鬆犯下的罪一一擺出來,讓大家開開眼吧。”

    “是。”

    高文昌應道,同時擺手讓手下將一厚摞案宗搬了上來,放到朝堂當間。

    高文昌上前拍了拍那厚厚的案宗,再看薛和鬆,“本官這幾年將薛大人犯下的罪行都整理了,奈何陽國公府勢大,本官即便有證據也不敢拿出來。如今有太後主持公道,本官今日定要定你的罪。”

    看到這些案宗,薛和鬆不由腿軟的趔趄了一下,這是要整垮他,整垮整個陽國公府啊!

    “王爺,您得救救我啊!”薛和鬆忙向陸長安求救。

    陸長安垂著眼眸,今日這一出,顯然是柳雲湘早已布謀好了,為的就是斷他一臂。

    “你若是清白了,怕什麽。若不是,本王斷也不能包庇你。”

    “王爺,下官給您辦事……”

    “薛大人,說話可要謹慎,別原本小命能保住,反而因為說錯話而保不住了。”

    薛和鬆抿嘴,陸長安這話是在提醒他,他會盡量保他一命,但不許他將他牽扯進去。

    他倒也不傻,憑著陸長安如今的勢力,即便他都交代出來了,太後還真能當庭給他定罪?不可能的,惹怒了他,太後和皇上的位子都會不保。

    由於鐵證如山,薛和鬆辨無可辨,高文昌當庭拿下,將他關進刑部大牢,同時陽國公和陽國公府大爺也有參與,二人也要受審。

    一時風光無倆的陽國公府竟在一夕之間傾塌,讓朝臣們也看清楚了,當今太後可不隻是一個擺設,她仍是那個鎮北王妃,手中有兵權,得百姓愛戴,還足智多謀,處事公正,讓人信服。

    下朝後,陸長安在回太後宮裏的路上攔住了柳雲湘。

    他神色平靜,似乎並沒有因為今日之事而生氣,但越是平靜,柳雲湘反而越擔心。

    “李家的事,本宮恰巧知道了,便不能不管。薛和鬆壞事幹盡,這樣的人再留在朝廷,必定會惹出大亂子。”她道。

    這話不過是托詞,自然騙過陸長安。

    “雲湘你真正想對付的是本王。”

    陸長安歎了口氣,再看柳雲湘,眼中頗多無奈。

    “因為是你,本王才一再讓步,你難道不明白?”

    柳雲湘默了一下,“所以薛和鬆做過什麽,你都知道?”

    “你想說什麽?”

    “他殘害百姓,誣陷忠良,莫不都是你指使的?”

    “他確實替本王做過一些事。”

    “你並不是這樣的人。”

    陸長安搖頭,“有些事,必須做。”

    “還請肅平王你,及時回頭吧。”

    “回不了了。”

    陸長安眼眸沉了沉,“自明日起,皇上生病不再上朝,太後為照顧皇上也無心上朝。”

    “你不讓我們再參與朝政!”

    “本王的容忍度已經到了極限,你也不想硯兒真的生病吧?”

    “你!”

    “還有鎮北和嶺南最好盡快送來兵籍冊,由兵部統一管製,這樣我才能讓硯兒平平安安的傳位給我,而不是因為病重或是什麽意外。”

    柳雲湘抿嘴,看來這次真的惹惱他了。

    “雲湘,你很聰明,應該知道怎麽做。”

  第一千零二章 阻止上朝

    望著陸長安走遠的背影,柳雲湘眉頭深深皺起。

    陸長安怒了,甚至與她撕破了臉,不過這樣也好,非要念著當初的情意,隻會讓眼下愈加尷尬。

    決定卸掉他一條胳膊的時候,她已經想到了應對之策,隻是也要天時地利人和。

    翌日,柳雲湘照舊早早起身。

    宮女給她戴上鳳冠,披上太後百鳥朝鳳的外裳,扶著她自內殿出來。子衿剛從外麵回來,迎上前來,先扶住柳雲湘。

    “姑娘,後宮加強了守衛。”

    柳雲湘挑眉,“陸長安的人?”

    “嗯。”

    “看來今日他是絕不會容許我和硯兒踏出後宮去上朝的。”

    說著,柳雲湘沉了口氣,“宮門口可有動靜?”

    子衿搖頭,“沒,馮錚守在那兒。”

    柳雲湘自懷裏掏出太後的令牌交給子衿,“你二人守著宮門口,必要的時候接應一下,再拿著這令牌進宮。”

    “是。”子衿結果令牌,“不過姑娘您呢?”

    “我去承天宮。”

    夜色還未褪去,清早的光也沒打進來。柳雲湘帶著兩個宮女,在夜色的肅殺下快步往承天宮而去。

    宮中守衛果然多了很多,他們見到柳雲湘,恭敬的上前行禮,但同時也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那長矛的刃子隨時能指向她,殺了她。

    來到承天宮,硯兒也早已裝扮好,到底是十來歲的孩子,再裝作鎮定,那眼裏也有些許慌亂,但見到柳雲湘,便立時消散了。

    “娘!”秦硯起身迎過來。

    柳雲湘上前先摟了摟兒子,“怕不怕?”

    “不怕!”秦硯脆聲道。

    “娘在你身邊,不用怕。”

    李修遠腰上配著長劍,手按著劍柄上,一副隨時拔劍護主的樣子。隻是他也不過十來歲,繃著小臉,倒顯得有些可愛。

    柳雲湘伸手拍了拍李修遠的臉,“你護著硯兒的同時也要護好自己,別往前衝,一應的事由我們大人解決。”

    李修遠臉紅了紅,有些害羞,而後重重點頭。

    天蒙蒙亮了,該出發去上朝了。

    柳雲湘握住兒子的手,“我們不能退,那麽多支持我們的大臣,若我們退了,他們就會遭到報複。還有你爹,我們退了,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我們不退!”秦硯堅定道。

    柳雲湘衝兒子笑了笑,“隻要我們母子在一起,便沒什麽可怕的。”

    隨著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來,母子二人出了大殿,走到承天宮宮門口,果然侍衛已經將宮門重重圍住了。

    “皇上病重,還請娘娘帶皇上回內殿仔細照料。”侍衛長低頭道。

    “皇上好好的,可以上朝!”柳雲湘高聲道。

    “娘娘,何必讓我等為難。”

    “放肆!你們統統讓開!”

    這話一出,那些侍衛反而將宮門口圍的更嚴了。

    “你們要造反不成?”柳雲湘看向那侍衛長冷聲問。

    “娘娘,王爺也是關心皇上身體,朝中之事自有他來處理,請皇上和太後好好休息吧。”

    “這裏是皇宮,你們是宮中的侍衛,不聽本宮和皇上的,卻聽肅平王的?”

    侍衛長低著頭不說話,一副隨便柳雲湘怎麽說,怎麽訓斥,他們就是不挪地方的態度。

    柳雲湘往外望了望,遠處仍沒有動靜,若他們不能來,那今日就真的隻他們母子孤軍奮戰了。柳雲湘一咬牙,從李修遠腰上拔出劍,既劍刃架到侍衛長脖子上。

    “你以下犯上,意圖謀逆,本宮今日便殺了你,叫這些人看看,這後宮到底是誰做主的!”柳雲湘高聲道。

    然這時,那些侍衛沒料到柳雲湘會拔劍,但仍舊站在那兒不動,似乎篤定她隻是嚇唬而已。

    柳雲湘皺眉,手中的劍握了又握,她知道她這個太後還沒樹立威嚴,需得殺雞儆猴,可殺人啊,她到底有些抵觸。

    “娘!”秦硯自柳雲湘手中接過長劍。

    “硯兒……”

    柳雲湘這話音剛落,秦硯劍柄一橫,隻見血花濺起,那侍衛長瞪大的眼睛還沒來得及合上,人已經倒地上了。一劍封喉,手法利落幹淨。

    那些侍衛見此,紛紛後退一步,同時手都按到了劍柄上。

    “誰敢再上前,本宮就視為他要造反,格殺勿論!”柳雲湘怒喝一聲,阻止了那些侍衛拔劍。

    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拔劍但也不敢退。

    柳雲湘看兒子手中拿劍,劍尖滴著血,而他鎮定的站在那兒,麵色肅沉,隱隱已經有了帝王的威懾力。

    柳雲湘拉住兒子另一隻手,母子二人一步一步往外走。那些侍衛一退再退,這樣退了十幾步,有一人自後麵走了上來。

    這人是丹青。

    他穿著鎧甲,手持長劍,一直走到柳雲湘母子麵前。

    “娘娘、皇上,請回宮!”丹青行禮道。

    秦硯一咬牙,舉起長劍就刺了上去。而丹青眼眸一沉,旋身一轉,躲開那一劍同時去奪劍柄。秦硯還擊,二人打鬥在一起。

    “硯兒!”柳雲湘皺眉。

    丹青可不是那侍衛長,他是陸長安的親隨,他來了就代表陸長安來了,勢必會阻止他們的。

    李修遠拔劍也上去了,這邊丹青的幾個手下也上去了,一番打鬥後,秦硯和李修遠手中的劍都被奪走了。

    “你們當真要造反!”秦硯怒聲道。

    丹青仍舊恭敬的行禮,“皇上病了,回內殿休息吧,等下朝後,王爺回來宮裏探望您的。”

    秦硯咬牙,舉著拳頭要上,“朕沒病!”

    柳雲湘忙拉住了他,衝他搖搖頭。

    “娘!”秦硯有些急。

    “他們來了。”

    柳雲湘拉著秦硯站到台階上,越過重重侍衛,他們看到一行人朝這邊走了過來。領頭的是魏大將軍和蘇大將軍,二人中間是個白頭發白胡子的老頭,別看年紀大,但步伐穩健,麵露紅光。

    他們身後是穿著朝服的大臣,有十幾人之多,秦硯一眼看到了刑部尚書高文昌。

    丹青也聽到了動靜,回頭望過去,見這場麵,十分震驚。

    侍衛沒反應過來,還堵在路上。魏大將軍一把揮開,推倒一片。

    “一幫沒長眼的,我們王妃和世子的路也敢堵著,統統都該死!”

  第一千零三章 另一番局麵

    魏大將軍這氣勢,在加上後麵那麽多大臣,侍衛們不自覺紛紛讓開了路。

    見他們來了,柳雲湘終於鬆了口氣。而後她走上前,衝著正中間的老人行了個禮。

    “老親王,終於把您請回京了。”

    這位正是順平老親王,眼下已經八十歲高領了,離開朝堂多年,四處遊山玩水,前幾年回來過一次,這次是柳雲湘派人將他找回來的。

    老親王捋了捋胡子,“又變天了?”

    柳雲湘笑,“沒變天,還是您秦家的天。”

    說著,柳雲湘招手讓秦硯過來給老親王行禮。

    秦硯行過禮後,打量著這老頭,但見他穿著打補丁的衣服,哪像是親王,更像是田間地頭的老漢,皮膚都曬得黝黑發亮。

    老親王也打量著秦硯,然後咦了一聲,“嚴暮那兔崽子呢?”

    柳雲湘無奈道:“人還困在西越呢,說來話長,我之後再跟您解釋。眼下,您得給我們小輩主持大局。”

    老親王大體了解一些情況,回頭望了一眼後麵的大臣。

    “朝會朝會不一定就要在前麵的大殿裏,這處也不錯,咱們就在這兒開朝吧!”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沒聽說過朝會開在院子裏的。

    蘇大將軍道:“今日這朝會就開在這兒,挺好!”

    說著蘇大將軍讓手下抱上來一厚摞的冊子,“這軍籍冊,我嶺南備好了,自此之後聽從皇上和太後調派。”

    自嶺南一戰後,四皇子繼位,大榮就處於割裂的狀態,尤其鎮北和嶺南,完全與朝廷脫離了。

    魏大將軍也送上了軍籍冊,“咱鎮北不用說,必定是追隨太後和皇上的。”

    這兩方軍權便是太後和皇上的底氣,同時高文昌帶著官員上前,也表達的忠心。

    “太後和皇上在哪兒,朝會就開在哪兒,我們效忠的是皇上,不是其他人!”

    雖然他們做好了就在這院子裏開朝會的準備,但陸長安還是問詢趕來了。他臉色極為不好,沒料到柳雲湘會來這麽一出,鎮北和嶺南也就罷了,居然還有這麽朝臣支持她。

    “聽聞皇上病了,臣特前來探望。”陸長安上前行禮道。

    柳雲湘嘴角彎了一下,“皇上好好的,也不知是誰傳的謠言。”

    “既然皇上沒病,還請太後和皇上上朝。”

    “我們可能上不了。”

    “為何?”

    柳雲湘歎了口氣,“這些侍衛隻聽您肅平王的,不肯放我們出這院啊。”

    陸長安抿了抿嘴,“太後說笑了,您才是後宮之主,這些宮中侍衛自然聽您的。”

    “是麽,那看來得換一批了。”

    陸長安默然,換一批的話,他就失去對皇宮的掌控了。

    “是該換一換了,一點眼力界都沒有,看到本王,竟連個禮都沒有。”順平老親王冷聲道。

    聽到這話,陸長安再轉頭望去,這才發現順平老親王也在,心下更是發沉,原來柳雲湘早就開始布局了,連老親王都找回來了。

    沒眼力界這話分明是在點他,陸長安壓下火氣,轉身向老親王行禮。

    “你小時候啊,身子弱,本王倒是有一些偏方,你祖母來求本王,本王便給了你祖母一副,用這偏方養著你,雖不能治愈,但好歹讓你活過了十歲。”

    “祖母與我說過,老親王於我陸長安有大恩。”

    “你那時候品行多端正啊,怎麽年紀越大越往歪裏長?”

    陸長安:“……”

    倚老賣老這一套,老親王拿捏的很溜。

    “那就上朝吧,記得跟本王備個座兒,本王年紀大了,腿腳不好。”說吧,老親王轉身往外走。

    柳雲湘拉著秦硯跟上,同時吩咐魏大將軍:“大將軍選一批人吧,將宮中這些不聽話的侍衛都換掉。”

    “是,換成咱鎮北自己人。”

    陸長安站在最後,目送這些人往前庭去了。

    “殿下,您為何允許他們上朝?”丹青有些不解。

    陸長安沉了一口氣,“今日皇上在後宮開朝,我們在前庭,那前庭那些人豈不成了謀逆之臣。再者,鎮北和嶺南軍籍冊送到了太後手裏,這兩方軍力太強大,我們西州軍和中原軍不能與之硬碰硬。”

    尤其在幽州戰事上,他還得罪了西越,隻怕他們會在他焦頭爛額的時候給他找麻煩。

    綜上種種,眼下他得先穩著局麵。

    丹青默了一下,道:“殿下對太後一再寬容,以至走到這一步。”

    “確實,本王該真刀實槍的還擊了。”

    朝堂之上,分立兩派,陸長安代表一派,老親王代表一派。鎮北和嶺南送上軍籍冊,直接送到了皇上手裏,並表明忠心。

    柳雲湘提出皇上年紀小,雖有肅平王輔佐,但肅平王公務繁忙,於是封老親王為攝政王,專門輔佐皇上。

    陸長安一派雖然反對,但太後下旨,又有老親王一派支持,他們反對也沒用了。

    從朝堂下來,事情定了,柳雲湘才大大鬆了口氣。

    “老親王,這次請您回來,原是因為我必須離京,隻能將硯兒交托給您。”

    下了朝,柳雲湘請老親王去禦花園喝茶。

    老親王縷著胡子,思量了一下,挑眉道:“你莫不要去西越?”

    柳雲湘點頭,“嚴暮被困西越,我必須去救他。隻有他回來了,剿滅肅平王一黨,朝廷和天下才能贏來真正的安定。”

    “西越那可是虎狼之地。”

    “我必須去。“

    老親王歎了口氣,“大榮這些年外亂內戰不斷,皆是前兩任皇帝造的孽,卻要你們一家人來收拾。本王到底是秦家人,理當出這份力。你放心去吧,本王一定護好皇上,穩住目前的局勢。”

    “這次惹怒陸長安,他勢必會回擊。”

    “本王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還不至於落入他這陰溝裏。”

    柳雲湘起身,向老親王行了個大禮,“盛京這邊就拜托老親王了。”

    有老親王坐鎮,再加上魏大將軍和蘇大將軍暫時留在盛京,想來陸長安也不敢公然開戰,趁著時候,她得去西越救嚴暮。

    而西越這邊,天牢裏,梁王一臉肅殺的來了。

    他站在嚴暮牢房外,眼神陰冷,“嚴暮,本王本想著忙完手頭上的事,好好跟你玩一玩,但事情有變,今日本王必須殺了你!”

  第一千零四章 自救

    事情有變?

    嚴暮心思轉了一轉,“梁王,你這般急切的想殺我,怕是因為再晚一點,你就殺了不了我了吧?”

    聽到這話,梁王果然臉色更加青沉,“你還是本宮抓回來了,你是生是死皆有本王定奪!”

    啪啪啪……

    梁王轉過頭,看著披頭散發靠在牢門前,正瞪著他用力敲打牢門的代王,不由眯了眯眼。

    “你竟還沒死!”

    代王指指上麵,又指指嚴暮,急切的揮手。

    “你是想說皇兄不會同意我殺嚴暮的,對嗎?”

    代王急忙點頭,又做出一個抹脖的動作,殷切的看著梁王。

    梁王看到他做這個動作,眼眸猛地一厲,“你說我要是殺了嚴暮,皇兄就會殺了我?嗬,你少挑撥離間,我和皇兄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與你和拓跋霏兒不一樣!”

    代王急忙又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指了指嚴暮,又指了指上麵。

    “你敢咒老子必死無疑?”

    聽到這兒,嚴暮忍不住翻白眼,替代王說道:“他說你皇兄不同意殺我,那是要顧全大局,免得給西越惹上麻煩。”

    梁王挑眉,再看代王,竟同意的點了點頭。

    “你倆倒挺有默契!”

    “我倆腦子都不笨。”嚴暮笑了一聲。

    梁王一咬牙,“嚴暮,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說罷,梁王命獄卒打開牢門,將嚴暮帶出來。

    “本王今日要割了他的舌頭,再剝了他的皮,最後剔骨削肉,讓他在極致的享受中迎接死亡。”

    梁王哈哈大笑起來,眼中透著嗜血的瘋狂。

    嚴暮拳頭握緊,但其實他連握緊拳頭的力氣都沒有,這幾日的飯菜裏加了料,能讓人提不起力氣來。

    牢門打開,他被兩個獄卒拖著往外走。

    哐哐哐……

    代王用力的砸門,一來是擔心嚴暮,想救他,二來還是為國擔心,怕殺了嚴暮,西越會惹來無盡的麻煩。

    梁王嗤了一聲,“你與他交情不錯,等殺了他,弟弟送你跟他去閻王殿團聚!”

    “唔唔唔……”你會闖大禍的!

    梁王不以為意,轉身往前麵刑室去了。

    嚴暮雖然提不起力氣,但還不至於路都不能走,需得被兩個獄卒拖著。他之所以裝的這般虛弱,為的就是蒙蔽他們。

    等到前麵亮堂一點的地方,嚴暮知道機會來了,猛地掙脫一隻手,拔出那獄卒腰間的佩刀,而後一個轉身,刀刃抵到了後麵梁王脖子上。

    這動作太快,梁王根本不及反應。

    “你、你明明吃了摻著軟骨散的飯菜,你……”

    “嗬,我確實沒什麽力氣。”

    說這話時,嚴暮都在喘。

    “所以請梁王你坐下吧,咱們坐著聊。”

    不等梁王說什麽,他刀刃已經逼向梁王脖子,並劃破了一個口子。血順著刀刃留下來,獄卒們嚇得紛紛往後退。

    梁王感覺到血留下來的涼意,沒人不怕死,尤其位高權重的人,他用力咬了咬牙,按著嚴暮的指令坐了下來。

    嚴暮也坐下了,後背抵著牆,長出一口氣。

    “我要見你們皇上。”他道。

    梁王咬牙,“你不就是想逃走,本王放你走就是。”

    “嗬。”嚴暮一巴掌拍在梁王後腦勺上,“你那智商就別糊弄人了。”

    “你!”

    “你放老子走,老子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估摸連你們京都都逃不出去就又被抓住了吧?即便逃出京都,老子能逃出西越?”

    “你就篤定我皇兄會饒你一命?”

    “你皇兄至少比你聰明一點,應該吧?”

    “你!”

    “快點吧,別囉嗦了,老子手不穩,別直接割破了你喉嚨。”

    嚴暮這人做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自己活不成,沒準真會帶上他。梁王思量了一下,還是讓獄卒去進宮稟報西越王了。

    沒等多久,西越王來了。

    他八字胡,身量不高,麵相平平,與容色出眾的代王還有壯的跟狗熊似的梁王,簡直不像是一個爹生的。

    隻是他穩重許多,小眼睛透著精明的光。

    看到嚴暮用刀抵著梁王這一幕,他搖頭笑了笑,隻是這笑透著陰冷。

    “鎮北王,這其中怕是有誤會。”

    “哦?”嚴暮挑眉。

    “朕原是讓二弟請你進宮,奉為座上賓的。”

    “他要剝了本王的皮,剔骨削肉。”

    “他領會錯朕的意思了。”

    嚴暮笑了一聲,“他腦子確實不聰明,難道還耳聾?”

    西越王淡淡笑了笑,“說實話,朕確實沒有殺你的意思。”

    “不是不想殺,而是不能殺吧。”

    西越王眯眼,“你好像知道了什麽?”

    “猜的。”

    “你猜到什麽了?”

    “應該是……”嚴暮心思轉了一轉,“大榮新帝登基,而這個新帝是本王的兒子吧?”

    西越王眉頭一皺,“誰給你的消息?”

    “都說是猜的了,再說你這地牢銅牆鐵壁,誰能給本王傳消息。”嚴暮撇嘴道。

    西越王抿了抿嘴,繼而點頭道:“難怪世人都說鎮北王聰明絕頂,果然呢,這都能被你猜對。”

    “你這蠢笨如豬的弟弟急著想著殺我,還說了一句‘事情有變’,這變自然是會阻擾他殺我的。而大榮皇帝病重,新帝即將登基,再加上……”嚴暮衝西越王挑了一下眉頭,“再加上我家王妃有本事,即便我不在,也定能穩住秦家的江山。”

    “所以,其實很好猜。”

    話是這麽說,但柳雲湘做到這一步,嚴暮隻覺得心疼,這其中她定然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西越王不禁拍手,“鎮北王的聰明讓朕佩服,但鎮北王妃的魄力,更是讓朕驚歎。隻可惜了陸長安,朕看來看好他的,卻不想是個廢物。”

    西越王正想問嚴暮,挾持他弟弟,讓他來地牢,是不是想讓他放他走。然這話還沒問出來,嚴暮就收了刀,扔到了一邊。

    那梁王先愣了一下,隨即怒吼吼起身,拔刀就要殺了嚴暮。

    “二弟!”西越王怒喝一聲,“朕還在這兒呢!”

    梁王咬牙,“大哥,若不殺了這嚴暮,早晚會是個大禍害!”

    “大榮和西越若是互不幹擾,本王又怎麽會是禍害?”嚴暮挑眉。

    梁王怒火爆燃,“今日不殺了你,我就不是人!”

    說罷朝著嚴暮舉起刀來……

  第一千零五章 外援來了

    西越王衝身後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侍衛忙上前攔住了梁王。而梁王揮開那侍衛,仍要殺嚴暮,後被兩個侍衛攔住。

    西越王上前,一巴掌抽了過去。

    啪的一聲。

    梁王臉又青又紅,“大哥!”

    “南晉的前車之鑒,你沒看到嗎?”

    “大哥莫不還怕他不成?”

    “不怕,但也不想摻和他們大榮內部的爭鬥,尤其大榮當今的太後,曾經的鎮北王妃,她還是北金的長公主!”

    說到這兒,西越王不再理會梁王,轉頭對嚴暮道:“鎮北王,朕在宮裏備了酒宴,請隨朕一起進宮吧。”

    嚴暮挑眉,“不若西越王將我放回大榮?”

    “鎮北王真會開玩笑。”

    “怎麽就是開玩笑了?”

    “幽州城外一戰,我西越死傷上萬,朕也得給三軍將士一個交代不是。朕可以不殺你,但也決不能放你走。”

    本來希望就不大,嚴暮也不執著,扶著牆起身,“那就算了,本王喜歡這地牢,飯菜香,草甸子軟,睡得舒坦。”

    “你要留在地牢?”西越王不解。

    “尤其這裏還有本王的老友,本王這人重情義,不能丟下他一人。”

    西越王想起了代王,笑著搖了搖頭,“難怪代王回朝後總誇你,確實有情義。”

    嚴暮朝梁王得意的笑了笑,而後扶著牆往牢房裏麵走去了。

    梁王簡直要氣炸了,“大哥,您要信我,他真是個禍害,萬萬不能留!”

    “朕知道。”西越王臉色沉了沉,“所以朕不放他離開西越,隻等大榮那邊局勢一變,立馬殺了他。”

    梁王沉了口氣,“那陸長安還有機會?”

    “朕罵他廢物,可他絕不是廢物。等著吧,一個女人一個孩子,他還是對付得了的。”

    回到牢房,代王看他沒事,激動地又拍牢房門。

    “老齊,放心,本王可不是那麽容易殺死的。”

    回了牢裏,他拿開當間的轉頭,又與拓跋思齊嘮了起來。

    “你這皇兄啊,一看那模樣就是個陰險之徒。你說你也是蠢,相信什麽兄弟之情,將皇位讓給他,結果自己落得這地步。”

    “你啊,不僅害了你自己,還害了你妹子。”

    “你妹妹拓跋霏兒,這丫頭跟你一樣愛犯蠢,心還大,嘖嘖,要不是我家王妃保護她,她早栽陰溝裏了。”

    罵他還不行,還罵他妹妹,氣得拓跋思齊堵住了那窟窿,拒絕搭理他。

    嚴暮聳聳肩,抱著胳膊靠著牆,想到柳雲湘,想到孩子們,從西越王口中可以大體知道,他們此時是安全的,也讓他可以暫時鬆口氣了。

    晚上,獄卒送來了晚飯,嚴暮瞥了一眼,道:“老子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你們至於頓頓都加料麽。”

    那獄卒左右看了看,將一個饅頭拿起來放到了一邊,看著嚴暮拍了拍。

    嚴暮立馬會意,繼續嚷著:“通通拿走,本王不吃了!”

    “飯菜放這兒了,你愛吃不吃!”那獄卒將飯菜放到牢門前,又將另一份放到代王門前,衝他使了個眼色,這才出去。

    等那獄卒走了,嚴暮將飯菜拿進來,同時牆上的磚頭也扒開了。

    “唔唔……”

    “別急,容我先看看。”

    嚴暮拿起那饅頭,掰開一看,裏麵果然有紙條,上麵隻有一個時間,其他什麽都沒有了。

    “明晚子時。”嚴暮道。

    代王急忙要比劃,嚴暮將手心放到他食指下麵。

    “說好了等浴佛節的,到時京中有盛大的慶典,地牢守衛也會鬆散一些,便於逃走。”

    嚴暮想了一下,道:“你的人之所以會提前定是有多方考慮,最有可能的一點就是外援到了。”

    “外援?”

    “我家王妃派來的外援。”

    代王看過來,一副‘你我明明都被困在牢裏,怎麽你卻知道這麽多’的困惑表情。

    嚴暮笑,“我家王妃一定會想辦法救我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咱們做好準備吧,明晚往外衝。”

    說著,嚴暮咬了一口饅頭。

    代王瞪大眼睛,指著他手裏的饅頭,指責他不該吃這加了料的饅頭,明晚還怎麽往外逃。

    嚴暮好笑,“這饅頭裏沒加料,放心吧。”

    代王抿抿嘴,這才想起來,消息夾在饅頭裏,那這饅頭定是他的人帶來的,肯定沒有加料。想通這個,他又有些鬱悶,同樣都是一個腦袋,他怎麽就沒他那腦子轉得快。

    翌日入夜,快到子時時,外麵果然有了動靜。一幫黑衣人殺了進來,領頭的迅速跑到牢房前,徑直越過嚴暮那一間,來到拓跋思齊那間前,先砍斷了鐵索。

    “二哥!”

    這一聲……

    拓跋思齊瞪大眼睛,指著黑衣人唔唔了兩聲。

    黑衣人聽代王說不出話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猛地撲到他懷裏。

    “二哥,他們真的割了你的舌頭!他們怎麽一點手足之情也不念,簡直就是畜生!”

    拓跋思齊拍了拍懷裏人的肩膀,示意她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嗚嗚,二哥,你受苦了。”

    嚴暮急得頭發都要白了,“拓跋霏兒,你能先把我們倆救出去在哭嗎?地牢的增援馬上就就要到了!”

    拓跋霏兒這才轉過勁兒來,忙拉著二哥出去,再來到嚴暮牢房前,先瞪了他一眼,而後斷開鐵索。

    “我可不會扶著你,你要想逃就趕緊往外爬!”

    “爬的太慢,我還是跑吧!”

    嚴暮說著跑出來,半摟著拓跋思齊往外衝。

    拓跋霏兒咦了一聲,“他們說你飯菜裏加了料,渾身沒有力氣。”

    “所以我一天沒吃東西了。”

    “他們不會懷疑?”

    “笨啊,我當然都倒老鼠洞了。”

    拓跋霏兒嘴角抽了抽,“難怪雲湘姐說你沒事,你也太難殺了。”

    外麵黑衣人已經將地牢的守衛都解決差不多了,從地牢逃出來,竟是出乎意料的順利。及至坐上馬車,增援也還沒趕到。

    嚴暮皺眉,問拓跋霏兒怎麽回事。

    “雲湘姐給裴侯爺寫信,裴侯爺代表北金出使西越,帶了三大車的寶物,於城外被劫。城中守衛得到消息,紛紛去城外幫忙了。”拓跋霏兒道。

    “盜賊是你們安排的?”

    拓跋霏兒點頭,“調虎離山啊。”

    “調虎離山隻能是一時的,等他們反應過來去追捕,我們怕也逃不掉。”

    這裏是西越的地盤上,而且出關有好幾道關卡,哪那麽容易出去。

    “所以啊,我們還有增援!”拓跋霏兒神秘道。

  第一千零六章 計劃不周全

    增援?

    嚴暮問拓跋霏兒增援是誰,她瞟了一眼拓跋思齊,促狹的笑了笑,故作神秘的不說了。

    城門有守衛,倒也不必廢話,他們是直接殺出去的,而後一路朝西。

    “如果順利的話,三日後我們就會到達西越和大榮的邊界,關口不能走,但可以翻越雪山,那裏有一條路崎嶇的山路,我就是這麽從大榮過來的。”拓跋霏兒道。

    嚴暮垂眸,他不覺得會這麽順利。

    果然,很快他們就聽到了身後追來的馬蹄聲,如地底的轟鳴一般,可見人數之眾,速度之快從。而他們乘坐的是馬車,在速度上根本無法比。

    拓跋霏兒皺眉,“他們怎麽來的這麽快!”

    按著預想,他們能沿著這官道跑出去二十裏,然後那裏有幾條岔路,便可分散追兵。

    而拓跋霏兒話音剛落,一支利箭直接刺破了車廂,虧得嚴暮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不然可就要射穿拓跋思齊的腦袋了。

    “你的增援呢?”嚴暮問拓跋霏兒。

    拓跋霏兒撓撓頭,“她隻肯在五十裏外的響水庵接應我們。”

    嚴暮嗬了一聲,“你是真不把你那兩個哥哥放眼裏,居然以為我們能逃出五十裏。”

    “那我也沒辦法啊,人家也不想冒險。”拓跋霏兒還有些委屈。

    嚴暮抱起胳膊,“咱幹脆束手就擒吧,至少能保一條小命。”

    “你可真出息!”

    拓跋霏兒瞪了嚴暮一眼,打開車簾往外看,但見後麵黑壓壓的一片,而他們不過十幾個人,自然不是對手。

    拓跋霏兒一咬牙,“你們先逃,我帶人先去擋一陣兒!”

    說吧,拓跋霏兒就跳下了馬車,嚴暮抓都沒抓住。

    “唔唔!”拓跋思齊急了。

    嚴暮揉揉腦門,將要往外爬的拓跋思齊扯了回來,“行了,我去救她!”

    拓跋思齊忙拉住嚴暮,衝他搖搖頭。

    嚴暮抽出胳膊,“西越王並不想殺我,梁王這人雖然魯莽衝動,但也會有所顧忌,大不了我就舉雙手投降,他應該不至於殺我。霏兒也是,梁王也沒必要非殺她。但你不同,你必須逃出去,因為他們一定會殺了你。”

    當下,嚴暮拍了拍拓跋思齊的肩膀,接著也跳下了馬車。

    夜色沉沉,不遠處有火把照亮的地方已經打起來了。而同時還有十幾個追兵追了過來,嚴暮深吸一口氣,繼而衝了上去。

    他先一躍而起,踢下一西越武士,搶了他的馬,而後調轉馬頭就朝著旁邊的武士衝過去。在一個武士揮刀過來時,他身子一壓,搶過那人的刀,順手揮過去,結果了那人的命。

    而同時,他已經被包圍了起來,十幾個人朝他揮刀。

    嚴暮眼睛眯了眯,他縱使武功再厲害,一下對付十幾個人也吃力。在殺了三四個武士之後,他身上也有了傷。

    再看拓跋霏兒那邊,形勢更加危險。

    那梁王眥目欲裂,用力揮舞著手中的大刀,一刀一個,即便麵對拓跋霏兒,他也絲毫沒有留情。

    拓跋霏兒被梁王的刀劃傷,退後了幾步,還沒緩一口氣,那梁王一刀又砍過來了。

    “拓跋霏兒!你私自放走重犯,與我和皇兄做對,那就別怪我這個當二哥的手下不留情了!”

    拓跋霏兒一退再退,而身後又有其他武士衝了過來。她隻能接住梁王這一刀,而這一刀的重量,讓她理智跪趴下了。

    “二哥!”她急忙喊了一聲。

    那梁王根本不會顧及兄妹情,逼得她無還手之力後,再舉起一刀,朝著她脖子揮了過去。

    就在這時,嚴暮騎馬衝了過來,先將手中的刀甩出去,擋住了梁王那一刀,而後彎腰伸手將拓跋霏兒撈上馬,接著調轉馬頭往南衝。

    一陣疾風起,拓跋霏兒抱緊嚴暮,再回頭看,梁王已經帶人追了上來。

    “嚴暮,他們追上來了!”

    不用拓跋霏兒提醒,因為一支利箭已經飛了過去。

    二人也沒跑了多遠,很快又被圍住了。

    梁王吩咐一隊人馬去追拓跋思齊,而他留在這兒,得意的瞅著嚴暮。

    “憑這幾個人,你就想逃走?”

    嚴暮呼出一口氣,儼然不能。

    “皇兄不讓我殺你,可這次是你自己逃出來的,我為了追捕你,兩廂都動手了,難免又誤傷,所以我殺了你,也可以是無意的。”

    梁王說著大笑了起來,同時揮動手裏的大刀,臉上雖然帶著笑意,但那眼神卻是殘暴冷酷的。

    嚴暮抿嘴,他剛跟拓跋思齊說梁王會有所顧忌,不會殺他和拓跋霏兒,那不過是騙他的話。梁王這人桀驁不馴,殘暴無情,隻要落到他手裏,他必定會殺了他們,而且會用極其殘忍的手段。

    “嚴暮,怎麽辦?”拓跋霏兒有些怕了。

    嚴暮無語了一陣,心想這拓跋霏兒是來救他的還是送他上路的?

    “能怎麽辦,打吧!”

    “打不過啊。”

    “除非你想把人頭送梁王手裏。”

    聽到這話,拓跋霏兒打了個冷顫。

    不容他倆多說,包圍的圈子已經越來越小了。

    嚴暮一咬牙,帶著拓跋霏兒直接朝梁王殺了過去。若能擄了他,他們就還有希望。

    而梁王見他們過來,眼神裏透出瘋狂和興奮,舉刀就迎了上去。

    這一次嚴暮和梁王又對上了,再過去十幾次的對決中,梁王都沒有占到便宜。但梁王不服輸,總覺得他可以戰勝嚴暮。

    因此有將士上來幫忙,他都喝退他們了。

    這樣打了幾十招,梁王一退再退,眼見打不過了,這才喊手下幫忙。

    嚴暮嗤了一聲,“梁王,打不過就叫人,你就這點能耐?”

    梁王咬牙,“等你落到老子手裏,老子定要先拔了你的舌頭!”

    其他人圍上來,嚴暮便還要顧著拓跋霏兒,一分神便會被對方抓住破綻,身上又多了幾道傷口。而且打了這麽久,他又服過軟骨散,體力已經有些跟不上了。

    嚴暮眉頭皺起,今日難道真要葬身於此了?

    就在他筋疲力竭之時,無數隻利箭從四麵八方衝出來,將那西越武士刺倒一片,接著是一女子騎馬衝破夜色,猶如天降。

  第一千零七章 以身相許

    這女子穿著綴滿銀墜子的奇怪服飾,頭上以銀製的彎月為頭飾,臉上蒙著紅麵紗,她騎馬而來,英姿颯颯。

    趁著對方混亂之際,女子斬殺了七八個武士,衝到嚴暮他們身邊。

    “愣著做什麽,還不上馬!”

    嚴暮一咬牙,拚著一股氣力,將麵前圍上來的三個武士解決,而後拉著拓跋霏兒上馬,跟著那女子往外衝。

    “司空明月!他二人是朝廷重犯,你敢就他們就是跟朝廷做對!”梁王在後麵大喝。

    那女子回頭輕蔑的瞥了梁王一眼,“蠢貨,我司空明月若是怕你朝廷,便不會帶著十二部落脫離朝廷了!”

    “你,你要挑起戰爭不成?”

    “嗬,這不早晚的事!”

    女子一絲不懼,倒讓梁王恨得咬牙切齒,然他手下被殺的七零八落,一時還真不敢硬碰硬。

    一路往前,走出去十幾裏地,確定梁王的人真沒有追上來,嚴暮和拓跋霏兒才鬆了口氣。

    “明月姐姐!”拓跋霏兒喜滋滋的喊了一聲,“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司空明月回頭瞪了拓跋霏兒一眼,“我能答應你在百裏外接應已經夠意思了,可你笨到剛出城就被拓跋思恒給追上了。”

    “我也沒想到他們會那麽快,不過你應該在百裏外啊,怎麽會知道我們被困還來接應我們?”

    “哼,我早料到了。”

    “啊,那你不早點出現。”

    “我先救了你哥,才來救你的。”

    聽到拓跋思齊被救了,拓跋霏兒和嚴暮放下心來。

    司空明月再看向嚴暮,審視的打量著,麵色越來越嚴肅。

    拓跋霏兒忙道:“這位是大榮的鎮北王,他是我和哥哥的好朋友,呃,他是好人,姐姐幫幫他吧,將他送到邊關。”

    “既然梁王已經追上你們了,你以為你們還能往邊關走?”

    “可……”

    “行了,先隨我回紅葉城吧。”

    拓跋霏兒有些急,嚴暮衝她擺了擺手。

    “多謝姑娘相救,隻是在下有急事,就此告辭了。”說著嚴暮衝那司空明月抱拳告辭。

    “隨便。”司空明月道。

    嚴暮再看向拓跋霏兒,衝她點了點頭,“你和你哥跟著這位姑娘走吧,待我回到大榮,再帶信兒給你們。”

    “那你小心點。”拓跋霏兒道。

    嚴暮笑,“好,這次謝謝你了。”

    拓跋霏兒撇嘴,“剛才明明還凶我呢。”

    眼看要天亮了,時間不多,嚴暮也不再廢話,當下調轉馬頭,隻是剛才交戰中身上受了一些傷,剛扯了一下,疼得他小小抽了一口氣。

    他打算往東走,但還沒走,便聽到一陣陣馬蹄聲,透過夜色往遠處看,能看到火把連城的火龍,該是有上百人之眾。

    梁王追上來了!

    “你若是聰明,便應該先跟我回紅葉城,再做打算。”司空明月道。

    嚴暮呼出一口氣,眼下也隻能如此了。

    “那就要勞煩司空姑娘了。”

    司空明月瞥了他一眼,抓緊韁繩,馬鞭一甩,疾馳而去。嚴暮和拓跋霏兒忙跟上,後麵還有三四十號司空明月的手下。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逃出百餘裏,終於與拓跋思齊匯合。

    嚴暮坐進馬車裏,拓跋霏兒幫他包紮傷口。

    此時天色已經慢慢亮了,不知有沒有甩開梁王的人,但他們一行還在快速往西南方向走。

    包紮好傷口,嚴暮穿上衣服,再看拓跋思齊,見他一臉憂鬱的樣子。

    “你二哥怎麽了?”嚴暮問。

    拓跋霏兒眼珠轉了一圈,“心情應該挺複雜的。”

    “怎麽說?”

    “他還小的時候,父皇給他和明月姐姐訂下婚約,但他不愛權勢,隻愛做生意,讓父皇十分失望。而明月姐姐是西南十二部落首領的女兒,注定隻能嫁給有權勢的國君或是王殿下,他若選擇放下手中的權勢,這婚約也就不作數了。饒是如此,他還是推卻了父皇想要傳位於他的心思,遠離京都,四處做生意。而明月姐姐因這婚約耽擱了,至今還沒嫁人。”

    “所以是你二哥辜負了人家。”嚴暮總結道。

    “也不止是感情上的虧欠,還有我皇兄登基後,覺得西南是隱患,便處處針對,最後逼得西南十二部落脫離朝廷,連年有衝突,部落百姓飽受戰亂之苦。”

    “如果當初你二哥登基,再娶了司空明月,那西南局勢就不會變成這樣。。”

    拓跋霏兒點頭,“因此明月姐姐挺記恨他的。”

    嚴暮挑眉,“那司空明月為何還答應救他?”

    “後來他做生意,賺了很多錢,全用來救助十二部落的百姓了。百姓們感激他,明月姐姐對他的恨意也減輕了一些。”

    嚴暮再看拓跋思齊,顯然他並沒有聽到他們說什麽,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喜歡司空明月?”嚴暮問。

    拓跋霏兒搖頭,“不吧,每次見到明月姐,他都會想辦法偷溜。”

    這樣跑了一天一夜,馬兒實在跑不動了,隻能暫作休息。

    嚴暮和拓跋霏兒下馬車,外麵已經生了幾堆火,司空明月坐在其中一處火堆前正在烤幹糧。

    二人過去,再次表達謝意。

    司空明月將一袋幹糧扔過去,“先填飽肚子。”

    嚴暮和拓跋霏兒拿出幹糧烤,拓跋霏兒嘴甜,哄著司空明月終於笑了一笑。

    “明月姐,我二哥他……”拓跋霏兒默了一下, 才小聲道:“他在牢中受了酷刑,舌頭被割掉了。”

    司空明月一副了然的樣子,“難怪悶著頭一句話不說。”

    “你會不會嫌棄他?”

    “會。”

    拓跋霏兒瞪大眼睛,“明月姐姐,我二哥他已經很慘了,你再嫌棄他,那他多可憐啊。”

    “嗬,他可憐關我什麽事?當初不娶我的是他,一再逃跑的也是他,我如今救他,當做他這些年接濟西南的回報,誰也不欠誰。”

    這話說得冷漠,但拓跋霏兒無可反駁,本來就是她二哥做得不對。

    拓跋霏兒烤好一塊幹糧,拿去給拓跋思齊了。

    司空明月看向嚴暮,說道:“我聽說過你。”

    嚴暮微一怔,以為這司空明月性子冷漠,不大願意和別人說話,尤其陌生人。

    “是麽。”

    “你是大榮鎮北王,戰功赫赫,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其實……”

    “名不符實吧?”

    嚴暮無語,他本來還想謙虛一下呢。

    “不過你長得還挺好看。”

    “……”什麽意思?

    司空明月突然嚴肅道:“我呢,從來不吃虧,既然我救了你,那你就以身相許吧。”

  第一千零八章 侵略者

    嚴暮歪頭盯著司空明月,確定她沒有開玩笑,忙往外麵挪了挪。

    “我有媳婦,還有三個孩子。”

    司空明月挑眉,“那又怎樣?”

    嚴暮無語,這位是聽不懂人話?

    “意思就是我不能娶你!”

    司空明月哼了哼,“我救了你,你就是我的了,應該任由我處置。”

    “我的命可以是你的,但我的人不行。”嚴暮嘿嘿一笑。

    “我哪裏比不上你媳婦?”

    “呃……”

    “說!”

    “身材、樣貌、文采……”

    “閉嘴!”司空明月咬牙打斷嚴暮,“娶我,你就是西南十二部落的首領了!”

    “我媳婦是太後。”

    司空明月愣了一愣,她一時忘了他的身份,人人都覬覦的位子,卻是根本不入他眼的。想到這,司空明月沉了口氣。

    “若不是別人娶我都有所企圖,而我西南又需要新的首領,我才不會考慮你。”

    “為什麽你不能是新首領?”嚴暮好笑的問。

    司空明月則覺得他這話更好笑,“我是女子!”

    “女子怎麽了,女子與男子本就是平等的。”

    “你居然認為女子和男子是平等的?”

    “難道不是?”

    “嗬,你這人……”司空明月想用一個詞形容嚴暮,但一時想不出來貼切的,最後來了一句:“你的確不適合做我們西南的首領,當我先前的話沒有說。”

    嚴暮點頭,“我當沒聽到。”

    短暫的修整過後,一行人繼續往西南走。這樣又走了一日,待到半夜,終於來到西南地界,此地叫陽穀鎮。

    “西越大部分都是鮮卑族人,他們並非本地的原住民,靠著武力霸占了這片土地,而原本生活在這裏的十二部落則被趕到了西南的荒漠草原,貧瘠之地。”

    他們在河邊休息,明日再趕一日的路,到天黑時就能到紅葉城了。

    嚴暮問起十二部落的由來,司空明月跟他說了這句話。

    此時拓跋思齊被拓跋霏兒拉著下了馬車,在火堆旁坐下了。聽到司空明月這話,二人沒有反駁,羞愧的低下了頭。

    “如此還不夠,他們還想把我們趕出西南,趕到更西的荒漠裏。那裏有一處綠洲,但隨著風沙的侵襲,那裏越來越小,再有幾十年就會消失,而那原是他們這一支鮮卑人世代居住的地方。”

    說到這兒,或許是太氣憤,司空明月看向拓跋霏兒兄妹。

    “二位,我沒有冤枉你們吧?”

    拓跋思齊低著頭,拓跋霏兒幹巴巴回了一句:“那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

    “所以你們選擇了遺忘,然後大言不慚的說這一片土地本就是你們的,還反誣我們是侵略者,對嗎?”司空明月氣憤道。

    拓跋霏兒忙搖頭,“我知道的,我們才是侵略者,我們侵占了你們的家園。”

    聽到這話,司空明月才舒了口氣。

    “本來我可以嫁給西越新君,如果這個新君是拓跋思齊的話,那鮮卑人和我們十二部落倒也能暫時共存。可拓跋思齊不要那皇位,而拓跋思淩想要建立一個隻有鮮卑人的西越,主張將我們十二部落驅趕出去。於是,便成了今日這局麵。”

    “唔唔……”拓跋思齊想說什麽,但他說不出來。

    司空明月看向拓跋思齊,嗤笑一聲,“你啊,你是活該!”

    嚴暮聽完司空明月的話,繼續默默的吃烤餅,他一個外人還是不要多嘴了。

    正這時候,司空明月的一個屬下突然隻這樣東南方向讓他們看。

    嚴暮望過去,但見火光衝天,將半邊天空都染紅了。

    “好像失火了。”而且火勢很大。

    司空明月見此,卻是騰地一下起身,“定是出什麽事了。”

    說著,她忙讓屬下將她的馬牽來。

    很快馬牽來了,司空明月翻身上馬,又想到了拓跋霏兒他們,思量了一下,道:“我一個人去看看發生什麽事了,你們留下保護他們,明日一早,不管我回沒回來,馬上啟程回紅葉城。”

    那屬下不放心想跟著一起去,“隻怕事情不小。”

    “放心,我隻是去看看,不會衝動行事。”說罷,司空明月已經騎馬疾馳而去了。

    拓跋霏兒擔心道:“明月姐姐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嚴暮歎了口氣,司空明月說她不會衝動行事,但依他看來,她可不是個能沉得住氣的。

    “罷了,我和她一起去吧。”

    嚴暮解開自己那匹馬的韁繩,囑咐了拓跋霏兒兩句,又看了看拓跋思齊,而後騎馬追了出去。著火點距離他們露宿的地方不遠,等到跟前了,嚴暮才追上司空明月。

    見她竟要衝上去,嚴暮飛身而起,先將她從馬上拽了下來。

    “誰!”

    司空明月大怒,回頭看是嚴暮,眉頭又一皺,“你怎麽追來了?”

    嚴暮無奈,“你不是說你隻是來看看,不會衝動行事?”

    “你先看看那邊發生了什麽吧!”司空明月急道。

    嚴暮先拉著司空明月躲到樹後,而後往遠處望去,竟見一片火海,整個村莊都燒起來了。而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一幫子男女老少手腳被綁困在一個大火圈裏,火勢熊熊,照亮了他們臉上的恐懼、痛苦和絕望。

    火圈外是穿著鎧甲的西越將士,約莫三十來號人,他們笑著,鬧著,仿佛在進行一場狂歡。

    “四腳臭蟲!”

    “殺蟲除害!”

    “劈裏啪啦,全燒成木炭!”

    那些人還指著火圈裏穿著異族服飾的百姓出言侮辱,顯得他們多高貴似的。

    司空明月咬牙,“他們罵我們是四腳臭蟲,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

    “時候不早了,往裏麵添柴吧,燒死他們了,咱們也好回營睡大覺。”一滿麵胡渣的男人說道,這人應該是這幫人裏領頭的。

    見兩個兵士抱著柴火上前,司空明月激動的要衝上去。

    “你打得過他們嗎?”嚴暮攔著她。

    “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族人被殺?”

    “可你衝上去不但救不了他們,還會搭上你自己。”

    “不用你管!”

    司空明月還要往前衝,嚴暮再攔。

    “我有個法子!”

  第一千零九章 出奇招

    司空明月讓嚴暮快點說,但他卻盯著她的臉看,還一副有些失望的樣子。

    “火越少越大了,他們堅持不來多久,快說啊!”司空明月急道。

    嚴暮抿抿嘴,“我想讓你色誘那頭領。”

    “啊?”

    “憑你這長相,可能不大好成功,但……”

    “我可以!”

    司空明月先自審了一下,而後解開頭繩,讓頭發披散起來,接著扯開衣服扣子,一個一個往下解,竟一絲忸怩和猶豫都沒有。

    眼見她越解越深,嚴暮忙攔住了她。

    “可以了!”

    二人繞到那幫西越將士後麵,故意發出響動。那頭領和幾個兵士循聲望過來,一眼就望見了驚慌失措的司空明月。

    而司空明月勾了那頭領一眼,轉身就往遠處跑。

    “還不快去拿下她!”那頭領喝道。

    身邊一兵士嘿嘿一笑,“老大,大家在軍營裏也夠素淨的,要不您心疼心疼我們,讓我們開開葷?”

    那頭領往司空明月的背影望了一眼,眯眼道:“軍營有軍營的規矩!”

    “大家都不說,誰知道呢。”

    “哼!”

    “要不您先嚐嚐味兒?”

    那頭領垂眸,“少拐老子,讓老子犯錯,有本事你們自己玩去!”

    “您要是不參與的話,咱們也不敢啊。”

    那頭領舔了一下下唇,“這女的好像眼睛有毛病,不過這破地方也沒什麽好挑揀的。”

    說罷,那頭領那他們先在這兒候著,他提了提手中的劍追過去了。

    司空明月見人上鉤了,忙往小路上跑,那頭領一拐彎,便被埋伏在暗處的嚴暮製服了,未免他出聲求救,用布條勒住了他的嘴。

    司空明月先整理了衣服,接著拔刀就要砍了這頭領。

    嚴暮忙攔著她,“你不想救人了?”

    司空明月咬了咬牙,“竟然說我眼睛有毛病!”

    嚴暮忍住笑,憑她眼睛抽搐那兩下,他也覺得像眼睛有毛病的。

    那邊火燒得更猛烈了,百姓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二人不敢再耽擱,忙拖著那頭領跑了過來。

    “將柴火拿開,不然我們殺了他!”司空明月爆喝一聲。

    這一聲,那些將士們紛紛看過來,看到他們頭領被挾持,忙讓抱柴的兵士將柴火都扔了。

    “你們什麽人,好大的膽子,竟敢挾持我們頭領!”一將士吼道。

    二人押著那頭領,走到火光能照亮的地方。

    司空明月眯眼道:“我乃明月郡主!”

    聽到其身份,這幫將士眼裏露出懼色。

    “你們這幫狗東西,殘害我西南百姓,誰指使你們來的?”

    一將士眼珠轉了一轉,“我們就是跟他們開個玩笑,明月郡主何必當真,快將我們頭領放了吧,你也不想鬧得太大,萬一引發什麽衝突,那就不好了。”

    “嗬,你們都燒到我們家門口了,燒我們的百姓,還怕引發衝突?”

    “倒也不是我們怕。”

    “那我們西南也不怕!”

    說著,司空明月推著那頭領,喝令那些將士讓開,慢慢挪動到了火圈前。

    嚴暮抓著那頭領,讓司空明月先去救人。

    司空明月先挪開幾把燃著的火柴,打開一個口子,然後衝進去,將裏麵百姓鬆綁。

    “大家快往外逃,逃到鎮子上去!”

    百姓們互相解綁,看著已經被燒毀的家園,隻能擦著眼淚,帶著孩子老人往外逃走。

    等百姓們大部分都走了,她看到一個婦人還坐在火圈裏,懷裏抱著一個孩子。

    “大姐,你怎麽不帶著孩子往外逃?”司空明月走上去問。

    見那大姐不說話,仍背身坐著,司空明月走上前,一看看到那孩子,倒抽了一口涼氣。那孩子已經死了,燒死的,衣服燒沒了,全身焦黑。

    而那大姐癱坐在那兒,人跟丟了魂似的。

    這時有兩個百姓去而複返,顯然剛才太慌亂,沒有想起這婦人,逃出去後才想起來,趕忙回來找她。

    其中一老翁道:“這些畜生闖進村裏,殺了一番後,便將剩下的村民都綁了起來。劉三娘將兒子藏起來了,本以為可以逃過一劫,不想這些畜生竟然放火燒村。孩子渾身著火的從家裏衝出來,劉三娘哭著喊著要求兒子,可他們卻押著她,讓她親眼看著兒子被燒死。”

    說到這兒,老翁氣得跺腳。

    “我們在他們眼裏真跟那臭蟲似的,可以隨意侮辱殺害!”

    司空明月臉色鐵青,當下也隻能讓這兩個百姓先將劉三娘帶走。

    村民們都撤了,司空明月提著刀出來,竟徑直朝那些西越兵士殺了過去,一連殺了兩個,待到這些兵士都拔刀了,她才稍稍冷靜。

    “你們殺了我們那麽多百姓,這一次絕不可能善了!”司空明月怒聲道。

    一將士冷嗤道:“說到打仗,你們不會以為你們能贏吧?”

    “誰容許你們隨意殺人的!”

    “殺你們這些蠻人,在我們鮮卑人以為,不過是殺一隻臭蟲而已。既然不是人,自然也就不犯法,不犯軍紀。”

    嚴暮也算見識到了這些西越人對待西南十二部落的態度,想來這樣的屠殺是經常發生的,而十二部落隻能憤怒,卻也沒辦法。

    “嗬,你一個小小的士兵,竟也敢說這樣的大話。若你們朝廷想打仗,早就打了,不至於拖這麽久。至於為何不打,定也是忌憚十二部落的兵力。”

    “你們殺了這些百姓,管你犯不犯軍紀,但既然落到我們手裏,便沒有好果子吃。”

    說吧,嚴暮眼睛一眯,猛地將那頭領推進了火圈裏。

    這一下,不止那些士兵,司空明月都吃了一驚。

    “我們不能主動挑起衝突!”

    “是你們主動的嗎?”嚴暮挑眉,“人家隨意殺你們的百姓,你們在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便當你們好欺負,以後這樣的事隻會更多。你們可以一忍再忍,但死去的百姓憑什麽是你們軟弱下的犧牲品。”

    那頭領衣服沾了火星,很快燒了起來,接著慘叫連連。

    那些兵士當即拔劍衝了上來,嚴暮和司空明月拔劍與他們對打。

    雖然對方人多,但他們武功厲害,想要逃掉並不難。而他們故意不逃,拖延著這些兵士,不讓他們去救人。

    聽著頭領的慘叫,這些兵士心早就慌了,二三十號人打得亂七八糟。

    司空明月早恨得咬牙切齒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抓住那些將士就往火堆裏人,一個接著一個。很快慘叫聲連城了片,剩下那些嚇得手腳都發軟了,竟紛紛往外逃去。

    司空明月要去追,嚴暮攔住了他。

    “他們會回去報信的。”

    “就是要讓他們去報信,這樣才能震懾西越朝廷。”

  第一千一十章 拒之城門外

    身後的火燒得極大,但直至衝突結束,竟都沒有官差來。

    “這裏距離守安鎮不足二十裏地,而守安鎮守護西南的第一道關口,屯兵萬人。”說著司空明月朝守安鎮的方向望過去,眉頭皺起,“按理說他們看到這火光,該是早我們一步到才是。”

    守安鎮是駐兵重鎮,這點警惕性還是有的,不可能反應這麽遲鈍。

    “莫不出事了?”

    嚴暮問:“你讓那些村民去守安鎮了?”

    司空明月點頭,“而且我將自己的身份告訴那些村民了,隻要守安鎮的守軍一問,便知我在這裏。”

    事情實在蹊蹺,二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先去守安鎮。至於拓跋思齊兄妹,他們先前叮囑過,若是在天亮之前,他們沒有回來,他們就先啟程。

    總歸一進入西南地界,也就安全了。

    二人騎馬朝著守安鎮而去,路上碰到了一些因體力不支而坐下休息的村民,二人催著他們趕緊趕路。

    不多久,他們來到了守安鎮外,城門是關著的,而外麵已經聚集了不少村民。

    “鮮卑人火燒我們村莊,好多村民被燒死了!”

    “我們得明月郡主相救,她讓我們來鎮上的!”

    “你們聽不到麽,快開門讓我們進去啊!”

    村民一聲聲喊,而城樓上的守軍卻充耳未聞一般,依舊站的筆直,卻看都不看城下百姓一眼。

    聽到馬蹄聲,村民們紛紛回頭,又看到救他們的二人,驚慌失措的圍了過來。

    “郡主,他們不開門,不讓我們進城啊!”一老翁急道。

    司空明月皺起眉頭,安撫村民們先別慌,她驅馬來到城樓下,衝城樓上的守軍喊道:“快開門!我是司空明月!”

    聽到這話,那守軍才低頭往下看過來。看到司空明月,沒有立即讓開門,而是跟身後的人說了什麽,那人像是去稟報了。

    “沒看到這麽多百姓啊,若是鮮卑人追上來,你們也不開門?”司空明月氣得衝上麵人大喊。

    嚴暮來到她身邊,看了一眼城樓上的守衛,道:“很明顯,他們是能看到火光的,也知道出事了,但他們沒有去營救,反而關上了城門。”

    說到這兒,嚴暮嗬了一聲,“看來你們十二部落確實挺怕西越朝廷的,難怪一次次被欺負。”

    司空明月瞪了嚴暮一眼,“少說風涼話。”

    “我說的不對?”嚴暮聳聳肩,“當你們自己都覺得自己比鮮卑人低一等的時候,也就別怪人家不把你們當人看,隨意濫殺了。”

    “你!”

    嚴暮衝司空明月挑了一眼,“能主事的人來了。”

    司空明月哼了一聲, 轉頭朝城樓上望去,望到城樓上的人,眉頭皺了皺。

    “二哥,你怎麽在這兒?”

    這個‘二哥’長得高高壯壯的,穿著常服,頭四周都剃禿了,隻頭頂留著小辮,盤起來,用玉冠固定。

    他和司空明月一般,眼睛深邃,鼻梁高挺,臉頰寬闊,很有異域特色,隻是他的眼型狹長,微微眯起來,透著一股陰騭之氣。

    他低頭看著司空明月,雙手背後,帶著幾分默然。

    嚴暮瞅了那男人一眼,問司空明月是誰。

    “我大伯家的哥哥。”司空明月小聲道。

    原來隻是西南王的侄子,看著氣勢,還以為他是王世子呢!

    “二叔下令,江北三鎮實行宵禁,宵禁期間,不論發生何事,不許開城門。”他道。

    司空明月皺眉,“為何突然實行宵禁?”

    “西南的政事,你一女子不用知道。”說這話時,他已經神色裏滿是輕視。

    司空明月默了默,“即便如此,看到遠處的火光,你們也該猜到出事了,不應該派人去打探?去救這些村民?”

    “你在質疑什麽?”他冷聲問。

    “我不是質疑,隻是覺得不合理。”

    “放肆,輪得到你置評?”

    聽到這兒,嚴暮已經聽明白了,在西南十二部落,男人是絕對淩駕於女子之上的,不論這女子是什麽身份,即便西南王的獨女明月郡主,她也比男人低一頭。

    “嘿,雖然你眼睛不大,但盡量睜大一些看看吧,這些百姓可是你們西南的百姓,他們剛被鮮卑人燒了家園,親人慘死,如今逃出生天,逃到這城門下,你們卻不讓他們進城,隻因為一項政令?你們自己不覺得可笑?”嚴暮衝城樓上喊道。

    司空青雲望向嚴暮,眼眸沉了沉,“你是誰?”

    “我是……”

    司空明月忙衝嚴暮搖頭,不讓他說出自己身份。

    嚴暮挑眉,“什麽意思?”

    “我是偷偷去救你們的,若被我父親知道,定會重重罰我。”

    嚴暮一想便也想通了,以西南不願意得罪朝廷的態度,自然不同意司空明月去救他和拓跋思齊。

    他話音一轉,衝司空青雲喊道:“看不出來麽,我是男人啊,你說女子沒有資格質疑政令,那大概男子就有資格了,對吧?”

    “你是大榮人。”司空青雲道。

    “我是。”嚴暮大方承認。

    司空青雲看向司空明月,“你竟然和大榮人交好,誰允許的?”

    “你沒毛病吧,隻是交個朋友,你這也要管?”嚴暮替司空明月回懟了一句。

    司空青雲卻不看他,仍冷眼盯著司空明月。

    司空明月顯然害怕司空青雲,臉色都變了,“二哥,我回去再向你們解釋,但眼下先開城門吧,讓這些百姓進去。”

    她說話聲音低了很多,更像是央求。

    司空青雲冷哼一聲,“你救下這些村民,與朝廷軍發生衝突,還自爆身份,做了這麽多錯事,這一次二叔再縱容你,其他部落首領可不答應!”

    “你他娘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啊,身為守軍將領,百姓不救,眼看著他們被殘殺,別人救了,還要挨罰?”

    “我西南的事,你一個外人最好別摻和!”司空青雲青著臉道。

    嚴暮正想罵回去,這時聽到有馬蹄聲,咚咚咚的,少說也上百人,接著還聽到了百姓的慘叫聲。

    他眉頭一皺,“糟了,朝廷的人追上來了。”

  第一千一十一章 紅葉城

    火燒他們的將領及十幾個兵士,鎮守在不遠處的軍營得知消息,必定會追上來報複的。

    隻是讓嚴暮沒想到的是,這守安鎮竟然不開城門,不讓這些百姓進去。

    司空明月也聽到了,慌忙衝城樓上的人大喊:“快開城門!快讓百姓進城!”

    然她喊這麽大聲,卻沒人應她。

    嚴暮皺眉,“他們在城樓上,看得比我們遠,聽得比我們清楚,他們不會開城門的。”

    司空明月咬牙,再看這些百姓,還未從剛才的恐懼中緩過來,此刻又麵臨生死之危,已經嚇得瑟縮到一起了。

    百姓中有老有少,他們手上沒有兵器,連反抗之力都沒有。而慘叫聲不斷傳來,說明一接著一個的百姓遭害了。

    司空明月和嚴暮擋到那些村民跟前,很快一小隊朝廷士兵殺到了跟前。他們滿臉憤怒,仿佛他們才是受害者一般,手中的長刀滴著血,不知多少無辜百姓慘死。

    二人根本沒有猶豫的時間,隻能拚力迎上去。但他們隻有兩人,而對方上百號人,這是一場絕對的碾殺。

    嚴暮一刀一個,已經殺紅了眼,身上難免也落了傷,饒是如此,還是擋不住那些兵士衝過去,對著百姓們亂砍。

    司空明月也受了傷,她絕望的看向城樓,看著一臉冷漠的司空青雲。

    城樓其他將士都看不下去了,“將軍,咱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殺百姓啊,況其中還有明月郡主!”

    “是啊,對方也就百十號人,隻要咱們一開門,他們也就怕了,不用費一兵一卒就能趕走他們。”

    司空青雲瞪了那兩個將士一眼,“王的政令,你們要反抗不成?”

    “屬下自然不敢,隻是……”

    “哼,明月郡主即便被殺,也是她咎由自取。”

    嚴暮知阻止不了,而且會搭上自己的性命,但看著那些百姓,他實在無法獨自逃走。而正在這時,拓跋霏兒一行人趕來了。

    他們加入戰局,因有司空明月自己的屬下還有拓跋思齊的屬下,一下湧上來四五十號人,雖然仍不敵對方,但也迫視他們無法再屠殺百姓了。

    這樣咬牙堅持著,等到天蒙蒙亮,過了宵禁,城門才緩緩打開了。那些西越士兵看到城門大開,便匆忙逃走了。

    百姓們慌忙進城,而司空明月和嚴暮已是一身傷。

    來到城內,司空青雲沒有再露麵,他們隻能先找出客棧住下,再請了大夫來看傷。

    短暫休整一日,第二天一早,他們繼續出發,終於在天黑前來到了紅葉城。

    司空明月事先已經做了安排,等帶他們進城後,先將他們安置到王府外的一處宅子裏。她救他們的事,遲早會被她父親知道,她得先回府請罪,然後再做安排。

    來到城門口,一四五十歲的男人帶著幾個侍衛守在那兒,見到司空明月便驅馬上前行禮。

    “郡主,王請您的朋友們隨您一起去王府。”

    司空明月抿了抿嘴,顯然沒料到她父親這麽快就知道了。

    嚴暮小聲問:“你父親會不會殺了我們?亦或是交給朝廷?我們折騰這麽久白折騰了?所以救我們之前你就沒有做好安排?”

    “閉嘴!”司空明月沒好氣道。

    “我還是先逃吧。”嚴暮道。

    “晚了!”

    司空明月一鞭子甩在嚴暮身下那匹馬的馬屁股上,那馬嗷的一聲就衝進城了。

    王府前院廳堂,司空明月帶他們進來後,讓婢女送來茶和點心。

    拓跋霏兒累得夠嗆,將哥哥安置坐下後,她往旁邊椅子上一癱。

    “明月姐,要不我們還是離開紅葉城吧,省得給你添麻煩。”

    “唔唔……”拓跋思齊想說什麽說不出來。

    “你們是我的朋友,我還是能保護你們的!”司空明月道。

    隻是這話音剛落,一滿麵胡渣的高大男人大步走了進來。他的發式跟那司空青雲的一樣,隻是他頭上戴的是金冠。

    這男人壯實的很,如一頭野熊一般。

    司空明月見到他,當即站直身子,低下頭行禮。

    “父親。”

    這位就是西南王了,嚴暮三人也立定行禮。

    那西南王睨了他們一眼,而後走到最前麵,轉身站定,再看向司空明月。

    “你可知你闖了大禍?”

    他聲音低沉,透著威壓。

    司空明月低著頭,小聲道:“女兒隻想救自己的朋友……”

    “你難道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救他們便等於得罪朝廷?”

    “女兒……”

    “你太讓為父失望了!”

    訓斥了一番,西南王再看向嚴暮三人,冷哼一聲,“我西南廟小,供不起你們幾位,這就派人將你們送回京都。”

    “父親……”

    啪的一聲!

    司空明月話還沒說完,便被西南王一巴掌打了過去。

    拓跋思齊忙上前,欲保護司空明月,但被西南王一腳踢了出去。

    嚴暮見此,忙接住拓跋思齊。

    “西南王,郡主救我們是出於朋友之義,或許是欠考慮了。我們也不好打擾,這就離開。”

    “鎮北王,你聰明絕頂,應該不至於聽不懂本王的話吧?”西南王眯眼。

    嚴暮抿嘴,他不會放他們走,而是要交給朝廷,以此平息朝廷怒火。

    “還有你們在守安鎮外不聽政令,與朝廷軍發生衝突的事,本王也知道了。明月不過是個女子,因受你等挑撥,才做錯了事,隻有將你們交給朝廷,兩方才會避免進一步的衝突。”西南王冷聲道。

    嚴暮聽到這話,噗嗤笑了。

    “我們救了你們西南的百姓,你們不知感恩就罷了,還要將鍋扣我們身上?”

    “我們與朝廷本可以相安無事!”

    “何必自欺欺人,朝廷隨意濫殺你們的百姓,便是要挑起衝突,好以此為借口進攻西南。你們一次次隱忍,無非是百姓遭殃,等到最後,還是難免一戰。在我看來,正是這一次次的隱忍,讓西南軍和百姓對朝廷滋生恐懼,這張戰役還未開始,你們就已經輸了!”嚴暮一字一句道。

    “我西南的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嘴!”西南王怒吼。

    “要我說,你西南的男兒還沒明月郡主一個女子有血性,而女子又被你們打壓,當真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還是早些讓出這片土地,夾緊尾巴,麻溜的去西邊荒漠吧。”

    “你!”西南王咬了咬牙,“來人,將他們帶去柴房,關起來!”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走鞭

    西南王府後院柴房,嚴暮透過窗子縫往外看,剛他看了,門那邊守衛很多,但窗子這邊卻沒有,等到天黑,他們可以從這邊逃走。

    正這樣想著,幾個侍衛過來,竟用木板給窗子封了起來。

    嚴暮無語的歎了口氣,回頭看拓跋霏兒,她正寬解眉頭緊鎖的拓跋思齊。

    “二哥放心,明月姐姐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們的。”

    嚴暮想翻白眼,“剛從你沒聽到?她被她那個父親也關起來了,自己都救不了自己,還救我們?”

    拓跋霏兒想起西南王那凶巴巴的模樣,小小咽了一口口水,“西南王到底是明月姐姐的父親,關一兩日小小懲戒一下就好了,不會關太久的,對吧?”

    嚴暮挑眉,“你說呢?”

    “啊,那我們豈不是害了明月姐姐。”拓跋霏兒懊惱道。

    “我們真是出了狼窩又進虎穴,你那腦子是怎麽想的,竟然會找司空明月幫忙。那司空明月也不知怎麽想的,明知道自己不做主,還非要我們跟她來紅葉城。”嚴暮說著搖頭。

    “明月姐姐也是一片好心。”

    “嗬,那謝她一片好心了。”

    嚴暮在地上坐下,再看拓跋思齊,他一臉擔憂之色,顯然不是擔憂他們自己的處境,而是擔憂司空明月。

    “放心吧,西南王還是疼女兒的,將她關起來,不過是做做樣子。”

    拓跋思齊搖頭,“西南十二部落的風俗,女子地位是很低的,即便是郡主,犯了一點小錯,也要重重的懲罰。”

    “什麽懲罰?”

    “走鞭。”

    西南王府前院,西南王站在前麵,其他部落首領分立兩邊。

    司空青雲來報,說是朝廷已經開始朝守安鎮方向調集重兵了,聽到這話,其他部落首領紛紛搖頭歎氣。

    “王上,明月郡主這次給咱西南惹下大麻煩了。”

    “是啊,她一個姑娘家不好好待在家裏,居然敢去劫獄,難怪朝廷發這麽大火。”

    “咱們與朝廷雖時有小衝突,但也算相安無事,若因此引發大規模衝突,那將有無數族人因此喪命。”

    部落首領們你一言我一語,皆在指著司空明月。

    西南王皺了皺眉,道:“朝廷欲將西南十二部落趕去西邊荒漠,大家心裏都清楚,這次的事,明月雖有錯,但也不過是給了朝廷一個為難我們西南的借口罷了。再者她救的是代王,代王與我們西南交好,時常接濟咱們的百姓,明月救他,也是為義氣。”

    “王上,話可不能這麽說,義氣要講,但也要顧及自身。要我說,到底是女子,目光短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她若還嫁不出去,王上還是立一位世子,好生教養吧。”

    “是啊,司空青雲就不錯。”

    “我也看好他。”

    西南王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侄子,許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司空青雲抬頭看了一眼,繼而謙虛道:“青雲愚鈍,恐難當大任。明月是王上唯一的女兒,按著祖宗留下來的規矩,理應由她的夫君來繼任十二部落統領。”

    “可這明月郡主此次犯了大錯,總不能因為是王上的女兒便不追究了吧?”

    “王上,你怎麽說?”

    西南王沉了口氣,十二部落並非是擰成一股繩的,而是好幾股,他們雖敬他為王上,但並非心服口服,早就開始打小算盤了。

    “明月犯了錯,本王決不袒護,按著規矩懲罰便是。”

    一部落首領,眼睛眯了一下,繼而捋著胡子,道:“那就是走鞭之刑了。”

    西南王臉繃緊,“那就走鞭吧。”

    “走幾遍?”

    西南王看向這話的人,眼眸猛地一厲,“以你的意思,走幾遍?”

    西南王人高馬大,眼神狠厲,跟匹惡狼似的盯著,那人不由打了個冷顫,“明月郡主是初犯,那就走三……”

    “幾遍?”西南王又問,那眼神更冷了。

    “一、一遍就好。”

    這已經是很明顯的袒護了,其他人卻也不敢真的跟西南王硬碰硬,便同意了走一遍。

    所謂走鞭便是十二部落首領,人手一根皮鞭,這皮鞭是特製的,上麵有細小的倒刺,打在身上猶如幾百根針刺入血肉。很疼,但不至於流太多血。

    受刑者要從那頭走過來,經過一位部落首領,便受他一鞭,直至走到西南王跟前,西南王最後打一遍,這就是走了一遍。

    這樣的打法,即便是身強體壯的大男人,也走不過五遍便會倒下。

    司空明月被另個婢女帶上來,其實去救拓跋思齊和嚴暮之前,她就知道自己會受這刑罰。隻一遍,定是父親維護她了。

    她看著拿著鞭子的十二部落首領,他們有的看她憐惜,有的看她陰狠,更多是冷漠和輕蔑。

    憐惜的是追隨她父親的,陰狠的是反對父親的,冷漠和輕蔑她的那些則是打從骨子裏看不起女子的。

    司空明月再看父親,他垂著眼眸,臉色冷沉。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朝前走去。打第一鞭的首領並沒怎麽用力,但是司空明月還是疼得哆嗦了一下,但咬住下唇,沒有發出聲。接著第二鞭,打這一鞭子的,在打之前先冷哼了一聲,因此帶著怒火打了下去,十足的力氣。

    那鞭子上的倒刺如針一般用力的刺入她身體,刺入血肉,刺痛骨頭,疼得她腳下一軟,同時用力咬住下唇。

    繼續往前走,第三鞭,第四鞭,第五鞭……

    她沒有叫出聲,挨到了最後一鞭。這一鞭子是要父親來打,她抬頭看向西南王,見他臉上既有心疼又滿是怒火。

    “你可知錯了?”西南王厲聲問。

    司空明月沒蠢到跟父親叫板,忙點頭,“女兒知錯了。”

    西南王火氣小了一些,揚起鞭子打了一下,自然是極輕的。

    “明月,朝廷向守安鎮調集重兵,你此次闖下了大禍,隻希望還能補救。我和二叔這就帶著拓跋思齊和那嚴暮去守安鎮,將他們交給朝廷,以期朝廷能退兵。”司空青雲眯著眼睛道。

    一聽這話,司空明月果然急了。

    “父親,萬萬不能將他們交給朝廷,他們……”

    “你竟還不知道錯!”西南王怒吼一聲。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白折騰

    司空明月立即意識到自己中了司空青雲的計,忙低頭認錯。

    “女兒錯了,隻是女兒有幾句話想單純跟父親說。”

    西南王臉色好了一些,“等本王從守安鎮回來吧。”

    “不,父親,給我一刻鍾就好。”司空明月央求父親。

    西南王默了一下,轉頭吩咐司空青雲道:“你先去準備車馬,隨後我們在王府門口匯合。”

    司空青雲看了司空明月一眼,而後點頭,“是。”

    司空明月走了一遍鞭子,其實很深都疼,疼的臉都發白了,走起路來腿也是軟的。西南王自然心疼,可他不善於表達,隻冷硬的問了一句:“這次知道錯了吧?”

    “哦。”

    “既然知錯了,那以後就待在王府,不要再出門闖禍了。”

    “不如父親將我那院的門給鎖了,要不窗子也封上?”

    西南王停下腳步,“看來你很不服氣!”

    司空明月吐了吐舌頭,索性這裏沒有別人,她誠實的點頭,“是,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救代王,因他救濟過我們西南百姓,我不能坐視不管。還有守安鎮外,朝廷兵士殘殺我部落百姓,可司空青雲卻不肯開城門庇護,甚至眼睜睜看著百姓被殺,我和嚴暮為保護百姓而被敵軍包圍,可真的隻是因為宵禁政令麽,不,那是因為我們十二部落從骨子裏就害怕鮮卑人!”

    “閉嘴!”西南王低吼一聲。

    司空明月抿抿嘴,“可若我們不給鮮卑人騰出這塊地,這一戰早晚要打的,父親和其他首領心裏清清楚楚,為何還要粉飾太平?”

    “那你以為呢?”西南王冷眸問。

    “因我不是男兒,因我嫁不出去,咱王府沒有繼位者,所以他們有了別的打算,大家心也就不齊了。”

    “你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

    “可若我能嫁人,而且這人有本事能帶領十二部落走出困境呢?”

    西南王眉頭皺了皺,“這人是誰?”

    司空明月眼睛亮了亮,“嚴暮!”

    西南王嗬了一聲,“他是大榮人!”

    “好過鮮卑人吧?”

    “你……”

    “他的本事,我自不必多說,想來父親早就聽聞過了,而且他是鎮北王,手中有權有兵,隻要他肯幫我們,我們必定能立足西南,朝廷不敢再逼迫我們。”

    西南王心思轉了一轉,“他可不隻是鎮北王,他還是大榮新帝的父親,太後的夫君,也就是他有妻兒,你還要嫁他?”

    “他有妻兒又怎樣,我又不真的嫁他,隻是我救他,他救我們西南,兩廂合作而已。”

    “無稽之談!”

    西南王覺得女兒這想法太天真,讓她趕緊回自己院裏反省去。

    “我和父親一起去守安鎮!”司空明月急道。

    “不行!”

    “您要是不帶我去,我也可以自己偷摸的去,到時萬一又闖禍……”

    “你敢!”

    司空明月上前抱住西南王的胳膊,“父親就帶我去吧,我穿上男裝,混進您的侍衛裏麵,定不會被其他人發現。”

    西南王此時是真後悔當初教女兒功夫了,她說能逃出去,還真不是說大話。而這一趟,不知多久才能回來,他也確實不放心女兒一人在府上。

    “你啊,快去換衣服吧。”

    這邊嚴暮他們被帶上了囚車,剛來紅葉城,還沒喘口氣,這又被押送回去了,折騰了一番,圖什麽?

    車隊走了一天,傍晚的時候在林子裏休整。

    守衛給了幹糧,但沒有給誰,嚴暮瞧著木柵欄要水,但那些人卻不搭理他。

    拓跋思齊唔唔了幾句,大意應該是勸他算了,別喊了。

    嚴暮嗬了一聲,“你不口渴?”

    拓跋思齊點頭,意思是他也口渴。

    “我哥的意思是喊破喉嚨也沒用,隻會越來越渴。”拓跋霏兒道。

    嚴暮靠著欄杆,長長歎了口氣,“我懷念天牢,快把我關回去吧。”

    拓跋霏兒撇了一下嘴,“我費那麽大力氣救你,雖然沒有救成,我也盡心了啊,而且我現在都成階下囚了。”

    “我謝謝你。”

    “誠意呢?”

    “等我回大榮請你吃大席。”

    “你還回得去嗎?”

    “本來有希望,多虧了你,現在沒希望了。”

    拓跋霏兒瞪了嚴暮一眼,便知他說不出什麽好話了。

    二人拌了幾句嘴,這時一守衛過來,遞進來一水囊。

    嚴暮先瞅了那守衛一眼,才接過水囊,大口喝了幾口,然後給拓跋霏兒他們。

    “看到我,你好像並不驚訝。”司空明月小聲道。

    嚴暮看司空明月麵色不好,“你們那走鞭之刑,你走了幾遍?”

    “還幾遍?嗬,一遍就差點要我的命。”

    “不像啊。”

    司空明月撇嘴,“大多首領都是看著我長大的,沒舍得下重手。”

    話是這麽說,他們也是懾於她父親的威勢而已。

    “明月郡主這麽能折騰,想來不會錯過這個熱鬧。”嚴暮解釋了一句。

    拓跋思齊原蔫蔫的,這時聽出是司空明月,忙趴過來,急得發出唔唔的聲音。司空明月忙衝他噓了一聲,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想讓我被發現啊,閉嘴!”

    拓跋思齊忙捂住嘴,但仍擔心的看著她。

    司空明月悶聲道:“我沒事。”

    聽到這話,拓跋思齊才放下心來。

    “我父親要將你們交還給朝廷,你們先做好心理準備,但我會想辦法說服我父親留下你們的。”話說到這兒,有守衛過來了,司空明月趕忙起身離開。

    “等等,你怎麽說服你父親?”嚴暮忙問。

    司空明月衝他眨了眨眼,而後小跑出去了。

    嚴暮抿嘴,總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短暫休整以後,他們接著趕夜路。等到翌日快中午的時候,終於來到了守安鎮。

    嚴暮和拓跋思齊被帶上了城樓,從城樓往遠處看,能看到朝廷大軍的營寨。而營寨竟有很多屍體,堆成小山似的。

    西南王皺眉,問那些屍體怎麽回事?

    司空青雲上前,歎了口氣,道:“他們屠了守安鎮附近的一個村子。”

    西南王咬牙,“他們口口聲聲說十二部落也是西越的百姓,根本就是屁話!”

    “二叔,無論怎樣,西南和朝廷的軍力相差太多,真要打的話,我們是打不贏的。”司空青雲道。

    西南王臉色發青,這話雖然刺耳,但確是實話。

    “我已經派副將前去商談了,我們將罪犯交給他們,他們退兵。”

    嚴暮聽到這兒,笑了一聲。

    “你笑什麽?”司空青雲沉聲問。

    “我笑你們太天真!”他用下巴杵了一下,“他們調集這麽多兵力,難道隻為嚇唬你們,讓你們交出我二人?”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軟弱

    “我們和朝廷還沒有到非戰不可的地步!”

    司空青雲睨著嚴暮,冷哼一聲,“你無非不想我們將你交給朝廷,想我們護著你,可你一個外人,憑什麽?”

    嚴暮聳聳肩,“我隻不過說了一個事實罷了,你們愛聽不聽。隻是看看那些百姓的屍體,你們一忍再忍,換來的是更多犧牲,換來的是朝廷的得寸進尺,換來的是你方士氣低迷,別說打仗了,提起朝廷軍先膽寒了。”

    “你少危言聳聽!”司空青雲冷著臉道。

    西南王聽著二人辯論,卻是一句話沒說,直到嚴暮說他方士氣低落時,才扭頭看了看城樓上的士兵。他們穿著鎧甲,手持長槍,筆直的站在那兒,看似士氣滿滿,可那眼神卻是呆滯的,甚至低迷的。

    他又想到他們就站在這兒,看著那些鮮卑兵士屠殺他們西南百姓,那邊的人興奮的叫囂著,而他們著隻能站在這兒看著,或許最開始義憤填膺,但慢慢的也就變得漠然了。

    如果此時必須一戰,那他們還提得起長槍,還敢與這些虐殺百姓的劊子手對陣嗎?

    守安鎮的城門開了,一副將帶著幾個兵士出了門。走出十幾步遠後,那副將回頭朝城樓看了一眼,那一眼是深深的不安和惶恐。

    這般還去談判?能贏?

    嚴暮先嗤了一聲,那司空青雲卻道:“朝廷也在求穩,不會想打仗的,隻要我們將你三人交給朝廷,他們自然會答應退兵。”

    司空青雲信心滿滿,好似一切都盡在他掌控了。

    “青雲,你親自去對方軍營談判。”西南王突然開口。

    司空青雲愣了一愣,“二叔……”

    “我們同意將這三人交還給朝廷,而他們不但要退兵,還要交出屠殺百姓的劊子手。”西南王說著看向司空青雲,眼眸深了幾分。

    司空青雲皺眉,“二叔,這,這怎麽可能?”

    “如果他們不肯,我們又怎麽相信他們以後不會再隨意殺害西南百姓?如果這樣的屠殺會一再發生,我們真的還要再忍下去嗎?”

    “可我們的軍力不容許……”

    “我們十二部落的男兒都是鐵錚錚的漢子,哪怕戰至最後一人,也絕不會匍匐於鮮卑人!”

    西南王下令了,司空青雲叫了好幾聲‘二叔’,卻也沒讓他改變主意,隻能出城和那副將匯合了。

    目送他們一行人朝北邊軍營而去,西南王又看了嚴暮一眼。

    “依鎮北王之見,我們西南和朝廷開戰,有勝算嗎?”

    西南十二部落,聽著人多,但其實不過鮮卑人十分之一,而且十二部落也並非一條心,真要打起來,別說打不打的過朝廷,他們內部可能會先散了。

    “沒有。”嚴暮實話實說。

    西南王皺眉,“那你剛才讓我們不要再忍,這話豈不是讓我們送死?”

    嚴暮望向北邊那朝廷的軍營,默了片刻,問道:“朝廷想逼你們撤出西南,搬去西邊的荒漠,讓西越成為一個純粹的鮮卑人國家,是吧?”

    西南王點頭,“是。”

    “雖是如此,他們卻未必想和你們真正的全麵開戰。”

    “為何?”

    “許是他們朝廷內部也有不同的聲音,許是他們的兵力雖強但要守東南北三大關口,並不能全力和你們對戰,許是因為是非正義之戰,朝廷也要顧及聲名,許是你們也曾英勇過,他們有所忌憚。”

    西南王皺眉,“你說這些全部是猜測。”

    “可他們若真想以武力驅趕你們,絕不會等到現在,不是嗎?”嚴暮挑眉。

    這話音剛落,那邊軍營響起了鼓聲。

    西南王忙看過去,但見那鮮卑士兵竟將剛才過去和談的將士們給押上了斷頭台,其中還有那副將和司空青雲。

    他眉頭緊緊皺起,拳頭也握了起來。

    對方顯然是在挑釁,故意用鼓聲告知他們,讓他們親眼看著他們的人被處決。

    雖離得遠,但仿佛還能看到他們肆意大笑的樣子。

    接著鍘刀起,那些將士一個接著一個被砍頭,包括那副將,最後是司空青雲。

    “敲鼓!警告他們!”

    這邊城樓趕忙敲鼓震懾,那邊聽到鼓聲,沒有殺司空青雲,而是將他綁到了軍營前的木架子上。

    “很明顯,他們不同意交出屠殺百姓的劊子手,認為你西南沒有資格和朝廷談判。換句話說,在他們眼裏,你們西南就是一群臭蟲,他們可以隨時殺你們的人,律法和軍紀都管不了他們。”嚴暮道。

    大榮也有不同民族的百姓,可大榮從不以民族而分尊卑,而在西越,民族對立太嚴重了,幾乎形成了一方屠殺另一方的形勢。

    “西南王,你若不能給朝廷足夠強勢的震懾,那你們西南十二部落等著滅族吧。”

    西南王沉了口氣,讓兵士將嚴暮三人關押起來,又派人去紅葉城,讓其他部落首領迅速趕到守安鎮。

    嚴暮三人被關進柴房裏,嚴暮不知何時藏了一塊瓦片在手裏,背著手割了好一會兒繩子,終於給割開了,而後給拓跋思齊兄妹解綁。

    “趁著這時候,他們的守軍都在城樓上,我們逃吧。”嚴暮小聲道。

    拓跋思齊滿目擔心,在嚴暮手裏寫道:“我們挑了,朝廷定會拿西南問罪,豈不是會害了他們?”

    嚴暮忍不住翻白眼,“別把自己看的太重要,朝廷和西南之間的矛盾已經越演越烈,遲早有一戰。”

    拓跋思齊還要比劃什麽,嚴暮拳頭一握,拒絕聽他廢話。

    “霏兒,你帶著你哥,我在前麵探路。”

    說著,嚴暮來到門前,見外麵竟沒有守衛,回頭衝拓跋霏兒使了個眼色,而後慢慢打開門,一腳邁出去。

    “沒人,過來吧。”他小聲喊了一聲。

    但拓跋霏兒卻衝他使勁擠眼,嚴暮意識到不對,轉頭去看,就見司空明月正抱著雙臂,黑著臉看著他。

    “你救了你,你卻要逃,有沒有良心?”

    嚴暮歎了口氣,將邁出去的一隻腳收回來,衝司空明月挑了一下眉頭,“憑你,可攔不住我們!”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入贅

    “是麽,不試試怎麽知道!”

    說著司空明月亮起拳頭,而嚴暮也拿出了氣勢。眼看二人要開打,拓跋霏兒和拓跋思齊忙上前一人拉一個。

    “人家一姑娘,你好意思麽!”拓跋霏兒勸嚴暮。

    嚴暮翻了個白眼,無語的轉身坐回草垛上了。

    拓跋思齊跟司空明月唔唔了幾句,但被她一手推開了,這期間更是連正眼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拓跋思齊很委屈,低下頭跟被欺負了的小媳婦似的。

    見司空明月不用勸,拓跋霏兒轉而去安慰拓跋思齊。

    司空明月走到嚴暮跟前,“我父親已經召集其他部落首領了,他們會在守安鎮商議接下來怎麽辦。當然,不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放你走,我已經跟我父親說了,我要你入贅我們西南王府!”

    “什麽?”嚴暮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再說一遍?”

    司空明月揚起下巴,一字一句道:“你、嚴暮、要想活命的話、必須入贅我西南王府!”

    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嚴暮騰地一下站起身,見司空明月要攔,他立時亮起拳頭。

    “你能逃出這間屋子,能逃出這座院子麽?能逃出守安鎮麽?能逃出西越麽?”司空明月一臉三問,問完以後聳聳肩,“你是聰明人,應該不用我廢話,隻要你幫我西南王府解決了這次危機,我自會放你走。”

    “讓我娶你不可能!”

    “放心,我也不想嫁你,不過是騙騙那些首領。”

    “為何騙他們?”

    “因為我父親隻有我一個女兒,他們心裏打起了小九九,各自有支持的人,便形成了幾股勢力,再難同心協力。隻要你入贅我王府,便順理成章的是我父親的接班人,他們也就不鬧了,大家的勁兒還能忘一處使。”

    “我?一個人外族人?能讓他們齊心?”

    “當然,你也得讓他們看看你的本事。”

    嚴暮身子往另一側一扭,翹起二郎腿,嘴裏叼上一根草枝,“真的假的都不行,要讓我媳婦知道,我這條小命也就別要了。”

    司空明月皺眉,“你就這麽怕那個女人?”

    “怕得要命。”

    “沒出息!”

    “我願意。”

    見司空明月氣得不行,嚴暮指了指拓跋思齊,“他也成啊。”

    司空明月瞅了拓跋思齊一眼,“一個皇位繼承者落魄成今日這般模樣,你竟然說他也成?”

    嚴暮抿了抿嘴,這話太傷人,再看拓跋思齊,他果然羞愧的低下了頭。

    “不就是想讓你們十二部落同心協力麽,我給你出個主意。”嚴暮道。

    “什麽主意?”司空明月問。

    嚴暮湊過去,小聲說了幾句。

    司空明月聽完,瞪大眼睛,“你這招兒也太損了!”

    “這叫智謀,不會用詞就別用。”

    司空明月走之前,將他們三個又重新綁好,同時搜走了嚴暮藏的瓦片。她剛從柴房出來,見父親回來了,滿麵愁容。

    司空明月想了想,朝父親跑了過去。

    “他們真的敢殺二哥?”司空明月問。

    司空明月的大伯入贅到了另一部落,如今是那個部落的首領,這司空青雲在西南地位算是很高的,朝廷多少要忌憚一些吧。

    西南王搖頭,“不好說。”

    “若這一仗非打不可呢?”

    “其他部位未必同意,而且即便同意,大家也必定不肯出全力。”

    “呃,嚴暮出了一個招兒,父親你要不要聽一聽?”

    西南王冷嗤一聲,“巧舌如簧,你小心被他騙了!”

    “父親聽聽也無妨,對吧?”

    西南王默了一下,“你說吧。”

    司空明月將嚴暮的原話,幾乎一字不差的說給了西南王。西南王聽後先是皺眉,繼而無語,最後笑了一聲。

    “他那些勝仗就是這麽打的?”

    “嗬,他說這叫智謀。”

    西南王雖然不屑,但竟還是認真思考了起來,半晌後,他派人連夜去紅葉城通知那些統領,讓他們來的時候帶上自家兒子。

    又過一日,城樓之上,一支由十二部落首領的兒子組成的和談小隊出發了,朝著北邊的朝廷軍營過去。

    首領們站在城樓之上,大家是一致的擔心。而遠處司空青雲還被綁在木架上,不給食物不給水,眼下已經蔫了。

    “王,為何讓這些孩子們去和談,萬一對麵的人要殺他們呢?”一首領皺著眉頭問。

    西南王歎了口氣,回頭掃了這些首領一眼,“我知道你們不想打仗,對吧?”

    問出這話,這些首領沒有反駁。

    “所以我們派各個部落的公子去和談,向朝廷展示我們的誠心,隻要他們肯退兵,肯交出殺我們百姓的劊子手,並承諾以後不再濫殺我們的百姓,我們就把嚴暮等人交出去。我想朝廷若沒有其他企圖的話,會同意我們的條件。”

    “那他們有其他企圖呢?”

    “那我們交不交還嚴暮三人,結果都是一樣的,這場仗必定要打。”

    其餘十一個首領都低下頭,開始暗自盤算,真要打起來了,他們為救自己的兒子,必定得全力以赴。

    如嚴暮所料,朝廷見西南將這些公子派去和談,便覺得他們慫了,不敢和朝廷叫板,於是更加硬氣,嫁給這些公子都綁到了木架子上。

    這邊城樓上,各位首領們看到,紛紛憤慨不已。

    “朝廷這時逼得我們出兵啊!”

    “這一次咱們不能在退縮了!”

    “可不是,大家快回去組織兵力,這一次咱們非得給朝廷一記重擊!”

    首領們都各自回去組織兵力了,西南王站在城樓上,確實擔憂不已。

    這時司空明月上來,西南王讓她將嚴暮帶上城樓。

    不多一會兒,嚴暮來了。

    西南王睨了他一眼,“如你所願,我們西南決定開戰了。”

    “豈是如我所願,應該說是如西南王您所願吧?”嚴暮笑道。

    “哦?你怎知我願意打這一場?”

    “您是西南的王,如果連您都懼怕的話,早一二十年,你們就被朝廷趕去西邊荒漠了。”

    西南王笑了笑,“不愧是名揚天下的鎮北王,連人心都拿捏的死死的。我確實早就想打這一戰了,奈何西南人心不齊,大多又都是反對的聲音,因此才一再拖延退讓。”

    “不過火引子是你,這一仗你也得參與。”

    嚴暮皺眉,“我?”

    “若你一點用處都沒有,我們憑什麽保你,對吧?”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女子也能上戰場

    其餘部落首領很快帶足了人馬,加上守安鎮原本的兵力,約莫有八千人,而朝廷駐紮於此的少說也有兩萬。

    西南王召集所有首領商議這一仗如何打的時候,將嚴暮也帶了過去。其他首領自然有意見,但西南王說他有用處。

    “鎮北王身經百戰,曾在大榮讓鮮卑人折損將近一萬兵力,所以對付他們,鎮北王有經驗,可以給我們一些有用的建議。”西南王道。

    “若不是他,倒也引不出這麽大的亂子。”一位首領有些生氣道。

    西南王看了那首領一眼,再掃了所有在座首領一眼:“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除非我們十二部落放棄我們的家園,搬到西邊荒漠,不然這一仗早晚要打。”

    “可大家不會忘記吧,這片土地本就是我們的,鮮卑人掠奪了我們的土地,將我們逼到西南這片貧瘠之地上。可饒是如此,他們還不滿足,還要讓我們徹底滾出去。大家真的甘心麽,真的願意一再被鮮卑人欺辱嗎?”

    “鮮卑人視我們為四腳臭蟲,難道我們自己也認為自己是臭蟲?”

    那首領低下了頭,長長歎了口氣。

    “當然,這場仗很難打,勝算很小,所以諸位誰想退出的話,可以現在就帶著你們部落的人馬離開守安鎮,我絕不阻攔,日後也絕不為難。”

    嚴暮垂眸,嘴角微微扯了一下,這話好似說得大義,其實狡猾的很。這些首領的寶貝兒子深陷敵營,他們即便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也得拚盡全力救自己的兒子啊。

    “可八千對兩萬,這仗怎麽打啊?”一首領急得抓頭發。

    西南王一時也陷入了困頓中,兵力上的不對等再加上鮮卑人手中的武器也比他們厲害,他一時也不拿不出好的對策。

    廳堂裏安靜了好一會兒,嚴暮瞅著時機差不多了這才開口。

    “鮮卑人以為你們慫了,怕了,根本不敢跟他們打這一仗,那就讓他們更加確信這個想法,而後在他們懈怠之時給與致命一擊。”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西南王先開口,“怎麽做?”

    嚴暮垂眸思量了片刻,道:“這樣。”

    他將想法仔細闡述了一遍,聽完以後,大家卻有些懷疑。

    “能行嗎?”

    “你們的探子來報,說是梁王已經到達對麵軍營,那這場仗應該就是由他來統領的,對吧?”嚴暮問。

    西南王點頭,“這消息應該沒有錯。”

    “而梁王這個人狂妄自大,警惕性不高,應該可以引他上當。“

    當然嚴暮也沒把話說死,隻說他會給他們信號,他們看到信號在出城迎戰。

    “不過諸位的實力,我不知道,因此也並不能信任。”嚴暮道。

    西南王皺眉,“你這話什麽意思?”

    “我畢竟將自己的性命交出去了,總要交給一個放心的人吧?”

    “所以呢?”

    “我要明月郡主率領三路兵馬中的其中一路。”

    這話一出,當場所有人都炸了。

    “這不可能,明月郡主一個女子,她怎麽能率兵打仗!”

    “就是,女子見識淺薄,而打仗是大事,豈能兒戲!”

    “我們將士都是鐵骨錚錚的男兒,由一女子統領,他們的臉往哪兒放?”

    其他首領不同意,西南王也不同意。

    “鎮北王若不放心的話,本王可以親自率兵去營救你們。”西南王道。

    嚴暮掃了一眼眾人,見他們憤慨的樣子,這事還真不是一步就能辦到的。

    “好吧。”

    散會後,大家都去準備了,廳堂裏隻剩西南王和嚴暮。

    “鎮北王,你剛為何提出讓明月帶兵?”西南王不解的問道。

    嚴暮轉頭問西南王,“明月郡主為何不能帶兵?”

    “她是女子。”

    “除了這個呢?”

    西南王抿嘴,半晌後仍說了這句話:“她是女子。”

    “您教明月郡主讀兵書,教她武功,養得她一身桀驁的性子,敢作敢為,不拘泥於自己是女子。打從一開始,您就沒想著養出一個大家閨秀來,又為何要求她一定是大家閨秀。她不必任何男兒差,隻是需要一個展示自己本事的機會。”

    “在十二部落,女子的地位低於男子,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可以,從您開始就行。”

    西南王看向嚴暮,”從我開始?”

    “這次打仗帶上明月郡主,給她展現實力的機會。一來是為您的女兒,二來也是為王府,畢竟您沒有兒子,不是嗎?”

    “我可以有女婿。”

    “為了找到一個合適的女婿,逼自己女兒嫁給她不喜歡的人,不幸福的過一輩子?”

    “……”

    嚴暮笑了一笑,“我相信明月姐郡主有這個實力,相信西南王你也相信,所以給她一次機會吧。”

    暮色四合,該準備的已經準備好了。

    嚴暮和拓跋思齊雙手被綁上,來到了城門之下,彼時西南王和那些首領還在商議具體細節。

    司空明月依舊扮做普通士兵,偷摸來到二人身邊。

    “我父親說是假意將你們送去敵營的,你們別害怕,等戰事一打響,便會有人去救你們。”司空明月為讓他們安心小聲說道,隻是她不知道,這主意其實就是嚴暮出的。

    “我們不等別人,就等明月郡主去救我們。”嚴暮道。

    司空明月瞪了他一眼,“我又無法上戰場。”

    “如果上了,你有信心救我們嗎?”嚴暮問。

    司空明月點頭,“當然有,我能以一敵十。”

    “打仗呢,不能隻靠力氣,要靠腦子。”

    “我知道,但我不是統帥,要腦子沒用。”

    “不一定,一個小士兵也能幹大事。”

    司空明月蹙眉,“你與我說這些做什麽?”

    嚴暮笑了笑,沒有再說。

    這時十輛四輪車推了來,其中七輛載的是酒,每一車都滿滿當當的,後三輛是牛羊肉,同樣裝的滿滿的。

    一負責籌集這些的首領道:“全鎮子的酒都搬空了,牛羊是現宰的。”

    西南王點點頭,道:“本王親自送過去。”

    “王,萬一……”

    “若真有萬一,作戰的事就交給諸位了,諸位一定要記得,咱們十二部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尤其這種時候,心一定要齊,力要往一處使!”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狂妄自大

    城門大開,西南王帶著嚴暮和拓跋思齊兩個囚犯,帶著好酒好肉,朝著不遠處的軍營過去了。

    來到軍營前,守衛的兵士將他們攔住。

    “你們等會兒吧,我們的人已經去稟報主帥了。”

    西南王看了一眼營前堆積如山的百姓屍體,又看了一眼木架上綁的那些年輕,最後一眼落到司空青雲身上。

    兩三日沒有進食,沒有水喝,他耷拉著頭,動也不動,不知還活著沒有。到底是自己的侄子,西南王實在心疼,便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青雲?”他拍了拍司空青雲的肩膀。

    喚了好幾聲,司空青雲才有了反應,吃力的抬起頭。看到西南王,眼裏立時露出激動之色。

    “二叔……救我……”

    西南王忙拿出水囊,喂司空青雲喝水,隻是剛喝了一口,一支利箭射了過來,將那水囊給射穿了。西南王來不及震驚,忙倒立起來,在水漏掉之前,讓司空青雲大口的喝了幾口。

    “別急,二叔一定會救你的。”

    小聲說了一句,西南王轉身走過來,走到軍營前,抬頭看向正叉著腰,一臉得意的梁王拓跋思恒。

    “梁王,你這是什麽意思?”他沉聲問。

    梁王嗤了一聲,“沒什麽意思,隻是本王同意給他水喝了嗎?”

    “我將嚴暮和拓跋思齊已經送來了,依著約定,梁王應該放了他們才是。”

    梁王歪頭看了嚴暮和拓跋思齊一眼,繼而一挑眉,“隻他們兩個?”

    “若不然呢?”

    “他們可是被你女兒救走的。”

    “什麽意思?”

    “劫獄可是大罪,不能因為她是你西南王的女兒就不計較了吧?”

    西南王眯了眯眼,“明月確實有錯,我已經教訓過她了。”

    “將她綁來,罪同這二人。”

    “不可能!”

    “西南王!”梁王低喝一聲,“本王沒問你同不同意,而是命令你將司空明月交出來。”

    西南王低下頭,沉默許久,而後抬手向梁王行了個大禮,“梁王,求您開恩,放過我女兒吧,我隻有這一個女兒啊。”

    西南王卑微的態度取悅了梁王,他朗聲大笑起來。

    “這些酒肉是我們西南孝敬您和這些將士的,我們不要您交出殺害我們百姓的人了,隻求您放過這些部落的公子們,放過我女兒。這一仗不能打,一旦打了,我們西南必將生靈塗炭,求您一定手下留情。”

    西南王彎腰賠罪,尊嚴放下,卑微如螻蟻一般。

    聽著這些話,拓跋思恒更是得意。

    “我們鮮卑人一直優待你們十二部落,允許你們在西南居住,可你們得清楚,這片土地是我們鮮卑人的,我們要收回去,你們就得麻溜的離開。”

    “可我們世代居於這片土地……”

    “你們不過是這片土地上的臭蟲,我們才是主人!”

    “……”

    見西南王低著頭不敢反駁,拓跋思恒輕蔑的笑道:“朝廷的意思是你們可以繼續居住在這兒,但要遷居西南高原,將以北的平原還給我們。”

    “我、我回去和各部落首領商議後再給您答複。”西南王小聲道。

    “這是命令,你們隻能遵守和執行。還有,交出司空明月,我可以格外開恩放了這些部落公子。”

    “是,多謝梁王寬恩。”

    拓跋思恒大笑,讓手下將嚴暮二人押回去,將那些酒肉也帶回去。

    “西南王,本王給你三日的時間,若沒有讓我們滿意的答複,你該知道後果。”

    “隻三日?”

    “本王耐心可不多。”

    眼見西南王佝僂著背離開了,拓跋思恒罵了一句:慫貨。

    “殿下,這些肉可以今晚就燉了,隻是這酒?”一將士吸了一口一口水問。

    拓跋思恒提起一壇,打開蓋子聞了聞,酒香四溢。他也有些饞,但多少有些腦子,怕對方往裏麵下毒。

    他心思一轉,推給旁邊的手下。

    “本王賞你喝幾口。”

    “軍營內不能飲酒,這……”那手下有些猶豫。

    拓跋思恒虎目一瞪,“本王就是軍紀,本王說了算!”

    那將士饞的不行,當下不再猶豫,捧起來一連灌了好幾口,“殿下,好酒啊,醇厚甘香。”

    拓跋思恒睨著那將士,睨了好一會兒,見他沒事,這才放下心來,將酒壇搶了過來,仰頭大灌了幾口。

    他嗜酒,怎麽可能抵擋住誘惑。

    “果然是好酒,痛快!”

    “那這些酒先存起來?”那將士問。

    “等打起仗來,這些酒怕是要糟蹋了。”拓跋思恒想了一想,道:“今晚擺宴席,大家喝酒吃肉!”

    聽得外麵的熱鬧,嚴暮便知這拓跋思恒上當了。他晃了晃胳膊,從袖子裏掉出一把匕首,將綁在手腕上的繩子隔斷。

    活動了一下手腕,他再挑開腳腕上的繩子,然後給拓跋思齊鬆綁。

    拓跋思齊十分氣憤,在嚴暮手心裏寫道:“戰事在即,他竟帶著全軍將士喝酒!”

    嚴暮笑,“一來他認為西南不敢打這一仗,西南王的態度讓他更加確信。二來他有兩萬大軍,而對方隻有八千,他認為這場仗在一開始就注定了結果,他一定會勝。因為這樣的心理,他也就降低了警惕,甚至當做一場遊戲。”

    說著,嚴暮來到營帳門前,透過縫隙往外看。果然大席已經擺上了,將士們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你呢,到底是鮮卑人,沒必要摻和這些,等打起來以後,你看準形式逃走就成。”嚴暮對拓跋思齊道。

    拓跋思齊點頭,他不但是鮮卑人,還是皇家人,確實不該摻和這場戰役。

    此時還不急,又等了一會兒,嚴暮看這些人喝得差不多了,而後偷摸出來,先將兩個看守的給解決了,而後借著月色,往軍營門前摸去了。

    他需得先解救那些部落的公子,讓他們不至淪為人質。

    往那邊走的時候,嚴暮見那些將士們,普通的兵士分不到兩口酒,因此還都是清醒的,倒是那些將領分到的酒多,已經開始迷糊了。

    尤其那拓跋思恒,抱著一大壇酒,已經醉的趴到了酒桌上。

    他快速摸到軍營前,將綁在木架上的人一個個鬆綁,讓他們抹黑往城裏逃。最後是司空青雲,他被綁的時間最長,此時站都站不住,嚴暮讓兩個人將他架走了。

    做好這事,嚴暮又摸了回去,點燃了一個營帳,火立即衝了上去。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三路圍攻

    軍營的將士們看到營帳著火了,一時還都沒反應過來,甚至還有人開玩笑,說哪個不長眼的喝多了燒自己的營帳,直到十二部落的將士們烏雲壓頂一般的襲來。

    “殿下,不好了,十二部落打過來了!”一副將急忙跑到酒桌前向梁王稟報。

    梁王喝得多,聽到這話,遲鈍的抬起頭來:“打?誰打過來了?”

    “十二部落從守安鎮打過來了!”那副將急得汗都冒出來了。

    梁王眨了眨眼睛,繼而笑了起來,“十二部落?他們敢打嗎?”

    “殿下……”

    “一幫慫貨,見到咱們鮮卑人便嚇得腿腳發軟了,還打仗……”

    “真打過來了!您聽這戰鼓聲!”

    梁王側耳聽了一會兒,還真聽到了,立時直起身子來,再轉身看過去,他們已經快到營前了。他騰地一下起身,但因為喝酒的緣故,身子晃了一晃。

    他咬了咬牙,臉色鐵青,“好一個西南王,白日跟我示弱,送來酒肉,趁我們喝得正興,便殺了過來!膽敢給我們設套,看來他是不想活命了!”

    “殺!給本王殺!今夜就破了這守安鎮的城門!殺盡這幫四腳臭蟲!”

    他這話帶著酒意,其他將領應著,也帶著酒意。他們慌忙之下阻止將士們列陣,可將士們也喝了,一個個的反應都慢半拍。

    一將領意識不到不好,上前請命:“不妨先以那十二部落的公子們為質,逼他們不敢進攻,緩了一些時候,容咱們的人清醒清醒。”

    梁王轉頭看了看將士們,雖說那些酒不夠大家喝醉的,但大多都喝了兩口,而那酒又烈,此時腦子多少都發懵。

    他還沒衝動到聽不進屬下的意見,“將那部落的公子們綁來吧!”

    然他這話剛說完,便有將士來報,說那些人已經被救走了。

    “一幫廢物,看幾個人都看不住,有人從你們眼皮子底下救走他們,你們是都睡著了嗎?”

    那人一臉懼色,“可咱們真的……沒瞅見有人從……從守安鎮方向來啊……”

    聽到這話,梁王立時想到什麽,忙讓手下去看嚴暮和拓跋思齊可還在帳中。那手下去了,很快來報,說兩人都不見了。

    梁王一咬牙,“好一個連環計!”

    其實這計策並不高明,顯然是有人揣摩他的心思,將他拿捏準了。

    “他們殺過來了!東西南三路大軍!”

    梁王臉色冷沉,“擊鼓!應戰!今夜就是這幫臭蟲的死期!”

    然鮮卑人還沒準備好,十二部落已經打進來了,打得他們發懵,打得他們脫手不及,同時更多營帳失火了,火光連城一邊,而鮮卑人仿若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還沒理清方向,人已經被十二部落的將士殺了。

    西南王坐在高頭大馬上指揮,看著他們的大軍從三個方向進攻,而鮮卑人來不及列陣,隻能四散而逃。

    這時梁王勉強組了一隊起兵朝他們正麵衝來,同時而來的是一支利箭。

    西南王正要躲閃,這時身邊的司空明月躍身而起,將那支箭踢了出去。她身手很不錯,是他盡心教導的結果。

    “王,我去迎戰!”一部落首領道。

    西南王看了女兒一眼,小小歎了口氣,轉頭對那部落首領點頭,“這梁王十分重要,務必要抓住他,抓活的!”

    “是!”

    那部落首領帶著一支騎兵迎戰,很快雙方陷入混戰中。

    西南王再看女兒,見她時刻關注著局勢,手握緊僵硬,一副隨時要出去迎戰的樣子。

    這時嚴暮和拓跋思齊回來了,二人騎著馬來到西南王身邊。

    西南王看向嚴暮,衝他點了點頭,“拓跋思恒竟然真的敢大擺宴席,喝酒吃肉,放鬆警惕,即便到現在,我都有些不敢相信。”

    嚴暮笑道:“你方八千,他方兩萬,實力相差懸殊。你們覺得這一戰是關係生死的,而他卻覺得這一仗猶如玩遊戲,而且他絕對是勝利一方,心境不同,你自然不能理解他。但我不一樣,我不是你們兩方的人,自然看得更清楚一些,也更容易揣摩他的心思。”

    是,他們隻有八千兵力,而對方有兩萬,可此時形勢確實八千碾壓兩萬,而兩萬人雖多,卻跟羊群似的,被少數的狼圍殺。

    這時有將士來報,說是對方往北撤了,梁王也帶著一幫將士逃走了。

    “必須抓住梁王!”西南王皺眉道。

    “可夜色下,咱們已經找不到梁王了!”

    西南王皺眉,若不能活捉梁王,那這場仗就打得不值,而且朝廷很快會反撲過來,到時他們可就沒有這運氣了。

    “父親,我帶人去追!”司空明月道。

    西南王還有猶豫,嚴暮這時道:“我和明月郡主一起!”

    西南王想起嚴暮的話,再深深看了女兒一眼,最後點頭道:“你們去吧,務必抓住梁王!”

    他給了司空明月一支騎兵,二人帶走朝著鮮卑將士退去的方向追去了,

    一直追出百餘裏,終於追到了梁王。

    嚴暮衝司空明月挑了挑下巴,“郡主帶兵殺過去吧。”

    司空明月眨眨眼,“我?我領兵?”

    嚴暮好笑,“總不至於讓我領兵吧?我又不是你們十二部落的人,我犯得著冒險嗎?”

    司空明月瞪了嚴暮一眼,當下情況緊急,那梁王還在逃竄,她一咬牙,舉起手中長劍,“所有人聽我的令,殺!”

    司空明月一馬當先,後麵的兵士們追隨她衝了過去。

    廝殺聲,兵器碰撞的聲音,打破了這夜的寧靜。

    嚴暮難得清閑,坐在馬車,往後退了幾步,抱著雙肩看熱鬧。

    對方人多,司空明月帶的人少,這一仗自然不好打。司空明月先圍而不打,繞著這幫人轉圈圈,最後又道隻要他們交出梁王,便會放他們走。

    趁著對方驚慌猶豫的時候,她一聲令下殺了過去。

    黎明已至,戰火將熄。

    西南王看著被燒毀的敵方營帳,長長呼出一口氣,此時各方部落首領帶著屬下們也回來了,大家也都出了一口氣。

    “那梁王呢?”部落首領們問。

    西南王默了一下,道:“我派明月去追捕他了。”

    大家聽後,紛紛抗議,一個女子怎麽能上戰場,那拿針的手怎麽打得了仗!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逃不掉了

    正在大家不服的時候,西南王見司空明月回來,提著的一顆心先放下了。

    司空明月還未停下馬,有部落首領急忙問道:“梁王呢?你沒抓到他吧?”

    司空明月正要開口,另一個部落首領先她指責道:“明月郡主太不懂事了,打仗絕非兒戲,女子怎可參與!”

    “正是,女子就該留在家中洗衣做飯伺候男人,不該拋頭露麵,更不該上戰場!”

    “郡主這樣的,難怪嫁不出去!”

    司空明月咬牙,她剛帶了一仗,正疲憊的時候,他們還搞人身攻擊。

    不過想了想還是忍了,衝後麵招了招手,兩個兵士將梁王押了上來。大家看到梁王,先是震驚不已,同時閉上嘴巴。

    西南王衝女兒滿意的點了點頭,再看那梁王。

    “梁王,你沒想到自己也有今日吧?”

    梁王拓跋思恒抬起頭,先吐了一口,而後發狠道:“你們西南惹上大麻煩了,最好趕緊放了本王,不然我皇兄定會派十萬大軍屠盡你們西南!”

    西南王笑,“這一場仗非是我們想打,而是被你們逼的。朝廷要派大軍來,我們必定全力應戰,哪怕最後隻剩一兵一卒也決不會放棄我們世代居住的家園,不過在此之前,我們互先宰了你!”

    “你們敢!”

    “嗬,看看你身後燒成灰燼的大營吧,我們西南不會再忍受你們的欺辱了!”

    梁王沒看那燒成灰燼的大營,隻看向了一旁的嚴暮。

    “嚴暮,老子發誓,一定要殺了你!”

    嚴暮聳聳肩,“階下囚是你,可不是我。”

    西南收兵回了守安鎮,這次殲滅了五六千敵軍,還有一大半逃走了。這些逃走的很可能會修整一兩日,然後殺回來。

    “下麵我們就是要守城了,這是持久戰,但我們能耗得起,朝廷未必。”

    西南王在和各部落首領商議軍事,明月郡主在,嚴暮也在。

    嚴暮不知為何讓他參加,但他沒有興趣。等到會議一散,他就趕緊溜了。

    夜裏,嚴暮摸進拓跋思齊的房間,問他跟不跟自己走。

    拓跋思齊瞪大眼睛,在他手心裏寫道:“此時正是西南危急的時刻,你要走?”

    嚴暮歎氣,“我是大榮人,不是西南十二部落的人,我能幫的已經幫了,現下該回去照顧我的妻兒了。”

    拓跋思齊搖頭,表示自己不走。

    “大榮是你的家,而西越是我的家,我得留下來,許有用的上我的地方。”

    嚴暮拍了拍拓跋思齊的肩膀,他不走他便也不強求。

    “兄弟,保重!”

    至於拓跋霏兒,白日他悄悄問過她了,她也不走。

    嚴暮從拓跋思齊房間出來,抹黑來到牆根下,正要翻牆,但一陣掌風襲來,他忙出手迎上去,接住這一掌後,他往後退了兩步,這才看清來人。

    “西南王!”

    西南王冷哼一聲,再次出拳,嚴暮也隻能應戰。他武功更高一些,因此打得遊刃有餘。

    “西南王,我真得走了,我妻兒在大榮等著我回去呢!”

    “我也算幫了你一回,一報還一報,還請放我走吧!”

    “你打不過我的,何必鬧得太難看!”

    西南王臉一沉,一拳頭打出去,嚴暮迎擊,然這一會兒他卻覺得手腳發軟,力氣也集中不起來,生生挨了他一拳頭。

    唔……

    嚴暮一聲悶哼,同時倒退好幾步。

    他再次試圖集中力氣,可根本集中不起來。

    “你、你們對我做了什麽?”

    西南王收拳,嘿嘿一笑,“便知道鎮北王你要逃,所以往你飯菜裏加了點軟骨散。”

    嚴暮無語,西越朝廷給他吃軟骨散,他們也給他吃這個。

    “這算不算恩將仇報?”

    西南王哼了哼,“經過昨夜一戰,我覺得明月的提議還是不錯的。”

    “什麽提議?”

    “讓你入贅我王府。”

    嚴暮瞪大眼睛,“不可能!”

    西南王眯眼,“我女兒配不上你?”

    嚴暮十分坦誠且肯定的點了點頭,“這世上隻有我家王妃能配得上我,任何女子都不行。”

    “你竟敢貶低我女兒!”西南王咬牙。

    “非是貶低,而是事實。”

    “你!”

    “要不你幹脆殺了我得了!”

    西南王一咬牙,“本王看上的女婿,決不可能放走,你就老老實實呆在西南吧!”

    拖延了一個多月,天氣都轉涼了,柳雲湘以染了風寒為由,不再上朝,這樣才帶著子衿和馮錚秘密離開了盛京。

    一路往西,日夜兼程,終於在二十天後到達了西北關,從這裏出關再經一片沙漠,便能到西越了。隻是通關得有文牒,而且城門是關著的,每日隻開一個時辰,要提前驗過文牒,排隊等候。

    大榮和西越有貿易往來,因此走客商很多,驗文牒也要排隊。

    柳雲湘他們隻得現在西北關住下,等了三日,終於到他們驗文牒了。

    他們的身份是客商,此去西越是買玉料的,因靈雲本來就做玉料生意,而且常來往於大榮和西越,因此他們的文牒很容易驗過去。

    拿了通關文書後,柳雲湘帶著子衿和馮錚往外走,經過一處的時候聽到有人在吵鬧。

    “我不是客商,我隻是普通百姓,可我要去西越看望我女兒,憑什麽不能通關!你們讓我辦這手續,辦那手續,這裏交錢那裏交錢,我足足花出去了十兩銀子,可還是拿不到這文書!你們就是看我是個婦人,好欺負,故意坑我!”

    聽得這聲,柳雲湘望過去,但見又哭又鬧的是個頭發花白的婦人,穿著絳色的棉布長裙,頭上裹著方巾,幹淨且樸素。

    被她攔住的官員也是十分無奈,“通關必須核查身份,我們能辦的就是給你一張文書,而後你去你戶籍所在地的官府蓋章,再拿著這文書回來才能換通關文牒。”

    “我從江南來到西北,你以為容易啊,我走了三個月啊,期間還生了一場重病,差點死在客棧裏。如今我盤纏沒了,身子也不好了,隻想死前看女兒一眼,你們怎麽這麽不近人情!”

    “規章就是規章,咱們不可能為你一個人破例!”

    柳雲湘看著那哭得直不起腰的婦人,她眉頭皺了一皺,總覺得這婦人有些眼熟。

    “子衿,你可認得她?”

    子衿瞅了好一會兒,眼睛突然一亮。

    “姑娘,您怎麽連她都忘了!”

  第一千零二十章 白姨娘

    柳雲湘再一細看,終於認出這婦人是誰了。

    白姨娘,雲侯府的人,先前和親到西越的八姑娘的親娘。八姑娘將她托付給她,後來這位白姨娘被雲侯夫人為難,她去雲侯府救她,當時正懷著三寶,被那雲侯夫人推了一把,害她早產。

    那邊官員要走,白姨娘攔住那人,竟跪了下來。

    “官爺,求您通融通融,我隻想見我女兒最後一麵啊!”

    那官員被煩的不行,推了那白姨娘一把,趕緊走開了。

    見此,柳雲湘忙跑上前,她和子衿一左一右想將那白姨娘扶起來,可她哭得已經沒有力氣了。

    “我沒多少日子了……我就想見女兒最後一麵啊……老天爺您睜開眼……我和女兒已經吃了太多苦……這最後一點願望……都不成了……”

    白姨娘哭得十分絕望,旁邊排隊的人聽聞,跟著唏噓。

    “白姨娘,是我。”柳雲湘扶不起白姨娘,隻得出聲讓她看看自己。

    聽到對方喊出自己的名字,白姨娘一下止住哭聲,轉頭看向柳雲湘。因滿眼都是淚,她又忙擦了兩下,再定睛一看。

    “您是?”

    “您再瞧瞧。”

    白姨娘再端詳一番,這下認出來了,眼睛不由瞪大,“太……”

    柳雲湘衝她做了個噓聲的手勢,而後和子衿一起將她扶起來,打算找個僻靜處好說話。

    隻是白姨娘哭了這麽一通,再加上先前病了,並未大好,走起路來氣喘籲籲,走了幾步便眩暈的走不動了。

    正好前麵有醫堂,柳雲湘先帶她去看了大夫。

    大夫開了幾副藥,說最好是先臥床靜養幾日,長途跋涉是萬萬不可的。

    見白姨娘暈暈乎乎的,柳雲湘隻得先將她帶回了客棧。

    “我這個姨娘沒本事,不得老侯爺寵愛,連帶著瑜兒也跟著我受欺負。我保護不了她,我這個娘太沒用了。”

    白姨娘還沒從打擊中緩過來,躺在羅漢床上,一邊哭一邊說著。

    八姑娘梁瑜,便是她口中的瑜兒,確實是個苦命的,柳雲湘跟著歎息了一聲。

    “梁實那畜生,他為了自己的前途,竟毀了我女兒的婚事,逼得她和青梅竹馬的表哥分開,強送她去和親。自那時起,每過三四個月,我便去雲侯府問一問,可他們說瑜兒沒有寄來家書。這麽幾年了,我與瑜兒斷了消息,不知她……她過得好或不好。”

    眼淚自白姨娘眼角流下,將下麵的軟枕都濡濕了。

    “我年紀大了,等不來了,隻想再閉眼前再看看女兒,知她還好好的,我就滿足了。可我,我沒有文牒,我連這西北關都過不了。”

    這時子衿進來,說是馮錚將過沙漠該備的東西備上了,讓她去看看可還缺什麽。

    柳雲湘見白姨娘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終於睡了過去,這才放心的跟著子衿出門了。來到客棧後院,馮錚將買來的東西一一捆綁好,等明天出發前放到駱駝背上。

    “姑娘,您看看可還缺什麽,趁現在還有時間,我再去置辦。”

    柳雲湘看了一眼馮錚準備的東西,水、幹糧、毯子這些必備的都有。她又思量了一下,說不急,明日先不出關了。

    “啊,為何?”馮錚不解。

    這一路上,他們日夜兼程,一日都不敢耽擱,怎麽現在不急了?

    “馮錚,你想辦法給白姨娘弄一張通關文牒,我們帶她一起去西越。”柳雲湘道。

    馮錚不知這白姨娘是誰,子衿跟他解釋了一番。

    “這白姨娘年紀大了,身子又不好,需得在關內養幾日,待到出關過沙漠,咱們也得顧著她,等到了西越,若她再有個病痛,不還得耽擱?”馮錚不太同意,覺得自家主子考慮不周,過於心善了。

    柳雲湘搖頭,“我想帶白姨娘去西越,一來是可憐她和八姑娘母子分離,二來其實也是想借著白姨娘的掩護去西越京都,若能和八姑娘聯係上,許她還能幫咱們的大忙。”

    馮錚一聽這話,立時想通了。

    “那我這就去外麵打聽打聽可有什麽法子盡快弄來一張通關文牒。”

    入夜後,白姨娘才清醒了。

    見到柳雲湘,惶恐的要起身行禮,但被柳雲湘攔住了。

    “我的身份不能泄露,況在外麵,也無需這些虛禮。”

    見白姨娘臉色仍不好,柳雲湘讓她躺了回去,又讓子衿端來晚飯,可白姨娘沒什麽胃口不想吃。

    “此去西越,路途遙遠,您得養好身子,才能快點見到八姑娘。”

    一聽這話,白姨娘眼睛亮起,“我能去看望我女兒了?”

    “再等等,容我們想辦法給您弄一張通關文牒。”

    白姨娘激動地又要起身跪拜,柳雲湘又將她壓了回去。

    “您若想謝謝我,便吃了這碗飯吧。”

    白姨娘忙點頭,“我吃,我一定把身子養好,不給太後您添麻煩。”

    “以後管我叫雲湘就好。”

    “這,民婦可不敢。”

    柳雲湘笑,“這一路上,我們會扮成您的婢女,咱們一起去西越。”

    白姨娘雖然不解為何這樣,但沒有多問,隻要能見到女兒,讓她做什麽都行。

    在白姨娘養病期間,馮錚在想辦法弄通關文牒,而柳雲湘一般不出客棧。這裏是西南,陸長安的地盤,她可不想惹麻煩。

    如此過了三日,白姨娘身子已經養得差不多了,隻是通關文牒,馮錚還沒有拿到。

    這日用晚飯時,子衿原是去後院跟廚房交代,讓他們給白姨娘燉一鍋雞湯,但下去沒一會兒就匆忙上來了。

    見她神色緊張,柳雲湘問出什麽事了。

    “姑娘,來了一位老熟人。”

    柳雲湘皺了皺眉,“誰啊?”

    “雲侯。”

    聽到這個名字,柳雲湘臉色立時繃緊,而白姨娘也嚇得瑟縮了一下。

    “剛我一進後院,便跟那雲侯撞上了,虧得他跟身邊人說話,沒有注意到我。我趕忙低頭繞過他,然後趕緊回來給您報信。”

    說著子衿拍了拍胸口,剛才真是驚險。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兒?會不會是來抓咱們的?”

    柳雲湘一時也不清楚,而這時房門敲響了,哐哐哐的。

    “裏麵的人,趕快出來!”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出關

    子衿臉色一沉,手已經抓住劍柄了。

    柳雲湘忙衝子衿搖了搖頭,讓她先打開門,問問怎麽回事。

    子衿呼出一口氣,這才走到門前打開門。敲門的是官兵,正是雲侯梁實帶來的人。

    “雲侯將這客棧給包了,你們趕緊收拾東西離開這裏!”

    子衿抿了一下嘴,又皺眉道:“我們先住下的!”

    “你長耳朵了沒有,雲侯要住這客棧,你們趕緊騰地方就是!”

    “可這客棧這麽多房間,你們又住不完,留我們一間不行?”

    “少廢話,趕緊走!”

    那官兵叱了一句,又去隔壁敲門了。子衿關上門,轉身的同時也鬆了口氣。

    “雲侯不知我們住在這兒。”

    柳雲湘點頭,“那就好,你去通知馮錚,我和白姨收拾東西,我們後院碰頭。”

    “好。”

    子衿出門後,柳雲湘見白姨臉色發白,身子還在微微顫抖著,一副慌措的樣子。

    “白姨,你很怕他?”

    白姨點頭,“他是老侯爺唯一的嫡子,老侯爺自然看重他,平日裏他和誰發生矛盾,老侯爺不問緣由的偏心他。他脾氣不好,時常打罵下人,連我們這些姨娘,他也一點顧忌都沒有。後來他在戰場上立了戰功,老侯爺去世,他就襲了侯爵,成了府上的掌權人,大家就更不敢惹他了。有一次他兒子梁文安故意往瑜兒身上潑水,那時還是大冬天,瑜兒氣得要奪他手中的水瓢,但你來我往間,梁文安摔地上了。梁文安哭著去跟梁實告狀,梁實命人將我們母女身上的厚衣服扒掉,關進柴房,這樣凍了一晚上。”

    提起過往在侯府的日子,白姨娘就忍不住瑟縮起來。

    “這畜生!”

    柳雲湘罵了一句,又安撫白姨,讓她別怕。

    “咱們眼下隻能先躲著他,但壞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您等著瞧就是。”

    二人喬裝打扮了一番,這才從屋裏出來。哪知下樓的時候,正碰上梁實上樓,二人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

    見白姨腿下發軟,要走不動了,柳雲湘忙攙扶著她往下走。

    “此去西越,為的是求和,誠意帶不夠,一切都免談。”梁實一邊上樓一邊回頭跟身邊的下屬說話。

    “三百匹戰馬啊,這誠意還不夠?”那下屬道。

    “西越缺馬麽,他們要的可不是這個。”

    “那他們想要什麽?”

    “嶺南一戰中,他們看中了鎮北的麒麟炮,想要製作這炮彈的配方。”

    “嗬,那可真是為難咱們了,這麒麟炮和麒麟彈隻有鎮北能做出來。”

    “嚴暮不是在西越大牢麽。”

    “侯爺的意思是?”

    “讓西越逼問他,他若不肯說出來,便用酷刑,總之折磨到最後,逃不過一個死。咱們此行一來是談和,二來就是解決嚴暮。”

    “侯爺說的是,能不能拿到麒麟炮的配方,且看他們的本事了。”

    二人說著走了過來,柳雲湘和白姨忙低下頭,他們在樓梯上錯身而過。隻是剛過去,還不容她二人鬆口氣,那梁實突然叫住了她們。

    “讓小二去外麵買一些好酒來,別用那些白水應付。”

    柳雲湘咽了一口口水,衝梁實的方向彎了彎腰。

    “啞巴了不成?”那下屬喝了一聲。

    柳雲湘忙變了變聲音,“是。”

    得了這話,梁實二人才滿意的上樓去了。

    聽著腳步聲遠,柳雲湘大大呼出一口氣,再轉身看白姨,她抱著樓梯扶手,已經站不住了。柳雲湘忙攙扶起她,二人迅速來到後院。

    馮錚已經將駱駝遷到門外了,子衿提上兩包細軟,帶著她們從後門出去。

    等走出去很長一段,柳雲湘這才徹底鬆了口氣。

    “馮錚,通關文牒可拿到了?”

    梁實也要去西越,而且是要去害嚴暮的,他們最好能早他一步先到西越。

    “我找的是守關的官兵,花了一百兩呢,他說給弄一張假的,今晚給我。”

    “假的?”

    “嗯,明日他當職,自然會睜隻眼閉隻眼,讓白姨跟著我們蒙混過關的。”

    柳雲湘點頭,“那明日早些時候,萬不能和梁實撞上。”

    “好,我今晚跟他說。”

    當天晚上,馮錚拿到了那張假的通關文牒,等到翌日一早,他們就出發了。在關口看到那守衛,馮錚故意找他檢查通關文牒。

    二人對上號了,那守衛又看了一眼白姨,揮手讓他們過去。

    隻是他們正要過去,另一守衛過來了。

    “檢查仔細了嗎?”那守衛問。

    先前那守衛立時有些心虛,“檢查了。”

    “雲侯來西南了,夾緊尾巴,千萬別出錯。”

    “我知道了,那我再檢查一遍。”

    “嗯。”

    那守衛也隻是來提個醒,說完就走了。接收了賄賂的這個守衛,悄摸擦了一把汗,給馮錚遞了個眼色,讓他們趕緊走。

    不用他催,馮錚驅著駱駝,趕緊往關外走了。

    他們剛除了關,大門在他們身後突然關上了。差不多同時出來的客商說是上麵下了命令,要閉關三日,不知為何。

    柳雲湘呼出一口氣,大概是陸長安發現她不見了,猜到她可能要去西越,於是命人快馬加鞭來報,關閉大門,嚴密搜查。

    當下他們不敢耽擱,朝著關外而去了。

    走了半日,西南關的城樓隱沒於茫茫草原上,這裏立著一塊碑石,以此為界,再往西就是西越了。

    碑石旁有不少土包,多是來往客商,在途中出事,同行便將他們喪在這裏。有的家人會趕來帶回老家安葬,有的因種種原因就永遠留在這兒了。

    其中有一個墳包,上麵壓著一塊石頭,石頭上刻著一個白字。

    白姨娘來到那墳包前,紅著眼睛將墳包上的草拔掉。

    “姨娘對不住你,害你年紀輕輕丟了性命。本想帶你回家的,可猜你或許想留在這兒,望著瑜兒所在的方向,等有一日她能回家,再帶上你。”

    “可她怕是回不來了,你等也等不到。姨娘此去探望她,等回來時就帶你回家吧。”

    這墳頭原是很大的,但被風吹的,已經快與地麵相平了。

    柳雲湘長歎一口氣,再望向一眼不見頭的荒漠。越過這片荒漠,便能到西越,期冀這一趟,她和嚴暮能平平安安的回來。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過沙漠

    沙漠裏白日陽光直射,氣溫很高,夜裏寒風瑟瑟,又將人凍得手腳冰涼。柳雲湘他們還好,但白姨到底年紀大了,走兩個時辰便要停下來歇一歇。

    翌日午後,太陽如烈火一般炙烤著這片沙漠,這時又有風沙起,熱浪席卷著砂礫打在人身上臉上,剮皮一般疼。

    柳雲湘仔細用頭巾蓋住臉,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走出這片沙漠,趕緊洗個澡。這種感覺太難受了,汗水一遍一遍衝刷著,沙土就一層一層的黏在身上,衣服都有味兒了。

    她又望了一眼看不到邊際的沙漠,正想說找個能擋太陽的地兒休息一下,在她前麵的白姨突然從駱駝上摔下來,繼而滾下了沙丘。

    三人驚了一跳,忙跳下駱駝,朝著沙丘滑下去。

    一路滑到底兒,而白姨趴在下麵一動不動的,三人忙過去將她扶起。見她意識昏沉,雙唇幹裂,顯然是缺水了。

    “我上去拿水囊!”馮錚道。

    他正要往上爬,卻見遠處一隊駱駝朝這邊過來了,再仔細看,那些人穿著官服,分明是雲侯梁實一行人。馮錚忙喚了柳雲湘一聲,當下隻能先躲在沙丘下麵。

    柳雲湘皺眉,他們早梁實出發,但因路上耽擱,這麽快就被他們追上了。

    梁實一行人走了過去,有官兵看到他們在下麵,卻也沒多問。等他們走過去了,三人才鬆了口氣。

    “馮錚,快去拿水囊吧。”柳雲湘吩咐馮錚道。

    馮錚點點頭,四腳並用的沿著沙丘往上爬,而這時一官兵竟去而複返,看了一眼馮錚,接著竟將駱駝上掛的水囊袋子割斷,拿走了兩袋水。

    “官爺,不可啊!”馮錚急道。

    官兵拍了拍腰上的刀,“我等隨雲侯去西越有公務,借你們兩袋水,日後再還就是。別不識好歹,不然剩下那兩袋也拿走你們的!”

    說罷,那官兵拿著兩袋水就走了。

    馮錚咬了咬牙,若不是因為不能暴露自家主子的行蹤,他一準兒揍得這狗東西滿地找牙。

    柳雲湘自也看到了,好在馮錚沒有衝動,拿了一袋水下來。

    白姨是真的缺水了,一口氣竟喝了半袋。

    等她又緩了一會兒,三人才帶著她爬上去。

    “我本想著省點水,口渴了也堅持著,不想倒惹出了麻煩。”白姨愧疚不已,連連道歉。

    柳雲湘安慰她道:“沒事的,咱們再想辦法。”

    子衿皺眉,“可還有兩天兩夜的路,咱們隻剩這麽點水了,難道回頭?”

    馮錚搖頭,“回頭也要走兩日,這點水也堅持不到。”

    “我們再往前走一段,天黑之前找個能躲避風沙的地方,先休息一晚再想辦法。”柳雲湘道。

    這片沙漠中有個綠洲,她送八姑娘出嫁的時候去過,但要過去的話,也需得一日的功夫,而且沙漠中很難辨別方向,萬一迷路……

    柳雲湘甩甩頭,今晚再好好想想吧。

    他們又往前走了一大段路,直到天色暗下來,他們才在一處溝壑出停下休息。

    白姨體弱,躺下以後,很快就睡過去了。柳雲湘和馮錚二人商議要不要去那片綠洲,這個決定多少也是冒險的。

    正在三人糾結的時候,一隊走鏢的經過,見這處好休息,便也停了下來。領頭的應該是鏢頭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下半張臉都是胡渣,但笑起來十分和氣。

    他走過來,跟柳雲湘他們打招呼,說是從揚州出發去西越,這一趟鏢送的是雲錦。

    柳雲湘眼睛一亮,“送的是哪家的雲錦?”

    “揚州靈雲織錦坊的。”那鏢頭嘿嘿一笑,“靈雲這個招牌,你們聽說過吧,哎喲,這可厲害了。靈雲當家的可是……”

    說到這兒,鏢頭意識到自己說多了,便抬手指了指上麵,“總歸是個厲害人物。”

    柳雲湘笑了笑,拿出他們的通關文牒給那鏢頭上。

    鏢頭仔細一看,喜道:“原來你們是靈雲的夥計啊!”

    柳雲湘點頭,“我們是盛京玉器坊的,這次去西越是談一宗大生意。”

    “靈雲的玉器坊也是天下聞名呢。”

    見這鏢頭是個豁達熱情的人,柳雲湘便將剛才的遭遇跟他說了。

    那鏢頭聽後,十分氣憤:“枉他們是朝廷官員,不說保護百姓,竟無恥到搶百姓的水,在沙漠中水就是命,他們這是想害人啊!”

    柳雲湘歎氣,“如此,我們卻也不敢說什麽。”

    鏢頭看他們三女一男,還有一老婦人病懨懨的,當下轉身回了商隊那邊,不多一會兒拿著兩大袋水囊過來了。

    “多謝這位大哥,我們隻要一袋就行。”柳雲湘忙道。

    鏢頭二話不說推給了她,“我們常在這片沙漠走鏢,有經驗了,別的帶不帶無所謂,水一定要充足。若是碰到咱大榮人,他們水不夠了,我們就勻他們一些。”

    柳雲湘聽聞這話,這才接住那兩個水囊。她要付銀子,但被鏢頭推回去了。

    “出門在外,咱們自己人幫自己人,那還是必須的,應當應分的!”

    柳雲湘點頭,“大哥這話說得好,咱們大榮人一向團結。”

    “是,就是朝廷有些攪屎棍,不過好在現在新君登基,鎮北王妃為太後,垂簾聽政,咱大榮一定會越來越好。”

    鏢頭聊了幾句便走了,有了這兩袋水,柳雲湘他們心裏也就踏實了。

    當晚好好休息,翌日一早,他們同鏢隊一起往西走。

    又走了兩日,入夜前終於進了西越的東關口。關內是邊城,原是將士們的家眷居住之地,因為兩地客商來往頻繁,已經形成了一個商貿繁榮的鎮子。

    商隊人多,他們就能住滿一個客棧,所以柳雲湘他們打算去別的客棧。

    繼續往城裏麵走,經過十字路口,這裏有一大片空地,當間壘了個台子,而台子上豎著十幾個木架,每個木架上都幫著一女子。

    這些女子有年紀大些的有年輕些的,她們也不知被綁了多久了,一個個耷拉著頭,仿若抽幹了水分似的。

    這時有一老婦人經過,她手裏掛著籃子,竟隨手從裏麵拿出一把爛菜葉朝其中被綁的一個婦人扔了過去。

    “呸!四腳臭蟲!”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四腳臭蟲

    四腳臭蟲?

    柳雲湘不解這個稱呼的由來,隻是想著可能是這些婦人犯了什麽罪吧。

    很多客棧都住滿了,他們最後來到一家位置比較偏,看上去也比較破舊的客棧,隻有這家還有足夠的空房間。

    一瘸腿的年輕熱情的將他們引到後院,先將駱駝拴好,而後再領著他們去前麵廳堂。

    “您三位剛入關,在沙漠中長途跋涉,一定很疲累了。我讓廚房先給您三位燒上熱水,但得等些時候,您看您幾位是先用晚飯還是先洗澡?”

    柳雲湘隻覺渾身髒的難受,子衿和馮錚也是,三人一致決定先洗澡。

    那夥計引著他們上樓後,很快送來兩盤點心,讓他們先墊補一下肚子。

    柳雲湘和子衿一屋,子衿隨便洗了個手,趕緊往嘴裏團了兩塊點心。

    “這夥計還挺周到,隻是這屋裏的家具也太破舊了。”子衿瞅著這房間裏的家具,桌角都掉了,板凳也晃晃悠悠的,好在還算幹淨。

    柳雲湘倒也顧不上計較這些,先拿掃把將身上的灰塵掃了一遍。

    這時房門被敲響,子衿去開門,一年輕女子拎著一大桶熱水來了。她也不說話,衝她們木訥的點了點頭後就提著進了屏風後麵。

    她個子高,但很瘦,提著那一大桶水,著實有些吃力。待到浴桶前,她想提起來,卻因力氣不夠,灑出去不少。

    子衿過去幫忙,一手拎起來,全倒了進去。

    女子衝子衿感激的點了點頭,而後又去拎水了。

    子衿從屏風後出來,走到柳雲湘身邊,小聲道:“姑娘,我看到這女子胳膊上有好幾塊青紫,像是被人打的。”

    柳雲湘搖頭,沒有說什麽。

    不多一會兒,那年輕女子又拎進來一桶熱水,柳雲湘看過去,倒是沒特意去看,但還是看到了她露出袖子的胳膊上的傷。

    女子悶不做聲,直接往屏風後走,子衿主動過去幫忙。

    柳雲湘先洗,之後是子衿,還有隔壁屋的馮錚,這女子上上下下的走了十幾趟。

    子衿嘖嘖道:“換做我這般強壯的也吃不消了。”

    洗過澡後,那瘸腿的年輕上來送吃食,那年輕女子跟在後麵,因沒有出聲,瘸腿的年輕轉身時差點撞到她。

    “我不是讓你回屋休息麽,怎麽又上來了。”年輕似是在發火,但言語都滿是心疼,他接過女子手上的托盤,將飯菜放到桌子上。

    “您幾位有吩咐就衝外麵喊一聲,咱們就在樓下隨意候著。”

    說完,那年輕推著婦人往外走。因碰到婦人胳膊上的傷,她疼得躲了躲。

    年輕皺眉,“他們又打你了?”

    “沒。”

    “你怎麽不喊我?”

    “沒。”

    年輕氣憤的拉著婦人出門了,像是要找誰算賬去。

    子衿將他們送出門,回來小聲道:“這倆肯定是夫妻,男的對女的似乎挺好的。”

    “好什麽!”馮錚撇嘴,“若真好,能讓別人打自己媳婦?”

    子衿嘿嘿一笑,“那我要是被人打了呢?”

    “哼,我必然不能輕饒他!”

    柳雲湘調侃道:“喲,咱們小三可是好男人。“

    子衿也笑,“天下第一好男人。”

    馮錚被她們笑得臉紅,擺了擺手,“天下第一不敢當,畢竟還有殿下呢。”

    提到嚴暮,柳雲湘不由歎了口氣,他在西越的大牢裏,鐵定要受罪的。隻是以他的智謀,應該能保全自己。

    三人正吃著飯,聽到後院有吵鬧聲,原是小聲的,後來哐的一聲,好像是什麽砸地上了,接著便是婦人嚎啕的哭聲。

    子衿打開後窗戶往下麵看了看,而後跟柳雲湘他們說:“這一家子吵架了。”

    柳雲湘原沒在意,但聽到下麵婦人罵了一句:“她這個四腳臭蟲,當初娶她的時候,我就不同意,你鬼迷了心竅,非要娶她。看吧,現在出事了吧。”

    又聽到了‘四腳臭蟲’這個帶著侮辱性的稱號,柳雲湘一臉困惑,起身來到後窗戶前往下看。後院有四個人,應該是一家子,一年紀大些的婦人坐在地上邊哭邊指著被瘸腿年輕護在身後的年輕婦人,一口一個‘四腳臭蟲’。另一黝黑高大的漢子,應該是瘸腿年輕的父親,他拿著煙杆子在抽。抽一口,瞪一眼那年輕婦人。

    “我要看,幹脆把她交出去,省得過這提心吊膽的日子!”那漢子冷聲道。

    瘸腿年輕護著身後的媳婦,“你們誰要敢報官,我就跟誰拚命!”

    “你個白眼狼,枉我們養你這麽大,你胳膊肘往外拐!”中年漢子氣得要打那年輕。

    “她是我媳婦,不是外人,而且這前前後後的活兒都是她幹的,你們不說心疼她就算了,還偷偷打她,這是人幹的事麽!”

    “你個臭小子!”中年婦人氣得起身杵了兒子一拳頭,“我白養你了!你不是護著她麽,你倆一起滾!”

    年輕被杵的退了兩步,他幹脆將手裏的鏟子往地上一扔。

    “行,我們現在就走!”

    說著,他拉上年輕婦人就要走。

    但那中年婦人說完就後悔了,往地上一坐又哭了起來。

    “人說養兒防老,我這是養了個什麽東西,娶了媳婦就不要爹娘了!老天爺啊,你睜開眼看看,我怎麽這麽命苦啊!”

    許是不想丈夫為難,年輕婦人拉住了那年輕,衝他搖了搖頭。

    年輕卻下定決心了,“我要帶你離開這裏,省得你夜夜怕的睡不著覺,也省得別他倆欺負。”

    年輕拉著媳婦就走,那漢子追上來一把抓住他。

    “兔崽子,你要敢出這家門,我把你另一條腿打折了!”

    下麵越鬧越僵,動靜也越來越大,終於惹來了麻煩。後門哐哐作響,後院四人立馬意識到不對,年輕想將媳婦藏起來,可這時官兵已經破門而入了。

    “你家兒媳婦是西南十二部落的人吧?”那領頭的大聲問道。

    中年漢子先不說話,又見那領頭一臉凶相,不得已點了點頭。

    “咱們邊城正在除臭蟲,你不知道?”

    “這……”

    “又或許你們和西南那幫臭蟲一條心?”

    “不不!怎麽可能!我們是尊貴的鮮卑人!”

    領頭哼了哼,衝身後人揮手,“將那臭蟲綁起來,押到菜市口!”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受苦的是女子

    見兩個官兵上前,那年輕忙護著自己的媳婦,並憤怒的衝這些人大吼著。

    “她是人,不是臭蟲!”

    “她沒有犯罪,憑什麽抓她!”

    “我不會讓你們帶走她的!”

    他抓著媳婦的手,慌忙要往外麵逃,這時他爹從後麵製住他,同時將那年輕婦人猛推給那些官差。

    “官爺,快將她帶走吧,我們也就尋常老百姓,不敢窩藏這些臭蟲的。”那中年漢子一邊用力捆著兒子一邊對衝進來的官兵說好話。

    “你放開我!皎皎!別帶走她!”年輕急得紅了眼,用力掙紮,可他身板瘦弱,逃脫不開他爹的鉗製。

    那年輕女子瑟瑟發著抖,無助的看著自己的丈夫,嘴巴張合,卻不敢發出聲音,隻無聲的哀求著:救我……救我……我怕。

    那些官兵將女子綁了起來,還嫌髒一般,在身上擦了擦手。隻是將人拿住了,他們卻還不走,顯然還要追究這家人不主動交出這女子的罪過。

    中年婦人領會這些官兵意圖,忙進屋拿了一把碎銀子,“勞各位官爺為我們百姓除害了,這些請您幾位喝酒……”

    中年婦人要塞給領頭的官兵,可他卻不張手,還輕哼了一聲,“也就是有你們這樣不懂事的,才讓我們這般辛苦,若不給你們一些教訓,可太便宜你們了。”

    中年婦人沒招,又進去換了一錠銀子,“我們這客棧開在偏僻的地方,又十分破舊,平日裏生意實在不好,這十兩銀子幾乎是我們全部家底了,您一定要接著。”

    說著,婦人彎下腰,雙手奉上。

    那官爺又瞅了一眼,見是一錠銀子,這才拿了起來。

    “大家都是鮮卑人,我們也就不為難你們了。”說罷,那領頭衝身後的官兵揮手,“將她帶走,綁到菜市口示眾!”

    “皎皎!你們放開她!”年輕男人喊著。

    叫皎皎的女子嚇得眼淚直流,可看著丈夫被縛住,不能救自己,她臉色越加蒼白,透著慌亂和絕望。有官兵推她,她掙紮了一下,下一刻就被那官兵狠狠抽了一巴掌。

    “臭蟲!還敢掙紮,信不信這就殺了你!”

    說著那官兵還亮了亮手中的刀刃,這一下那女子不敢掙紮了,踉蹌的往外走去,隻是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年輕。

    “皎皎!”年輕男人瘋了一般嘶吼著,眼看著媳婦的背影在門口消失,他回頭怒視父親,“我恨你!我恨你們!”

    中年漢子脾氣不好,再加上剛送出去十兩銀子,當下一拳頭朝兒子打了過去。他人高馬大的,力氣也大,一拳頭將兒子打得往前栽去,頭磕到了地上,當下就暈過去了。

    中年婦人大罵男人,忙去看兒子。

    “哎喲,當初就不該讓他娶異族人,這樣也就不會有今日的災禍了。”

    “行了,別嚎了,前麵還住著客人呢,趕緊將他弄回屋裏吧。”中年漢子也有些無奈道。

    夫妻二人將兒子抬到了屋裏,後院這才清淨了。

    子衿關上窗戶,一臉不解,“西南人?四腳臭蟲?”

    柳雲湘在桌邊坐下,想了想,道:“西越主要是鮮卑人,但也有少數的異族人,他們組成十二部落,居住在西越西南。據聞十二部落的人才是這片土地的原住民從,而鮮卑人是後遷徙到這裏的,通過驅趕甚至戰爭掠奪了十二部落的土地。兩方在一方強勢,一方忍讓的基礎上,倒也一直相安無事。不過來的路上,我倒是聽了一句,說是西南和朝廷的軍隊發生了一次衝突,而且西南還勝了。如今兩方對峙,且看朝廷的態度了。”

    子衿點頭,“那鮮卑人也太過分了,侵占了人家的土地,還覺得自己比人家高一等,辱罵人家,殘害人家。”

    柳雲湘笑,“咱們普通人將道理,反倒是國家之間認得是武力,武力強的一方才是有理的一方。”

    這涉及到西越內部間的矛盾,外人最好不要插手。

    當晚無事,翌日一早,柳雲湘起身後讓子衿先去看看白姨。

    他們和商隊一起進關,第一家客棧房間不夠,商隊住下後隻餘一間房,而白姨又實在走不動了,所以他們將白姨留在了那客棧和商隊一起。

    柳雲湘本來是打算等子衿接過來白姨,他們趁早啟程,可看白姨一臉病容,隻得先讓她休息,又讓馮錚去請了大夫。

    白姨發燒了,大夫開了草藥,讓她先臥床休養至少三日。

    這一下,他們也就走不了了。

    柳雲湘抱著衣服去後院洗,出門在外的,她不能隻指望子衿照顧自己。她剛從井裏提上來一桶水,就聽廂房傳來哐哐的拍門聲。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柳雲湘想起了那年輕男子,於是朝那邊走了幾步,那人看到自己,忙衝她喊道:“這位夫人,求您幫我打開這門,求您了!”

    柳雲湘看向那門,搖頭道:“門用鐵鎖鎖上了。”

    “求您幫幫忙,我必須出去救我媳婦!”年輕男子急道。

    柳雲湘微微歎了口氣,“雖然不知道你媳婦為何被抓起來,但抓她的是官兵, 憑你一人之力怕是救不了她吧。”

    還會搭上自己,這話她沒說。

    “她隻有我一個親人,我便是拚了命也得去救她!”

    這男子倒是十分深情,即便腿腳不利,身子弱,但至少有這份擔當。隻是她是外人,真的不好插手這些事。

    正這時候,中年婦人提著菜籃子從後門回來了,正聽到兒子求人打開門這話。

    “不能打開!”她急吼一聲,慌忙跑上前,見那門鎖好好的,這才安心了,而後向柳雲湘賠笑,“這位夫人,我一時心急,沒嚇到您吧?”

    柳雲湘搖頭,“不過您總關著他也不是辦法。”

    婦人一連歎了好幾口氣,“我們也知道啊,可若放他去救人,他會把自己的命搭進去的。我們隻有這一個兒子,他要有個不好,我們老兩口以後還有什麽指望。”

    “我看到菜市口被綁的那些女子了,隻因她們是西南人嗎?”

    “哎,原先兩邊還沒這麽大仇恨,自前不久這幫狡猾的西南人偷襲我們鮮卑人軍營,放了一把火,燒死了五六千將士,矛盾就激化了。這些被綁的女子都是從西南嫁過來的,大家要發泄憤恨,尤其是守關的將士,自然隻能發泄到她們身上。哎,活不成了。”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可憐人

    活不成了。

    柳雲湘想到來是在菜市口看到的那些女子,她們有什麽過錯呢,打仗的不是他們,承受怒火的卻是她們。

    因白姨要養病,他們這幾日隻能先留在這裏。柳雲湘讓馮錚去外麵打探裴宣和拓跋霏兒的行蹤,看是否能打聽到什麽。

    午後沒事,子衿想出去轉一圈,柳雲湘想了想,跟她一起出去了。

    在這裏,大榮客商會售賣大榮的織錦、瓷器和曬幹的海貨等等,同時也會采買西越的玉器和香料這些,西越客商也會趕到這裏采買和售賣,因此貿易交易十分繁榮。

    城內分東市和西市,東市售賣小物件,西市售賣玉石這些大物件和馬、駱駝這些牲畜。

    柳雲湘一路走來,心裏不由開始盤算起了生意經。這樣一路逛到了菜市口,子衿拉了她一把,讓她往前麵看。

    柳雲湘看過去,見那台子又多了十來個木架,多了十來個人女子被綁在那兒。她一眼就看到了客棧那年輕婦人,她如其他人一般耷拉著頭,心裏已經沒有了活著的希望。

    有些一動不動的,不知是暈過去了,還是已經沒氣了,總是這一片透著死亡之氣還有……臭氣。

    路過的百姓,無論男女老少,不是啐一口吐沫,便是扔爛菜葉臭雞蛋這些,還有更過分的,撿起地上的石頭就往那些女子身上砸。

    有些已經被砸的額頭冒血了,可也隻能讓血流著,她們無力的承受著這一切。

    “那不是王家媳婦麽,哼,老子不過是調戲了她一句,她追著罵了老子三條街!眼下看她還得意不,呸,活該!”

    說話的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穿著打補丁的衣服,一副陰暗小人的做派。他從地上撿起一塊手掌大的石頭,對準了其中一個年輕婦人。

    那婦人身上沾了不少臭雞蛋和爛菜葉,衣服被撕爛了,頭發也亂糟糟的,此時低著頭,不知還剩沒剩一口氣。

    見那男人要砸,子衿實在看不過,一咬牙踢了一小石子過去。

    “哎喲!”那男人疼得大叫一聲,扔掉手上的石頭,趕緊去捂自己的小腿,“誰?誰用石子踢我?”

    他看著四周,卻沒看到可疑的。

    他罵了一聲‘晦氣’,然後起身瘸著腿走了。

    柳雲湘看向子衿,子衿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柳雲湘倒也沒說什麽,帶著她往西邊走去。經過那台子,柳雲湘又看了一眼,但也隻能深深歎口氣。

    走了過去,正要進西市市口,見兩個官兵靠著牆說笑。

    “豆腐西施昨夜被抓了,諾,就綁在那兒!”一官兵指了指遠處高台上一女子,繼而嘿嘿一笑,“她那豆腐坊門前日日排著長隊,可誰喜歡吃豆腐啊,無非就是想瞅她一眼,若是能摸到她小手,那就美上天了。”

    “她是西南蠻族的人,四腳臭蟲!”

    “她要是臭的,我也想聞。”

    “嘿,我也想聞。”

    二人相視一笑,立時有了壞主意。

    “今晚咱倆守夜,要不把她弄到別處玩玩?”

    “這女人潑辣的很,別闖出什麽亂子。”

    “怕什麽,玩夠了弄死就是了,反正一隻臭蟲,誰也不會追究。”

    另一個官兵一想也是,立時吸著口水答應道:“這主意不錯!”

    二人就這麽決定了,柳雲湘聽到,眉頭深深皺了起來。而子衿就更氣憤了,當下就要上去宰了這倆畜生。

    柳雲湘忙攔住她,“這四下都是西越的官兵,別衝動。”

    “可他們太無恥了!”子衿咬牙。

    子衿聲音有些大,那兩個官兵看了過來,柳雲湘忙拉著她往另一邊快步走了。沒有再逛,她們先回了客棧。

    馮錚那邊也打聽到了有些消息,說是裴宣似乎惹怒了西越王,直接被驅逐出西越了。

    “眼下他應該已經回北金了。”

    柳雲湘皺眉,裴宣自會給她寫信,但信送到盛京,而她人卻在西越,所以不知他是否有解救嚴暮,中間出了什麽事。

    “至於肅平王妃,我沒打聽到她的消息。”

    柳雲湘歎口氣,“隻能先去西越京都,然後再做打算了。”

    夜裏,柳雲湘聽到一點動靜,睜開眼正見子衿偷摸往外溜。

    “這裏是西越,不是大榮。”柳雲湘坐起身無奈道。

    不用想,子衿這時候出門肯定是去救那位豆腐西施了。

    子衿跑過來,央求道:“姑娘,您就讓我去救人吧,我保證不鬧出大動靜,把人救了就趕緊回來。”

    “那被你救的人呢?怎麽安排?”

    “啊?”

    柳雲湘無奈,她根本沒想到這一步。

    “我跟你一起去吧。”

    子衿瞪大眼睛,“姑娘,你不是不想惹麻煩?”

    “所以我要盯著你啊!”

    任由她胡來,鐵定要惹上大麻煩的。而且知道一位可憐女子要被侮辱,她其實也做不到袖手旁觀。

    二人沒有跟馮錚說,白姨還在客棧,得留一個人照看。

    主仆倆摸黑來到那菜市口,正見白日那兩個官兵給一個女子解綁,期間二人不時摸一把,那女子因被布條勒著嘴,喊不出來,隻能奮力掙紮。

    她腿上的繩子解開了,立時朝著其中一男人踢了過去。

    那男人慌忙躲開,但還是被踢到了,疼得倒抽一口涼氣,當下一巴掌甩了過去。

    “賤人,今晚看爺怎麽折騰你!”

    子衿一咬牙,提著劍就要往上衝,然這時候突然幾個黑衣人從一條巷子裏衝了出來,領頭的那個上來刷刷就是兩刀,那兩個官兵還沒來得及喊人,已經被殺了。

    那領頭打了個手勢,其他人忙分開救人。

    木頭架上的女子一個接著一個被救下來,大多都沒有力氣支撐了,那些黑衣人便將她們背了起來。

    可隻有幾個黑衣人,台上的女子卻很多,他們隻能背著扶著,勉強往外走。

    這時柳雲湘看到街角有兩個官兵,他們看到了這一幕,沒有衝上來,而是轉身往城門方向跑去。

    柳雲湘眉頭一皺,“子衿,攔住他們,他們去喊人了!”

    子衿應著,迅速衝上去,攔住那兩人,將之打暈了。

    而黑衣人中領頭的那個發現有人在幫他們,轉頭望過來,與柳雲湘視線相撞。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相識

    這些黑衣人是什麽身份,柳雲湘不知道,未免惹上麻煩,她和子衿並沒有湊上去。

    那黑衣人望過來,柳雲湘隻是衝他點了點頭。

    “姑娘,我們回吧。”子衿道。

    “嗯。”

    這些女子被救走了,官兵必然會很快發現,然後全城搜捕。隻是她二人要走的時候,一年輕婦人踉踉蹌蹌的朝這邊跑過來。

    定睛一看,不就是客棧裏那年輕的媳婦,好像叫皎皎。

    經過她們時,皎皎慌亂間看了一眼,但腳下沒敢停,匆匆跑過去了。

    柳雲湘正不解怎麽回事,一黑衣人追了上來,追到柳雲湘她們跟前時,那皎皎已經轉彎了,因此他沒看到人。

    “她往哪兒去了?”黑衣人急躁的問。

    柳雲湘眉頭挑了一下,這黑衣人竟是女子。她心思一轉,告訴這黑衣人,她可以領他去找皎皎。

    黑衣人看向柳雲湘,打量了幾眼,似乎有些警惕,“你是什麽人?”

    “我是從大榮來的客商,昨日剛到這裏,休整幾日後便去平都了。”柳雲湘道。

    黑衣人默了一下,“那麻煩你們二位了。”

    柳雲湘和子衿走在前帶路,那黑衣人跟在後麵。

    “姑娘是什麽人?為何救這些女子?”

    “你當我路見不平吧。”

    “那既然救了她們,她們想去哪兒便去哪兒,不是嗎?”

    黑衣人笑了一聲,“你怕我是壞人?”

    “確實有這個擔心。”柳雲湘實話實說道。

    “既然擔心我是壞人,你還帶上我,不怕我加害你們?”

    子衿亮了亮手裏的劍,意思是她們還真不怕。

    黑衣人眼睛亮亮的,“你聰明還有正義感,我喜歡你。”

    說著,黑衣人將麵紗拉了下來,正是司空明月。

    “不瞞你說,我是西南人,因聽說了這些嫁給邊關將士的西南女子的遭遇,特趕來救她們。剛跑走的那女子舍不得自己的丈夫要回家,可若她夫君能保她,她也就不會被綁到那菜市口了。我既救了她,就一定要保她安全。”

    柳雲湘打量著司空明月,她說她是西南人,但看她這氣度,應該不會是普通的西南百姓。

    “她夫家開了一間客棧,我們正好住在那家客棧。”

    穿過胡同,聽得前麵有喊叫聲,三人忙跑上前。

    街上,皎皎倉皇逃跑,後麵追著兩個官兵。

    “四腳臭蟲!快停下!”那官兵喊道。

    司空明月一聽到這稱呼,立時怒火高漲,將麵紗戴上,即刻拔劍衝了上去,將追在後麵的兩個官兵給解決了。

    而皎皎因跑得太急,崴了一腳,栽到地上。

    司空明月抓住她,不容許她再跑了。

    “求你放了我吧,我要回家,我夫君還在家等著我呢。”皎皎搓著手不住的哀求著。

    司空明月氣道:“我現在放你回家,不等明日天亮,你就還會被綁到那兒,到時誰又來救你?”

    “可我不能和我夫君分開!”

    “蠢不蠢,隻要你活著,你和你夫君才有希望再重聚。”

    即便司空明月這麽說,皎皎還是搖頭,不舍得離開。

    柳雲湘和子衿走上前,想了想道:“這樣吧,你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我讓我的婢女回客棧將你夫君帶過來,讓你們夫妻見一麵。”

    皎皎聽了忙點頭,同時又畏懼的看向司空明月。

    司空明月無奈的歎了口氣,“那就麻煩二位了,但一定要快!”

    柳雲湘轉頭衝子衿點了點頭,子衿趕忙去了。

    柳雲湘和司空明月扶著皎皎躲進了附近的胡同裏,借著夜色的掩蓋,三人靠坐在一起。這時官兵發現那些女子被救走了,開始全城搜捕,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已經過去三隊官兵了。

    “我看你們的人不多,他們能將那些女子帶出城嗎?”柳雲湘有些擔心的問。

    “我們在南城門外有支援。”

    “為何在城外?”萬一他們都逃不到城外呢,那這些支援有什麽用。

    “等我們這邊將人救下,會給城外人信號,他們就會在城門口吸引官兵注意,讓他們以為我們往南城門逃去了。”

    話說到這兒,一隊官兵急匆匆經過胡同口。

    “他們往南城門去了,大家都過去,殺了這幫臭蟲,一個活口不留!”

    司空明月咬咬牙,“他們都去南城門了,我們會從西城門出去。”

    柳雲湘聽完後點頭讚賞道:“這計謀確實高明。”

    高明之處不在於多厲害,而是深夜裏將領呼呼大睡了,這些官兵就跟無頭蒼蠅一般,哪裏有動靜就往哪裏湊,最容易被牽製。

    而且這計謀時效不長,對方很快會現在破綻,知道自己上當了。

    “我倒不覺得多高明,隻是出這主意的人確實有幾分能耐。”

    “確實。”

    “哦,對了,他也是大榮人,他……”

    司空明月話還沒說完,子衿帶著皎皎夫君過來了。皎皎忙站起身,朝著夫君跑了過去,兩人相擁在一起。

    柳雲湘也站起身,讓子衿先去胡同口放哨。

    給他們的時間不多,司空明月讓皎皎夫君跟著他們一起走。年輕稍猶豫了一下,或許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但很快就點頭同意了。

    皎皎十分開心,拉住夫君要走,可走了幾步,她卻停下了腳步。

    “夫君,你還是留在東關吧。”

    年輕不解,“你不想我和你一起走?”

    皎皎搖頭,“我在東關是異族人,被這般對待,而你跟我去了西南,你於他們來說也是異族人,我怕你也會被這樣對待。”

    “我不怕!”

    “不,我怕!”

    司空明月歎了口氣,“雖然我是西南人,但我同意皎皎的話,兩方很可能還會開戰,到時你在西南,處境必定不好。”

    年輕想了想,而後用力抱了抱媳婦,“皎皎,你跟著他們回西南,不論是三年還是五年,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皎皎紅了眼,重重點頭,“我等你。”

    當下沒足夠時間給他們告別,司空明月拉著皎皎趕緊走,經過柳雲湘的時候,她衝她笑了笑。

    “希望我們有緣還能再見!”

    柳雲湘笑,“嗯,希望再見!”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設法進宮

    目送司空明月和皎皎走遠了,年輕才收回視線,向柳雲湘道謝。

    “先照顧好自己,然後才有可能再見到你媳婦。”

    年輕點頭,“我會為了她好好生活的。”

    三人往客棧走,柳雲湘這時想起來司空明月還沒把那個高人的名字說給她呢……

    算了,說了她也不認識。

    而西城門外,司空明月帶著皎皎出了城門,往西行三十裏地,終於與他們的人匯合了,見大家都沒事,她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

    將皎皎交給手下照顧,司空明月駕著馬來到這一隊前麵,見嚴暮斜了她一眼。

    “很想逃吧?”司空明月挑眉問。

    嚴暮騎著馬,懶得搭理司空明月。

    “可是你又不能逃,因為我爹說了,你要是敢逃,他就把拓跋思齊兄妹交給朝廷。”司空明月賊兮兮的笑道。

    “你們父女倆太過分了。”嚴暮氣憤道。

    “我們也妥協了啊,不逼你娶我了,隻要你留在西南幫我們對付朝廷就行。”

    “我不是西南人,沒這個本分吧?”

    “反正拓跋思齊兄妹在我們手裏。”

    嚴暮無語,這西南王說到做到,他總不能真的撇下拓跋思齊和拓跋霏兒,關鍵這倆貨在西南吃好喝好睡好,一點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趕了兩天三夜的路,再有一日就要到西南地界了。這日臨近中午,一行人剛要停下休息,一西南兵士來給他們送消息。

    “朝廷和西南在重關鎮打起來了,王讓郡主和嚴先生立即轉道去重關鎮支援。”

    聽到這消息,司空明月神色立時沉肅起來,她回頭叮囑手下,“你們護送這些女子回紅葉城,先安置在王府內我那院,等我回去後再另行安置。”

    女子在西南地位低,尤其被夫家休了或是趕回娘家的,娘家視為恥辱,根本不會接受她們。她要去東關救這些女子,父親還有那些首領都是不同意的,還是她帶著嚴暮偷偷出來的。

    所以她得安置好這些女子,不能讓她們死裏逃生回到西南後,仍舊沒有活路。

    叮囑好手下,司空明月看向嚴暮,“嚴先生,走吧。”

    嚴暮無奈,隻能跟著司空明月朝重關鎮疾馳而去。

    柳雲湘一行在東關休整了五日,白姨的病終於好了,他們出發往西越京都走。

    十日後,他們到達京都,住客棧不方便,她們租賃了一個院子。

    馮錚打探消息,子衿和柳雲湘去置辦東西,白姨收拾家裏。

    等晚上,大家坐到一起。

    馮錚先道:“很奇怪,關於殿下的消息,我一丁點沒有打聽到。若梁王將他帶回了京都,那可能是秘密關起來了,沒有向外界透露一點。”

    柳雲湘皺眉,還有一種可能,但她不願想也不會信一點。

    “那這樣的話,我們就需先聯係上八姑娘,請她幫我們打探嚴暮的消息了。”柳雲湘道。

    那梁王,他們接觸不到,隻能通過八姑娘想辦法。

    白姨歎了口氣,“可瑜兒住在深宮大院裏,我們怎麽才能聯係上她。”

    這同樣也是個難題。

    柳雲湘歎了口氣,道:“我們剛來京都,先熟悉熟悉,再慢慢想辦法。”

    馮錚點頭,“隻能這樣了。”

    翌日,柳雲湘倒是想起一事,裴氏在京都好像也有鋪麵,她讓馮錚去找去問,許裴宣會給他們留一點信息。

    等到中午馮錚回來,說是裴氏在京都開得幾家店全被官府給查封了。

    柳雲湘想,或許是裴宣幫忙救嚴暮,得罪了西越朝廷,繼而將他的鋪麵都封了。

    “不過我倒是打聽到了一個消息。”馮錚說到這兒,看向白姨,“宮裏正在招大榮人,廚子、宮女都成,說是皇後懷孕了,但因為想念家鄉,心情一直不好,所以皇上命宮裏招大榮人侍奉皇後。”

    一聽女兒懷孕了,白姨是既開心又擔憂。

    “那我去宮裏當廚娘!”白姨忙道。

    這確實是個好機會,不過白姨不合適。

    “您年紀大了,隻怕幹不了廚房那些重活。”

    而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梁瑜在宮中是什麽樣的情況,他們都摸不清楚,冒然讓白姨進宮,遇到什麽情況,隻怕她應付不了。

    “這樣,我和自己你先應召宮女,先和八姑娘聯係上,然後再想辦法讓你們母女相見。”柳雲湘道。

    白姨雖然見女心切,但也怕壞了柳雲湘她們的事,忙點頭答應。

    當下做了決定,翌日一早,柳雲湘換了一身衣服樸素的衣服,叮囑馮錚繼續打探嚴暮的消息,照顧好白姨,然後和子衿去官府應召了。

    大榮人在京都常住的也有,但一般都是做生意的,沒多少人會想進宮當宮女。二人因年輕,樣貌好,再加上沒有競爭對手,當天就應召上了。

    她們被帶進了宮裏,交給了榮慶宮的一個管事嬤嬤。

    這管事嬤嬤肅著一張臉,先打量了二人幾眼,而後凶巴巴的警告道:“你們是大榮人生性狡猾,手腳笨拙,還愛偷懶,但這裏是西越皇宮,你們最好收起你們的惰性,不然可就要受皮肉的教訓了!”

    柳雲湘無語,他們大榮人在西越人眼裏是這印象?

    “你們先學規矩吧,規矩學好了,才能去皇後跟前伺候。”

    “是。”

    這管事嬤嬤負責教她們規矩,許是對大榮人有偏見,她態度十分不好,她們學得快,她就說她們敷衍,她們學得好,她就說她們不踏實。

    如此學了半個月,她們才能去外殿做一些雜活兒。

    其他宮女穿得是一式的宮裝,布料是綢緞,但是是比較便宜的那些,但給她倆穿的卻是棉布。其他宮女的衣服都用兔毛鎖邊,她們卻什麽都沒有。因此走在宮裏,一眼就能分辨她倆的不同。

    西越多是鮮卑人,而鮮卑人自認為自己血統高貴,瞧不起西南人,也瞧不起這片大陸另外三國的人,覺得他們比他們低一等。

    這日,午飯過後。

    柳雲湘和子衿被派去鋤園子裏的草,已經入秋了,一陣風來,樹葉刷刷往下落,草也變得枯黃,杵在園子裏卻確實不好看。

    她們過來的時候,見遠處涼亭坐著兩位穿著華麗的宮婦,外麵還有許多宮女伺候,

    麵對她們坐的是個長相極其美豔的婦人,約莫三十來歲,應該是宮裏的妃子,她神情高傲,似並不把坐對麵的女子放眼裏。

    而對麵女子十分瘦弱,正低頭吃粥,隻是剛吃了兩口,歪頭就吐了。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被欺負

    “皇後娘娘,您這是什麽意思啊,本宮一片好心,就被你這般糟蹋了?”

    聽得這話,柳雲湘心下一動,忙去看那瘦弱的宮婦,而她此時也側過了頭,就著宮女送來的水漱口。柳雲湘一看,不正是梁瑜。

    “麗貴妃,本宮實在沒有胃口,尤其這些油腥之物,聞到就惡心。”

    梁瑜是皇後,而對麵是貴妃,她位分高她一頭,可說話的語氣和神態竟有些卑微。

    “娘娘如今懷了身孕,太醫診斷出是龍子,皇上可是十分看重您這一胎呢,所以您為了孩子得多吃。吐了也要吃,忍受不了這油腥也得吃,逼著自己也要吃下。”

    說罷那麗貴妃衝身邊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宮女上前又盛了一碗湯用羊湯熬的羊肉粥。

    梁瑜聞到那股子肉腥味兒,歪頭又是一陣幹嘔。

    “皇後娘娘快請用粥吧。”那麗貴妃眼睛眯了眯,“不然涼了,還得要熱,熱來熱去,您不也得吃了。還有這一桌子藥膳,皆是本宮的心意,您得吃了,全部都吃了。”

    “麗貴妃,本宮實在吃不下……”

    “皇後娘娘!”麗貴妃眼眸沉了沉,“看來您是不打算領本宮這份心意了?”

    “不、不是。”

    “那就吃吧,不過最好別吐了,弄得好像本宮送來的這些膳食多難吃似的。”

    那梁瑜竟不敢再說什麽,低下頭又開始吃。可妊娠反應,哪是能克製的,她就一邊泛著惡心一邊往嘴裏塞東西,旁人看著都痛苦極了。

    柳雲湘和子衿站在十幾步的地方,看著這一幕,皆覺得不可思議。

    “姑娘,梁八姑娘不是皇後麽,怎麽瞧著她地位不高啊?”

    柳雲湘呼出一口氣,“不但地位不高,而且受人欺負。”

    她是大榮和親來的郡主,而西越和大榮還算是盟國,按理說梁瑜不該是這待遇,其中必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好你們倆個小蹄子竟然敢偷懶!”

    管教嬤嬤拿著棍子過來了,柳雲湘和子衿忙蹲下拔草。

    見那管教嬤嬤的氣勢,上前來非得抽她們兩棍子不可。子衿從地上撿起一石頭,偷偷往管教嬤嬤小腿打了過去。

    “哎喲。”管教嬤嬤吃痛的摔到地上,抱著自己的小腿,“怎麽突然抽筋了。”

    子衿和柳雲湘對視一眼,二人上前將管教嬤嬤扶起來,假意關心。

    “您沒事吧?”

    “我給您揉揉腿!”

    二人一番獻殷勤,又扶起管事嬤嬤,她便也不好追究先前的事了。

    “你們倆呢,看也看到了,聽也聽到了,所以別以為要去皇後宮裏伺候便覺得了不起,這宮裏真正掌權的可不是她。”

    柳雲湘默,不是梁瑜,那就是對麵那位麗貴妃了。

    “嬤嬤,我們就是進宮某個差事,哪敢翹尾巴啊。”說著,柳雲湘偷偷往管事嬤嬤手裏塞了幾塊碎銀子,“我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您可得多教教我們。”

    管事嬤嬤顛了顛手裏的碎銀子,哼了哼,“還算你有眼色,我隻跟你們說一句,皇上寵愛誰,誰才是這宮裏真正的主子。麗貴妃年輕貌美,可是獨得皇上寵愛的,以後見了她,務必要小心伺候。”

    “那皇後呢?”子衿忙問。

    管事嬤嬤扭頭瞪了她一眼,又往涼亭那邊看了看,而後小聲道:“她啊,不過是肚子爭氣,先生了個公主,如今又懷上了。”

    柳雲湘暗暗吃了一驚,“原來皇後還生了一位公主。”

    “嗯,不過如今養在麗貴妃宮裏。”

    “為何養在麗貴妃宮裏?”

    “嗬,不然呢,習得你們大榮人的一身偷奸耍滑的毛病?”

    柳雲湘再看那梁瑜,還在努力吃著,吃得實在狼狽。梁瑜是有脾氣的,如今這般隱忍,難道是因為自己的女兒?

    這頓飯吃了許久,也不知吃完沒吃完,總歸是那麗貴妃累了,乏了,這才起身離開。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明日本宮再來陪您吃飯。”

    那麗貴妃一走,梁瑜就吐了,吐得昏天暗地的,還因撐不住癱坐到了地上。旁邊宮女皆有些嫌棄,紛紛躲開。

    見這一幕,柳雲湘想上前幫忙。

    “別多事,我們也該回了。”

    管教嬤嬤喝了一聲,柳雲湘無奈也隻能跟著離開。

    夜裏,柳雲湘和子衿剛要睡下,管教嬤嬤推門進來,讓她們準備一下,今晚就去榮慶宮當職。

    那管教嬤嬤催的急,二人都沒來得及收拾,便跟著她出門了。

    “嬤嬤,可是出什麽事了?”

    “原在皇後跟前伺候的兩個宮女沒了,需得兩個宮女頂上這缺兒。”

    “沒了?”

    “杖斃。”

    “啊?怎麽回事?”

    “在宮裏最忌諱的就是亂打聽,你們倆去了榮慶宮,隻管低頭做事,不該聽的不該問的,別聽別問,不長記性的話,小命雖是就沒了。”

    柳雲湘和子衿對視一眼,心說這榮慶宮定是出事了。

    二人隨著管教嬤嬤進院,正見侍衛將兩具渾身血琳琳的女屍拖出來,女屍身上穿著宮裝,應該就是管教嬤嬤剛說的被杖斃的兩個宮女了。

    兩個宮女年紀都不大,死相十分淒慘。

    等進去裏麵,有內殿的管事嬤嬤來領人,她先打量了柳雲湘二人一眼。

    “她們都是大榮人?”

    管事嬤嬤忙點頭,“是,她們倆還算機靈。”

    “機靈不機靈的,也要看運氣。”

    “是。”管事嬤嬤頓了一下,小聲問道:“皇後娘娘她……”

    “太醫來過了,開了安胎的方子,眼下是沒事。皇上震怒,下令杖斃在皇後身邊照顧的兩個婢女,也怪她們沒有盡職盡責。”

    “那皇上還在?”

    “在。”

    管教嬤嬤將她二人交給榮慶宮的管事嬤嬤,便離開了。

    “你們倆現在內殿門口守著,等皇上出來,你們再進去伺候。”

    柳雲湘抿了一下嘴,“嬤嬤,我們剛來就能到皇後娘娘跟前伺候了?”

    不得一級一級的往上升?反正在大榮,宮女也分好幾等的,隻有最上等的才能去主子跟前伺候。

    “嗬,你們是大榮人啊,娘娘或許不舍得你們倆喪命,肯乖乖的養胎呢。再者,你們被皇後害死了,卻也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