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五章 朝堂上的鬧劇
作者:三尺錦書      更新:2023-08-26 18:29      字數:15581
  第八百七十五章 朝堂上的鬧劇

    柳雲湘這話說得重了,可沈雲舟繼續糾纏下去,曲墨染隻會更厭惡他,到時他和奕兒的父子關係也會僵住。

    何必呢!

    其他人都散了,嚴暮陪著沈雲舟喝酒,一喝喝到半夜。

    柳雲湘已經睡下了,正睡得香甜,感覺嘴唇疼了一下,迷迷糊糊睜開眼,便見嚴暮醉眼迷離的看著她笑。

    “你……唔……”

    話還沒說出口便被嚴暮堵住了,一番繾綣,柳雲湘額頭沁著薄汗。她一邊喘氣一邊錘了嚴暮胸口一下,卻惹得他叼住了她的手指。

    “你屬狗?”

    嚴暮低頭啄吻柳雲湘鼻子,待到滿足,才躺了回去,長舒一口氣。

    “沈雲舟哭了。”

    “嗯。”

    沈雲舟有他的苦,他們做為旁人能理解,但不能強求曲墨染做出犧牲吧,她又何其無辜呢。

    “其實我也哭過。”

    “因為我?”

    “嚴府那場大火,我等著你來救我的時候便一直在哭。”

    柳雲湘最怕嚴暮提那場大火了,是她虧欠他的,也是她留給他最深的一道傷。她轉身抱住嚴暮,又想說對不起,但被他用手捂住了。

    “剛才我便在想,真的是你拋下了我?是你對不住我?”

    “……”

    “我又何曾給予了你足夠的安全感,又何曾始終信你。”

    柳雲湘抱緊嚴暮的腰,頭埋在他懷裏。

    以前的事,她其實不想提,但在嚴暮心底,這條傷疤始終存在。而不可否認的是,在所有人都背棄他,想燒死他的那一夜,她也丟下了他,在他本就鮮血淋漓的心口上又撒了一把鹽。

    如換做是她,她也未必能原諒。

    “曲墨染沒有等沈雲舟,但你等我了。”嚴暮說著長呼一口氣,“假若當時你選擇了陸長安,大抵我嫉妒到發狂,或幹脆殺了自己。”

    柳雲湘想到了在北金為質的嚴暮,他時候他不止一次殺過自己,反倒是那瘋病救了他,讓他暫時忘了被她丟下的痛苦。

    “我不愛別人,隻愛你,從始至終,從上一世到這一世。”柳雲湘道。

    “你總說上一世。”

    “因為上一世……你欠了我,我也欠了你。”

    “這一世呢?”

    “你是來還賬的,我也是。我們彼此都有遺憾,所以這一世必須圓滿。”

    年節這幾日,柳雲湘和嚴暮沒有外出,在家裏陪著三個孩子。

    很快到了初十,一早柳雲湘醒來,見嚴暮還躺在身邊,便推了他一把。

    “你不去上朝?”

    嚴暮轉身摟住她,“不上。”

    柳雲湘心思轉了轉,到也不多問,繼續窩在她懷裏睡覺。等到日上三竿,三寶嗷嗷的大哭,二人才醒來。

    因在家裏,便簡單梳洗了一下。

    柳雲湘去東屋,三寶已經不哭了,奶娘正在喂奶。

    “剛睡得香香的,有小廝來喚謹煙姑娘,將他吵醒了。”奶娘道。

    柳雲湘等兒子吃飽了,抱著他在屋裏玩。

    這時謹煙回來,她身後跟著兩個小廝,兩個小廝抬著一個很大的木箱子,轉頭放到了東邊的耳房。

    柳雲湘跟著去看,正見謹煙將木箱打開,裏麵各種新奇的小玩意。

    “喲,這南州的木雕,北州的狐狸毛靴子,東州的黑珍珠,西州的玉石,知道的他是馬幫東南西北的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賣雜貨呢。”柳雲湘打趣道。

    謹煙一下紅了臉,羞怯道:“他總讓人送這些新奇的玩意。”

    “人可在京中?”

    “回老家了,過兩日回。”

    “回老家?”

    謹煙臉又一紅,“他去回老家請父母了,說是年後便來咱府上提親。”

    柳雲湘上前摟住謹煙,“這些年,姑娘讓你受苦了。”

    “姑娘說的什麽話,奴婢跟著姑娘是享福了。”

    “傻丫頭。”

    柳雲湘揉揉謹煙的頭,上一世她陪她孤苦了一輩子,這一世她留住了嚴暮,而謹煙也找到了她的良人。

    “等過兩日,讓他先來府上,我給你看看人品。至於婚事,早些定下來,我也就安心了。”

    謹煙紅著臉應了,而後出門叫硯兒和行意,兩個小家夥可太喜歡這些小玩意了。

    “別搶,這些都是你們的。”謹煙哄著他倆。

    “不行,這些是祝哥給你的,我們最多隻能拿一件。”說著行意還心虛的吐了吐舌頭。

    “多拿一些也沒關係。”謹煙道。

    硯兒搖頭,“不是這個理兒,這些是祝哥給你的心意,你當好好收著才是。”

    謹煙撲哧笑了,“你們兩個小鬼頭。”

    等到午後,上官胥和吳敏來了,二人臉色都不太好。

    “今日是年後第一次上朝,殿下猜怎麽著,竟有一半大臣沒來。先前有告老還鄉的,又有稱病在家的,便是上朝這些,一個個緘口不言,生怕惹禍。”

    “皇上大怒,責令明日所有大臣都必須上朝,隻要沒病死埋土裏,爬也要爬上去。”

    說完二人一起看向嚴暮。

    嚴暮哼了一聲,“他現在知道急了?”

    “當堂好幾位自請外放出京的,皇上能不急麽,再走幾個,朝堂上就沒人了。”上官胥道。

    “那殿下,明日你上朝嗎?”

    嚴暮垂眸,正想說再撂一日,這時小廝過來稟報,說是宮裏送來了一副擔架。

    “還說殿下您有病在身,不能勞累,明日自有禁衛軍來府上將你抬到朝堂上。”

    嚴暮嗬了一聲,“這法子倒是挺機智。”

    “估摸其他稱病在家的大臣也都收到了這麽一副擔架。”上官胥道。

    “那明日大家不得不上朝了。”

    翌日,嚴暮上朝,發現官員們都來了,有那麽一個兩個還真是生病了,臉色十分不好,一直咳嗽不停。

    隻是時辰到了,皇上卻一直沒有出現。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沒人出頭去問,隻低頭等著。

    嚴暮也等著,再荒唐的事,他也遇到過,不過是上朝遲到,倒不稀奇。

    如此等了約莫半個時辰,皇上終於來了,卻還拉著夢貴人。

    那夢貴人竟戴著鳳冠,而且倚在皇上懷裏,一直咯咯的笑個不停。

    “皇上,妾身戴這鳳冠可好看?”

    “好看。”

    “那皇上賞給妾身可好?”

    “好。”

    這是朝堂上,二人竟這般姿態,大臣們一個個臉都黑了。

    “皇上,朝堂是商議國事的地方,後宮妃嬪……”

    那吳敏站了出來,隻是話還沒說完,夢貴人瞪了他一眼。接著她笑著跑上長龍階,竟一屁股坐到了龍椅上。

    “這椅子坐著好舒服,妾身也喜歡!”

  第八百七十六章 殺了奸妃

    夢貴人這一屁股坐下,當堂所有人都驚了。

    她在上,朝臣在下,甚至皇上都在下……

    “皇上,那龍椅豈是隨便能坐的,如此藐視皇權,其罪當誅!”禦史台左都禦史高聲急道。

    “臣附議,夢貴人三番五次戲耍皇上和諸位大臣,隨意踐踏大榮法度和朝堂威嚴,請皇上嚴懲此婦人!”

    “臣附議,當斬立決!”

    “臣也附議……”

    “行了!”皇上喝了一聲,“國家大事,你們一個個緘口不言,對付個女人,倒是同仇敵愾,倒也不嫌丟人!”

    說著,皇上邁上長龍階,走到龍椅前。見夢貴人還坐在上麵,左右打量著,不時還晃晃身子,一派天真模樣。

    “皇上,妾身喜歡這椅子,兩邊把手還雕著大蟲。”

    “那是龍。”

    “妾身知道啊,可看著就像一條大蟲。”

    聽著二人對話,下麵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在比誰的臉更黑。

    “殿下,這實在不妥。”一文臣小聲對前麵的嚴暮說道。

    嚴暮倒不似這些大臣氣憤填膺,他靜靜站在那兒,仿若獨處一個世界,不悲不喜,不怒不嗔。那大臣又喚了一聲,嚴暮才從自己的世界裏出來。

    “哦?依劉大人所言,該當如何?”

    “這……”

    “正好我這裏有把刀,不若給你,你去……”

    “不不不!”那大臣忙往後退了兩步,接著低頭靜立,一副愛咋咋地的樣子。

    嚴暮哼了哼,轉而好整以暇的看著上麵。

    皇上試圖勸夢貴人從龍椅上下來,已經哄好一會兒了。

    “夢兒若喜歡,朕回頭讓人打造一把一模一樣的放到你宮裏,可好?”

    “妾身就喜歡這把。”

    “那就這把,等下朝就送你宮裏。”

    “陛下真好,夢兒好喜歡你。”

    說著,那夢貴人跳到了皇上懷裏,柔弱無骨一般纏著,手還往衣襟下鑽。

    皇上立時便有些迷醉,旁邊上官胥咳了一聲,他像是才猛然醒過來,忙推開了夢貴人。

    “成何體統!”

    夢貴人嘴一抿,眼睛立時也紅了,“皇上,你不喜歡夢兒了嗎?”

    皇上幹咳一聲,“自是喜歡的。”

    夢貴人立時喜笑顏開,“陛下快坐,你常說上朝是這天底下最無聊的事,那夢兒以後就陪著你上朝,逗你開心。”

    說著夢貴人拉皇上在龍椅上坐下,就在大臣們剛要鬆口氣的時候,她竟也一屁股坐下了,就坐在皇上懷裏。

    “夢兒,別鬧。”皇上皺了一下眉。

    “人家才沒有鬧,人家就是太愛陛下了,一刻都離不開陛下。”說著她還在撒嬌般往皇上懷裏拱了拱,而且有意往那處蹭,果然皇上立時就有了反應。

    皇上心神激蕩,一把摟住夢貴人的腰,“咳咳,乖,別亂動。”

    “皇上……”夢貴人往皇上耳邊吹了一口熱氣,“要不您別上朝了,隨夢兒一起回承天宮,今早太急,人家還沒盡興呢。”

    這可是朝堂之下,再心如堅石的朝臣,此刻神色也繃不住了。

    “皇上,臣有本請奏!”吳敏率先站了出來。

    皇上先深吸一口氣,將夢貴人推到身邊坐下,而後讓上官胥將奏折呈上來。

    “南晉之禍,不可再拖延,請皇上盡早決斷。”

    “臣也有本,這是南晉自去年秋侵占嶺安城後,短短三個月所屠我朝將士和百姓人數,已三萬餘眾。”

    “如今北金和西越已同意結盟,日子定在下個月,我方也該拿出個章程來了。”

    皇上聽著這些奏報,眉頭皺起,竟是有些不耐煩。

    “年前南晉派使臣來,有意與我大榮和談,這是天大的好事,朕已經同意。”皇上道。

    “皇上,萬萬不可啊,這是南晉的陰謀,意在破壞我朝和北金還有西越的三國結盟!”吳敏急道。

    “吳大人。”皇上聲音沉了沉,“我朝國庫空虛,軍備不足,這一仗如何打?既南晉有心和談,便是他們也不想打這一仗,咱們各退一步,兩國將士不必廝殺,百姓休養生息,這難道不是好事?”

    “這和談定是談不成的!”

    “不去試,又怎知?”

    “可……可若試了,置北金和西越於何地?豈不成了我們毀約在先?”

    皇上冷哼一聲,“口頭之約,如何算數。再說南晉也已經向這兩國派去了使臣,相信他們也會同意與南晉和談的。”

    吳敏及諸大臣卻不知顯而易見的事,皇上是真看不明白,還是心存僥幸。

    大臣們正不知如何說,夢貴人此時抱住皇上胳膊。

    “陛下,您看他們一個個長得多醜,醜就罷了,還擺出一副爹娘快要死了的樣子,真讓人討厭。您讓他們都跪下,低著頭,我不想看到他們的臉。”

    “別鬧!”皇上低喝一聲。

    “我就要他們跪下!”

    “夢兒……”

    “陛下不答應,我就再也不理您了!”

    皇上又開始哄夢貴人了,大臣們一個個皆搖頭歎氣,如此荒唐的一幕,竟就發生在他們眼前。

    那夢貴人又哭又鬧的,皇上哄不好,便回頭衝大臣們喝了一聲:“沒聽到夢貴人說的話,還不都跪下!”

    這一下,大臣們人都傻了。

    他們可以跪下,跪天跪地跪君親,皇上是君,但夢貴人呢?

    那夢貴人得了這話,十分得意,歪頭往下看,見嚴暮此時抬頭看向她,她還挑了挑眉頭,一臉得意的樣子。

    嚴暮嗬了一聲,繼而沿著長龍階一步一步往上走。

    皇上見此,皺眉喝道:“太子,你這是做什麽?”

    嚴暮嘴角勾了一下,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眼裏露出冰冷的殺意。

    皇上先愣了一愣,隨即怒道:“你想幹什麽?放肆!快來人!”

    “皇上,夢貴人此舉無異於奪您皇權,兒臣這便清君側,還大榮一個政通人和!”

    “你敢!”

    皇上這話音剛落,嚴暮已經快步衝上前。

    夢貴人瞪大眼睛,惶恐的往皇上身後躲。“皇上,救妾身,太子要殺了妾身!”

    皇上大喊著救駕,可禁衛軍一進來,卻被群臣給擋住了。

    嚴暮一把抓住那夢貴人,“你不是讓本王殺了你麽,現在如你所願!”

    夢貴人掙紮著,卻見那泛著冷光的刃子一下捅下自己。

  第八百七十七章 提親

    手起刀落,夢貴人在地上抽出了一下,很快沒了氣息。

    皇上傻了一般,癱坐在地上。

    這時吳敏高聲道:“夢貴人禍亂朝綱,蠱惑君心,罪當誅殺。皇上英明,當斷則斷,命太子斬殺夢貴人這禍害,正超綱,安社稷,群臣稱頌!”

    “你!逆子!”皇上指向嚴暮,眼裏迸發出怒火,“你膽敢殺朕的妃子,你膽敢……”

    “父皇,您再看看她。”嚴暮蹲下來,用隻有父子倆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她可是南晉的細作,您被她蒙騙了。”

    “你胡說!”

    “我有證據,她給南晉的一封密信被我截獲了。”

    皇上眯眼,“一封信而已,你便斷定她是細作?”

    “一封信而已,您不也抄殺了嚴府上下將近百餘口人?”

    “你!”

    “父皇,這龍椅果真坐著很舒服?”

    皇上臉一沉,“你難道想謀逆不成?”

    “兒臣沒有將夢貴人是南晉細作的事公開說,便是給您留了麵子,不然一國國君竟被一個細作迷得神魂顛倒,您的顏麵何在?大榮的顏麵何在?而大臣們還願意效忠這樣一個……昏君嗎?”

    “放肆!”

    “父皇,這龍椅再舒服,兒臣也不會跟您搶的。”嚴暮扶起皇上,讓他坐到龍椅上,“您若迷途知返,這高高在上的位子還是您的,大榮江山就還在您手裏。”

    說完,嚴暮招手讓禁衛軍上來將夢貴人的屍體弄走。而後他走下長龍階,依舊站到自己的位子上。

    “皇上,與南晉和談一事萬萬不成啊?”吳敏繼續苦口婆心道。

    皇上雙手在發抖,目送那夢貴人被抬頭,而後閉了閉眼靜,道:“南晉使臣先來的大榮,得朕點頭後,便分開去了北金和西越,想來兩國已經得到消息了。”

    吳敏身子晃了一晃,這話背後的意思就是北金和西越知道大榮背信棄義,所以結盟之事談不成了。而即便眼下派人去解釋也無用,因為北金和西越但凡聰明一點,已經答應南晉去嶺安城和談了。

    三國結盟變成了四國和談。

    大榮從可一戰翻身到任人宰割。

    皇上仍不覺得自己的決策有誤,然現在他腦子太亂,又剛痛失夢貴人,不想再多談,揮手散朝了。但在離開的時候,他深深看了嚴暮一眼,那一眼帶著無盡的殺意。

    從朝堂下來,吳敏追著嚴暮往外走。

    “殿下,您殺了夢貴人,皇上隻怕不會放過您。”

    “吳大人,剛才多謝你配合了。”

    “理當如此,隻是您之後要小心一些了。”

    嚴暮笑笑,“吳大人不必為本王擔心,本王心裏有數。隻是今日讓各位臣工受委屈了,還需您去安撫。”

    “臣知曉了。”

    回到王府,嚴暮跟柳雲湘說了他當庭殺了夢貴人的事。

    柳雲湘歎了口氣,“便知你早晚會動手。”

    “皇上徹底不信任我了。”

    “先前咱要韜光養晦,需得他的信任,才能在淤泥裏翻身,但現在不需要了。”皇上失臣民心,而嚴暮得臣民心,這就是轉折點。

    又一日,皇上未上朝,但嚴暮得到消息,他召見了四皇子。

    這日張大娘帶著祝一帆和他的父母來府上提親,聘禮準備的十分豐厚,足可見祝家對此有多重視。

    柳雲湘讓子衿引著他們一行人進了東院的正廳,而後她帶著謹煙出來。

    幾人上前行禮,柳雲湘點了點頭,請他們坐下。

    她先打量了一眼那祝一帆,不愧是馬幫的把頭,高大威猛,一看就是練家子,而五官粗獷,曆經風霜。

    隻是這高大男人再看到謹煙時,竟一下臉紅了。

    而祝家父母看他們穿著便知是尋常的農家人,兩人麵容黝黑,一副憨厚老實相。因見到柳雲湘,緊張的直往後躲,不敢抬頭。

    張大娘笑著給柳雲湘介紹了一番,又小聲道:“這祝家父母說不敢相信他們的傻兒子能娶到太子妃跟前的人兒,還以為我是騙子,直等來到府門前,兩位才信了,然後竟慌得想逃。”

    柳雲湘笑了笑,道:“謹煙雖是本宮的婢女,但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情如姐妹。本宮原想為她說一門近在眼巴前的門戶,可張大娘滿口誇讚祝把頭,本宮這才應了讓他們相看,不想二人竟彼此都有意。既如此,本宮也隻能放人了。”

    祝家父母嘴巴張合著,顯然想說什麽,但因為太緊張,根本說不出話來。

    這時祝一帆上前,單膝跪下,向柳雲湘保證道:“小人娶了謹煙姑娘,必定守護她一輩子,絕不讓她受一點委屈,若真有那一日謹煙姑娘來您麵前哭,小人以命賠罪!”

    謹煙嗔道:“快別亂說!”

    “俺說的都是真話!”

    “我信你,姑娘自然也就信你了。”謹煙羞紅了臉道。

    柳雲湘好笑的看了謹煙一眼,又看向那祝一帆道:“這話確實該這樣說,謹煙信你,本宮便也信你。望你不負她的真心,好好待她。”

    “小人一定做到!”

    “快起來吧。”

    柳雲湘又將祝家父母叫到跟前,叮囑了他們幾句。那祝家父母隻一個勁兒的點頭,到最後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婚事先定下,婚期倒不急,因柳雲湘這邊還離不開謹煙,而祝一帆也得安排好馬幫裏的事,才能騰出時間。柳雲湘與祝家人商議一番,定在了中秋之後。

    “對了,祝把頭,你下一趟走貨是去哪兒?”臨走的時候,柳雲湘問了一句。

    祝一帆道:“琪哥讓我們往鎮北運一趟。”

    “鎮北?”柳雲湘思量了一下,“那正合適,你幫本宮一個忙。”

    送走祝一帆一行人後,柳雲湘讓謹煙收拾她和三個孩子的東西。

    “我和殿下可能要去一趟嶺安,朝廷局勢變來變去,我不放心將你們留在盛京。你帶著奶娘還有三個孩子喬裝一番,然後隨祝一帆的商隊去鎮北,在雁歸城等我們。”

    謹煙不知朝廷中的事,但姑娘讓她怎麽做她就怎麽做。

    “姑娘放心,奴婢會照顧好三個孩子的。”

    柳雲湘拍了拍謹煙的肩膀,“你知道的,姑娘將他們三個交給你才放心。等我們到雁歸城,再與你和祝一帆舉行婚禮。”

    謹煙又紅了臉,“奴婢不急。”

    “你不急,但祝把頭怕是等不急的。”

  第八百七十八章 砧板上的肉

    謹煙的親事說定,柳雲湘心上的一塊大石頭也就放下了。

    她正想去書房找嚴暮,將打算把三個孩子送回鎮北的事跟他說,這時子衿顛顛跑過來了。

    “姑娘,有人上門找事!”

    柳雲湘蹙眉,“誰?”

    依如今鎮北王府在朝中的地位,有人還敢上門找事?

    “陣仗挺大的。”

    柳雲湘心下揣揣,忙跟著子衿來到前院,見家中奴仆圍了一圈,也不知在看什麽。柳雲湘看到嚴暮也在,便朝著他那邊走了過去。

    奴仆給她讓開路,她走到前麵,卻見幾步遠的地方竟擺著十幾扇羊肉,擺在一塊塊砧板上……

    絕對新鮮的,血還流著,在地上匯成好大一片。

    “四殿下說太子殿下您勞苦功高,他做皇兄的很心疼你,特送來這些剛宰殺的羊肉,讓您補補身子。他還交代太子不必太感激,他和您兄弟情深,這點心意就請您收下吧。”

    說這話的估摸是四皇子身邊的人,帶著一股嘲諷的味兒。

    嚴暮嘴角勾了勾,“這養什麽品種?”

    “呃?”

    “本王金枝玉葉,入口之物必要是極好的,皇兄切莫拿他吃的東西給本王,本王瞧不上。”

    那人大抵沒想到太子的重點會放在羊是什麽品種上,“涼州的黑山羊。”

    “倒是勉強入口。”

    “……”

    “行吧,那本王就收下了。”

    那人本以為嚴暮會大發雷霆,甚至會大罵四皇子,這樣他回去就能跟四皇子繪聲繪色的學一遍了,可根本沒有,而且太子似乎很樂意收到這樣的心意。

    那人撓撓後腦勺,帶著扛羊肉的屬下走了。

    柳雲湘失笑,“砧板上的肉,往後隻能任他宰殺,他是這意思吧。”

    嚴暮哼了一聲,“蠢貨。”

    “皇上挑來挑去,統共就你們兩個,一個控製不住,一個爛泥扶不上牆。”柳雲湘好笑道,“他能有什麽辦法,隻能撈起這攤爛泥,以為能威脅到你。”

    嚴暮眯眼,“一樣的蠢。”

    “那這些肉?”

    “燉了,闔府上下今晚吃燉羊肉!哦,對了,給四皇子府送一碗,讓他也嚐嚐。”

    當晚鎮北王府熱熱鬧鬧的燉羊肉,四皇子聽聞後氣得夠嗆。

    “他是鎮北王又如何,是太子又如何,父皇給我說了,他膝下隻有我這麽一個嫡子,先前冷著我,也不過是敲打我,立嚴暮為儲君也不過是形勢所迫,皇位遲早還是我的!哼,他得意不了多久了,往後他就是那砧板上的肉,任我宰殺!”

    “殿下說的是。”

    話音落,前院小廝端來了王府送的一碗羊肉。

    四皇子看著桌上這碗還冒著熱氣的羊肉,氣得一把揮到地上。

    “誰出的爛主意,腦子進水了是吧!”

    翌日朝堂,皇上坐在那皇位上,大抵是想到了夢貴人之死,臉色青裏泛白,眼神陰沉沉的,先掃了嚴暮一眼。

    今日討論去嶺安和談的事,但大臣們皆低著頭,沒人說話。

    皇上怒喝一聲,“怎麽,都啞巴了?”

    “皇上,兒臣以為此事關係重大,當由太子親自前往,方能彰顯我大榮之誠心。而且太子智謀過人,必能舌戰群雄,贏得一個好結果。”四皇子站出來說道。

    嚴暮垂眸,便知道老四會將他推出去。

    皇上再掃了下麵一圈,仍舊沒人站出來,他暗暗咬了咬牙,看向嚴暮:“太子,你怎麽說?”

    “兒臣願意前往嶺安,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次一路山高水遠,路途艱險,等到嶺安,又不知是個怎樣的形勢,兒臣想請肅平王和慶王一同前往。”

    這話一出,秦飛時嘴角抽了一下,陸長安仍舊麵色平靜,似乎是料到嚴暮會有這一舉動。

    “肅平王和慶王身居要職……”

    “二位是朝中肱股重臣,待到嶺安和談時,兒臣也能與二位商量,不至於做出錯誤的決策。”

    這時吳敏先站出來,說太子所言極是,二位王爺去嶺安也實在合適。其他大臣一個接一個站出來附議,全都讚同太子的提議。

    皇上見到這幕,臉卻越來越黑了,他開口時,無人說話,嚴暮一開口,這些大臣們都附和。

    當下這事並沒有定下來,等到下朝,皇上將嚴暮和四殿下叫到上書房。

    “肅清王和慶王,一個掌西北軍,可護佑盛京,一個掌五城兵馬司,同樣護佑盛京,你將這兩人帶走,豈不等於挖空了朕身邊的防衛,置盛京和朕於危險中。”皇上怒聲道。

    “是啊,你讓這兩人去保護你了,誰保護父皇?”四皇子輕哼道。

    嚴暮暗暗沉了口氣,對於這二人的蠢,他切切實實領教了。

    “父皇覺得他二人對您對朝廷是忠心耿耿的?“

    皇上皺眉,“你什麽意思?”

    “若他們是忠臣,留他們在盛京,可穩固朝廷。若他們有野心,那留他們在盛京,等於將父皇您至於虎口之下,而且還是兩頭猛虎。”

    皇上垂眸,一時不說話了。

    “父皇,太子不過危言聳聽……”

    “閉嘴!”

    皇上喝了四皇子一聲,他一時氣昏了頭沒想到這兒,這廢物竟也沒想到。

    “兒臣將這二人帶走,一同前去嶺安,和談能成是最好的,若不能成,待到出兵,也必將他二人牽連進去,到時就不怕他們亂上添亂了。”

    皇上冷哼一聲,“你倒是想得周到,隻是,這一仗不能打。”

    嚴暮低頭不語,他能猜到皇上底下要說什麽。

    “決不能打,萬一輸了,那大榮就將毀在你的手裏!便是割讓嶺安城,甚至更多城池,你也得跟他們談,打消他們北上的計劃。”

    毀在他的手裏?

    嚴暮嗤了一聲,明明是毀在他的手裏了,他擔不起,便想轉嫁給他。

    還割讓城池,若真簽訂了這樣的契書,那他這太子也不要做了,必招臣民怒罵,遺臭萬年。

    “南晉貪心不足,和談不過是個幌子。”

    “總之必須談成。”

    嚴暮不說了,皇上揮手打發他走。

    隻是剛走兩步,皇上又叫住了他,“老七,你要清楚的知道一件事,那便是朕能立你為太子也能廢了你!”

  第八百七十九章 送走兒女

    出了上書房,四皇子秦晟瑞追了上來。

    “老七,昨兒四哥派人給你送的羊肉,你吃著可對味兒?”

    嚴暮轉頭看了秦晟瑞一眼,見他一臉狡黠,估摸又憋著壞招兒呢。

    “四哥覺得如何?”

    “好啊,涼州黑山羊,那肉鮮美的很。”

    “這樣,怪不得我家狗吃得直晃尾巴。”

    秦晟瑞臉色一僵,“你家狗?”

    “是,喂狗了。”

    “你你……”

    “對了,臣弟不日就要離京,還望皇兄多為父皇分擔。”

    秦晟瑞暗暗咬了咬牙,繼而一笑,“父皇器重,我自然要盡心的。隻是七弟,你這一離開,府上還有弟妹還有三個孩子,你能安心走嗎?這樣吧,你把他們送到我府上,我給你照顧?”

    嚴暮臉色一沉,“老四,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能拿你怎樣?”

    “喲,怎麽生氣了,四哥這是好心?”

    “我敢當著父皇的麵殺了他最寵幸的夢貴人,你覺得我不敢殺你?”

    秦晟瑞盯著嚴暮,笑容慢慢收斂,然後慢慢結出一層冰霜,眼神越來越鋒利,“老七,四哥這是給你臉呢,你不接著?”

    嚴暮嗤了一聲,“你算什麽東西,也配在本王跟前耍心眼?”

    “你!”

    “殺了你,不過費費刀刃,不殺你,倒是可以看看耍猴戲。”

    “嚴暮,你敢!”

    “你要不要試試?”

    秦晟瑞恨得臉都扭曲了,但到底不敢真的跟嚴暮硬碰硬,低聲罵了一句,然後甩袖子走人。

    回到王府,柳雲湘正在給三個孩子收拾行李。

    嚴暮緊繃的心,這一刻一下鬆了。

    “讓你去嶺安的事定了?”柳雲湘一邊折衣服一邊問。

    聽不到嚴暮的回應,柳雲湘直起身看過去,見嚴暮正歪頭看著她笑。

    柳雲湘不解,“怎麽了?”

    嚴暮走上前抱住她,“之前你說跟著我去嶺安,我心裏原是不願意的,此行一路上必有危險,我不想你跟著我冒險,但現在我想還是將你放到我身邊,我才能安心。”

    柳雲湘歪頭瞅他,“誰讓你覺得受到威脅了?”

    嚴暮又笑,伸手點了點柳雲湘的鼻子,“倒不是覺得受到了威脅,隻是哪怕有那麽一絲可能,我心都不安。”

    “三個孩子,我也安頓好了,將他們藏到祝一帆的商隊裏,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盛京,等到鎮北,他們也就安全了。”

    “我會派暗衛護送他們過去。”

    “嗯,他們先走,我們留在盛京牽住他們的視線。”

    守門的小廝過來稟報說是李修遠和她娘來了,“小世子和小小姐已經跑去前院了。”

    柳雲湘點頭,“我知道了。”

    那小廝離開後,柳雲湘跟嚴暮說:“定是硯兒將他們要去鎮北的事告訴李修遠了,母子倆來跟咱們送別的,我去囑咐他們兩句。”

    “好。”

    來到前院,遠遠見硯兒和李修遠隔著一步站著,兩孩子卻都低著頭也不說話,行意站在他倆旁邊,歪頭瞅著他們。

    “太子妃。”謝文英上前行禮。

    柳雲湘忙扶住謝文英 ,“硯兒跟修遠說了吧?”

    謝文英點頭,繼而又歎了一聲,“修遠舍不得小世子,嚷著要我帶他來送送。”

    柳雲湘望過去,兩個孩子大抵不知道該怎麽消化離別的傷感,隻能低著頭不說話。

    “他們日日待在一起,感情是極好的。”

    “是啊,修遠回到家總說小世子如何如何,滿口都是。”

    “對了,孩子們離京的事,還望夫人別透露出去。”

    “太子妃放心,我曉得輕重的。”

    柳雲湘點頭,又道:“修遠可以跟著秦鈺和肖予辰他們繼續去國子學上課,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謝文英忙又行了個大禮,“勞太子妃您費心了。”

    “修遠這孩子,小小年紀極有擔當,性子又純良,我很喜歡。”

    “其實這孩子……”謝文英頓了一頓才道,“他跟我提了一句,想跟著小世子一起去鎮北,隻是怕是不合適。”

    柳雲湘麵上一喜,“這有什麽不合適的,修遠能一起去,硯兒有伴兒,我自是高興的,隻是你們夫妻二人舍得?”

    “我原是不舍得,可他爹說修遠是男孩子,該出去曆練一番。”

    “鎮北是軍事重地,若修遠跟著硯兒過去,可跟他一起在軍中曆練。”說著,柳雲湘握住謝文英的手,“當然,也得你舍得。”

    謝文英再看自家兒子,他比硯兒高一個頭,已經是小男子漢了,她可以圈他在身邊一輩子,可殊不知也耽誤了孩子。

    “讓修遠跟著一起吧!”

    柳雲湘拍了拍謝文英的手,而後招手讓行意過來,將她們二人剛做的決定告訴她,讓她去告訴李修遠。

    行意自己都激動的不行,跑過去告訴李修遠,他原是不信,轉頭見母親點了頭,興奮的一下跳了起來。

    硯兒立時轉悲為喜,兩個孩子拉著手一起跳。

    翌日一早,天還未亮,柳雲湘和嚴暮將三孩子自後門送出了府。

    謹煙帶著硯兒和行意,奶娘抱著三寶,兩個仆從背著行李。

    柳雲湘自是舍不得孩子們,上前抱抱行意又抱抱硯兒,囑咐他們路上要互相照顧。再看三寶,小家夥還睡著,安靜的像個布娃娃。她低頭親了親孩子的小臉,囑咐奶娘在路上一定要看顧好。

    “太子妃放心,奴婢拚了命也會護好小公子的。”

    祝一帆的商隊已經在巷子口等著了,柳雲湘上前抱了抱謹煙。

    “這一趟又要你勞累了。”

    “姑娘說的什麽話,奴婢能照顧兩位小主子,打從心眼裏開心。”

    今兒要趕一天路,離盛京越遠越好,柳雲湘便是有萬般不舍,也不敢耽擱,讓他們趕緊上了馬車。

    等商隊消失在巷子口,柳雲湘這才收回視線。

    嚴暮摟著她,道:“我們一家人不會分開太久的。”

    “但願吧,他們一行順順利利,我們也順順利利。”

    如此又過了三日,改到嚴暮他們啟程了。

    嚴暮和陸長安還有秦飛時一起南下,但他們分成了三路,秦飛時往東南走,陸長安往西南走,他們兩個一路上要聯絡各地守軍,以防備和談不成,兩國戰火突起。

    嚴暮從中路走,柳雲湘隔了一日才啟程。

    當晚在客棧留宿,這時門敲響了。

  第八百八十章 南行

    看到來人,柳雲湘笑著撲過去。

    嚴暮忙接住,低頭親了她額頭一下,然後進了裏屋。

    “我先散散寒氣。”嚴暮道。

    柳雲湘摟著他不放,“我一直在等你,等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嚴暮摟著柳雲湘在火爐旁烤了一會兒,而後將人抱起,放到床上,而後起身脫衣服。

    “早點睡,明早還要趕路。”

    柳雲湘翻身,頭枕著手,看著嚴暮脫衣服,“誰假扮你留在那邊?”

    “江遠。”

    “隻怕也瞞不了多久吧?”

    “這一行大多都是我們的人,應該能瞞住。”

    這時嚴暮換上了中衣,柳雲湘往裏挪了挪,讓他躺上來。

    嚴暮躺到外麵,而後將柳雲湘攬到懷裏,見她滿眼都是他,心下一動,欺身覆了過去。

    許久,柳雲湘窩在嚴暮懷裏喘氣,雙頰嬌紅,“陸長安和秦飛時分東西兩路南下,你們三人此行目的相同,他們應該不會害你,那還有誰?”

    之所以斷定有人會害嚴暮,其實是臨出發那早,馬夫發覺牽馬車的兩匹馬,其中一匹總是抬起前蹄,焦躁不安的樣子。

    他仔細檢查,發現那匹馬前蹄的馬掌竟被人訂進去一根鐵錐。倘若沒有發現,跑起來的話,必定是錐心之痛,這匹馬定會發瘋,馬車不受控製,嚴暮極有可能發生危險。

    查知此事,那馬夫忙去養馬的那院找昨夜給這匹馬喂草料的人,一番問下來,那人已經於今早逃走了。

    馬夫不敢輕忽,將此事報告給了嚴暮。

    “我們鎮北王府守衛森嚴,幕後之人竟能將自己的人安插進來,本事著實不小。”

    “好在他本事用盡,也隻是竟人安插到了外院養馬。”

    “嗯。”

    嚴暮眯了眯眼,“若那人了解我的話,應該知道即便那馬瘋了,我頂多受傷。而我若受傷,這次和談朝廷隻能派其他人去。大臣皆不夠分量,隻能是老四了。”

    順著這個思路,柳雲湘分析道:“秦晟瑞貪生怕死,他和皇上一樣不想打仗,為了和談能成,南晉提什麽樣的要求,他都會答應。”

    “哪怕是割讓長江以南,大榮半壁江山。”

    “嗯。”

    “所以幕後之人是誰呢?”

    因為實在想不到,嚴暮沒有其他辦法,隻能來了一個金蟬脫殼。這次和談,必須是他去,必須保全大榮。

    宮中,上官胥出了承天宮,往宮外走去。走了幾步,他停下腳步往回看。

    半夜皇上召他進宮,原以為有什麽緊急的事,卻說隻是做了個噩夢。說了兩句話,賜了一杯茶,便又讓他回府。

    上官胥細思了一下,轉身繼續往宮外走。

    走到一僻靜處,上官胥覺察到危險,忙後退兩步,果然一人提劍朝他刺了過來,虧得他剛才奪過了。那人隱在暗處,隻覺身材高大,不容他多想,便又殺了過來。

    一連上百招,上官胥功夫比這人高,因此遊刃有餘,反將對方逼得連連後退。

    上官胥將人引到有燈籠光亮的地方,看清來人的麵容,他當下收了手,“是你!你不應該在南州?怎麽會在宮裏?”

    那人隻看著他,並不說話。

    “你……”上官胥再開口,隻覺一陣血腥氣上湧,他克製不住,猛吐了一口血,同時腹痛難忍,他想起了皇上賜的那杯茶,“你們給我……下毒!”

    “皇上要的是忠臣,忠於他,而非太子。”

    “皇上要我死……”

    “皇上定會廢太子的,到時你便會是太子手中的刀,刀刃直指皇上。趁著太子離京,他自然要收割太子的勢力,而你首當其衝。”

    “可為什麽是你!”上官胥低吼一聲,“太子去南晉和談,他是為保大榮,你難道不知?”

    “大榮羸弱至此,不能再打仗了。”

    “你是武將!”

    “正因我是武將,眼看著多少弟兄們死於敵人刀下,無謂的犧牲罷了。我怕了打仗,很多武將也都怕了,你們難道沒看到,死咬著寸土不讓的都是文臣?”

    “可一步讓步步讓,大榮遲早亡國!”

    “人生在世幾十年,我不想後半生也在戰亂中渡過,能安穩的想幾日清福,難道不好?”

    “你變了。”

    “我已家破人亡,這叫看開了。”

    上官胥又吐了一些血,撐不住的倒在地上,他眼皮越來越沉,知自己已經走到盡頭了。

    “老……老七……”

    “你放心,此一行,太子絕無活著回京的可能。要不了多久,你們父子便會在下麵見到,你且先行一步罷了。”

    上官胥想掙紮求生,可終究不甘心的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人死了,承天門的正殿門也開了。

    皇上一張臉陰厲,掃了那上官胥一眼,再看向來人,“朕身邊缺心腹之臣,明日朝堂上便恢複你的爵位,此後你可要認清你是誰的人。”

    “臣是陛下的人!”

    “好!”

    嚴暮喬裝成小廝,藏在柳雲湘的馬車裏了,一行繼續往南。開了春,越往南走,天氣越暖和,從楊柳河堤到煙雨江南,繼續往南,過長江,雨中穿行,翻越崇山峻嶺,曆盡艱險,終於來到了嶺南地界。

    午後又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

    柳雲湘讓車夫沿路找客棧,可奇怪的是沿路的客棧都關著門,外麵掛著休業的牌子。

    “姑娘,前麵不遠有個鎮子,咱們拐個彎去鎮上投宿吧?”馮錚探路回來問道。

    “也好。”柳雲湘道。

    這一段都是山路,堅持冒雨前行,隻怕有危險。

    柳雲湘見嚴暮拿著書看,她便擠進了他懷裏,陪他一起看。

    “咱們直接去嶺安?”

    “先去卞南軍營。”

    卞南軍營離嶺安城挺近的,蘇如夢的父親蘇大將軍在那邊駐守。隻是這次暗中護送南晉使臣進京麵見皇上的就是這蘇大將軍,嚴暮先繞去軍營,便是想弄清楚蘇大將軍的想法。

    行駛的馬車猛地一停,柳雲湘往前栽去,好在嚴暮抓住了車廂橫柱,同時將她摟回懷裏。

    “出什麽事了?”他問。

    “回主子,前麵……前麵橫躺著個……死人!”

  第八百八十一章 流民

    嚴暮打開車簾,隔著雨幕,果真看到前麵路上躺這個人。

    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兩側都是林子,尤其陰雨之下,昏沉沉的,若膽小的隻怕會嚇到。

    馮錚遞來一把傘,嚴暮讓柳雲湘在馬車裏等著,又讓子衿守在車前,而後下了馬車,朝著躺地上那人走過去。

    雨瓢潑似的,那人一動不動,約莫是死了。

    走得近了,發現是個頭發花白的老漢,衣服破破爛爛的,像是乞丐。

    “主子,我將屍體挪到路邊,等我們去鎮子上,再派人通知當地官府收屍吧。”馮錚道。

    嚴暮心思轉了一轉,仍朝那地上人走了過去,走到一步遠的地方才停下。然下一刻,那老者突然睜開眼,而且伸手去抓嚴暮的衣服。

    嚴暮早有防備,順勢躲開了。

    這時兩邊林子裏傳來動靜,一團團黑影衝了出來,近了一些,才看到是如這老者一般衣衫襤褸的人,他們手上按著棍棒,身材瘦削,他們衝上來。

    嚴暮和馮錚對視一眼,二人忙退到馬車邊,與子衿一起,護住馬車上的柳雲湘,同時拔出身上的佩劍。

    這些人將馬車圍住,約莫有四五十號人。他們盯著他們,每個人眼中都有恐懼和不安,卻還是一步一步往前。

    “你們是什麽人?”嚴暮沉聲問。

    領頭的是個年輕一些的,約莫三十來歲,滿臉胡茬,他裝作凶狠道:“自然是劫匪!”

    “哦?”

    “隻要你們把馬車留下,把身上的財物都留下,我們就不傷你們!”

    嚴暮眯了眯眼,幾乎沒人看到他身形移動,然下一刻,他已到那男人跟前,劍也抵到了他脖子上。這些人嚇了一跳,紛紛往後退。

    這男人也嚇得直發抖,但還是衝身後人喊道:“他們就四個人……你們別怕……盡管往前衝……我死了不要緊……大家得活著……”

    聽到這話,那些退後的人又開始往前。

    “你們是餓了吧?”柳雲湘打開馬車車簾,同時拿出一包幹糧,“我這兒幹糧不多,你們誰搶著就是誰的。”

    說著,柳雲湘將幹糧故意扔出去老遠。

    然讓她意外的是,這些人並沒有一窩蜂上去搶,而是派出一個少年將袋子撿回來。盡管那少年餓得直咽口水,但也沒有先拿一個吃。

    “水哥,幹糧不多。”少年衝被嚴暮用刀抵著的男人喊道。

    男人聞言,又看向嚴暮他們,“這點幹糧可打發不了我們!”

    在男人的示意下,其他人繼續往前,馮錚和子衿舉劍相迎。

    “盡量別傷了他們!”柳雲湘忙囑咐一聲。

    二人上前,沒有用劍,隻用拳腳,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已經將十多人給踢倒在地了。

    那水哥瞪大眼睛,顯然是沒想到他們遇到硬茬了。

    “你們人不少,但殺光殺盡也容易。”嚴暮淡淡道。

    水哥聽到這話,忙揮手讓那些人往後退。

    “你們先逃!”

    “水哥!”

    “別管我了!”

    嚴暮嘴角扯了一下,將劍收了起來。

    “行了,我不會殺你。說吧,你們到底是什麽人了?”

    水哥防備著嚴暮,先推後了兩步,覺得安全一些了,才道:“我們原是嶺安城的百姓,被南晉人趕出城後,被迫成了流民。”

    嚴暮皺眉,“流民?”

    南晉在年前就侵占了嶺安,那時將他們趕出來的話,流民潮該四散開來,蔓延至長江一帶了。可這一路上,他們並沒有看到聚集的流民。

    “你們什麽時候被趕出城的?”

    “南晉侵占嶺安燒殺搶掠,約莫半個月後開始大規模將我們趕出城。”

    “你們為何不往北走?”

    “我們不能走啊!”

    “為何?”

    水哥正要說,遠處傳來馬蹄聲,他立時露出慌色。

    “大家快躲進林子裏!快!”

    隨著他這一聲,這些人如潮水一般,迅速的消失在了雨幕下的樹林裏,除了地上留下的腳印,仿佛沒有出現過。

    嚴暮望去,但見一隊人馬朝這邊而來。

    他心思一轉,站到馬車邊,又成了不起眼的小廝。

    柳雲湘看他一眼,而後讓子衿扶著她下了馬車。

    這些人接穿著鎧甲,在十幾步遠的地方下馬,朝這邊快步走了過來。

    “你們可遇到土匪了?”領頭的人問。

    土匪?

    柳雲湘默了默,道:“倒是被一幫衣衫襤褸的人攔住了路,隻是他們聽到你們的馬蹄聲,便慌忙逃走了。”

    領頭人四下看了看,道:“這一帶土匪很多,常搶過路人錢財,你們當心一些,趕緊去前麵鎮子投宿吧。”

    “請問諸位是?”

    “我們是卞南軍營的。”

    “這樣。”柳雲湘頓了一下,“我要見你們大將軍。”

    聽到這話,領頭人再次打量柳雲湘,“這位夫人您是?”

    “太子妃。”

    當晚,他們仍是留宿在前麵鎮子上,不過卞南軍營的將士們護衛安全。

    客房裏,子衿將飯菜擺上桌。

    柳雲湘盛了一碗米粥給嚴暮,“先吃飯吧。”

    聞言,嚴暮放下手中的地圖,“嶺南有十三城,但地形複雜,從一座城到另一座城有時要翻閱峻嶺,有時要涉水而過,有時途徑峽穀,甚至瘴氣林,萬一遇到緊急軍情,未必能迅速連成一體。”

    “所以有卞南軍營,可調動十三城兵力。”

    “但蘇晦一戰失利後,便拔營後退百裏,退至隔著瘴氣林的洞天峽穀,並無收複嶺安的打算。”

    “等明日去了卞南軍營,便知他的態度了。”

    用過飯食後,小二進來幫忙收拾碗筷。

    “我們沿路看到很多客棧都歇業了,這是為何?”柳雲湘問那小二。

    “還不是流民鬧得,明搶暗偷的。我們鎮子因有卞南軍的人駐守,不然早就亂了。”

    “為何不讓他們進鎮?”

    “這些人喊打喊殺的,戾氣很大,哪敢讓他們進來。”

    柳雲湘還要再問,那小二卻怕惹事,忙收拾了碗筷出去了。

    她思量了一下,看向嚴暮問道:“下午遇到的那幫流民,你有沒有發覺哪裏不對?”

    子衿搶了一句:“那些將士說他們是土匪,他們哪像土匪,分明就是普通的百姓。迫於饑餓,這才搶劫路過的行人。”

    “還有一點,他們為何寧願挨餓也守在這兒,不往北走。”馮錚加了一句。

    嚴暮垂眸片刻,道:“這些流民中沒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