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8章
作者:薑亦依夙滄墨      更新:2023-05-23 21:31      字數:48142
  第1488章

  薑亦依微怔,她先前還從未體驗過這種感覺。

  或者說,她先前從未在意過安全感這種東西,她根本不需要這種東西。

  現在看來,好像也挺不錯的。

  在薑亦依出神的這兩息時間內,夙滄墨已經將麵前的危險解除掉。

  “啊!”女子尖叫一聲,整個人被鞭子帶的往前一撲,重重地落在地上,麵朝下,頓時激起一陣灰塵。

  丫鬟與仆人們怔愣了兩三息,才總算是反應過來,口中喚著“大小姐”,往趴在地上的女子周邊圍了過去。

  一時間,小小的審訊室內一片混亂。

  薑亦依與薑小淵被夙滄墨護在身後,三人趁著女子還未起來,往進來的一行人那裏走去。

  一行人站在門外,麵色皆是很難看。

  方才那個捕頭與另一個男子分站在左右兩側,兩人之前有一個身著官袍的男子,看來就是縣令了。

  三人從一片混亂中出來,在一行人麵前,微微彎身行了一禮,“草民見過大人。”

  這其中自然不包括夙滄墨。

  夙滄墨本是想阻止薑亦依和薑小淵的動作,畢竟他們沒有必要給一個小小的縣令行禮。

  但卻被薑亦依躲過。

  莫說這縣令不認識她和薑小淵,就連夙滄墨現在的這張臉,也不會被人與當今陛下扯上關係。

  再者,這兒本就偏僻,就是夙滄墨露出了真麵目,這縣令怕是也認不出來。

  既然一個行禮便能解決的事情,何必要多出那麽多的麻煩。

  “大人,在下無意惹起爭端,隻是裏頭那姑娘,一言不合便動手,視衙門重地為無物,視衙門的規矩為無物。”薑亦依的目光在縣令的臉上不著痕跡地掠過,淡聲說道。

  縣令冷哼一聲,並未應聲,卻是偏頭看向身後的捕頭,厲聲吩咐:“你還愣著做什麽?這些人還真當本官不存在?在衙門便想要動手,實屬是膽大包天。”

  “大人恕罪,屬下這便派人將他們抓起來。”捕頭亦知壞了事,同縣令表意之後,揚手一揮。

  衙門最不缺的便是衙役,當即便有不少的衙役衝進來,將女子等人壓到了院子中。

  女子此時還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未曾反應過來,便被人一左一右地架了出來。

  一陣寒風撲麵而來,女子瞬間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竟然被兩個男子這般粗魯地往外頭架著,她當即便怒火上湧,厲嗬一聲:“放肆,你們知曉本小姐是什麽人嗎?還不快將本小姐放開。”

  “你是什麽人?”縣令的臉色頓時一沉,在衙役們取來的椅子上坐下,“本官倒是想瞧瞧,這是哪裏來的千金小姐,竟膽敢在衙門中動手?”

  縣令聲音忽的拔高,幾乎拿出了斷案時的氣勢。

  架著女子的那兩個衙役幾乎是同時鬆手,女子一個不查,再次摔到地上。

  第1489章

  短短的半日內,女子便生生地被摔了三次,險些崩潰。

  到了這種地步,女子哪裏還能管得了別的,當即便要出口怒懟。

  丫鬟被毫不客氣地扔到了女子的旁邊,雖是身子疼痛,卻也顧不得,見女子打算開口,丫鬟急忙開口,揚聲將女子的聲音壓過去,“大人恕罪,此事並非是我們大小姐的錯,實在是那三人太過可惡,竟然汙蔑我們大小姐,大小姐一時氣不過,便,便,”

  聲音顫抖,丫鬟也是硬憋著一口氣,伸手指向薑亦依,哪裏還能知曉自己說的是什麽。

  準備說出口的話被丫鬟打斷,女子本是一臉怒氣,此時聽丫鬟這般講,倒是也恢複了些理智。

  確實,這裏與她從小長大的地方還是有區別的,在家的時候,父母親會為她擺平一切,這兒人生地不熟,還隻有她一個人,她若是再搞出什麽事情,怕是就真的要完了。

  女子仿若一個被紮破的氣球一般,心上的怒意幾息便散去。

  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離開這裏,趕往京城,萬萬不能將縣令惹怒。

  一旦如此,她連命都難保,更不用說離開了。

  縣令對女子一行人的印象已經跌落穀底,此時聽丫鬟這般講,隻冷冷地看著他們,許久之後,才側眸看向薑亦依等人。

  視線掠過夙滄墨的時候,縣令的眸光微頓,心中不免驚詫。

  這人渾身的氣勢,很強。

  眸光頓了好幾息,縣令才按捺住心思,將視線落在薑亦依的身上。

  他能夠看出來,薑亦依在這三人當中才是做主的那個,且方才也是她先同他提的此事,合該問她。

  “這丫鬟所說,你可有何解釋?”

  薑亦依早已經等著這一刻,在縣令話音落下的瞬間,薑亦依便往丫鬟的方向走了幾步,待兩人的距離拉近,她才同縣令說道:“大人,那丫鬟純粹胡言亂語,在下並未汙蔑他們,一切緣由都是那女子私以為是在下同這位官爺說了她的壞話,這才導致她被請入衙門。”

  說著,薑亦依看向站在縣令後麵的捕頭,微微頷首。

  “在下與這位官爺素昧相識,官爺讓我們進來衙門,也是職責所在,沒有必要摻和進在下與這女子的事情中。”薑亦依從容說著,“在下不願同這女子吵,奈何她竟然直接動手。”

  “方才您也瞧見了,若非在下同行之人及時出手,在下怕是已經遭了這女子的毒手。”

  既然這女子要對她動手,甚至還是下的死手,那她也就沒有必要為這人留臉麵了。

  縣令淡淡地點頭,隨後又看向了那丫鬟,“這人所說可是實情?”

  “我,奴婢,”被薑亦依這麽一說,再加上縣令的氣勢所迫,丫鬟竟一時間想不起來方才她說了些什麽。

  越是心中急切,大腦越是一片空白,整個人甚至快要癱倒在地。

  女子嫌棄地瞥了丫鬟一眼,起身同縣令行了一禮,儀態比先前好了許多,仿佛方才發瘋的那個人並非是她一般。

  “大人,她說的並非實情。”女子轉頭看向薑亦依,冷哼一聲,反問道,“你敢說你剛才沒有承認嗎?”

  第1490章

  薑亦依麵色平靜,淡淡點頭:“從未做過的事情,又談何承認?”

  “你這人怎的對自己說的話都不承認?”女子蹙眉,氣鼓鼓的看著薑亦依,“我問你是否有汙蔑我,你當時並沒有否認。”

  “我並沒有否認,但我也沒有承認。”薑亦依心下不耐煩,輕嘖一聲,“在那之前,我已經與你解釋過,我們進入衙門完全就是一個流程罷了,你非不信,非得說是我和捕頭商量好的,既然和你解釋,你不聽,你隻相信你自己所想的,那我為什麽還要繼續搭理你?”

  “你這人,”女子被薑亦依的話說的啞口無言,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下意識又摸上了腰間的鞭子。

  捕頭此時也總算是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他當即便站了出來,同縣令道:“大人,屬下可以保證,從未與這位公子商議過任何事情,這位公子說的案子過於嚴重,在派出去的捕快們沒有回來之前,報案人需得留在衙門內,這是衙門的規矩。”

  “屬下也隻是遵從規矩罷了,這位姑娘與她的丫鬟所說的事情,屬下概不認同。”

  縣令的視線在對峙的三人身上轉了一圈,目光落在那丫鬟驚慌的麵容上,心下便已經有了答案,他淡淡開口:“此事本官已經知曉。”

  丫鬟整個人盡量縮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二人,在衙門內尋釁滋事,視衙門為什麽?視本官為什麽?”縣令凝視著女子和丫鬟,眸光一沉。

  “大人饒命,奴婢知錯,大人饒命。”丫鬟何曾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心中早已經撐不住。

  先前能夠編出來那些事情,便是已經耗了她渾身的氣力,此時更是沒有膽子,再加上縣令怒視著她,她整個人頓時就垮了。

  女子驚愕地看著跪伏在地上的丫鬟,險些沒有被這丫鬟給氣死。

  現在這種時候,她竟然說求饒就求饒?

  先前的那些事情可是她挑起來的!

  如果不是她在那裏編理由嗎,事情哪裏會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

  “你二人還有何話要講?”縣令不欲在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琢磨著該給這些人什麽懲罰?

  正當縣令微微抬手,準備將身後的師爺喚上前來,卻聽見一陣腳步聲響起,隨即便有一個捕快急匆匆地進來。

  捕快在縣令不遠處站定,抱拳稟報:“大人,屬下們已經將報案人所說的雪人帶回了衙門。”

  “哦?”有了更重要的事情,縣令隻能將女子這事兒給壓下,他猛地站起身來,“那雪人如今在何處?”

  “大人,就在院外。”捕快如實回稟,摸了摸,主動提議,“若是大人方便,屬下此刻便能將那雪人帶進院中。”

  聞言,縣令思忖片刻,再度坐了回去,淡淡吩咐:“既如此,那便將那雪人推進來吧。”

  “是。”捕快抱拳行禮,腳步匆匆地往院子外走去。

  不多時,車軲轆的聲音傳來,幾乎是所有的人都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隻見有兩個捕快在板車後麵推著,板車上則放著一個不小的東西,那東西上麵罩著一塊兒黑布。

  不知情的人或許不知道黑布下麵是什麽東西,在場的眾人卻都知曉,這黑布之下便是那個藏著屍塊兒的雪人。

  女子等人後知後覺,麵色刹那間蒼白一片,在黑布被掀開之前,他們皆是移開視線,怎的都不願意再看一眼。

  第1491章

  薑亦依三人卻未曾有任何的動作,視線隨著板車的移動而移動,在黑布掀開之前,三人更是凝著那塊黑布。

  捕快的手已經觸上了黑布的一角,猶豫了一瞬,在掀開黑布之前,他還是同縣令提醒一句:“大人,這雪人,著實可怖,您需得做好準備才是。”

  “無須顧及本官。”縣令不以為意,他上任這麽些年,處理過的凶殺案不下百起,怎會被一個雪人給嚇著?

  得到了縣令的應承,捕快便不再猶豫,直接將黑布掀開。

  黑布揭開的那一瞬間,那雪人的樣子便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頓時,院子內響起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饒是薑亦依三人,都麵露驚訝。

  距離他們發現這雪人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時辰,大抵是午時的陽光過於烈,這雪人已經逐漸開始化了。

  板車似是被水浸濕,幾乎沒有一塊兒幹的地方,就連那隻斷手,也被水打濕。

  更嚴重的則是雪人本身,因著雪化為了水,雪人直瘦了一圈,而這便使得雪人當中的屍塊兒隱隱顯露出來。

  薑亦依先前還以為這雪人是中空的,屍塊兒幾乎都在雪人的最裏麵被包裹著。

  此時才總算是明白,凶手當時堆雪人的時候,便是將殘肢與雪混在一塊兒,形成了這個雪人。

  現在這種情形比薑亦依先前想的那般更令人惡心。

  不過這也僅僅隻限於對其他人而言。

  薑亦依什麽樣的屍體沒有見過?變態的藏屍方法亦是見識了不少,對於這種情況倒也沒有太大的波動。

  女子緊緊地閉著眼,不想看到那個雪人。

  隻是遲遲都沒有聽到周圍人的聲音,加上閉著眼睛總是讓人沒有安全感,特別是在寂靜的環境中,好似這四周已經空無一人,隻剩下她一個人一般。

  心中的忐忑促使女子緩緩睜開雙眼,恰好看到了被推到自己正麵不遠處的雪人。

  她覺得,這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為恐怖的事情。

  “啊!”

  當即,一聲短促又尖銳的叫聲傳來,之後女子便失去了意識,儼然是被眼前的情景嚇暈了。

  也正是女子的一聲尖叫,這才將院子內的人的思緒撈了回來。

  即便是縣令,麵對這雪人的時候,依舊覺得不忍直視。

  他緊緊皺眉,不大想再看見這雪人,但是他卻又不得不看,畢竟還得查案,尋到凶手。

  “先前將這雪人運回來的時候,可有被百姓們發覺到異常之處?”縣令強忍著嘔吐的感覺,麵色難看地詢問站在板車旁邊的捕快。

  第1492章

  “大人,未曾。”捕快將手中的黑布往上舉了舉,又繼續說,“而且屬下們將板車都已經隔開了,即使百姓們覺得奇怪,也沒有人靠近過。”

  縣令微微點頭,倒是鬆了一口氣。

  外頭進來兩個身著青灰色長袍的男子,一人手中提著一個木箱子,一人則手執紙筆,在縣令麵前站定,彎身行禮:“小的見過大人。”

  “你們去看看。”縣令朝著雪人的方向微抬下巴,視線卻始終沒有落在雪人上。

  “是。”兩人這才注意到板車上的雪人,饒是他們,都不免被驚了一下。

  這,

  兩人對視一眼,卻也不敢多說什麽。

  仵作打量了這雪人一番,遲遲沒有動手,轉身看向縣令,“大人,不若將這雪人移到隔壁的院子?”

  “不必,就在此罷。”縣令搖了搖頭,並未同意仵作的提議。

  “是。”仵作自然是聽從縣令的吩咐,既然縣令都說了在這裏驗屍,那他也便就在這裏驗了。

  反正對於他而言,在哪裏驗屍都是一樣的。

  薑亦依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那仵作,看著他有條不紊地將雪人中的屍塊兒取下,擺放在板車的空餘處。

  她看得有些認真,一時間沒有注意到縣令身後的那個師爺,正在默默地打量著他們。

  倒是夙滄墨察覺到了,他緩緩抬眸,與那師爺四目相對,雙眸微微眯起。

  與夙滄墨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師爺身子微怔,眉頭微皺,更是覺得夙滄墨不順眼。

  他眼珠微轉,微微俯身,湊到縣令的耳邊,小聲嘀咕:“大人,這屍體既然已經運了回來,也應當要考慮考慮這些人的去處了。”

  縣令頗為讚同地點頭,在一行人身上環顧一周,他輕聲吩咐:“既如此,那你便讓人將他們送出去就是。”

  “大人,萬萬不可。”師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縣令的話,伸手指了指女子的方向,“那女子先前對您不敬,合該懲治一番才是。”

  縣令略一皺眉,看向依舊陷入昏迷的女子,許久之後才緩緩搖頭:“不必了,衙門內沒有安頓他們一行人的地兒,若是將他們打入大牢,也沒有必要,直接將人放了吧。”

  在縣令看不見的地方,師爺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大人,即便您不想再追究這件事情,也不能將他們放走。”

  “此話怎講?”縣令倒是挺相信師爺的,見他話音始終是想要將這些人扣住,便也就順著他的心意隨口問了一句。

  “大人,屬下覺著,這樁案件,指不定和他們這些人有關係。”師爺一臉諱莫如深的神情,同縣令分析,“您想想,那地兒處於荒郊野嶺,百姓們平日裏都不會去,更何況是這寒冬?他們去便去了,還如此巧合地兩波人湊到了一塊兒?而且還就這麽巧合地一起發現了這雪人,怎麽說都覺得怪異。”

  縣令眉心微動,遲疑地點頭:“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師爺見狀,眸中的笑意深了些,再接再厲,“這群人指不定就是凶手,此時將案子報到衙門,怕是想借此洗脫嫌疑,隨後便能逍遙自在,誰能想到,過來報官的人,就是殺人凶手呢?”

  “這,”縣令卻覺得怪異,他一眼便瞧見女子一行人,虛空指了指他們的方向,“你瞧那些人,就是男子,都被這一幕嚇得麵色發白,怎麽可能會是凶手?”

  第1493章

  “大人,有的凶手格外的狡猾,這指不定是他們偽造的假象罷了。”師爺倒是沒打算怎麽為難女子等人,他將話題引到薑亦依三人的身上,“大人您瞧,那三個人的表現,哪個像是正常的?”

  “那個男子,竟然興致勃勃地看著仵作驗屍,那個女子更是,方才見著您都沒有行禮,足以見得此人是多麽的狂妄。”

  “最為怪異的是那個小孩兒,屬下看著,那小孩兒也就是個七八歲的模樣,在麵對這麽可怕的場景,竟然沒有表現出來一絲一毫的不適,這也太不正常了。”

  經師爺的一番分析,縣令此時越看薑亦依三人,越覺得不對勁。

  隻是,

  縣令的眼神飄忽不定,時不時地往夙滄墨的方向看去。

  這人渾身的氣勢都教他一震,看過來的時候,甚至還帶著上位者的壓迫。

  這樣的人,當真會是凶手嗎?

  縣令有些沉默。

  師爺不明白縣令在想什麽,他剛剛已經將能分析的都分析出來了,怎麽縣令還不給個準話?

  又等了一陣兒,縣令始終還是沉默著。

  師爺的眉宇間浮出幾分不耐,仗著縣令看不見,也不將神情掩下去,直接湊過去說道:“大人,為了保險起見,屬下覺得應當先將他們扣在鎮上,待這樁案子水落石出,若是他們當真不是凶手的話,再讓他們離開就是。”

  作為縣令,的確是有資格將嫌疑人扣下的。

  縣令轉眸看了一眼雪人,愈發迫切地想要找到凶手。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肯定了師爺的提議,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對於一直都在觀察著縣令的師爺來說,這個結果自然是很滿意的。

  他彎唇看著薑亦依三人,一股勢在必得湧上心頭。

  這三個人定然有問題,他今日便要借著這事兒,讓底下的那些人瞧瞧,他在這衙門中可不是個無用的人。

  在丫鬟的照料下,女子悠悠轉醒,入目的便是被拆卸到一半的雪人,兩眼一黑險些就再次暈了過去。

  “大小姐。”丫鬟的心咯噔一下,趕忙挪動身子,將女子的視線擋住。

  女子這才沒有再次暈過去。

  她的麵色一片蒼白,身子都在隱隱顫抖,宛若大病初愈一般,早已經沒有了那股刁蠻勁兒。

  “什麽時候才能離開這裏?”女子秀眉緊蹙,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本小姐再也不想在這兒待下去了,這是人待的地方嗎?”

  “大小姐,縣令沒有吩咐,奴婢也不敢擅自帶著您離開。”丫鬟麵露糾結,卻又不敢回頭看向縣令。

  第1494章

  未等女子反應過來,那師爺便對身邊的衙役吩咐:“將那些人都帶走吧,安置到鎮子上,派人在客棧外麵守著。”

  此話一出,莫說薑亦依等人,就連那捕頭都震驚不已。

  “師爺,您這是什麽意思?”捕頭下意識上前一步,看了看薑亦依等人,又看向師爺,“先前已經同這些人商議好,待屍體被帶回來之後,他們便可以離去了。”

  “你查案也查了這麽多年,難不成都想不通這其中的怪異之處嗎?”師爺瞥了捕頭一眼,挺直身子,氣定神閑道,“這也是大人的決定,難道你要對大人的決定也有異議?”

  將縣令搬出來,捕頭就算是想與師爺辯駁,此時也沒有了法子,隻能憋屈地退了回去,眉頭始終緊緊地皺著。

  夙滄墨銳利的眸光落在師爺的身上,雙眸微微眯起,將其中的寒光掩去。

  那些衙役已經將女子一行人圍起來,態度強硬。

  薑亦依三人麵前自然也有幾個衙役,出手便很是粗魯,為首的那個人更是想要直接將薑小淵拽走。

  薑亦依眼疾手快地將薑小淵護在身後,冷著臉怒斥:“你們想做什麽?”

  “自是奉大人的命令,將你們帶到客棧中。”衙役的動作被薑亦依躲過,對她自然也沒有好態度。

  薑亦依扯了扯唇角,並未與衙役多言,視線越過衙役,直勾勾地看向縣令,以及那,麵上帶笑的師爺。

  她的眸光陡然一沉,態度比之先前有了極大的轉變,當著眾人的麵質問縣令。

  “大人,在下可否知曉,為何要命人將我們圈禁起來?”

  縣令的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皺,不欲在此事上多言。

  倒是那師爺主動開口:“大膽,誰準許你對大人如此講話?”

  薑亦依絲毫沒有將那師爺放在眼裏,依舊是看著縣令,唇角緊繃,“大人莫名將我等圈禁起來,合該與我們說個理由才是,否則莫要怪我等對您的決定不予認同。”

  “你這刁民,竟敢這般同大人講話?”師爺當即怒目圓睜,好似薑亦依方才質問的是他一般,氣勢洶洶,“依我看,這樁案子指不定就是你們幹的。”

  縣令一言不發,倒是師爺宛若一個猴子一般,上躥下跳,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師爺才是縣令,那縣令隻是個傀儡。

  堂堂縣令,雖說官兒不大,但是怎麽能被一個師爺牽著鼻子走?

  薑亦依對這衙門甚是失望,側眸看了夙滄墨一眼,輕嘖一聲:“這位大人,俗話說禍從口出,有些話可是不能亂說的。”

  “您說我們便是凶手,那您可有證據?若是沒有證據,這便是造謠,是汙蔑。”

  “依北雲國的律法,造謠汙蔑可是要進監牢中待個大半年的。”

  “您現在還敢說我們是凶手嗎?”

  薑亦依不卑不亢地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師爺,同師爺對視的瞬間,清楚地捕捉到師爺眸中掩飾不去的驚慌。

  “果真是個刁民。”師爺抬手指著薑亦依,顯然是被薑亦依氣急了,一時間口不擇言,“那地兒向來很少有百姓過去,凶手不是你們就是他們!”

  第1495章

  說著,師爺身子微轉,指向了依舊沒有緩過神來的女子一行人。

  女子頓時打了一激靈,“你胡說,本小姐怎麽可能,”

  一句話還未說完,女子便又瞧見了那個雪人,頓時便幹嘔幾聲。

  若非這一路上很少吃東西,她現在早已經吐個昏天黑地了。

  “瞧瞧,這看上去也不像是凶手,哪個凶手會被嚇成如此?”師爺並未在女子等人的身上耽擱時間,再度將矛頭引到薑亦依等人身上,“隻說這個小孩兒,便很奇怪。”

  薑小淵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探出腦袋看向那師爺,揚聲道:“難不成就不允許有膽子大的人嗎?”

  一句話說完,薑小淵便動作極快地收回腦袋。

  將那師爺氣的更狠了。

  師爺咬牙切齒地看著薑亦依幾人,最終還是憋著一口氣,同縣令說道:“大人您瞧,這些人一看便是有恃無恐的樣子,定然有鬼。”

  無論是誰,都不喜歡被人頂撞,更何況是當上官兒的這些人。

  本是因為沒有理由將人扣下,感覺不大妥當,此時見識到了薑亦依等人的態度,縣令心中依然被不悅充斥著,點頭應下了師爺的話。

  捕頭倒是想說話,但每次開口的時候,都會被師爺刻意攔下,以至於捕頭一直都沒有尋到一個合適的時機開口,再加上縣令此時也已經明確表態,捕頭就算是有什麽想說的,也沒有辦法再說出口了。

  在一行人與縣令等人爭執的時候,仵作已經將雪人中的屍塊兒全部處理好,擺放在板車上。

  也是此時的太陽光烈,加速了雪人的融化,為仵作的行動提供了便利。

  因著夙滄墨的氣勢,那些衙役也不敢上前。

  比起女子那一行人來說,薑亦依三人的情況倒是好不少。

  有了夙滄墨擋著,薑亦依便也能夠分出心神來觀察仵作是如何驗屍的。

  其實,在這仵作出現之後,她便沒有了立刻離開的打算,奈何那師爺的一番做派,令她感到分外的惡心。

  同他爭執了一番,徹底沒有了查看的心情。

  隻是此時見到那仵作總算是開始了行動,況且現在還正處於一片僵局當中,薑亦依不想看見那師爺,自然就將注意力落在了仵作的身上。

  這仵作顯然是一個老手,薑亦依看著他驗屍的流程,麵上不動聲色。

  這雪人與先前在稻草鎮中遇到的稻草人雖是很像,卻也有一點不同,便是這雪人當中藏著的屍塊兒來自於一個人。

  這一點還是薑亦依看到那仵作將所有的屍塊兒都拚在一起,才看出來的。

  那腦袋已經被凍得一片青紫,眼睛大睜,麵目猙獰,儼然在死之前遭遇了極其恐怖的事情,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不隻是女子一行人,就連縣令都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

  第1496章

  因著仵作要驗屍,故而縣令也隻能先讓衙役住手。

  畢竟以薑亦依三人的態度來看,想要將他們帶走怕是得耗費不少的時間,其中定然會對驗屍造成影響。

  左右現在人就在衙門內,於他們而言,更重要的是這樁怪異的案子。

  “屍塊兒的切麵平整,凶手下手利落又狠厲,凶器是屠刀或者長刀。”仵作揚聲高喝,麵色嚴肅,“死者肌膚泛青,未有屍斑出現,死亡時間約莫是前日未時至昨日子時。”

  站在仵作身側的記錄者手上不停,將仵作所說都一一寫下。

  薑亦依卻是微蹙眉頭,當即開口:“你說的不對。”

  在一片寂靜的院子中,薑亦依的話顯得格外的突兀,幾乎是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薑亦依的身上,包括那個仵作與記錄者。

  “你說什麽?”仵作的臉色本就嚴肅,此時皺起眉頭,更是顯得他冷淡。

  “死亡時間不對。”薑亦依對仵作的態度並不在意,上前幾步,在板車的另一角站定,微微俯身看著板車上的屍塊兒,“若是其餘三個季節,這般說倒是有道理,但是現在不同,在冬季,天氣本就嚴寒,屍斑出現的會更遲一些。”

  仵作扯了扯唇角,漸漸地直起身子,“所以我才將死亡時間延伸到了前日未時。”

  “不。”薑亦依緩緩搖頭,指著板車上不斷滴落的水滴,“前提是屍體並未被封在雪人當中,才會如你所說的那般。”

  “你是仵作,自然也知曉屍體在極其寒冷的情況下,出現屍斑以及腐臭的情況會比平日裏遲許多,所以我說你說的不對。”

  “再者,你瞧這屍塊兒的切麵。”薑亦依將袖子攏起,伸手指向屍塊兒,“不單單是屍體,就連那雪人上麵,也絲毫沒有血跡。”

  “在下先前發現這雪人的時候,在雪人的周圍,也是一滴血都沒有發現,這說明什麽?”

  “結合此時的環境,說明這屍體定然是三日之前便已經死去。”

  薑亦依的一番話,讓那仵作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並未第一時間反駁薑亦依的話,他的視線凝在那些屍塊兒上麵,思忖了許久,才淡淡點頭:“你說的對,這一點的確是我疏忽了。”

  不知道何時,薑小淵也已經來到了薑亦依的麵前,聽著仵作對薑亦依的話表示讚同,薑小淵撇了撇嘴。

  這種常識就連他都知道,這個仵作竟然還得靠娘親提醒才行,也不知道是如何當上仵作的。

  薑小淵的眼神微移,落在了縣令和師爺的身上,更是在心中輕哼一聲。

  莫要說這仵作,就連這個縣令和師爺,也是一點能力也沒有。

  這鎮子現在還沒有垮,也真是不容易。

  薑亦依倒是不知道薑小淵已經在心中將三人評判了一番,她牽著薑小淵的手,後退兩步,為仵作留下發揮的空間。

  隻是經過了方才的那個問題,薑亦依對這仵作產生了懷疑。

  第1497章

  就這種水平,真的能夠將案子查清嗎?

  那師爺也未曾想到薑亦依竟然真的能夠指出其中的過錯,詫異的同時,更是堅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經過這個小插曲,仵作繼續進行驗屍。

  接下來的步驟倒是沒什麽問題,仵作將發黑的銀針拔,出來的時候,眉頭皺地比先前更緊,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下定論。

  沉默了許久,仵作才開口說道:“死者體內含有劇毒,死因為中毒身亡。”

  這下就連薑小淵都要忍不住了,他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若非薑亦依一直牽著他,他怕是要上前將仵作手中的銀針奪下。

  “不對,你又錯了!”薑小淵板著臉,緊緊抿唇,黑黝黝的眸子緊盯著仵作手中的泛黑的銀針,“他體內有劇毒,但是並不能就這般證明他是中毒而亡。”

  方才便有一個人出來打岔,現在又出現了一個人,還是一個小孩兒。

  仵作將銀針包起來的動作頓住,眸光在薑亦依的臉上掃過,落在了薑小淵的身上,不悅地冷哼一聲:“你這小孩兒,在胡說些什麽?可知道此時是在妨礙公務?”

  說著,仵作再度看向薑亦依,眸中劃過一道不耐之意,“這位公子,你先前提出來的,我自知是我的錯,但是這次可不是我的錯了,你讓這小孩兒胡言亂語,已經嚴重打擾到了我,還請您快些將您這孩子帶,”

  仵作還沒說完,便被薑亦依打斷:“我家孩子說的沒錯,關於死者的死因,你判斷地的確很草率。”

  “你,”仵作麵色一滯,因著方才的事情,他此時竟然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

  難不成還真是他判斷錯了?

  但是怎麽是這個小孩兒說出來?

  若是從薑亦依的口中說出來,倒是有幾分可信的。

  隻是從一個半大娃娃嘴裏說出,莫說是他,在場怕是也沒有幾個人會相信。

  “你方才隻驗了死者的脖頸,銀針變黑,隻能證明死者的喉嚨中有毒素。”薑小淵微抬下巴,小手指向板車上被簡單拚接好的屍體,從脖子處滑到了胃的位置,“你應當再去驗驗這裏,如果這裏也是黑的,也有毒素,那死者的死因才真的是中毒。”

  薑小淵的麵上是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大抵是他說的話當真是有理有據且流暢的很,,在場的眾人,沒有一人覺得薑小淵是在胡說。

  就連那仵作也是身子一僵,頓時覺得手中握著的銀針好似一個燙手山芋一般。

  他目光複雜地看了薑小淵一眼,眸光一轉,又落在了薑小淵所指的屍體胃的位置,一時間竟不大願意去驗了。

  若是驗出來也是黑的便也罷了,若不是黑的,那他豈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今日的事情一旦傳出去,衙門中所有的人都會知道,他當了這麽多年的仵作,竟然還不如一個半大的娃娃?

  盡管他本就是個半吊子,被趕鴨,子上架,但是他再怎麽不樂意當仵作,也不想以這種方式被人詬病。

  第1498章

  屆時他還如何在這衙門內待著?

  薑亦依不想在這裏繼續浪費時間,看著仵作一副猶豫的模樣,頓時便明白了他在顧忌著什麽。

  她的視線在縣令、師爺以及仵作一眾人的身上快速掠過,淡聲開口:“我家孩子並非是覺得你的結論是錯誤的,他隻是想告訴你,隻看喉嚨處有可能會造成判斷失誤。”

  “畢竟人死之前和人死之後被灌下毒藥還是有很大的去別的。”薑亦依與仵作分析,“人死之前,毒藥隻要被灌下,必定會滑到胃中,但是人死之後被灌毒,那毒藥必定隻會留在喉嚨中,除非凶手有特殊的手段,能夠在人死之後也能將毒藥灌進胃中,自然,這種可能性是極小的。”

  在這個年代,幾乎沒有人能夠有這種手段。

  薑亦依與薑小淵近乎一唱一和,將仵作給逼得不證明不行。

  縣令見著仵作遲遲不動手,亦是有些不滿。

  一碼歸一碼,他雖然懷疑薑亦依等人是凶手,但是在查案這方麵,還是盡心盡責的。

  他做了縣令已經許多年,對衙門中的人也大致有了了解,更不必提這仵作了。

  幾乎每次發生命案的時候,他都會與這仵作見上一見,久而久之,對仵作也熟悉多了。

  此時一瞧這仵作的神情,便知曉薑亦依和這小孩兒是說對了,偏偏仵作還麵露糾結,遲遲沒有按照薑亦依所說驗證一番,他的臉色比方才沉了些許。

  “還愣著做什麽?”縣令身子微微前傾,視線盡可能地避過板車上的屍體,擰眉看向仵作,“莫要在這兒浪費時間,驗屍之後還有其餘的事情要做。”

  縣令已經發話,仵作即使再不想動手,也沒有辦法。

  他隻能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是。”

  仵作垂眸看著四分五裂的屍塊兒,在胃部的位置,其實已經不大能找出來究竟哪一塊兒才是胃。

  因為這屍體被分得太淩亂了。

  即使經過他方才拚拚湊湊了一陣兒,也隻能大致給拚湊起來。

  經過太陽光照,被凍得發硬的屍塊兒也漸漸地軟下來,更是讓仵作難以下手。

  他從未見過如此惡心的屍體,若是要尋找胃部,那就意味著他要在中間一堆屍塊兒中翻找。

  一陣惡心的感覺襲來,仵作麵色微微泛白,險些沒有當場吐出來。

  薑亦依一看便知這仵作當真是個假把式。

  她還從未見過,有哪個仵作在看到屍體的時候,會是一副麵色蒼白的模樣。

  即便是薑小淵,也不會如此。

  薑亦依的嘴唇狠狠一抽,無聲歎了一口氣,也不指望那仵作動手,她開口說道:“其實不必如此麻煩,若是想要知曉死者究竟是不是中毒而亡,隻需要查看他的皮肉與骨頭的顏色即可。”

  “這是第二個法子。”薑亦依瞄了那本該是身體的位置,卻堆上了不少的屍塊兒,輕嘖一聲,“從屍體的狀態便可以看出來。”

  第1499章

  “如果死者是中毒而亡,那屍體知會呈現青黑色,無論過去多久,顏色都不會發生變化,而死者是在死後才被灌下毒藥,那屍體的皮肉與骨頭的顏色隻會是黃白色。”

  “這具屍體雖是被凶手殘忍地分屍,卻也能夠一眼便瞧出來,死者分明不是中毒而亡。”

  薑亦依的話有理有據,即便是仵作進行反駁,她也沒有絲毫的心虛。

  若是那仵作不服氣,死活不願意承認她說的話,那她就隻能耗費一些時間,在那一堆屍塊兒中,為他尋到胃那一塊兒。

  薑亦依凝眸淡淡地看向仵作,仵作的神情不斷轉變,最終也沒有死鴨,子嘴硬,對薑亦依進行反駁。

  他重重地歎息一聲:“您說的極對,是我的能力不夠,竟然連這麽淺顯的結論都得不出來。”

  對於仵作這話,薑亦依是的確沒有法子與他客套。

  她現在甚至在懷疑,這個衙門先前是不是處理過許許多多的冤假錯案?

  在場的眾人對薑亦依的態度都或多或少有所轉變,其中最為明顯的還是縣令。

  早在薑亦依麵不改色極為流暢地將這一切都分析出來的時候,縣令便萌生了將薑亦依留在衙門的心思。

  若是衙門中有這麽厲害的仵作在,那他的功績豈不是會大大提升?

  縣令眸中的不滿逐漸轉變為欣賞。

  距離縣令最近的師爺敏銳地察覺到事情不妥,當即便猛地一機靈,眼珠微轉,俯身湊到縣令的耳邊,小聲嘀咕:“大人,屬下覺著這人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嗯?”縣令猶豫了一瞬,還是側眸看向師爺,“繼續說。”

  “先前屬下便同您說過,這三個人無論是誰,看上去都很奇怪。”師爺的視線始終落在薑亦依與薑小淵的身上,“還有方才他們一唱一和,竟然將老劉都說的啞口無言。”

  老劉便是那仵作。

  師爺話音微頓,瞄了薑亦依一眼,繼而說道:“老劉先前驗屍的時候,從未出現過差錯,這次大抵也是這屍體太過怪異,老劉這才失誤了一場。”

  “但是!”師爺稍稍直起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薑亦依三人,聲音拔高,“這兩個人,一大一小,離得那麽遠,竟然就能指出老劉的錯處,這換做任何一個人,有誰能做到這種地步?在我看來,這三人必定就是凶手,隻有凶手才能輕輕鬆鬆地將這一切都指出來。”

  師爺的聲音很高,整個院子的人都能聽得見。

  縣令眼皮狠狠一跳,不得不說,師爺所說的確有道理。

  如果不是凶手,為何能指出仵作的這麽多過錯?

  但是如果他們是凶手的話,為何又要站出來?

  縣令一時間思緒雜亂,大腦仿佛陷入了停滯。

  薑小淵被師爺這一番話激起了怒火,兩隻眼睛瞪得溜圓,怒視著師爺,“你胡說,我娘,我爹爹是仵作,所以才能一眼看出來!”

  “你憑什麽說我們是凶手,難不成還不能允許這世上有比你們衙門更厲害的仵作了嗎?”

  第1500章

  小家夥兒氣鼓鼓的,若非薑亦依及時將他製止住,薑小淵怕是就要拔出他的短劍了。

  夙滄墨的神色冷淡,眸光始終落在那縣令的臉上,隱隱帶著些許的壓迫感。

  眾人誰都沒有想到師爺竟然會這般分析,大抵是真的被師爺說動,眾人竟覺得師爺這般說甚是有道理。

  就連那女子都回過神來,意識到師爺真正針對的人其實是薑亦依三人,她心中的怒火盡數散去。

  在薑小淵怒氣衝衝地與師爺對峙的時候,女子沉默著,忽的眼眸微亮,想到了一個好法子。

  待薑小淵被薑亦依製止後,女子給丫鬟使了個眼色。

  丫鬟頓時會意,攙著女子往前走了幾步,錯開了那可怖的屍體,同縣令微微俯身,行了一禮。

  “大人,在此事上麵,民女有話要講。”女子挑釁般地瞥了薑亦依一眼。

  師爺臉色微沉,垂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落在女子麵上的目光中也隱隱帶著些許的審視。

  這人莫不是想壞他的事?

  師爺眯眼看著女子,心中卻是在急速地考慮著接下來該如何做。

  萬一這女子頭腦不清楚選擇幫著薑亦依等人,那他可就得盡快想個法子了。

  不能讓這女子將已經送到他麵前的“凶手”給救走。

  還未等師爺想到一個好法子,女子便迫不及待的開口:“大人,民女可以作證,這三人便是凶手!這屍體就是他們三個一起分屍的!”

  女子的語速極快,大抵是因為興奮,又或許是激動,臉色都漲紅,看上去分外的有精神,與方才被嚇得麵色蒼白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此話當真?”縣令端坐在椅子上,凝視著女子,“若是被本官知曉你這是做偽證,後果不堪設想。”

  女子猶豫了一瞬,但是想著借助此事可以盡快離開,最終還是狠狠一咬牙,堅定地說道:“大人,民女可以保證,這句話裏麵沒有一點假話。”

  說著,女子還不忘將自己帶來的仆人丫鬟都拉上,“大人,不僅僅是民女,我帶的這些下人也都看見了,他們都可以作證。”

  女子轉身看向那些有些怔愣的仆人們,眸中劃過一絲威脅之意。

  還是女子身邊的丫鬟反應最快,幾乎是女子話音落下的瞬間,丫鬟便緊接著開口:“大人,奴婢可以作證,我家大小姐說的千真萬確,他們三個的確是凶手。”

  丫鬟都已經說了,再加上女子的威脅,仆人們隻好硬著頭皮,聲音此起彼伏,皆是在指認薑亦依三人便是凶手。

  第1501章

  薑小淵已然被這些人的無恥氣紅了眼,奈何薑亦依將他攔著,他就算是想要有所動作,也沒有法子,隻能紅著眼睛瞪向他們。

  “大人,如今已經有證人出現,聯合他們三人方才的怪異,足以證明他們就是凶手。”師爺在一旁趁機煽風點火。

  倒是縣令的理智稍稍回來了些,心中隱隱覺得不大對勁。

  主要是對女子以及她的丫鬟很不信任。

  畢竟她二人先前的表現就處處顯露著不靠譜,縣令此時實在是不敢輕易相信這兩人。

  況且,

  斷案也不能這般草率地下結論。

  縣令並未理會師爺,側眸看向薑亦依三人,視線再次控製不住地往夙滄墨的身上落去,最終又滑到了薑亦依的身上,“如今證人已經出現,你三人可有話要講?”

  “大人,在下自然有話要說。”薑亦依對女子的挑釁並不在意,她側眸回看了女子一眼,便緩緩收回視線,低垂著眸子,道,“關於這個人證,在下並不認同。”

  “莫說他們人數上占了優勢,看上去雖是有不少的人都在指認我們三人,但是歸根結底,他們都隻聽從那位姑娘的話。”薑亦依扯了扯唇角,毫不客氣地指出來,“方才在下看得清楚,那些仆人指認在下之前,那位姑娘分明給他們使了眼色。”

  的確,女子方才那向後看的動作,確實被不少人看見。

  縣令自然也是看見了,愈發覺得女子所言不似真的。

  “胡說,你胡說,本小姐說的都是真的,本小姐親眼看著你將人分屍,裝進了雪人中。”女子一時間口不擇言,她還未反應過來,一連串的話便脫口而出。

  薑亦依眉梢微挑,輕嗤一聲:“倒是沒想到,姑娘不僅在爭奪烤兔的時候刁蠻任性,如今在指認凶手的時候依舊是如此。”

  “既然姑娘說你親眼見在下分屍,那不如你同大人講講,當時是個什麽情況?在下是先割的脖子還是手腳?又是用的什麽工具?若是姑娘能夠細致地說出來,那在下便認了這罪名又如何?”

  女子當然說不出來,她本來就是隨意編的,誰能想到薑亦依竟然如此地難以對付。

  隻是聽到最後的話時,女子心中一動,支支吾吾道:“那個場景實在是可怕至極,本小姐隻看了兩眼,便不敢多看,不過為了將你繩之以法,本小姐還是忍著心中的惡心在旁邊守著,此時也才能將你帶到大人的麵前。”

  “既然姑娘說害怕,那在下便當你是在害怕。”薑亦依點了點頭,並未表現出絲毫的不悅,話鋒微轉,“不過,即便如此,姑娘應當還記得當時的環境如何,在下是在哪裏進行分屍?又是和誰一起?是在下一個人?還是我們三個人一起?亦或是在下與他們二人當中的一個?”

  女子被薑亦依的話繞的頭疼,卻還是可以捕捉到薑亦依話中大致的意思,她含糊的應道:“當時挺冷的,你就在樹底下,和,和你孩子一起,你們一起堆起了那個雪人。”

  “姑娘可確定?”薑亦依的唇邊顯出一抹淺淡的弧度,低垂著眸子,緩緩搖頭,“這話說的不對,當時一點也不冷,太陽都已經出來了,就算是再冷,也冷不到什麽地步。”

  女子眨了眨眼睛,稍顯驚慌,訥訥點頭:“對,你說得對,我記錯了,那會兒一點也不冷。”

  第1502章

  “不對,你又記錯了,當時很冷。”薑亦依的麵色逐漸冷淡,“這雪人大抵是在半夜堆的,當時寒風大作,怎麽會不冷?”

  事到如今,女子也知曉薑亦依這是在詐她,但她還真的讓薑亦依得逞了。

  經過這一下,她先前說的所有的話都作廢了。

  縣令定然不會再相信她的話,甚至還會懷疑她是否才是凶手。

  這怎麽可以?

  女子肉眼可見地開始慌了,她還要進京,還要完成大事,她不能背上凶手的名號,

  思緒頓時止住,女子腦中靈光一閃,頓時知道該如何脫離此困局。

  她漸漸地冷靜下來,抬眸直勾勾地看向縣令,哪裏還有方才慌張的模樣。

  饒是如此,女子的心中依舊被縣令眸中的懷疑驚得忐忑。

  “大人,實話與你講,我今日的確是途徑這裏,沒有想到會遇上凶殺案。”女子輕咳幾聲,繼續說道,“關於誰是凶手的事情,我便不再多說,但是我不是凶手,這一點你務必要相信我。”

  縣令的心中毫無波瀾,麵對女子真摯的目光,縣令也隻是微微向後靠,身子倚在椅背上,反問一句:“本官為何要信你?”

  女子方才的種種行為,已經使得她在縣令心中的印象跌入了穀底。

  這樣的人,縣令著實是不敢再相信她的話了。

  誰知道這句話是真是假?下一句話又是真是假?

  女子略顯懊惱,卻還是在丫鬟的提醒下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氣,好聲好氣地說道:“大人,我此行是為了前往京城,你也知曉,陛下近期大肆選妃,我此行便是為了進宮參加選秀。”

  ????

  薑亦依和薑小淵幾乎同時看向夙滄墨,兩人的眸中皆是掩不住的震驚。

  倒是其他人的表情鎮定許多,似乎所有的人都知曉皇帝選妃一事。

  夙滄墨頓時後背一寒,連連與薑亦依搖頭,壓低聲音道:“不可能的事情。”

  他作為當事人,怎麽都不知道要選妃?

  究竟是哪個閑的沒事的人幹的好事?

  夙滄墨幾近咬牙切齒,若非此地距離京城甚遠,他現在就要去瞧瞧,究竟是哪個膽大包天的,竟然敢越過他,為他選妃。

  那個李公公又是怎麽做事的?

  為什麽還能讓這種消息大肆傳播?

  當務之急,是要讓薑亦依知曉這件事情不是真的。

  夙滄墨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他辛辛苦苦追著薑亦依到了東裕國,好不容易將人帶回來,甚至都同意了和他回宮,如今出來這麽一件事情,一下子便將他先前做的那些努力都作廢了。

  “依依。”夙滄墨微微俯身,瞧著薑亦依晦暗不明的神色,他心中一緊,更是一團火氣湧上心頭,卻也隻能壓抑著同薑亦依解釋,“我已許久未曾回來,這事兒不是我吩咐的。”

  薑亦依未曾想到夙滄墨的反應竟然如此的大,她詫異地看了夙滄墨一眼,忍不住輕笑出聲,微微搖頭:“放心,我自是相信你的。”

  第1503章

  若這事兒不是夙滄墨離開皇宮之前吩咐的,那這所謂的選秀便是別有用心之人安排的。

  在這一點上,薑亦依還是信任夙滄墨的,若是連這麽一件小事都對夙滄墨懷疑的話,那他們日後還是分開為好。

  比起選秀的事情,薑亦依現在更擔心的還是宮中的情況。

  若是這選秀的事情是風言風語散播開的便也就罷了,但若是真的過了明麵,當真是以夙滄墨的名義發出來的,那宮中現在定然已經亂了。

  而這消息散播開的時間並不短,小識,

  薑亦依眼皮狠狠一跳,長舒了一口氣。

  隻希望是她想多了,畢竟夙滄墨離開皇宮之前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理當不會再出問題才是。

  就在兩人交流的時候,女子恰好將一個仿若文書一般的東西塞進袖袋中。

  而縣令已經相信了女子的話。

  畢竟有那文書作證,都是官府發下來的東西,很有信服力。

  縣令眸光漸深,側眸看了看薑亦依三人,又看向略顯倨傲的女子等人。

  方才將文書拿出來之後,女子的神情便比之先前有了極大的轉變,仿佛她已經成為了宮中的娘娘一般,看著縣令都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感覺。

  縣令雖是對女子這番作為不喜,卻也不好再對女子甩臉子。

  他不敢賭。

  萬一這女子當真入了陛下的眼,進入宮中,成為妃子,隻消她一句話,那他便保不住這官兒,甚至連命都保不住了。

  在這種情況下,饒是縣令再不樂意,也隻能對她以禮相待,甚至提出讓女子在鎮子上多待幾日,好好遊玩一番。

  “大人,本小姐便不在此處多加逗留了。”女子又恢複成先前那副傲嬌的孔雀般的模樣,下巴揚起,“畢竟此處距離京城還有一大段距離,今日已經在這裏耽擱了一陣兒,若是再耽擱下去,怕是都趕不上陛下選秀了。”

  口口聲聲地提及選秀,薑亦依三人甚是無語。

  薑小淵的白眼都翻到了天上。

  夙滄墨的麵色雖是無甚改變,但是握著劍柄的手卻逐漸收緊,耗費了極大的力氣才沒有對女子動手。

  恰在此時,天氣頓時轉陰,太陽被擋住,處處都失了光彩。

  “這,”縣令抬眼望天,眉心微皺,“姑娘,今日怕是不得不留在這兒了,天兒看樣子要變了,指不定夜裏還會有雪,況且此處距離下一個鎮子還有將近一日的路程,若是此刻出發的話,夜裏便得在郊外休息了。”

  女子麵色一僵,下一瞬便拉下臉,語氣中滿是不悅:“什麽鬼天氣,竟阻擋本小姐的大事。”

  她自顧自地發泄了一陣兒,這才不情不願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本小姐便隻能在這裏歇息一晚了。”

  “既是如此,那本官便命人準備一處不錯的客棧。”縣令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嗯。”女子毫不客氣地接受了縣令的提議,已經擺起了架子。

  師爺瞟了一眼始終沒有人注意的薑亦依三人,小聲提醒:“大人,還有那三人呢。”

  第1504章

  縣令同女子微微頷首,轉頭看向始終麵不改色的薑亦依三人。

  於公於私,縣令其實都不大願意對這三人出手。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

  縣令的眸光不自覺地落在了夙滄墨的臉上。

  這個人看上去便不好惹,若非迫不得已,縣令還當真不想對這人怎麽樣。

  “大人,若是不出意外的話,這三人就是凶手啊!”師爺稍顯急切,聲音都免不得拔高了些許,“應當將他們三人扣下才是。”

  直接將縣令架到了火上烤。

  縣令心中懊惱萬分,狠狠地瞪了師爺一眼。

  女子眸光微閃,也跟著附和一聲:“大人,本小姐也覺得這三人有問題。”

  “姑娘,”縣令微微皺眉,在這一點上麵,並不是很想聽女子多言。

  他方才肯退一步,隻是礙於女子拿著的文書,又擔心這人日後真的入了陛下的眼,為了今日之事而報複她,他才樂意給她一個麵子。

  但是現在這女子顯然已經要插手衙門的事情,這就不是縣令願意看到的。

  “大人,本小姐見著這三人的時候,那個小孩兒。”女子並未察覺到縣令的異樣,自顧自地說著,抬手指向薑小淵,“他當時就蹲在這個,雪人旁邊堆著另一個雪人。”

  “本小姐也承認先前的話時添油加醋,但是現在這話卻是真真的。”女子倨傲地看著薑亦依三人,“這三人那般的平靜,本小姐有理由懷疑,這雪人就是他們堆的,而人自然也是他們殺的。”

  女子的聲音比之先前可謂是鏗鏘有力,中氣十足,好似她已經確定了凶手就是薑亦依三人一般。

  薑亦依嘴角狠狠一抽,心中翻了個白眼。

  這女的為了將他們踩死,還真是絲毫都不留餘地。

  仔細想想,他們之間應當也沒有太大的過節,不就是當初這女子想要買兔子,他們不樂意,之後發生了爭執嗎?

  而兩次的爭執都是他們那一方率先動手,率先挑起。

  按理說,即便是不高興,也應該是他們不高興才是,這女子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眾人本就對女子的身份有所忌憚,此時聽女子這般講,更是下意識相信了她的話。

  再加上女子身邊的丫鬟和仆人們也接連不斷地附和著女子的話,縣令幾乎就是被他們推著往前走。

  而且身後還有個師爺一個勁兒地在縣令的耳邊嘀嘀咕咕,更是讓縣令退無可退。

  縣令定定地瞧了夙滄墨一眼,隨後移開視線,冷聲下令:“將這三人打入大牢,擇日待審。”

  此令一下,院子內的眾人頓時有了動作。

  衙役們紛紛逼向薑亦依三人,就連先前圍著女子等人的衙役們,也都朝著薑亦依三人而去。

  女子站在縣令身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唇角忍不住上揚,眸中盡顯興奮之意。

  隻是幾息之後,女子唇角的笑意便僵住。

  誰都未曾想到,在衙門中,薑亦依三人竟然敢提劍與衙役們對上。

  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

  先前夙滄墨還未拔劍之時,壓迫感便已經極重了,此時更是讓衙役們忌憚不已,一時間誰也不敢上前,倒是維持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第1505章

  還是師爺率先反應過來,怒喝一聲:“大膽刁民,竟敢在衙門內拔劍。”

  “來人,將這三人抓起來!”

  縣令還未出聲,師爺便率先吩咐,顯然是沒有將縣令放在眼裏。

  縣令的臉色陡然一沉,側眸看向師爺,眸光意味深長。

  受了吩咐的衙役們互看一眼,似是達成了某種共識,紛紛衝了上去。

  衙役們有所動作的瞬間,縣令的心中便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他眼皮狠狠一跳,當即揚聲製止:“給本官住手!”

  縣令還是慢了一步,本就快要動起手來,衙役們就算是聽從吩咐,一時間也難以停下來。

  就在這一刻,夙滄墨動作利落地將已經衝到他麵前的一個衙役一腳踹開。

  那衙役還沒來得及揮刀,整個人便騰空而起,隨後重重地落在地上。

  恰好就在縣令的不遠處。

  衙役掙紮了兩下,重重地咳嗽數聲,鮮血順著唇角滑下,滴落在地上。

  顯而易見,夙滄墨方才的力氣有多大。

  除卻衝到前麵的幾個衙役之外,後麵還未來得及靠近的衙役早已經止住腳步。

  眾人皆是頭皮發麻,這一腳便將人踹到數米遠,那個衙役甚至都沒有觸碰到夙滄墨的衣角。

  這若是動劍,還了得?

  在眾人呆愣的時候,夙滄墨不僅將自己麵前的兩個衙役解決,順手還將衝向薑亦依和薑小淵麵前的衙役解決掉。

  倒是未曾要了他們的性命,隻是院子內出現了一個奇觀。

  縣令的麵前,齊刷刷地躺著好幾個衙役,紛紛捂著胸膛肚腹,嘔血不止。

  女子的麵色最為難看,在看到夙滄墨動手的那一瞬間,女子的後背便湧上了一股涼氣。

  她還記得夙滄墨當時對付她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

  如今這麽一對比,女子發現,先前夙滄墨還是留了一手,就連這些衙役都受不住他的一腳,憑借她這身板,豈不是,

  大抵是想到了那個悲慘的情景,女子控製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她的心中忽的生出了濃濃的後悔,她方才那般針對這三人,之後會不會,

  女子踉蹌幾下,跌到了丫鬟的身上,卻沒想到丫鬟也被嚇得雙腿發顫,被女子這麽一砸,整個人都向後倒去。

  隻能聽見幾聲痛呼,女子等人紛紛跌倒在地。

  縣令更是被驚得往後退了一步,唇角微顫。

  這人果真,

  夙滄墨的功夫的確是讓縣令忌憚的一點,但是讓他眼前一黑的卻是夙滄墨無意間露出來的那塊兒玉牌。

  那玉牌被夙滄墨隨意地塞到袖袋中,方才急著解決薑亦依跟前的衙役,動作幅度大了些,不小心掉了出來,卻也被他動作極快地攥在了手中,這才沒有損毀。

  隻那一下,便被縣令給看到,那分明是,

  第1506章

  “大膽刁民!”師爺兩隻眼睛快瞪出來,此時已經不敢抬手指著夙滄墨,就連怒斥的聲音都比先前弱了不少。

  盡管如此,他卻依舊不願意放過薑亦依三人。

  隻是,這次可不能由他來出頭了。

  師爺心中的算盤打的啪啪響,再度湊到縣令的耳邊,小聲道:“大人,這人簡直是不將您放在眼裏,殺了人便罷了,竟然還敢在衙門內對衙役動手,您可得,”

  師爺的話說到一半,縣令便不耐煩地將他揮開,大步朝著夙滄墨走去。

  “大人小心!”捕頭見狀,雙眸微瞠,下意識便追了上去。

  看向夙滄墨的時候,捕頭滿眼的戒備之色,快步追到縣令的身後,欲要伸手將縣令攔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做。

  萬萬不能讓縣令接近夙滄墨,這人的武功太強了,即便是他,也無法在這人的手下撐過幾招。

  捕頭快走兩步,越過縣令,正欲開口之際,卻被縣令擰眉驅趕:“你上前來作甚?給本官起開!”

  “大人!”捕頭微怔,不知曉縣令這是怎麽了。

  隻是這怔愣的一瞬間,縣令便已經越過了他,靠近夙滄墨。

  捕頭心驚,莫不是這人給縣令下了降頭?

  這人這般危險,大人是瘋了還是怎的?竟然敢獨自一人靠近他?

  捕頭眉頭隆起,當即做了決定,得將大人攔下來!

  還未等他有所動作,就見縣令已然站在了夙滄墨的兩米之外。

  若是他沒有看錯的話,縣令周身竟蔓延著幾分拘謹?

  難不成這人另有身份?

  一時間,捕頭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上前,但見夙滄墨似乎沒有對縣令動手的打算,他便站在原地,默默地觀察著幾人。

  手卻已經搭在了腰側的長刀上,一旦情況不對,他便會出手。

  夙滄墨在縣令急衝衝過來的時候,便知曉縣令察覺到了他身份上的不妥。

  他垂眸看著手中的玉牌,不耐地輕嘖一聲。

  這東西他自打離開皇宮便一直帶上了,即便在東裕國的時候,也未曾出現在其餘人的麵前,方才也不曉得怎麽了,竟然就那般掉落,若非他反應快,這玉牌現在怕是都已經碎成幾塊兒了。

  薑亦依眸光微閃,瞥了一眼夙滄墨緊握的手心,從縫隙中露出了玉牌的一角,薑亦依也大抵猜到了是怎麽一回事。

  既然這縣令已經注意到了夙滄墨的身份,那接下來的事情便好辦多了,至少他們不必再在這裏耽誤時間。

  薑亦依心中有了底,牽著薑小淵默默地站在夙滄墨的身側。

  “這位,姑娘。”

  夙滄墨眼尾微抽,險些沒忍住抬手扶額,早知道會被人察覺到身份,他當時進入北雲國的時候,就應當將這女子的發髻給換掉。

  這下可好,若是被人傳出去,莫不是要成為笑柄?

  向來隨心所欲的夙滄墨,一時間也覺得心中一沉。

  第1507章

  他瞄了薑亦依一眼,當下便有了決定,從這裏離開之後,便將性別換回去。

  薑亦依換不換無所謂,他總是得換的。

  一個縣令倒是還好說,若是再來幾個知府等人也察覺到了他的身份,那他便真的要沒了臉麵。

  縣令站在夙滄墨兩米之外,腳步略顯躊躇,正欲抬腳往前一步的時候,忽的察覺到背後一陣涼意,他頓時止住腳步。

  在靠近與站定之間,最終還是選擇了待在原地。

  原因無他,無非就是方才他做了大不敬的事情,竟然吩咐人要將這位大人關進大牢。

  此時隻希望這位大人不要同他計較,大人有大量,饒過他這一次。

  想到方才混亂的情況,縣令不免對師爺頗有微詞,還有那個女子,

  若非不是他二人隱隱逼迫他,他也不至於會惹到大人物。

  縣令能夠察覺到對麵人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心中忐忑不已,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詢問:“不知姑娘,”

  “姑娘”這一稱呼從縣令的口中說出,夙滄墨額角青筋直跳,頓時將他的話打斷,冷著臉道:“找個安靜的地兒。”

  縣令一時間未曾反應過來,察覺到夙滄墨眸中的寒意,他渾身打了一激靈,連連點頭:“您隨我來。”

  縣令一副恭敬的模樣,不僅讓女子一行人倍感詫異,就連衙門中的人都險些驚掉了下巴。

  此時的縣令微微躬身,做出一副請的姿勢。

  夙滄墨不顧旁人的眼光,握住薑亦依的手。

  薑亦依唇角微抽,卻也沒有將手抽出來,任由夙滄墨握著。

  她能夠感覺到夙滄墨的情緒不佳,大抵是因為被縣令接連喚了兩次姑娘吧。

  三人徑直路過縣令,從板車旁繞過去,往院子外走去。

  縣令忙不迭地跟上。

  師爺自是不會落後,逮著機會便問詢:“大人,您這是,”

  “你跟著本官作甚?”縣令對師爺沒有一點好臉色,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你就在這裏待著,負責將那姑娘的住處安排好。”

  吩咐了一聲,縣令瞧見薑亦依三人已經出了院子,哪裏還顧得上其他,幾乎是小跑著追了上去。

  縣令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仿佛是開啟了什麽機關,院子內頓時一片嘈雜。

  “師爺。”捕頭的心尖癢得很,上前詢問師爺,“大人方才可否同您透露,那三位是什麽身份?”

  以縣令方才畢恭畢敬的神態來看,那三人的身份怕是無比的尊貴。

  師爺方才被縣令落了臉,心情正煩悶著,捕頭此時撞上去,對他自然也沒有好臉色,隻是冷哼一聲,隨即說道:“大人方才讓你將那位姑娘的住處安排好,我先走了。”

  沒有給捕頭說話的機會,師爺匆匆離去。

  捕頭一臉錯愕,縣令方才的聲音不低,在場的人大抵都聽清楚了。

  縣令分明是讓師爺去安排女子的住處,怎麽好端端地就成了他的事兒了?

  捕頭緊緊握拳,卻又無可奈何,隻能認命地轉身去安頓女子。

  縣令將夙滄墨三人領到了他平日裏辦公的書房內。

  第1508章

  很快便有仆人上茶。

  薑亦依三人坐著,縣令則是站著。

  沒有夙滄墨的吩咐,縣令實在是不敢就這麽坐下。

  再者他先前還膽大包天的讓人將這三位打入大牢,無論從哪一點看,他都不敢輕舉妄動。

  夙滄墨自是察覺到了縣令的忐忑,卻並未開口,反倒是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茶水。

  薑亦依和薑小淵則默默地坐在一旁,小聲嘀咕著。

  他們的聲音很低,夙滄墨睨了他們一眼,眸中劃過一道無奈的笑意。

  不知不覺間,半杯茶水已經被夙滄墨飲下,此時也已經過去了不短的時間。

  縣令的心中愈發地急躁,渾身都感到不適。

  這種環境對他來說,無異於是煎熬。

  若是夙滄墨開口說一兩句話,對縣令來說倒是好受一些。

  這便是夙滄墨的目的,他要的就是縣令的忐忑不安。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夙滄墨將茶杯放下,杯底和桌麵相觸,發出一聲悶響。

  這聲音在安靜的書房中顯得格外的突兀,縣令不免被驚了一下。

  “你這縣令做的,可是讓朕大開眼界啊。”夙滄墨輕笑一聲,直接將自己的身份托出。

  先前刻意偽裝的嘶啞的聲音,此時恢複了正常,聽著比先前悅耳多了。

  在薑亦依和薑小淵的耳中是這樣,但是對於縣令來說,無異於魔音。

  縣令雙腿一軟,險些跪在地上。

  朕,

  普天之下,除了陛下,還有誰敢用這個字?

  縣令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昏暗了。

  “陛,陛下。”縣令的身子顫顫巍巍,本是已經將身子支撐柱,最後還是沒忍住重重地跪下,趴伏在地上,“下官,下官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即使現在額頭觸地,縣令卻依舊覺得夙滄墨就在自己的眼前。

  苦澀以及驚恐在心中蔓延,縣令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兒。

  隻要是北雲國的人,誰不知道當今陛下的性子古怪?

  幾年前一連解決了大半的老臣,更是將後宮的妃子都順帶著解決了。

  連自己的女人都能夠麵不改色地解決掉,那些老臣都無法逃脫,他一個小小的縣令豈不是,

  縣令跪伏在地上,身上卻好似壓了一座大山,快要將他整個人都壓垮。

  “平身。”夙滄墨眉頭微皺,對縣令的如此表現甚是失望。

  若是縣令表現得從容些,或許他還不至於對他印象差到如此地步。

  對於夙滄墨的命令,縣令不敢不聽從。

  故而,即便他現在腿軟地很,卻還是掙紮著站了起來。

  身子搖晃幾下,才堪堪穩住身子,卻始終低垂著腦袋,一眼都不敢往夙滄墨的方向看。

  第1509章

  夙滄墨的眸底劃過一道暗光,“朕瞧著你那師爺是個不錯的。”

  話語中不帶有絲毫的情緒,縣令一時間不知道夙滄墨是什麽意思,他的腦中亂成一片,哪裏還有心思想這些?

  即使他絞盡腦汁,也沒能琢磨出夙滄墨話中深意,隻好訕訕地應和:“是,能得陛下如此評價,是他的福分。”

  “福分,”夙滄墨低垂著眸子,輕嗤一聲,“要朕說,不如你這縣令幹脆讓給那個師爺做,你覺得如何?”

  “陛下?”縣令一陣錯愕,竟沒能控製得住抬眸看向夙滄墨,恰好便撞入夙滄墨滿是寒意與譏諷的眸子中。

  縣令背後一涼,頓時知曉了夙滄墨何意。

  陛下這是注意到了先前那師爺同他耳邊輕語的事情。

  未等縣令開口,夙滄墨便繼而說道:“堂堂一個縣令,竟然被小小的師爺左右,他說什麽你便信什麽,莫非平日裏便是如此斷案的?”

  “陛下,並非如此!”縣令麵色一白,下意識反駁。

  “哦?”夙滄墨眉梢一挑,冷哼出聲,“難不成是朕倒黴,恰好就遇上了你昏了頭被那師爺牽著鼻子走?”

  縣令的麵色比方才更加蒼白,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

  分明是寒冬,縣令卻覺得渾身都冒著熱氣,這熱氣快要將他淹沒。

  “朕先前還從未來過這裏,看來得好好地整頓一番了。”不隻是這個縣令,師爺、仵作這些人,哪一個沒有問題?

  縣令被師爺牽著鼻子走,這還是夙滄墨第一次聽說,真是可笑至極。

  看著身子抖如篩糠的縣令,夙滄墨便感到一陣乏味,他扯了扯唇角,轉頭看向薑亦依。

  分明隻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夙滄墨卻宛若變臉一般,先前麵對縣令的時候,臉色冷的快要結冰,麵對薑亦依的時候,又是滿麵春風,唇角微微揚起,顯得整個人溫和至極。

  “依依,我們現在便離開?”

  直到現在,薑亦依都無法適應夙滄墨如此語氣同她說話,胳膊上不免冒出了一層雞皮疙瘩,她默默地搓了搓手背,抬眼望向外麵,沉吟片刻道:“天色不早,還是在鎮子上留一夜,待明日天亮之後再啟程吧。”

  “那便依你。”夙滄墨沒有停頓,當即便應下。

  薑小淵麵無表情地坐在薑亦依身旁,聽著夙滄墨刻意的聲音,他唇角微微抽,動,抬手以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唉,這樣的父皇,他還真是受不了。

  好好的一個大男人,怎麽在短短的幾個月內變化這麽大?

  如果不是整日待在一塊兒,他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人刻意頂替了。

  縣令一直都注意著夙滄墨,先前不敢說話,反應過來之後便聽得夙滄墨對身側的人如此的溫柔,心中錯愕不已。

  他此時也知曉了,原來兩人竟是一人男扮女裝,一人女扮男裝,著實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誰能想到,當今陛下竟然會扮作女子出行?

  更令縣令感到驚悚的,其實是向來以脾氣殘暴著名的陛下,有朝一日竟然也會對一個女子這般溫柔地講話。

  這事兒若不是就發生在自己的麵前,縣令恐怕都覺得說這事兒的人是在胡言亂語。

  而且,

  一一?依依?亦依?

  薑,亦依?

  縣令眼皮狠狠一跳,他更是兩眼一黑。

  第1510章

  陛下和薑貴妃,

  縣令欲哭無淚,他怎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一下子招惹了兩個重量級的人物。

  無論是陛下還是薑貴妃,隻要一個不順心,便能直接將他給解決掉。

  縣令的心尖顫顫,忽的想到兩人還帶著一個孩子。

  陛下,薑貴妃,

  那個孩子該不會是,當今太子殿下!

  縣令這般想著,便也真的頭腦暈眩,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身子重重地栽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再度恢複意識的時候,縣令的腦中還是一片空白,直到睜開雙眼的刹那,看著薑亦依和薑小淵一左一右地蹲在他的身側,而夙滄墨則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臉色難看,眸中盡顯殺意。

  縣令恨不得再次暈過去。

  “娘親,他怎麽醒來又閉上眼睛了?”薑小淵盯著縣令,咂舌道,“原來是在裝暈啊。”

  薑小淵翻了個白眼,無語地提醒:“下次裝暈的時候,記得眼珠子不要亂動。”

  一眼就能看出是在裝。

  被薑小淵拆穿,縣令也沒敢再裝下去,隻好睜開雙眼,動作迅速地翻身跪在夙滄墨麵前,連連磕頭求饒:“陛下恕罪,微臣不知是您親臨,求陛下饒了微臣一命。”

  夙滄墨朝著薑亦依伸手過去。

  薑亦依也不客氣,將手搭在夙滄墨的手心,借著夙滄墨的力道站起身來。

  磕頭聲在書房內不停歇,夙滄墨隻是靜靜地看著縣令,也不說話。

  夙滄墨沒有說話,縣令就不敢停下來,直到額頭血紅一片,周圍泛著青紫色,縣令的腦袋又疼又漲,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直到此時,夙滄墨才淡聲道:“行了,停了吧。”

  趁著現在還未出血,夙滄墨將縣令的行為製止。

  他可不想讓薑亦依在不必要的時候見到血腥。

  “多謝陛下。”縣令昏昏沉沉地跪在地上,卻也不住地同夙滄墨道謝。

  “朕來此的事情,莫要透露出去。”夙滄墨掃了縣令一眼,心中已經有所考量。

  縣令哪敢不應,連連保證不會說出去,甚至還舉起三指起誓。

  哪裏有一個官員的樣子。

  夙滄墨更是看不上這縣令,扯了扯唇角,牽著薑亦依便往外走。

  經過縣令的時候,夙滄墨腳步頓住,話語中滿是威脅之意:“朕今日的形象,你便忘了吧,若是被朕聽到絲毫的風言風語,別怪朕不客氣。”

  “是,是。”縣令忙不迭地應聲。

  薑亦依微怔,下一瞬,眸底劃過一絲笑意,唇角抿起,偏頭看向夙滄墨。

  在夙滄墨看過來的時候,她又迅速收回視線,眸中的笑意卻始終沒有散去。

  第1511章

  夙滄墨心中無奈,卻也不和薑亦依計較,她要笑那便笑吧。

  三人一同出去,剛剛踏出院子,夙滄墨便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他將牽著薑亦依的手鬆開,給薑亦依使了個眼色,便朝著院子外的一處被大樹擋住的拐角而去。

  夙滄墨的身影仿若一道殘影,速度極快地掠到樹後麵,將躲藏在後麵的人提著後衣領扔到了院子門口。

  縣令急急忙忙追出來的時候,便感覺到有一個重物往他這兒落下。

  他的腦中依舊昏昏沉沉,卻還是遵從身體的本能,往後退了兩步,這才沒有被重物砸到。

  伴隨著一記悶響,師爺的大腦空白了一瞬,幾息之後,一陣劇痛襲來,他整個人癱在地上,動都不敢動一下。

  方才落地的時候,是屁股著地,此時屁股就像是開花了一般,疼的他大喊大叫,宛如殺豬。

  看清楚師爺的樣子,縣令一口氣堵在喉間,上不去又下不來,臉都憋得紅了。

  “這師爺方才鬼鬼祟祟地躲在樹後麵,大抵是在監視你?或者是監視,我們?”夙滄墨扯了扯唇角,定睛看向縣令,眸光冷沉。

  縣令的心頓時提了起來,趕忙表態:“陛下,他絕對沒有這意思,微臣這便將人帶下去,好好處置一番。”

  夙滄墨沒有多言,甚至都沒有吩咐縣令該如何處置這師爺。

  反正,這縣令也做不了多久了。

  夙滄墨低垂著眸子,唇角幾不可查地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在薑亦依的目光投來的時候,又很快散去。

  “走吧。”夙滄墨習慣性地想要去牽薑亦依的手,卻被薑小淵擠到兩人的中間,順便還將自己的手送到了夙滄墨的手心中。

  做完這一切之後,薑小淵甚至咧嘴笑了笑。

  夙滄墨卻從薑小淵的神情中看出了挑釁。

  雖是心中不大高興,但是想到薑小淵是他的兒子,他長舒了一口氣,還是決定將這事兒先記在心底,待回到宮中,他得讓太傅好好地“教導”薑小淵。

  縣令瞧著這一幕,心更是直接往下墜,耳邊依舊是師爺的呼痛聲,縣令狠狠地瞪了師爺一眼。

  早知道方才就不同陛下求饒了,直接讓陛下將師爺處置了算了,也免得他現在還得聽師爺在這裏鬼嚎。

  經由方才的事情,縣令對師爺心中存了不少的怒氣,趁著師爺隻顧得上屁股上的疼痛,他沒忍住踹了師爺一腳,這才小跑著去追夙滄墨等人。

  “陛下,陛下!”縣令總算是追上了薑亦依三人,漸漸放緩速度,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側,主動提議,“陛下,您若是打算在鎮子上留一夜,不如便住在微臣府上,微臣這便命人去收拾院子。”

  說著,縣令便打算招呼人過來。

  “不必。”夙滄墨趁著縣令開口之前,淡淡地製止了他的行動。

  “陛下?”縣令的手已經抬在半空,此時也隻能僵在半空中,一時間拿不準主意。

  夙滄墨並未理會縣令,反倒是看向薑亦依,顯然是將決定權交到了薑亦依的手上。

  縣令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麵對薑亦依的時候也更加恭敬了。

  薑亦依沉吟片刻,看向縣令,“你將那位姑娘安排在了哪裏,便將我們安排在哪裏。”

  “那位姑娘,”縣令還記得那位姑娘的目的是進京選妃,想到這一點,他的視線隱晦地看了看夙滄墨和薑亦依。

  第1512章

  依著陛下對薑貴妃的看重程度,薑貴妃該不會要和那位姑娘,

  縣令頭皮發麻,隻能將目光投向夙滄墨,暗暗地祈求。

  奈何夙滄墨卻好似沒有注意到縣令一般,始終看著薑亦依,並不在意縣令的內心此時是否已經翻江倒海了。

  薑亦依自然也知曉縣令在想什麽,她並未就選妃的事情發表任何的言論,隻是重複了一次:“你將那位姑娘安排在哪裏,就將我們安排在哪裏。”

  除此之外,薑亦依沒有再說其他的,就靜靜地看著縣令。

  縣令等不到夙滄墨的幫助,心中開始懷疑這選妃消息的可信度。

  此時卻不容許縣令想這些,他硬著頭皮應聲:“姑娘放心,微臣這就去安排。”

  縣令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腳步邁出去又收回,試探性地詢問:“陛下,姑娘,小公子,不如三位先回微臣的書房內歇息片刻?待下麵的人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微臣再護送三位過去。”

  護送倒也不必,

  薑亦依忍不住在心中腹誹一句。

  若是縣令親自將他們送到客棧,那他們豈不是會成為眾矢之的?百姓們定然會注意到他們,難免不會有人打探他們的身份。

  既然如此,那他們還做出這副偽裝做什麽?

  “不必。”薑亦依沒有考慮便拒絕了縣令的提議,“喊一個人將我們領到衙門外就是,待你知曉了你的人將那位姑娘安排在了何處,直接讓人將我們帶過去就行。”

  縣令內心掙紮,他其實是不想放過這個獻殷勤的機會的,隻是薑亦依似乎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夙滄墨對此依舊沒有任何表態,隱隱以薑亦依為主。

  無奈之下,縣令隻好惋惜地歎了一口氣,應了一聲,便喊來一個衙役,讓人將薑亦依三人領出衙門。

  待他們出來的時候,隻有他們的馬車還孤零零地停在那裏。

  天氣極冷,薑亦依不知曉縣令的人什麽時候能出來,便鑽進了馬車中。

  與外麵相比,馬車內雖然不是特別暖和,但是起碼能遮擋住寒風,為他們減少了些許的負擔。

  緩了一會兒之後,薑亦依定睛看向夙滄墨,似笑非笑:“真是沒想到,陛下不在宮中,竟也不忘選秀納妃。”

  “,”夙滄墨知曉薑亦依這是在開玩笑,並非真的生氣,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我們得盡快回京了。”

  薑亦依也沒有繼續開玩笑,她唇角的弧度壓平,微微抿唇:“也不知道小識的情況如何,此刻在做什麽。”

  提及小識,馬車內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薑小淵的小臉也皺在了一起,將身子挪到薑亦依的身邊,緊緊地挨著薑亦依,忍不住歎息一聲:“好想快些見到哥哥。”

  仔細算來,已經有整整一年未曾見到小識了,也不知道他的變化大不大,長胖了還是長高了。

  薑亦依又何嚐不想見到小識,早在聽到那女子揚言進京選秀的時候,薑亦依心中的思念便瘋長。

  與此同時,心中隱隱覺得不安,總覺得這場選秀沒有那麽簡單。

  “若是不出意外,明日一早我們便啟程。”夙滄墨低垂著眸子,右手摩挲著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路上盡量速度加快,不出兩個月,便可以回到京城。”

  嘴上雖是這麽說,夙滄墨的心中卻還是生出了一股無可奈何。

  第1513章

  兩個月,

  也太久了。

  隻是此時正值寒冬,路上積雪遍布,馬車不好走。

  若是其餘的季節,一個月出頭便可以回到京城。

  馬車內的氛圍並不是很好,薑亦依沉默著,不大想說話。

  不知道安靜了多久,外麵總算是傳來了動靜。

  “三位,大人吩咐屬下,將三位送到客棧。”是一道陌生的聲音。

  夙滄墨看了薑亦依一眼,見她興致缺缺,便出聲應道:“路上盡量快些。”

  “是。”那人應了一聲,便上了馬車,充當車夫的角色。

  馬車緩緩行駛,不免有寒風從車帷與簾子的縫隙中鑽進來,不多時,馬車內僅剩的一點溫度也散去。

  好在路上沒有耗費太多的時間,三人從馬車中下來,這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夜色中,為他們趕馬車的那個衙役的麵容看不大清楚,不過也知曉他就在一旁候著。

  “先前的那位姑娘就在這個客棧中?”薑亦依側眸看過去,多問了一句。

  “是。”衙役點了點頭,並不打算跟著他們進去,“三位,屬下先將馬車送到客棧後院,客棧內有兄弟們守著,已經同他們說了三位也會住進去,進去之後,他們便會安排。”

  薑亦依點了點頭,那衙役便駕著馬車拐入一個巷子中,應當就是往客棧的後院兒而去。

  三人進入客棧中,頓時一股暖意襲來,薑小淵沒忍住喟歎一聲:“娘親,好暖和。”

  距離他們上一次住客棧,已經過去了將近十日。

  於他們而言,住客棧都是一個極其奢侈的事情了。

  在他們三人剛剛進來的時候,衙役們便注意到了,幾人皆沒有上前。

  很快,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三人順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隻見捕頭從二樓下來。

  “公子,姑娘,小公子。”捕頭同薑亦依三人打了聲招呼,便做出一副請的姿勢,“房間已經準備好,屬下帶三位上去。”

  薑亦依對這個捕頭的印象不錯,再加上他現在的態度極好,薑亦依也沒有理由對他甩臉子,溫和地點了點頭:“多謝。”

  捕頭隻是笑了笑,沒有多言。

  三人上到二樓的時候,所有的房間都緊閉著。

  捕頭將三人帶到最裏麵,分別推開了三扇門,“這三間房是客棧僅剩的三間天字房,若是有什麽需要的,直接喚店小二上來為三位添補就是。”

  在這樣的小鎮子,這房間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不過薑亦依向來對住處也沒什麽可挑剔的。

  “姑娘不必道謝,這是屬下該做的。”捕頭微微搖頭。

  第1514章

  薑小淵的房間安排在了中間,若是夜裏有什麽動靜,也方便他們及時查看。

  夜色深沉,薑亦依闔上雙眸,翻來覆去沒有睡著。

  外頭忽的傳來細微的動靜,薑亦依動作頓住,微微睜開眸子,一片漆黑中,她什麽也看不見。

  聲音是從她的房間外麵傳來的。

  有人在動她的門。

  薑亦依摸出放在一旁的匕首,躺在床上並未起身。

  門被輕輕地推開,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傳來。

  薑亦依低垂著眸子,打起精神,攥著匕首的手也逐漸收緊。

  腳步聲越來越近,薑亦依能夠感覺到那人在靠近她的床。

  不多時,便在床邊站定,之後便沒有了動靜。

  薑亦依眉頭微蹙,因著此時正背對著這人,她摸不準這人是要幹什麽。

  下一瞬,呼吸聲鋪灑到她的後脖頸處,薑亦依下意識抖了一抖。

  薑亦依咬牙,反手便將匕首刺過去。

  還未來得及轉身,握著匕首的手便被身後的人握住,將她的手掌包裹住。

  薑亦依眉心微挑,一腳向後踹去,卻又被身後的人動作利落地擋住。

  隨即,身後的人以一種擁著她的姿勢靠近她。

  這人竟然上來了?還往她被子裏鑽?

  一股熟悉的味道傳來,薑亦依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握著匕首的手一鬆,匕首便砸到了被子上。

  “猜到是我了?”夙滄墨緊緊地擁著薑亦依,幾乎是覆在薑亦依的耳邊,輕笑出聲。

  “你什麽癖好?”薑亦依試著將腿收回來,奈何夙滄墨的力氣太大,她掙紮了片刻,非但沒有收回腿,反而將身體又往夙滄墨懷裏送了送。

  “大半夜的,你不困嗎?”

  薑亦依也不再掙紮,幹脆就這樣子側躺著。

  “困。”夙滄墨的下巴抵在薑亦依的肩上,嗓音中透著幾分慵懶,“這不是過來睡覺了嗎?”

  這意思是打算在她這裏睡一晚?

  薑亦依扯了扯唇角,胳膊肘往後抵著夙滄墨的胸膛,“回你自己的房間去。”

  “不回。”夙滄墨眸底盛滿了笑意,“好不容易進來,若是出去,下次再想進來,怕是就沒機會了。”

  這倒也是,薑亦依方才便想著,若是將夙滄墨趕走,待會兒她定要好好檢查門窗,起碼得在門窗處再抵個東西,防止夙滄墨進來。

  沒想到他已經猜到了她的想法。

  “你不回去,小淵不安全。”薑亦依不想與夙滄墨多加糾纏,總覺得這人不會安安分分地躺著。

  “隔壁就是小淵的房間,有任何動靜,我都能聽見。”夙滄墨抬手捏住薑亦依的下巴,讓她微微轉過頭來。

  漆黑的房間中,隻能聽見旖,旎又曖昧的聲音。

  夙滄墨的手逐漸向下探去,後背傳來一股涼意,激的薑亦依頓時清醒過來。

  趁著夙滄墨沒注意,薑亦依伸手將他推開,身子亦往床的裏側縮去,捂著泛紅的嘴唇。

  “你到底睡不睡?不安分點就回你自己的房間去。”薑亦依怒視著夙滄墨,生怕他再來一次。

  夙滄墨舔了舔沾染了水漬的嘴唇,在一片漆黑中,他精準地鎖定薑亦依的櫻唇,唇角微彎,“方才你不也挺享受的?”

  第1515章

  誰能來告訴他,夙滄墨為什麽這麽騷了?

  聽聽,這話像是夙滄墨這種人能夠說出口的嗎?

  薑亦依隻是走神了一瞬,夙滄墨便再度逼近她。

  “夙滄墨,你,”之後的話便被夙滄墨徹底堵住。

  又折騰了一會兒,夙滄墨這才大發慈悲地放過薑亦依,將薑亦依攏在懷中,他的大拇指覆上薑亦依紅腫的嘴唇。

  剛剛觸碰到,便被薑亦依重重地拍向手背。

  隻是聽著聲音,都覺得疼。

  “趕緊睡吧,明日一早還得啟程。”薑亦依實在是困極了,閉著雙眼,不想看見夙滄墨。

  夙滄墨麵不改色,到底還是安分下來。

  不多時,懷中的人的呼吸聲逐漸平緩,夙滄墨垂眸看著薑亦依,心中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第一次同薑亦依見麵的時候,哪能想到被他嫌棄的人竟然在此時躺在了他的身邊。

  夙滄墨輕歎一口氣,攏著薑亦依的手臂逐漸收緊。

  在薑亦依的額上輕輕地印下一吻,他才闔上雙眸。

  天還未亮,一道尖叫聲將客棧的寧靜打破。

  薑亦依與夙滄墨幾乎是同時睜開雙眼,兩人對視一眼,便知道這是出事了。

  薑亦依從夙滄墨的懷中掙脫出來,起身披上外衫,便快步往外麵走去。

  夙滄墨慢薑亦依一步,他倒是不必穿衣裳,隻是被薑亦依枕了一夜的胳膊泛麻,若是想要恢複成正常的樣子,怕是還得一會兒。

  從房間中出來,薑亦依徑直去到薑小淵的房間。

  推開門的時候,險些將跑過來的薑小淵撞倒。

  “娘親。”薑小淵踉蹌兩下,穩住身子之後,和薑亦依一同離開房間。

  恰好看見夙滄墨從薑亦依的房中出來,他頓時皺起眉頭,看了看麵上帶笑的夙滄墨,又看了看薑亦依,他的小臉徹底垮了下來。

  居然趁著他不知道的時候,偷偷鑽進了娘親的房中,真是個狡猾的男人。

  薑小淵氣的臉頰鼓起,一時間忘記了詢問方才發生了何事。

  走廊中亂成一片,昨日遇見的那些仆人們紛紛從房間中出來,還有幾個匆匆下了樓。

  看來是昨日那女子出了事。

  所以,方才尖叫的是那個女子還是女子身邊的丫鬟?

  薑亦依莫名想到了先前死去的春月、薑亦薇等人,又想到了神秘人先前給她遞過來的紙條,她眼皮一跳,心中生出一個想法。

  這事兒,該不會又是那個神秘人為了給她出氣,才做的吧?

  薑亦依眉頭蹙起,感到一陣厭煩。

  誰稀罕他那所謂的出氣?

  這人莫不是有病吧?

  先前拿到那紙條的時候,她就想說了,眼看著死的人越來越多,她更是不耐煩極了。

  可是她根本無法聯係到那神秘人,即便是能聯係到,那人估計也不會聽她的。

  她覺得為她出氣隻是那人打的一個幌子而已。

  第1516章

  指不定那人的目的隻是殺人而已。

  薑亦依想到了蠱蟲的存在,眸底劃過一道暗光。

  “過去瞧瞧?”夙滄墨在薑亦依身側站定,無視薑小淵怪異的目光,垂眸看著薑亦依。

  “都出來了,就過去看看吧。”薑亦依微微聳肩,率先邁步出去。

  薑小淵瞪了夙滄墨一眼,小跑著追上薑亦依。

  夙滄墨無奈地搖了搖頭,也幸好薑小淵是他兒子,若是換做他人,此時早已經沒了命。

  他微微挑唇,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房間外麵圍著不少的仆人,但是隻有一個仆人進到了房間內,其餘人都在外麵等著。

  他們不僅功夫不怎麽樣,就連膽子都小的很。

  分明這麽多的人,卻個個兒臉色蒼白。

  按理來說,經過昨日那個雪人,他們的膽子應該大了一些才是。

  難不成裏頭的情況很可怕?

  這倒是讓薑亦依生出了些許的好奇。

  那些仆人已經嚇得身子都軟了,薑亦依輕輕地推了推他們,他們便撞到了牆上,為她讓開了路。

  薑亦依並未急著進入房間,而是在房門外往裏麵看去。

  客棧的格局很簡單,沒有任何的隔斷,站在門口就能將裏麵一覽無餘。

  入目的便是一大片紅色,那丫鬟倒在血泊中,七竅流血。

  而女子此時還未醒來,昨日同他們過來買兔子的仆人則在旁邊守著。

  想到方才那聲尖叫,薑亦依想,這女子應是醒來又被嚇暈過去。

  她唯一不明白的就是,為什麽這丫鬟會出現在女子的房中?

  客棧是衙門安排的,按理來說會將房間都準備妥當,不應該會缺一個丫鬟的房間。

  “娘親,這不是,”薑小淵也輕輕鬆鬆地進來,在薑亦依身邊站下,往裏麵探著腦袋,刻意壓低聲音,“這不是因蠱蟲致死的症狀嗎?”

  “還不能確定。”話雖這樣講,但是薑亦依心中已經確定,這定然是蠱蟲幹的。

  除了蠱蟲之外,也沒有其餘的東西能夠讓死者出這麽多血。

  自然,若是有別的罕見的毒藥出現,那就另當別論了。

  不過在這個時候,薑亦依還是傾向於這丫鬟死於蠱蟲。

  畢竟,這一切都太巧合了。

  夙滄墨站在薑亦依與薑小淵的身後,凝眸看著那丫鬟,唇角的笑意漸漸散去。

  “都讓開,都讓開,不要堵在這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伴隨著高呼聲。

  在外麵守著的這些仆人已然宛若驚弓之鳥,聽到這突兀的聲音,被嚇得頓時散開。

  這樣一來,薑亦依三人便出現在衙役的眼前。

  為首的正是昨日那個捕頭,他的麵色很是難看,頭發也亂糟糟一片,顯然是剛剛被吵醒的。

  在他身後,跟著七八個衙役,再之後還有幾個仆人,是剛剛急匆匆地跑下去的仆人。

  第1517章

  捕頭受了縣令的吩咐,在客棧外守著,說是這般,其實隻是為了守著薑亦依三人而已。

  誰知曉那女子身邊的人竟然出了事。

  他就在客棧外麵待著,外麵的風不小,他睡得也沉,若不是這幾個仆人將他喚醒,他怕是都不知道客棧內發生的事情。

  好在出事的是女子身邊的人,而不是薑亦依三人。

  若是如此,那他怕是要被縣令責罰了。

  看到薑亦依三人完好無損地站在門口,捕頭默默地鬆了一口氣,腳步比之先前還快了些許,幾近小跑著來到三人麵前,恭敬地同他們行了一禮:“公子,姑娘,小公子。”

  注意到夙滄墨的男子樣式的發髻,捕頭心中疑惑了一瞬,卻並未多言。

  “那個丫鬟出事,七竅流血。”薑亦依點了點頭,側身將路讓開,同捕頭簡單說了裏麵的情況。

  一聽“七竅流血”四個字,捕頭的麵色刹那間嚴肅。

  他鮮少會遇到這般情況的死者,據他所知,也隻有服了某種毒藥才會如此。

  隻是待捕頭看見房間裏麵的場景,他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

  這血未免太多了些!

  那丫鬟整個人都好似浸泡在鮮血中。

  太不正常了。

  作為此處唯三知曉情況的人,薑亦依三人自然也是跟著進到房間內。

  一時間,本就不大的房間被擠得滿滿的。

  女子依舊昏睡著未曾醒來,離得近了,薑亦依才看見,女子的麵色簡直稱得上慘白,嘴唇微微動著,似是在呢喃著什麽,眉頭亦是緊緊地皺著,即便是陷入了昏睡之中,也很不安穩,仿佛陷入了夢魘之中。

  薑亦依知曉,她純屬是被嚇得。

  不過也是,一個千金小姐,平日裏想來都很難見到死人,這一日之間便目睹了兩個,其中一個還是慘絕人寰的分屍,而另一個死的則是自己貼身的丫鬟。

  換做是誰,都受不住。

  照料著女子的仆人此時也好不到哪裏去,渾身顫抖,若非靠在床柱上,他怕是早已經癱倒在地了。

  薑亦依的視線從女子和仆人的身上移到地上的丫鬟身上。

  捕頭極其不容易地尋了一處落腳的地兒,他蹲下身,伸手欲要檢查一下丫鬟的身上是否有怪異之處,奈何根本沒有讓他下手的地方。

  丫鬟的渾身都浸滿了血,捕頭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最終還是站起身來。

  其餘的衙役已經在房間內一處處地檢查,想要從中找到什麽蛛絲馬跡。

  薑亦依三人便靜靜地看著他們忙活。

  捕頭欲言又止,時不時地看向薑亦依和薑小淵,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衙役們的動作不小,最終卻還是陷入了沉寂。

  “頭兒,什麽都沒有查到。”不僅是捕頭,衙役們的臉色也很是難看。

  這樁案子於他們而言,也是一件極其棘手的案子。

  捕頭眉頭緊皺,在房間內環顧一周,最終將視線落在仆人的身上,他上前兩步,開口詢問:“我問你幾個問題。”

  仆人有些呆滯,過了數息,才反應過來,訥訥地應道:“您,您問吧。”

  說話結巴,聲音顫抖不止,臉部的肌肉都快要不受控製,顯然是被嚇慘了。

  第1518章

  “你是何時發現異常的?”捕頭對仆人的反應見怪不怪。

  仆人的眼珠子緩慢地轉了轉,“方才大小姐尖叫出聲,我反應過來就趕緊跑了過來,一進門就,”

  之後的話,仆人沒有說出口。

  但是在場的人都知曉他要說的是什麽,無非就是一進門就看見了倒在血泊中的丫鬟。

  捕頭淡淡點頭,沒有給仆人反應的時間,繼續詢問:“你當時進來的時候,門窗可否是緊閉的?”

  “我不記得了。”仆人搖頭的動作略顯僵硬,幾息之後好似才反應過來,他看向窗戶的位置,“我不知道,不過我沒有關窗戶。”

  “那門呢?”捕頭皺眉。

  “門,門,”仆人陷入了回憶中,最終還是搖頭,“當時我太急了,根本沒有考慮就推門進來,更沒有注意到門當時是開著的還是關著的。”

  捕頭從仆人的話語中抓住漏洞,“你是說,你輕輕一推,就將門推開了?”

  “對。”仆人非常肯定地點頭。

  這就不對了。

  每個房間都會在裏麵設置一個門閂。

  薑亦依側眸瞥了夙滄墨一眼。

  如果不是這樣,夙滄墨昨夜進入她的房間的時候,根本就不會發出一點動靜。

  “這丫鬟為何出現在這個房間?”捕頭再度詢問。

  “這,我也不知道。”仆人無法回應這個問題,“這不是我能夠接觸到的事情。”

  捕頭此時才覺得他問了廢話,這個問題還是得和這女子要答案才是。

  目前的結論,凶手應當是從房門處光明正大地進來,然後對丫鬟下手。

  這個推論的前提是將丫鬟半夜出現在女子的房中的理由搞清楚。

  如果凶手真的是經由門進入房間,將丫鬟殺害,那凶手當真膽大包天。

  自然,這樣的凶手也極其難抓到。

  捕頭一時間頭疼不已,轉頭看向身邊的衙役,“方才可有派人去通知大人?”

  “頭兒,我們上來之前就有弟兄去了。”

  捕頭緩緩吐出一口氣,此時也隻能讓縣令來做決定了。

  薑亦依瞄了捕頭一眼,對於縣令是否會過來並不在意。

  無論縣令來不來,這兩樁案子都不會有結果。

  除非他們能夠將那個神秘人抓住。

  不過縣令來了倒還是有好處的。

  比如,丫鬟的屍體便可以交由她來處理了。

  這般想著,薑亦依側眸看向夙滄墨,雖是未曾說話,但夙滄墨已經明白了薑亦依的意思。

  薑亦依忍不住心生感慨,若是以往的她,根本不會想到,此時她竟然也會利用權勢來做事。

  不過,的確是挺不錯的。

  難怪那麽多人都追求權勢。

  第1519章

  隻是薑亦依要的不多,在查案方麵能夠有幫助就夠了。

  女子顯然是被嚇得狠了,直到此時也沒有醒來。

  即使他們的聲音不低,房間內幾乎可以稱得上一片嘈雜,女子依舊沒有睜開眼。

  薑亦依琢磨著,是不是需要幫這女子一把,將她從夢魘中解救出來。

  自然,這也不僅僅是為了幫這女子,也是為了能夠盡快讓捕頭多知道些消息。

  還沒等薑亦依做好決定,外頭便響起一陣嘈雜聲。

  接連不斷的行禮問安的聲音傳來,是縣令趕了過來。

  縣令幾乎是連滾帶爬下了馬車,大抵是過於急切,下馬車的時候還磕了一下,若非身邊的人機靈,他怕是要在眾人的麵前失態了。

  他急匆匆地往二樓趕,連周圍人的行禮都沒顧得上搭理,在走廊中小跑著,哪裏還有一絲縣令的威嚴。

  走廊中的人紛紛給縣令讓路,縣令幾乎是暢通無阻地進入房間。

  “何人出了事?”縣令喘,息聲不止,進門便大吼一聲。

  直到看到薑亦依三人還完好無損地站著,縣令才鬆了一口氣,卻是腿一軟,險些跪在夙滄墨麵前。

  “陛,”縣令一個稱呼還沒有喊出口,就被夙滄墨一個眼神製止,他頓時會意,連忙改口,“大人,您沒事吧?”

  “嗯。”夙滄墨敷衍地應了一聲,衝著屍體微抬下巴。

  縣令此時才注意到倒在血泊中的丫鬟,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這這,”縣令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被這麽多的血驚到。

  捕頭連忙上前,同縣令說明情況:“大人,約莫一炷香之前,客棧傳出一聲尖叫,屬下被人喚上來的時候,房間內隻有那位姑娘以及這個仆人,還有地上的屍體。”

  “因著那位姑娘始終沒有清醒,礙於她的身份,屬下也沒敢動手將人弄醒,隻得詢問了那仆人幾句。”

  “如今隻知曉房間的門並未從裏頭鎖住,對於丫鬟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屬下現在還沒得出結論。”

  縣令點了點頭,微微側身,在薑亦依三人看不到的角度,同捕頭眼神交流,無聲詢問三人的情況。

  “大人,屬下趕來的時候,這三位已經在門口了。”捕頭偷偷地瞄了薑亦依三人一眼,幾乎是用氣音同縣令交流。

  縣令眉頭微蹙,緩緩點頭。

  看來這關鍵就在昏睡著的女子身上。

  想到女子的身份,縣令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站在原地糾結了好一會兒,偷偷地看了看薑亦依,硬著頭皮詢問夙滄墨:“大人,你看這位姑娘該如何處理?”

  夙滄墨淡淡地睨向縣令,忽的扯了扯唇角,冷聲道:“將人弄醒。”

  “是。”縣令頓時鬆了一口氣。

  有了夙滄墨的準話,縣令便沒有什麽可怕的。

  若是這女子仗著選妃的事情來威脅他,他大可以說明此事是陛下吩咐的,想來那女子也不敢同他嚷嚷。

  “還愣著做什麽?大人已經發話,將姑娘給弄醒。”縣令麵色輕鬆許多,轉頭吩咐捕頭。

  捕頭嘴唇動了動,接收到縣令的眼神示意,他領命上前。

  還未靠近女子,那仆人便強撐著上前,擋在床榻前麵。

  能看出來他是害怕的,但是此時還是梗著脖子道:“你,你要做什麽?我家大小姐可是要進京選妃的,你們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

  第1520章

  捕頭隻得頓住腳步,回頭看向縣令,征求縣令的意見。

  縣令暗自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將這人給本官拉開,阻礙官府辦事,成何體統!”

  話音剛落,便有兩個衙役將仆人拉開。

  “你,你們不能,”仆人的聲音越來越低,他本就不是大膽的人,方才能夠站出來擋著捕頭,已經是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

  再加上他方才被嚇得渾身脫力,此時經兩個衙役架起來,他更是連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捕頭神色怪異,不免又看了一眼夙滄墨。

  他先前便知曉這三人的身份不簡單,卻沒想到竟然厲害到如此地步。

  這女子若是當真有機會入宮,那這三人惹到的就是當今聖上,究竟是什麽人?竟然連陛下都不畏懼?

  捕頭心中一震,再多的事情,他也不敢繼續想下去。

  慌亂地收回視線,捕頭將注意力集中在陷入昏睡的女子身上。

  方才縣令的兩道聲音都不低,按理來說已經能夠將人驚醒了,這女子卻始終沒有清醒的跡象。

  她的嘴唇動著,捕頭微微俯身,耳朵湊近女子,想要聽聽她在呢喃什麽。

  “不,不要,走開。”

  “賤婢,死在這兒,本小姐,滾開。”

  聲音斷斷續續的,即便捕頭已經靠得極近,卻也隻能聽見一點點,絲毫得不到有用的信息。

  知曉現在是得不到想要的消息,捕頭便也不再浪費時間,拇指指甲按上女子的人中,一開始的力氣還不大,畢竟念及著女子的身份。

  隻是力氣小的話,根本無法將女子喚醒。

  捕頭頓了頓,想到方才縣令的吩咐,以及那三位,

  他狠狠咬牙,手上的力氣也隨之增大。

  大抵幾息之後,女子猛地吸了一大口氣,雙眸睜得極大,隨後便重重地深呼吸。

  捕頭頓時收回手,站起身來。

  女子的人中處留著很深的一個指甲印,薑亦依完全不懷疑,若是捕頭的力氣再大些,女子的人中怕是要破了。

  女子仰麵躺在床上,始終都在吸氣吐氣,仿若擱淺的魚兒一般。

  她還未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便感到人中處傳來劇痛,先前未清醒的時候倒是不覺得,現在從噩夢中掙脫,稍稍動一下嘴,便疼的兩眼一黑。

  女子下意識便想要開口質問,奈何還未等她說話,便疼的她兩眼生淚,她雙手疊在一起,捂住嘴唇,卻又不敢觸上去,最終也隻是虛浮在唇上。

  “姑娘,您既然已經醒了,便回答我幾個問題。”捕頭一眼便瞧見女子人中處的痕跡,不自在地移開視線,輕咳一聲。

  女子眉頭緊蹙,想要讓捕頭滾出去,卻不敢說話,當下便從床上坐起來,怒視捕頭。

  捕頭的身後不遠處便是丫鬟的屍體。

  一大片紅色映入女子的眼中,她才想起來方才發生了何事。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女子才發現她的房間內竟然有這麽多人。

  第1521章

  丫鬟的頭恰好被捕頭的身影擋住,即便如此,於女子而言,便是噩夢成真,她呆愣了許久,還是沒忍住尖叫出聲:“啊!”

  在女子表現出尖叫的意圖的時候,薑亦依便察覺到不對勁,趕忙將薑小淵的耳朵攔住。

  女子在驚嚇的時候發出的尖叫聲不容小覷,雖然不會產生實質性的傷害,但是耳朵受不住,再加上他們離得近,薑小淵年歲還小,她總得護著些。

  就在女子出聲尖叫的那一瞬間,耳朵覆上了兩隻大掌,是夙滄墨。

  薑亦依心中微動,倒是沒有想到夙滄墨竟然會如此的細心。

  莫名的,薑亦依的心情好了許多。

  一旁的縣令在一陣煩悶中,不經意間瞄到了夙滄墨和薑亦依的互動,眼珠子都險些瞪出來。

  這,這當真是陛下嗎?怎麽和傳聞中的並不一樣?

  陛下對待薑貴妃未免太溫柔了些。

  即便是普通人家的男子,也未必會這般體貼自己的妻子,偏偏陛下就這麽做到了。

  縣令心中產生了濃濃的懷疑,這選秀當真是陛下召開的嗎?

  以陛下對薑貴妃的寵愛,真的會選秀嗎?

  縣令的腦中一片漿糊,糊到竟忘了將視線收回。

  兩息之後,便與夙滄墨對上了視線。

  夙滄墨眸中的冷意讓縣令宛如醍醐灌頂,瞬間清醒。

  意識到自己方才做了什麽傻事,縣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大,大人。”

  “你平日是怎麽管理手底下的人的?”夙滄墨皺眉,“不知道該如何讓人閉嘴?就傻站著等她自己喊完再暈過去?”

  縣令忙打了個激靈,連聲求饒,在夙滄墨冷沉的目光下,幾步上前怒斥捕頭:“還不快把她的嘴堵住!”吵到陛下了!

  縣令沒有將後麵的話說出口,他不住地給捕頭使眼色。

  捕頭亦知曉他的失職,趕忙上去解決女子。

  偏偏男女授受不親,最方便的自然是直接將人的嘴給捂了,可是麵對一個女子,他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最終狠下心團了一層布,趁著女子抱頭尖叫的時候,他將布團塞到女子的嘴中。

  房間內總算是安靜下來。

  捕頭好似做了一件極其浪費體力的事情,在這算不上暖和的屋子中,竟然冒出了一額頭的汗。

  女子的視線所及之處都是捕頭,兩人靠的太近,她哪裏還顧得上害怕,當即便打算將嘴裏塞著的布團拽出來,眸中盛滿了怒意,狠狠地瞪著捕頭。

  “姑娘,若是您能保證不尖叫,再將布團取出來。”捕頭見狀急忙提醒,“若是您不能保證,便不要怪我不客氣。”

  女子的眼睛瞪得更大,她從來都不是能夠忍受威脅的人,布團輕鬆被扯下,她怒氣衝衝地指著捕頭:“你個狗奴才,知道本小姐是誰嗎?還敢對本小姐不客氣?本小姐看你是活膩了!”

  這聲音中氣十足,沒有絲毫顫意。

  實在不像是一個被驚嚇到的人發出的聲音。

  捕頭眸光一沉,麵上也染了怒氣,語氣生硬:“姑娘慎言,我是捕頭,不是你口中的奴才。”

  第1522章

  捕頭早就看不慣這個大小姐的行事作風,此時更是觸到了他的雷點。

  縣令更是嘴角狠狠一抽,不免開始想,這女子的父母是如何放心讓她帶著這麽一群沒什麽用處的仆人千裏迢迢進京?

  這樣的人,即便當真通過了選秀,怕是沒幾天就要喪命了。

  更何況,

  縣令偷偷地瞄了夙滄墨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

  陛下現在已經看出了這女子的真麵目,看來她連選秀通過的機會也沒了。

  縣令輕歎一口氣,吩咐捕頭:“要問什麽盡快問,大人還在等著呢。”

  “是,大人。”捕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情緒平複好,同縣令與薑亦依三人點了點頭,轉頭凝視著女子,“姑娘,你在暈倒之前看到了什麽?”

  女子本是因為捕頭的無視心中惱怒,此時聽到這話,當即打了個寒顫。

  那個恐怖的場景再次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的臉色煞白一片。

  這次倒是沒有尖叫出聲,她已經目睹了兩次丫鬟的屍體,此時也沒有一開始那般驚恐,亦或是方才的那段尖叫已經將她心中的恐懼發泄出去許多。

  饒是如此,殘存的恐懼依舊將女子嚇得不輕。

  捕頭知曉女子心中害怕,但是此時的他對待這女子是真的沒有太多的耐心,他重複一次:“姑娘,你在暈倒之前,你的丫鬟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嗎?”

  “是。”女子點了點頭,下一瞬又連連搖頭,“不,不是,”

  女子的回答讓在場的人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捕頭眉頭擰起,“到底是還是不是?”

  “我,”女子此時也看出來了,縣令和捕頭以及在場的所有人不會再因為她馬上就要進京選秀,而對她產生任何的尊敬,她隻能如實地回複,“我睡的迷迷糊糊,忽的聽到一聲巨響,睜開眼便看見她倒在地上,隻是當時,”

  女子咽了咽口水,艱難地說道:“隻是當時的血還,還沒有這麽,多。”

  “所以,你這丫鬟倒下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嗎?”捕頭回頭看了一眼屍體周邊的血,“沒有這麽多血,那是有多少?”

  “我也不知道她那時候死了沒有,我隻知道她當時已經不動了。”女子的聲音有些許的顫抖,“至於血,”

  女子的話音頓住,細細地想了想,她不確定地說道:“大概隻有她的頭那般大的一團吧。”

  這個形容,

  薑亦依眼尾一抽,輕嘖一聲。

  “你當時沒有去看一看嗎?”

  “我,我哪裏敢,我當時看了一眼就暈了。”

  按理來說,女子白日裏剛剛見了那被分屍的屍體,在看到身軀完整的四人的時候,應當會沒有那麽害怕。

  但是死的人是她身邊的貼身丫鬟,睡覺之前還好端端的一個人,僅僅過了幾個時辰,便死在了自己的麵前,換做是誰都無法接受。

  這才是女子被驚嚇成如此模樣的原因。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這丫鬟為什麽會出現在你的房間內?”捕頭緊緊地盯著女子,“若是我記得沒錯,我給你的丫鬟也單獨準備了一個房間。”

  女子呆住,她愣愣地看著捕頭,眸中的詫異逐漸被恐懼掩蓋,嘴唇顫抖:“對,對啊,她,她為什麽會出現在,”

  就連女子都不知道丫鬟究竟是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先前她隻顧得上恐懼,根本就沒有想起這一點。

  此時經由捕頭提起,女子渾身顫抖不止。

  第1523章

  女子的反應不似作假,先前的推論便被推翻。

  薑亦依的視線在屍體上停留了許久,在一片寂靜當中,開口詢問:“你睡覺之前,可有將房門關好?”

  女子此時已經沒法關注是誰在問她話,她條件反射般回答:“關好了。”

  “門閂也搭上了?”

  “搭上了。”

  “那你在聽到丫鬟倒地的聲音之前,可有聽到別的動靜?”

  “沒有。”

  “比如門閂被人從外麵撬開的窸窸窣窣的聲音。”說著,薑亦依瞥了夙滄墨一眼。

  夙滄墨絲毫不覺得羞恥,回以薑亦依彎唇一笑。

  該問的都問了,薑亦依覺得,要麽是女子睡得太沉沒有聽到,要麽就是凶手的手段比夙滄墨更厲害。

  薑亦依傾向於女子睡得太沉。

  若是夙滄墨昨夜翹的是女子的房,怕是人在房間內溜達了一圈,女子依舊不會察覺到異樣。

  而這屍體,

  定然不是死在這裏的。

  蠱蟲入體的時候,丫鬟應當還在自己的房中。

  隨後凶手光明正大地將屍體抬到女子的房內,將人扔下之後,再合上門離開。

  若是非要說這麽做的理由的話,薑亦依覺得,大概是神秘人為了給她出氣吧,

  將丫鬟殺死之後,扔到女子的房間內,將女子嚇得六神無主,簡直是一箭雙雕。

  薑亦依將猜測的凶手作案過程道出,受到了諸多震驚的目光。

  “姑,”縣令下意識便想這麽稱呼,忽的意識到薑亦依此時著一身男裝,他及時改口,“大人,您如何知曉這丫鬟不是在這裏才死去的?”

  “因為我曾經見過一模一樣的死狀的死者。”薑亦依瞥了縣令一眼,淡聲道,“剛剛出事的時候,並不會立刻出血,而是等待一陣兒才會七竅流血。”

  “方才這位姑娘便說了,她聽到丫鬟倒地的聲音,便醒來,醒來就發現丫鬟的周圍已經出現了血跡。”

  “再加上門閂被人從外麵挑開,顯然是凶手將丫鬟從外麵扛進來,製造出聲響之後,逃之夭夭。”

  或許不該用逃之夭夭來形容,凶手應當是大搖大擺地離開。

  薑亦依一通分析,在場眾人皆沉默了。

  “大人,那,”

  未等縣令一句話說出口,女子便猛然翻身下床,指著薑亦依怒罵出聲:“是你,是你殺了她,你殺了人。”

  縣令更是以看死人的眼神看著女子。

  在陛下麵前,竟敢這般汙蔑薑貴妃,當真是不想要命了。

  “是你,除了你,沒有別人!”

  第1524章

  整個房間都響徹著女子歇斯底裏的喊叫,指著薑亦依,仿若一個瘋子。

  此時的她經受了那般大的驚嚇,早已經忘記了顧著自己的形象。

  若非捕頭及時將女子拉住,女子怕是已經撲到了薑亦依的身上。

  “有些話說出口,是要對之負責的。”薑亦依的麵上不見絲毫怒氣,語氣平淡。

  與女子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夙滄墨亦是對女子萬分厭煩,早在女子說出選秀的時候,他便起了殺心,隻是當時礙於薑亦依在場,急著同薑亦依解釋,這才暫且沒有對她動手。

  此時倒是沒有想到,這女子竟然膽敢汙蔑薑亦依,誰給她的膽子?

  薑小淵耳尖微動,聽到了些許的動靜,他轉頭看過去,便見便宜父皇的手已經覆在了腰側的長劍上,摩挲著準備將長劍拔,出來。

  薑小淵眼皮一跳,輕輕地扯了扯薑亦依的衣袖,默默地伸手指向夙滄墨。

  “你要做什麽?”薑亦依一眼便瞧出了夙滄墨的意圖,秀眉微蹙,“你不要衝動。”

  在這個時候,將這女子殺掉沒有一點好處。

  反倒是會讓所有的人都覺得,是他們心虛,才要將女子殺人滅口,借此捂嘴。

  即便最後所有的人都知曉了他們的身份,也隻會讓夙滄墨在百姓當中的名聲愈發的不好。

  無論是從哪一方麵看,對女子動手於他們而言都沒有任何的好處。

  夙滄墨微微抿唇,麵色冷硬,雖是沒有繼續將長劍拔出,卻也沒有收起來。

  薑亦依唇角狠狠一抽,幹脆直接上手將劍推了回去,身子微側,湊到夙滄墨的耳邊輕語:“你若是控製不住,就出去等著吧。”

  夙滄墨眼尾微抽,詫異地看向薑亦依。

  她居然趕他出去?

  還從未有人敢如此的對待他。

  倒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自然,夙滄墨是不可能出去的,隻得同薑亦依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以此來表示他不會對女子動手。

  現在不會動手,以後便不能保證了。

  夙滄墨低垂著眸子,將眸中一閃而過的狠厲掩去。

  縣令的眼睛也時刻落在夙滄墨的劍上,待那把劍被收回的時候,他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大抵是發出的動靜稍大了些,周圍的幾個衙役都偷偷地看向他。

  縣令麵上神情微滯,生怕這些人的視線引來夙滄墨與薑亦依的注視,他眼珠微轉,急需要擺脫這種氛圍。

  女子被捕頭毫不憐香惜玉地捂住嘴,隻能聽見幾道悶聲。

  第1525章

  縣令輕咳一聲,上前兩步,走到女子的麵前,意圖借助女子來掩飾他方才的失態。

  知道這女子絕對不可能會入宮,縣令對女子的態度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起碼與先前女子剛剛拿出文書的那會兒,態度堪稱天上地下,他便靜靜地看著女子,“姑娘,現在還未確定凶手是誰,你最好還是莫要胡言亂語。”

  “若是被查出來你是在誣陷旁人,那本官便隻能對你不客氣了。”

  縣令的言語處處都在維護薑亦依,亦是在威脅女子。

  她若是想死,自己去死就好了,可萬萬不要將他們一整個衙門都帶上。

  女子被捕頭捂著嘴,方才癲狂了一陣兒,此時也已經冷靜了許多,也可能是方才耗費的力氣太大,她現在頗有一種有氣無力的感覺。

  若非不合禮數,女子更想就這般靠在捕頭的身上,也可以讓她休息一會兒。

  “姑娘,你覺得本官說的可對?”縣令雙眼眯起,氣勢壓迫著女子。

  女子狠狠咬牙,心中對縣令這話充斥著怒意,卻隻能將怒氣壓下。

  臉上覆著的這隻手,已經快要將她的呼吸盡數掠去,她不得不暫時低頭,重重地點頭,還不忘抬手指向捕頭的手。

  縣令當即便明白女子是什麽意思,他餘光瞄了夙滄墨與薑亦依一眼,見他們的麵上無甚表情,好似對女子沒有絲毫的在意,他沉吟片刻,提醒一句:“本官可以讓人將你放開,但若是你再膽敢胡言亂語,莫說兩位大人,就是本官都不會放過你。”

  兩位大人?

  女子的眸中劃過一絲迷茫之色,卻並沒有將這稱呼放在心上,當務之急是先讓這個臭男人離她遠一些。

  麵對縣令的提醒,女子也隻得點頭。

  見女子好似當真沒有打算再整幺蛾子,縣令給捕頭遞了個眼神,示意他將女子鬆開。

  捕頭早已經巴不得這樣,得到縣令的吩咐,他速度極快地將手收回,向後退了一大步,好似女子身上有惡心的東西一般,對女子避之不及。

  女子渾身無力,雙腿泛軟,捕頭剛剛遠離,身子沒有個能夠依靠的,她雙眸微瞠,整個人跌倒在地上。

  這般眾目睽睽之下,做出這麽失態的動作。

  這還是女子生平第一次如此。

  女子頭腦一片眩暈,雖是沒有看見周圍人的神情,卻也能猜出來,他們定然是在嘲笑她。

  她心中懊惱不已,轉頭看向那不知何時又遠離了一些的捕頭,她顫顫巍巍地伸手指著捕頭,“好你個狗,你竟然這般對待本小姐,待本小姐入宮為妃,定然要讓陛下將他砍了。”

  房間內更是寂靜一片,縣令兩眼一黑,險些被女子氣暈過去。

  果真,狗改不了吃屎,這女子若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便轉了性子,才是怪了。

  在場的眾人,除卻縣令之外,其餘人皆不知曉夙滄墨的身份。

  縣令欲哭無淚,為什麽隻有他需要遭受這種苦難。

  “住嘴!”縣令喉間幹澀,眼見著女子張嘴又打算說什麽,他趕忙開口製止,“捕頭無論如何都是衙門的人,誰給你的膽子辱罵捕頭?莫不是不想要這條命了?”

  “你!”女子轉頭的動作太快,竟感到了一絲暈眩,她身子微微晃了晃,緩過來之後更是怒斥,“自然是陛下給的膽子,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令罷了,隻要本小姐想,以後隻要一句話,就能將你直接給弄死!”

  第1526章

  縣令的臉陡然一沉,給捕頭遞了個眼神。

  捕頭板著臉上前,將女子從地上提起來,毫不客氣地將她交給身後的兩個衙役。

  “將這人帶出去,好好地看管起來,萬不可打擾了兩位大人。”縣令冷聲吩咐,還不忘暗戳戳地討好夙滄墨和薑亦依。

  驟然間被人提起來,女子一時間有些懵,怎麽也不會想到縣令竟然敢如此對待她。

  “你當真不怕本小姐和陛下告發你嗎?”女子下意識便質問一句,後知後覺縣令方才話語中的異樣,她話音微頓,被兩個衙役鎖住胳膊的那一瞬間,她驚聲,“大人?什麽達人?”

  女子轉頭看向薑亦依與夙滄墨,看著他們兩人並肩站在一起。

  先前隻注意到了他們的長相,未曾注意到兩人周身的氣質。

  此時聽縣令這般稱呼兩人,女子才恍然覺得不對勁。

  隻是此時她的腦中一片昏沉,始終想不通這兩人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能是什麽大人物?

  女子身子一滯,她想起來了,自打縣令與他們離開之後,再度見麵的時候,縣令對她的態度便有了極大的轉變。

  這兩人究竟是什麽身份?竟然能夠讓縣令一點也不畏懼她的威脅?

  未等女子深,入地想下去,身後的兩個衙役便不客氣地將她往前一推,她本就沒有多大的力氣,此時被兩人一推,更是身子踉蹌一下,險些便摔倒在地。

  女子回過神來,卻還是不甘心地看向縣令,本是想借著選秀的事情繼續威脅縣令,轉念一想,縣令似乎已經對這一點也不忌憚了,她便及時改口:“本小姐沒有殺人,你憑什麽讓人將本小姐帶走?甚至還要看管起來?”

  “,”縣令額角的青筋突突的跳著,對女子已經忍無可忍,但是礙於女子刁蠻任性的性子,他還是開口說道,“憑什麽?就憑你頂撞本官,隨口汙蔑無辜之人,甚至辱罵捕快。”

  女子還想說什麽,縣令眉頭皺起,命人將女子趕緊帶走。

  在兩人爭吵的時候,薑亦依已然將注意力從女子的身上轉移到了丫鬟的屍體上。

  此時,血跡已經不再增多。

  依照以往的情況,薑亦依知曉,那蠱蟲現在已經安分下來,起碼這一頓吃飽了。

  女子離開之後,那仆人自然也被帶走。

  為了避免麻煩,縣令讓人將外麵走廊上的仆人們也都趕回房間。

  這般,房間內便隻剩下薑亦依三人以及縣令和捕頭,最多也就隻有四五個衙役。

  看著薑亦依在屍體旁蹲下,縣令躊躇片刻,小步挪到夙滄墨的身邊,提醒一句:“陛下,微臣過來之前,已經派人去接仵作了,想來此時也快要到了。”

  “待仵作來了之後,便能大致得知這丫鬟究竟是如何死的。”

  縣令知曉薑亦依對這丫鬟的死很感興趣,私以為薑亦依此時蹲在屍體旁邊,是想得知丫鬟的死亡原因。

  “仵作?”夙滄墨睨了一眼臉上帶著諂媚笑意的縣令,輕嗤一聲,“就是白日的那個?”

  縣令訕訕地笑了笑,連連搖頭:“並非是他,陛下,是另一個仵作。”

  可惜,整個衙門也隻有兩個仵作,一個是白日裏的那個,另一個已然古稀之年,已經很少會出現在衙門中。

  第1527章

  若不是今日那仵作在陛下麵前表現得極差,縣令也不可能會將老仵作臨時喊出來。

  正是因為老仵作的行動不大利落,所以這麽久的時間還沒有到來。

  “陛下,這個仵作的能力強很多,在衙門中當值五十多年,期間破獲了不少的大案子。”縣令意圖改變夙滄墨心中的印象,“隻是他前些年身子不大妙,鮮少會再出手,故而衙門才重新招了一個。”

  說是重新招的,其實就是內部消化。

  這一點,夙滄墨早已經看出來了。

  他知道薑亦依對蠱蟲相關的案子都很關心,即便是驗屍,也定然是薑亦依自己動手,便想要讓縣令直接通知那還沒趕來的仵作不必過來了。

  這個念頭一生出,夙滄墨垂眸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薑亦依,卻見薑亦依衝他搖了搖頭。

  夙滄墨隻得將話吞了回去。

  大抵一盞茶的功夫,門外總算是響起來別的動靜。

  伴隨著幾道咳嗽聲,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從門外進來,渾濁的雙眼看向縣令,同他微微頷首:“見過大人。”

  “來了。”縣令的麵色比方才輕鬆了許多,沒有多言,開門見山道,“今日這案子怪異,故而便隻能喊你出來瞧瞧。”

  不必縣令明說,老仵作也猜出來,定然是那個年輕人做的不夠好。

  老仵作的身後跟著一個中年男子,手中提著一個木箱子,看樣子應該是老仵作的記錄員。

  薑亦依暗自觀察了老仵作一番,同他四目相對之時,薑亦依彎唇頷首。

  老人回以一笑,走近屍體,隻看一眼,唇邊的笑意便盡數散去。

  “這血,”老仵作眉頭緊皺,臉上的皺紋似乎也隨之堆在了一起,“大人,可有人目睹死者死亡的過程?”

  縣令沒有說話,捕頭開口說道:“的確有人目睹,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知道死者倒地的時候,血還隻有一小灘。”

  老仵作淡淡地點了點頭,在屍體旁邊蹲下,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處動手。

  丫鬟的臉已經被血跡糊滿,即便是想要查看丫鬟的眼鼻口都沒有辦法。

  老仵作瞧了一陣兒,在中年男子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同縣令直截了當道:“大人,得先將死者身上的血跡清理一番。”

  這便意味著得將屍體帶回衙門中。

  縣令並未第一時間回複老仵作,反倒是下意識看向夙滄墨。

  夙滄墨則是看向薑亦依。

  此時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薑亦依的身上,薑亦依對夙滄墨的行為甚是無語,卻還是點了點頭。

  這麽一點小事,他自己難道還決定不了嗎?非得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才是?

  薑亦依白了夙滄墨一眼,向後退一步。

  第1528章

  驗屍本也不適合在客棧中進行。

  縣令也是昏了頭,讓老仵作趕到客棧中。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回到衙門。

  也好在此時天還沒有完全亮,再加上天氣嚴寒,即使是街邊擺攤的商販,也沒有幾個出來,故而倒是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

  而女子以及先前在房間內照料著她的那個仆人也被帶回了衙門。

  他們兩個一個是目睹了死者倒下過程的人,一個則是同死者在房間內待過許久的人,其實都是有嫌疑的。

  薑亦依下馬車的時候,便將工具箱提上了。

  “我來。”夙滄墨側身擋住薑亦依的路,伸手自然地從她手上接過工具箱。

  有人幫忙提工具箱,薑亦依自然樂得自在,任由夙滄墨將工具箱拿走,她則牽著薑小淵往裏麵走去。

  有夙滄墨在,縣令自然不敢越過他。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那一幕,那些不知情的衙役們倒是不覺得怎麽樣,隻有縣令眼皮狠狠一跳,默默地將頭低了下去。

  他現在可算是明白了,能招惹陛下,也不能招惹薑貴妃,惹了陛下還有薑貴妃能勸住,若是惹了薑貴妃,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縣令甚至開始琢磨,在他們離開之前,他是不是得對薑貴妃再殷勤些?

  回到衙門,衙役們將屍體帶走,先去處理屍體身上的血跡。

  薑亦依三人則被縣令領到了一間幹淨的房間內。

  “陛下,姑娘,小公子,先在這兒歇息一陣兒,待屍體清理好,微臣再來告知。”縣令臉上堆滿了笑,甚至還帶著些點頭哈腰的感覺,看上去完全沒有一個縣令該有的樣子。

  夙滄墨素來見不得這樣的人,睨了他一眼,大手一揮,“下去吧。”

  “是。”縣令連連點頭,臨走之時,還不忘補充一句,“陛下,姑娘,小公子,微臣在外頭安排了一個衙役,若是有需要的,盡管吩咐他就是。”

  夙滄墨此次隻是輕應一聲,不耐煩地輕嘖一聲。

  縣令這才意識到夙滄墨對他的不喜,訕訕地笑了笑,動作麻利地離開,出去之後還將門給帶上了。

  醒的太早,薑小淵此時已經在打哈欠,他坐在桌旁,腦袋一點一點,許多次險些磕到桌麵。

  耳邊傳來夙滄墨與薑亦依的談話聲,薑小淵聽著聽著卻忽然間清醒,好似那瞌睡蟲被趕跑了一般。

  “看來,今日不能出發了。”薑亦依輕歎一口氣,麵露糾結。

  話音剛落,心中的天平卻始終搖擺不定,她又看向夙滄墨,遲疑地詢問:“你覺得,這兩樁案子,我們應不應該管?”

  經過這麽一路,夙滄墨也知曉了許多先前不知道的。

  比如那黑衣人背後的主子對薑亦依有特殊的情感,每當有人對薑亦依不利的時候,他就會出手懲治,甚至對薑亦依惡言相向,那人都會直接將人弄死。

  這兩樁案子都與薑亦依有關係,以薑亦依的性子,不願意就這麽將案子拋下。

  第1529章

  偏偏心中還掛念著小識,想要早些回到京城。

  若是要管案子,便得在這兒耽擱著,還不知道會耽擱多久。

  這便是薑亦依糾結的原因。

  於夙滄墨而言,倒是沒有薑亦依想的那麽多。

  他思忖片刻,給薑亦依提供了一個建議:“你想管,那我們就管。”

  “再怎麽說,這兩人的死都和我們有關係,若是不管,你的心裏過不去,就算是這麽離開,你也會時刻想著這兩樁案子。”

  夙滄墨是同意薑亦依留下的,不過,

  “隻是有一點,我需同你提一句。”夙滄墨將薑亦依的手攥在手心,輕輕揉,捏著,“你也知曉凶手是什麽人,即便我們要管這案子,也不會在這個地方找到凶手。”

  薑亦依又何嚐不明白這一點,她輕歎一口氣。“我不是為了找到凶手,隻是想找到一些蛛絲馬跡,若是能發現凶手留下的痕跡,對於我們之後確定那個神秘人究竟是不是靖王世子也有很大的好處。”

  一方麵,薑亦依對這兩人的死很抱歉,莫說那被分屍的死者,就是那個丫鬟,薑亦依都覺得不該就這麽死去。

  即使那人白日裏時常針對她,但是卻不足以致死,這個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些。

  另一方麵,薑亦依還是希望可以尋到一點線索的。

  她有預感,待他們回到京城之後,神秘人的動作會更加頻繁,到時候若還是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那對於他們來說就太被動了。

  薑小淵忽然間清醒的時候,便見薑亦依的麵色嚴肅,而夙滄墨還是往常那副模樣,眼睛幾乎黏在了薑亦依的身上。

  對於夙滄墨這副模樣,薑小淵心中無語的很,默默地翻了個白眼,這才湊到薑亦依的身邊,“娘親,所以我們真的要留在這裏一段時間嗎?”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明日便可以離開。”這是薑亦依自己的想法。

  “待會兒將蠱蟲解決掉之後,我回客棧中再瞧瞧,看看凶手有沒有留下破綻,若是能夠發現,便得繼續留兩日,若是發現不了,就可以離開了。”

  薑小淵方才也聽了一點,大抵能夠明白薑亦依是什麽意思,他下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小布包,又拍了拍胸膛,“娘親,待會兒我陪您一起。”

  “啊,對了。”薑小淵眼珠滴溜直轉,似是陷入了回憶中,片刻後才說道,“算上行宮中死了的婢女,這個丫鬟好像是第六個因為蠱蟲死的人吧?”

  “我們發現的。”

  其實也差不多。

  薑亦依莫名地想到,除了在街道上莫名死了的那兩個,其餘的四個好像都是因為她才被凶手盯上。

  這麽一說,她身上的罪孽還真重啊。

  這一切都怪那個心裏有問題的神秘人,簡直是個神經病。

  “娘親,待我尋個時間,將這幾個死者的驗屍記錄都整理一下。”薑小淵拍了拍垂到腰側的小布包。

  說完,薑小淵自己又覺得不大對,心中懊惱,“其實不整理也沒問題,因為他們的死法都一樣,在死狀上麵也沒有什麽區別。”

  第1530章

  確實沒什麽好整理的,在這中間,其實也沒有遇到過幾樁案子,沒有驗過幾次屍。

  薑亦依三人決定好在這裏起碼多留一天。

  趁著還沒有人過來通知他們,薑亦依便讓夙滄墨和薑小淵先去休息一會兒。

  最主要的就是薑小淵,方才清醒了一會兒,此時卻又開始犯困了,趴在桌上閉上了眼睛。

  薑亦依心疼的幫他整理了一下頭發。

  本來能夠在客棧中好好睡一覺的,現在卻得趴在這兒。

  “你不睡會兒?”

  夙滄墨不知何時已經貼近了薑亦依,聲音幾乎就在薑亦依的耳邊響起。

  溫熱的呼吸灑在薑亦依的耳廓,她不免打了個寒顫,瞥了夙滄墨一眼,默默地往另一邊挪了挪。

  夙滄墨也跟著往過挪去,兩人始終都緊貼在一起。

  一大清早,這人怎麽又不消停了!

  薑亦依心中歎息一聲,也不再往後躲,反正她再躲,夙滄墨都會跟著追過來,那她何必還要浪費時間,浪費體力?

  “不困?”夙滄墨重複一次,手臂用力,將薑亦依摟到懷中,眸中泛起一絲亮光,“若是你不困的話,不如我們,”

  一句話沒有說完,薑亦依便伸手將他的嘴捂住。

  時間久了之後,夙滄墨想要說什麽,薑亦依已經大抵能夠猜出來了。

  現在這副輕浮的表情下,定然說不出好話。

  薑亦依瞪了夙滄墨一眼,眼神飄到薑小淵的身上,壓低聲音警告:“小淵還在旁邊,你注意著些。”

  夙滄墨順勢在薑亦依的手心輕吻一下,眸中的笑意快要溢出來,微微點頭。

  溫熱的觸感讓薑亦依感到渾身不自在,她蹭的一下收回手,對夙滄墨更是無語至極。

  這人怎麽連她的手心都不放過!

  麵對這個樣子的夙滄墨,薑亦依實在是無話可說。

  特別是在他帶著幾分欲念的目光下,更是恨不得站起來就跑。

  自打表明心意之後,夙滄墨簡直要騷斷腿,一開始還收斂著些,之後時常會半夜鑽進她的房中,仗著自己的武功高強,淨幹一些不入流的勾當。

  倒是沒有突破最後一步,但是同夙滄墨相處實在是過於浪費時間,一個不查便大把時光都耗盡。

  薑亦依本以為今日會沒事,萬萬沒想到,夙滄墨竟然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連就在身旁的薑小淵都不顧及。

  夙滄墨眸中的侵略感愈發的重了,薑亦依覺得,若是再這麽下去,她定然會撐不住。

  好在,就在夙滄墨的嘴唇貼過來的時候,房門被叩響。

  宛若一道救命的聲響,在薑亦依聽來甚是動聽,她毫不客氣地將夙滄墨推開,見薑小淵依舊睡著,她幹脆起身去開門。

  門外的人是縣令,叩響房門之後,他還稍顯拘謹。

  裏頭卻並未傳出絲毫的動靜,縣令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兒,依舊沒有聲音。

  第1531章

  他遲疑著再度將手抬起來,就在他準備敲下去的時候,房門從裏麵被打開,驚得他趕緊將手放下。

  “姑姑姑姑娘。”縣令的心跳動極快,好似幹了什麽壞事一般。

  他完全是被忽然間打開的門嚇得。

  好在他遲疑了那麽一瞬,不然的話,這手就要敲在薑貴妃的臉上了,那可還得了?

  薑亦依嘴唇微微抽搐,來回打量了縣令幾眼,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她應當沒有做什麽事吧?怎麽這人看上去好似被嚇到了一般?

  說話都結巴了。

  見縣令好像沒有主動開口的打算,薑亦依回眸看了一眼被寒風吹得醒來的薑小淵,她輕歎一口氣,主動詢問:“屍體處理好了?”

  “啊,對。”縣令這才想起來他走這一趟是為了什麽,連聲應道,“姑娘,已經清理幹淨了。”

  幾人過去的時候,老仵作已經開始驗屍,甚至已經進行了一大半。

  老仵作的眉頭緊皺,站在一旁遲遲沒有動作,似是陷入了沉思當中。

  薑亦依眸光微閃,在老仵作的對麵站定,開口打斷老仵作,“老人家,您可是遇到了難題?”

  被驟然間打斷思路,老仵作不大高興,但是礙於縣令對薑亦依等人的態度,他隻得將那股不悅壓在心底,語氣不大好:“確是如此。”

  “若是老人家有不明白的地兒,不如同在下說說?我們一同商議商議,如何?”薑亦依對老仵作的態度並不在意,笑著詢問。

  “你?”老仵作詫異了一下,狐疑地看著薑亦依,“這死人的事兒,你能懂嗎?”

  與死人打了這麽多年的交道,她懂得可不少。

  未等薑亦依開口,不知道何時已經跑過來的薑小淵接話:“老爺爺,您可不要小瞧我娘親,我娘親在荊州的時候,那可是頂一頂二的仵作。”

  “娘親?”

  不僅是老仵作,除卻夙滄墨和縣令之外,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薑亦依。

  薑小淵頓時明白他壞事了,驟然抬手捂住嘴,心虛地衝薑亦依彎了彎眸子。

  薑亦依對自己的性別也沒什麽可隱瞞的,她無奈笑了笑:“在外行走,還是著男裝更方便些。”

  “原是如此。”老仵作見多識廣,倒也沒有太過驚訝,渾濁的雙眼卻未從薑亦依的身上移開,“你身為女子,竟是做了仵作?”

  在這件事情上,薑亦依不便多說,隻含糊地應道:“隻是為了養家糊口罷了。”

  “那你那相公可真是,”老仵作搖了搖頭,話語中盡是感慨之意。

  至於更多的,老仵作沒有再說下去,左右他都不適合去探聽別人的私事。

  現在更重要的是驗屍的事情。

  “既然我也同為仵作,您現在可否與我聊聊?”薑亦依對老仵作心生好奇。

  做了五十多年的仵作,定然是有真材實料的,指不定她還能從中學到點什麽。

  兩人交談的時候,誰都沒有注意到,站在一側的夙滄墨眸光漸深,視線落在薑亦依的身上,眉頭逐漸皺起。

  他先前著實太不稱職,非但不知薑亦依為了養孩子而辛苦當仵作,甚至還通緝了她那麽多年。

  第1532章

  “您說蠱蟲?”薑亦依麵上滿是詫異之色。

  不怪她大驚小怪,主要是這麽久以來,她還從未從旁人的口中聽到“蠱蟲”二字。

  “您知道蠱蟲?”薑亦依往前邁了一小步,目光灼灼地看著老仵作。

  “我也不知道死者究竟是否死於蠱蟲,隻是這個症狀,”老仵作倒吸了一口氣,麵上再顯露出糾結。

  薑亦依一聽便覺得其中有內情,老仵作顯然是沒有見過因蠱蟲死亡的屍體的,那他又是如何知曉蠱蟲的?

  她心中的話好奇更重,幹脆點頭應道:“您想的不錯,死者的確是死於蠱蟲。”

  “原來還真是如此?”老仵作稍顯驚訝,輕歎一口氣,“難怪,難怪死者身上沒有任何毒素,隻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小傷口,小到險些就要被我忽略。”

  老仵作苦笑一聲:“唉,這年紀大了之後,眼睛也不行嘍,方才差點就把後脖頸處的那個小傷口給忽略了。”

  “莫說您,換做其他不知道的人,也很容易會忽略掉那個傷口。”薑亦依對老仵作心生敬佩,溫聲安撫他。

  “這麽說,你先前見過因蠱蟲喪命的屍體?”老仵作後知後覺薑亦依話中的意思,抬眸看向薑亦依。

  薑亦依如實應聲:“不瞞您說,的確有見過,而且,”

  “還見了好幾具。”

  老仵作顯然一呆,語氣中夾雜著幾分難以置信:“竟然有這麽多人喪命於蠱蟲?”

  薑亦依並未說話,她想到了那個無人小鎮。

  說來,那個鎮子上的人似乎都是被蠱蟲害死的,隻是方式不大一樣罷了。

  即便已經過去了這麽久,她卻依舊能夠想起來,那一大群蝙蝠進入無人小鎮的時候,是有多麽的滲人。

  將思緒從無人小鎮中抽回來,薑亦依麵色嚴肅,將話題引到自己想知道的方向。

  “老人家,您先前並未見過被蠱蟲害死的死者,那又是如何得知蠱蟲的?”

  “據我所知,鮮少會有人知曉被蠱蟲害死的人的症狀。”

  薑亦依的話中並沒有懷疑老仵作的意思,她心中有預感,老仵作肯定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老仵作卻是欲言又止,嘴唇動了又動,最終也隻是吐出幾個字:“不如姑娘先讓我看一看,你是如何將那蠱蟲從人,體內弄出來的?”

  這都是遲早要幹的事情,薑亦依沒有拒絕,同老仵作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夙滄墨,“將我的工具箱取來。”

  聞言,縣令便打算從夙滄墨手中接過工具箱,給薑亦依遞過去。

  畢竟這是一個少有的獻殷勤的機會,若是錯過了,之後便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繼續有了。

  隻是縣令未曾想到,夙滄墨提著工具箱避過了縣令的手,還不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方才大步朝薑亦依走去。

  縣令一臉懵,他不明白,分明是想要為陛下分憂,為何卻好似惹了陛下不悅?

  第1533章

  老仵作盯著夙滄墨手中的箱子,看著薑亦依從裏頭取出來一係列工具。

  “你這,”老仵作指了指薑亦依的口罩手套,甚至是手術刀,始終叫不上來這些東西的名字,“倒是挺新奇的。”

  薑亦依已經戴好了口罩,此時正在調整手套,聞言,隻是笑了笑:“這些都是平時用習慣的,特別是這刀,我覺著比普通的那種薄刃好用多了。”

  “看著的確是不錯。”老仵作一眼便瞧出那手術刀的不凡,又看了看手中的薄刃,笑著搖頭,“不過用慣了便是好的,我這薄刃用了也有三十幾年了,用多了覺得換成別的都不順手。”

  “這倒確實是。”所以薑亦依當初才會做了這手術刀。

  武裝好之後,薑亦依便直接動手,將死者的衣裳解開,伸手覆在死者的心口處。

  “老人家,蠱蟲進入人,體之後,最終便會停留在心髒處。”薑亦依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老仵作的神情,“在到達心髒之前,死者隻是斷了氣,卻並不會七竅流血。”

  “待蠱蟲徹底鑽進心髒中時,屍體便會七竅流血,在此過程中,那蠱蟲便會吸血,越吸血會越活躍。”

  “自然,蠱蟲吸血也有一定的量,也就是在屍體不再出血的時候,蠱蟲就是吃飽了一頓了。”

  “在此之後,它便會縮在心髒處不動,我將之理解為消食。”

  在與老仵作解釋的時候,薑亦依的刀已經進入了皮膚中。

  劃下去的時候,薑亦依側眸看向已然目瞪口呆的跟隨著老仵作的記錄員,提醒道:“你將老人家扶到遠處去,待會兒會有危險。”

  那中年男子自然不會不聽,扶著老仵作站在縣令的不遠處。

  此處也依舊能夠看得見薑亦依的動作。

  直到那蠱蟲從屍體中躍出來的時候,眾人才知曉薑亦依方才口中所說的“危險”是什麽。

  隨著薑亦依利落又熟稔的一刀下去,蠱蟲被砍成兩半,腥臭的血液噴灑在地上,那難聞的氣味似是爭先恐後地鑽入人的鼻子中。

  這下,老仵作是真的相信薑亦依的話。

  死者的死因也就此查清楚。

  剩下的事情便是查明凶手是誰。

  薑亦依與老仵作結伴從房間中出來,兩人到隔壁院子的屋中坐下。

  “說起這蠱蟲,我也隻是聽一個苗疆來的男子說過。”老仵作低垂著眸子,陷入了回憶當中,“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具體什麽時候我也記不清了,反正挺久了。”

  薑亦依饒有興趣地看著老仵作,聽他繼續往下說。

  “那人從苗疆來到北雲國,似乎是要往京城去,但是遇到暴風雪,便在這兒逗留了一陣兒。”

  “我當時順手幫了他幾次,幾日下來,我們便熟悉了不少,他知曉我當仵作,便同我講了一些苗疆的手段,其中便包括蠱蟲。”

  老仵作歎息一聲:“當時他說的時候,說這種蠱蟲一旦觸碰到人的肌膚,便會迅速鑽進人的體內,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你便沒了命。”

  “我當時聽著這話,還覺得不可能會遇上,萬萬沒想到,”

  第1534章

  從老仵作的口中得知有關蠱蟲的消息,於薑亦依而言是一個意外收獲,更不必說,老仵作得知的蠱蟲消息還是直接從苗疆人的口中說出的。

  薑亦依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緊接著詢問:“老人家,他既然願意和您說這些,那有沒有和您說他前往京城所謂何事?”

  “這倒是未曾說過。”老仵作想了想,便搖頭否認,“這是人家的私事,就算是我們熟悉了一些,也沒有理由去過問人家接下來的行程,不是?”

  “確是如此。”薑亦依不免心生失望。

  好不容易有機會得到關於神秘人的消息,卻沒想到也隻是這麽一點無關緊要的。

  不過,薑亦依想,那個苗疆人要麽是來北雲國遊曆,去到京城的時候被神秘人找到,從他的身上得到了蠱蟲,要麽就是那個苗疆人是特意趕往京城,為的便是神秘人。

  也唯有這兩個理由,能夠說得清為什麽神秘人會得到距北雲國千裏之外的苗疆的蠱蟲。

  不出意外的話,便是通過那個苗疆人得到的。

  老仵作的年歲大了,方才驗屍便耗費了不少的精力,此時更是渾身乏力。

  薑亦依自知從老仵作的口中也得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便讓中年男子將老仵作帶走。

  薑小淵乖乖地坐在薑亦依的身側,一言不發。

  “你覺得這事兒,”薑亦依側眸看向夙滄墨,詢問他的意見,“若是想要追查老仵作口中的那個苗疆人,是不是很困難的事情?”

  “的確有很大的難度。”夙滄墨淡淡點頭,“二十多年前,先帝尚未在位,當時北雲國更是亂極了。”

  “況且,這裏距離京城極遠,那苗疆人雖是在二十多年前來到這裏,卻說不定是什麽時候才去的京城,若是他的目的地本來就是京城,那他自然是會在離開這裏的一兩個月之後到達京城。”

  “如果他隻是為了遊曆的話,說不定幾年之後才會去了京城,單單這個時間節點,便很難確定。”

  “而他在京城待了多久,之後又是什麽時候離開的,這些查起來極其困難。”

  別的不說,從三十多年前開始,北雲國便會有諸多的別的國家的人前來,久而久之,百姓們對外邦之人便沒有太大的興趣。

  再加上苗疆人與北雲國的人在長相上其實沒有太大的差別,雖說語言上可能會有所差別,但是常年在外遊曆的人,定然會在語言上下功夫,指不定那個苗疆人在說話方麵也沒有太多的口音。

  這樣一來,想要找人便更難了。

  起碼在回到京城之前,這件事情是無解的。

  薑亦依不大甘心,如果知曉了這苗疆人的行蹤,便大致可以確定神秘人的身份了。

  可是如今,

  夙滄墨凝眸看著薑亦依,抬手覆上她隆起的眉心,溫聲安撫:“待回到京城,我便派人去查,就算年限久,查的時間長了,總會查出些蛛絲馬跡。”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薑亦依將思緒撈回來,抬眸看向夙滄墨,“多謝。”

  夙滄墨抿出一抹笑,“你我之間,何必說謝。”

  話音剛落,夙滄墨的唇角便彎起,意味深長地看著薑亦依,“若是你執意要謝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第1535章

  狗男人!真是個狗男人!

  被夙滄墨這麽一打岔,薑亦依心中的憂愁盡數散去。

  白了夙滄墨一眼,薑亦依牽著薑小淵往外麵走。

  “去哪兒?”夙滄墨趕忙站起身來,快走兩步跟上薑亦依,側眸看向她,“生氣了?”

  薑亦依瞥了夙滄墨一眼,輕哼出聲:“回客棧。”

  薑小淵好奇地打量著夙滄墨,愈發覺得這個便宜父皇有兩副麵孔,在他麵前就是一臉冷淡的模樣,在娘親的麵前卻又好像是一隻粘人的大狗,恨不得整天貼在娘親的身上。

  真是讓人看不下眼。

  夙滄墨滿意地收回視線之際,恰好看見薑小淵略帶鄙視的目光。

  這小家夥又在心裏編排他什麽?

  此時並不是詢問薑小淵這事兒的時候,不過夙滄墨也對薑小淵所想不是很感興趣。

  縣令此時正在院子外麵等著,見薑亦依三人出來,他忙不迭地迎了上來,恭敬地喚道:“陛下,姑娘,小公子。”

  “那個丫鬟的事情,已經有捕頭去處理了,不如微臣派人將您們送回客棧,好生歇息一陣兒。”

  “麻煩了。”薑亦依自是求之不得。

  縣令雙眸微瞠,連連搖頭,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姑娘此言真是折煞微臣了,這是微臣應當做的,談何麻煩不麻煩。”

  說著,縣令的語氣比剛才更是恭敬小心,“那間客棧昨夜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微臣已然幫三位準備好了新的客棧,待會兒便讓衙役將三位帶到新客棧,您們好好休息休息。”

  薑亦依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蹙,拒絕了縣令的好意,“不必如此麻煩,我們還是住先前的房間就好。”

  “這,”縣令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微微側頭看向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夙滄墨,無聲地詢問夙滄墨的意見。

  夙滄墨的注意力本是在薑亦依的身上,忽的察覺到一股忽明忽暗的視線,他一抬眼便同縣令四目相對,頓時明白了縣令的意思。

  幾乎沒有絲毫的考慮,夙滄墨便點頭應聲:“姑娘讓你怎麽做,你就怎麽做。”

  “是,微臣遵命。”縣令低垂著腦袋,對薑亦依在夙滄墨心中的地位更是有了全新的認知。

  縣令一路陪在三人的身後,將三人送出了衙門。

  看著三人乘坐的馬車駛遠,他方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轉身之際,卻看見師爺急匆匆地從另一邊跑過來。

  再度看見師爺的時候,縣令的臉色陡然一沉,卻沒有邁步進入衙門。

  “大人。”師爺跑過來便瞧見縣令正站在衙門口等他,他眸光微亮,在縣令的身側不遠處站定,“大人,您怎麽在此處?”

  “本官去哪兒,還需要同你報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