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6章

  此時見著血液噴灑一地，老婦更是忍不住尖叫出聲。

  叫到一半，聲音戛然而止，是被晚娘捂住了嘴。

  “沒有受傷吧？”燕雲經曆過付相和顧大人屍體中的那兩隻蠱蟲，對這股腥臭的味道已經免疫了，他隻是擔心薑亦依有沒有受傷。

  方才那一幕實在是驚險，若非薑亦依及時退後，那蠱蟲指不定已經，，

  思及此，燕雲的額上滲出幾滴汗珠。

  “沒事。”薑亦依微微搖頭，從棚子中出來，盡管院子中也彌漫著血腥味，但是比起棚子中，已經好了許多。

  薑亦依深呼吸幾次，將呼吸調整好，偏頭看向燕雲，“你瞧那蠱蟲應該如何處理？”

  “我來吩咐。”燕雲微微頷首，看向杵在晚娘幾人跟前的幾個侍衛，見他們神情呆滯，他重咳兩聲，“還不快進去清理幹淨！”

  侍衛的思緒被燕雲這一聲吩咐撈了回來，下意識抬眸看了薑亦依一眼，她眉眼間的冷意一覽無餘。

  太可怕了！

  幾個侍衛腦子一片混沌，方才那一幕簡直是顛覆了他們的觀念。

  棚子中四處噴濺著血液，就連王麻子的屍體上也被染上了些許，一股腥臭味頓時撲麵而來，將幾人熏得險些沒忍住退了出去。

  幾人互看一眼，臉上皆是苦澀之意，若非燕雲在這裏盯著，他們就是死也不願意處理這種場麵。

  特別是餘光不經意間掃到乞丐被剖開的心口時，幾人渾身一顫，趕忙收回視線，屏住呼吸處理地上的狼藉。

  薑亦依暫且沒有打算動王麻子的屍體，和乞丐不同，乞丐沒有家人，孑然一身，可以不用經過任何人的同意便剖屍，但是王麻子卻不能，起碼要經過眼前這三人的同意才能動手。

  此處不是適合談事的地兒，薑亦依先前讓晚娘等人在這裏待著，便是為了讓他們看看自己驗屍的過程，也讓他們知道驗屍與分屍的區別，繼而能夠取得他們的同意，將王麻子體內的蠱蟲也解決掉。

  她最擔心的是，那蠱蟲會不會自主繁衍，若是能夠借助吸食的血液繁衍，那天下豈不是要大亂了？

  即便不繁衍，薑亦依也擔心蠱蟲會在某個時間不知不覺地從屍體中掙脫出去，殘害另一個人。

  偏生東裕國還是不願意讓人驗屍，長此以往，怕是東裕國的人都要死光了。

  晚娘三人被領到了隔壁院子中，夙滄墨和燕雲也跟著進去。

  薑亦依則帶著薑小淵去清理自己身上沾染到的些許血跡，平日裏便算了，蠱蟲身體中的血實在是惡臭非常，即便薑亦依曾經也解剖過不少已經泛起異味的屍體，卻也沒有像現在這般，那股腥臭的味道直直地往她鼻子中鑽去。

  想到接下來勸晚娘幾人還得耗費不少的時間，薑亦依著實受不了。

  薑小淵蹲下身子，細致地洗著自己手上的星點血跡，仰頭看向薑亦依：“娘親，那隻蠱蟲怎麽看上去很活躍的樣子？它理當聞不到您的血的味道才是。”

  第1317章

  第1317章

  “大概是剛吃飽喝足沒多久吧。”薑亦依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這事兒。

  那隻蠱蟲躍出來的時候，因著它的動作不似付相體內那隻那般迅速，薑亦依瞧得很清楚，這隻蠱蟲顯然更小一些，想來是那乞丐骨瘦嶙峋的，那蠱蟲沒有吃飽，這才沒有沉寂下來。

  薑小淵低應一聲，站起身來，抖了抖手，水珠從半空中灑落，“娘親，我好了。”

  “那我們進去吧，他們估計也緩過來了。”薑亦依出來清理血跡，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讓晚娘三人好好地緩一緩。

  她知道，她方才的行為在三人的眼中與殺人沒什麽兩樣，但是最終他們也瞧見了那隻蠱蟲，想來此刻心中也有了旁的認知，薑亦依擔心他們此時看著她會覺得心中驚懼，這才特意留出一點時間，給他們緩和情緒。

  待薑亦依和薑小淵進入房間的時候，房間內的氛圍可以稱得上是凝滯。

  夙滄墨便算了，一直都是那副冷淡的神情。

  燕雲在外人的麵前，亦是擺著一副威嚴的樣子，倒是讓晚娘三人甚是局促。

  此時薑亦依踏入房間，房間內的幾人的視線齊齊地落在了薑亦依的身上。

  “怎麽了？”薑亦依佯裝什麽也不知，在夙滄墨的身旁坐下，“方才衣裳上染了血，清理了一下，我可有錯過什麽消息？”

  “沒有，隻等你了。”燕雲微微點頭，便不再說話。

  這意思便是將事情交由薑亦依來主導。

  薑亦依明白燕雲的意思，同他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眸光一轉，看向晚娘三人，開門見山道：“方才的事情，想來三位也看的一清二楚。”

  “現在，三位還覺得我方才那行為是分屍嗎？”

  老頭兒低垂著頭，一言不發，晚娘亦是緊蹙眉頭，倒是老婦聲音顫顫：“你在屍體身上動刀子，可不就是分屍嗎？我，，我兒絕對不能遭這種罪。”

  對於老婦的說辭，薑亦依先前早已經料到，她麵不改色，反問一句：“你們何時見過，分屍會將致人死亡的東西找出來的？”

  老婦此時無話可說，畢竟她方才看的清楚，那隻蠱蟲的的確確是從屍體中跳出來的，再加上那噴濺開的血，無一不是證明那蠱蟲就是個殺害人的毒物。

  饒是如此，老婦卻依舊堅定地搖頭：“那也不能，不能那樣對待我兒的屍體。”

  “那你就甘願讓那蠱蟲一直待在你兒子的體內？”薑亦依唇角始終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那東西可是殺害你兒子的凶手。”

  “凶，，凶手？”老婦雙眸微瞠，雙手緊緊地抓著晚娘的手，吞吞口水，“你們之前說，有人見過凶手，明明是個人，怎麽，，怎麽會是，，”

  老婦實在無法說下去，她不想提起蠱蟲，一說起那蟲子，剛剛那麽血腥的場景就會出現在她的眼前。

  “那個人是投放蠱蟲的人，但是最終殺死你兒子的，就是這蠱蟲。”

  第1318章

  第1318章

  老婦嘴唇動了好幾下，最終也沒能再說出一個字。

  “你們方才也瞧見了，那蠱蟲是多麽惡毒的東西，若要將這東西取出來，就隻有兩個法子，一是像我方才那般，剖屍。”

  “不成。”老婦連忙接話，當即否定，“不成，我兒都已經沒了，屍體不能被破壞。”

  薑亦依眉頭微蹙，“那就隻有第二個法子，讓蠱蟲自己出來。”

  “自己出來，，”老婦抓著晚娘胳膊的手收緊，“怎麽自己出來？”

  “自然是從心口中自己鑽出來。”薑亦依麵上無甚表情，一板一眼地說道，“蠱蟲以人血為食，如今這是差不多將死者體內的血都吸幹，即將陷入沉睡，待一段時間過後，蠱蟲蘇醒，便會掙破死者心口處的皮膚，就此鑽出來。”

  老婦雙唇顫抖，“你，，你胡說。”

  “大娘，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胡說。”薑亦依斂眸，“我的建議是以方才的法子，將蠱蟲直接取出來，解決掉，若是任蠱蟲一直待在死者的心口處，之後怕是會造成不小的影響。”

  老婦和老頭兒現在越聽越迷糊，就算是想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麽，隻能將希望寄托在晚娘的身上。

  自打薑亦依開口說話，晚娘便一直都在沉默，直到此時，她才在老婦和老頭兒的希冀下開口：“江姑娘，民婦鬥膽問一句，您先前說的不小的影響，是什麽？”

  比起同老婦講話，薑亦依還是更願意和晚娘交談，以她看人的眼光，她有很大的信心可以將晚娘勸動。

  “關於蠱蟲，我其實也不是特別了解，但這東西太過陰毒，可以在不知不覺間直接殺死一個大活人。”薑亦依絲毫沒有收斂，將心中的猜測道出，“目前還不知曉這蠱蟲是如何進行繁殖的，倘若可以自主繁殖，恐怕死者體內便會被蠱蟲占滿，屆時那些蠱蟲從死者體內鑽出，對外頭的百姓的性命也會造成不小的影響。”

  “再者，你們方才距離遠，沒有來得及查看王麻子的屍體，他的屍體如今已經是皮包骨，誰也不知道那蠱蟲之後還會不會繼續折騰，一旦繼續折騰，屍體怕是會直接成幹屍。”

  薑亦依微微抿唇，抬眸看向晚娘，“一切都看你們究竟要不要采納我方才的那種法子。”

  見幾人的麵色皆是有些糾結，薑亦依知曉他們在忌諱什麽，補充一句：“關於驗屍就是分屍的說法，你們方才經曆了那麽一遭，想來觀念已經有所轉變，你們可曾見過有何人分屍的時候會準確無誤地將那蠱蟲給逼出來嗎？”

  雖說這種說法不能運用在所有的驗屍情況中，但是對於被蠱蟲折騰死的屍體，已經足夠了。

  薑亦依也隻是以這麽一個切入點，先將東裕國百姓們的傳統觀念打開一個口兒，之後的事情便是燕雲來做了，他定然是有法子讓百姓們徹底接受仵作一職的。

  “晚娘，，”老婦眉頭緊皺，臉上的皺紋也隨之堆起，一時間沒有主見，“老頭子，，”

  老頭兒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抬眸看了看麵色鎮靜毫不心虛的薑亦依，又轉頭看向沉默著的晚娘，他歎了一口氣，滄桑的聲音響起，“晚娘，一切都由你來做主吧。”

  薑亦依眸光微閃，唇角幾不可查地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看來她當真是賭對了，這晚娘果真是這三人裏頭最能做主的那個。

  想來，接下來也不必她多加浪費口舌了。

  第1319章

  第1319章

  晚娘安撫了兩位老人，這才同薑亦依說：“江姑娘，經過方才那麽一遭，民婦的確看出了些門路，您做的似乎真的同分屍不大一樣。”

  話音微頓，晚娘麵色糾結，半晌之後才點了點頭：“那民婦便信了您這一次，您若是需要驗，，驗屍，那就盡管驗吧。”反正她對那個男人早已經沒有絲毫的牽掛了。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就準備動手了。”薑亦依不急不緩的站起身來，還不忘詢問二老，“大爺，大娘，你們可同意？”

  老婦唇角微顫，顯然還想說什麽，卻被老頭兒攔住，“江姑娘，我們同意了。”

  取得了家屬的同意就夠了。

  薑亦依與燕雲對視一眼，隨即率先轉身離開房間。

  晚娘帶著兩位老人也在院子中，雖說方才已經見識了薑亦依是如何對乞丐的屍體解剖的，但是對於兩位老人來講，與親眼看到自己兒子的屍體被解剖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大抵是晚娘一直都在默默地安慰著兩位老人，老頭兒始終一言不發，老婦則默默地抹淚。

  薑亦依在先前已經將王麻子身上的傷口檢查了一遍，此時可以直接進行剖屍。

  方才剛剛將乞丐體內的蠱蟲逼出來，這一次便熟練很多。

  一隻明顯比方才那隻大許多的蠱蟲被薑亦依輕而易舉地解決，在血跡噴灑的那一瞬間，薑亦依聽見院子內傳來老婦的痛哭聲。

  薑亦依扯了扯嘴唇，垂眸看著王麻子的屍體，輕歎一口氣。

  果真，不論這人有多麽的混賬，父母始終還是對他有感情。

  不過也幸好，幸好晚娘已經對他失望，否則今日還不一定能夠這般容易地進行驗屍，那之後便要麻煩許多了。

  “小淵，都記錄下了嗎？”薑亦依從棚子內出來，褪下手套和口罩。

  薑小淵懷中抱著記錄本和筆，重重點頭：“都記好了，沒有錯。”

  果然薑小淵才是最為默契的。

  接連解剖了兩具屍體，薑亦依緩緩吐出一口氣，眉眼間染上幾分疲乏。

  晚娘麵色冷淡地安撫著兩位老人，見薑亦依從裏頭出來，她嘴唇囁嚅幾下，“江姑娘，我們什麽可以將屍體帶走？”

  “待他們清理一下，就可以帶走了。”薑亦依微微頷首，“節哀。”

  晚娘扯了扯唇角，並未對這話有所回應，生硬地岔開話題：“江姑娘，聽聞您在北雲國的時候便是仵作，你們查案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的嗎？”

  第1320章

  第1320章

  涉及到和仵作相關的事情，薑亦依自然樂得說，指不定晚娘還可以將這件事情傳播出去，借此讓東裕國的百姓們對仵作的看法稍微改變。

  “的確如此。”薑亦依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在北雲國，仵作是必不可少的一個差事，許多案子單憑表麵是無法查出來的，這個時候，就需要從屍體內部來調查，這便是仵作該做的事情了。”

  晚娘心中一震，主要是先前並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情，故而在初次聽到薑亦依這般講的時候，還覺得有幾分匪夷所思。

  緩了好一會兒，晚娘才感慨一句：“原來如此，倘若東裕國對仵作的偏見沒有那般大，恐怕現在就不會有這麽多的疑案懸案了。”

  雖然晚娘的話語中並未有旁的情緒，但薑亦依卻敏銳地察覺到晚娘眸底一閃而過的悲傷。

  薑亦依想，大抵晚娘先前便遭遇過如此事情，指不定家中有人遇害，如今被她的話勾起了回憶。

  估摸著也是這個原因，所以晚娘方才才會那般輕易地便答應了驗屍。

  “仵作這一差事在探案的過程中的確是挺重要的。”薑亦依含笑點頭，“東裕國百姓的傳統觀念有些太過了，沒有必要這般仇視仵作。”

  同晚娘掰扯了幾句，時間便飛速逝去。

  侍衛動作利落地將棚子清理幹淨，晚娘帶著兩位老人去看王麻子的屍體，自然又是一同哭喊。

  薑亦依被這聲音擾的頭疼，再者這種悲傷的氛圍一向是薑亦依不喜歡的，她沒有在此處多加逗留，收拾好工具箱之後，便領著薑小淵離開。

  從義莊中出來，已經過了午時，薑亦依坐在馬車中，整個人倚在車廂壁，閉目養神。

  夙滄墨深深地看了薑亦依幾眼，才緩緩闔上雙眸。

  馬車徑直略過驛站，在一處酒樓外停下，這是薑亦依等人時常會來的那個酒樓。

  這裏的飯菜一向是他們喜歡吃的。

  因著方才成功說動了晚娘驗屍，幾人的心情都很愉悅，再加上有事情要談，便要了一個雅間。

  薑亦依被夙滄墨和燕雲夾在中間，一直低垂著頭，倒也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卻是聽到了不少的風言風語，無非就是在說她是凶手。

  不僅如此，現在的風聲似乎比清晨那一陣兒更重了些，甚至牽扯到了燕王府。

  “不是說燕小王爺馬上就要同那個妖女大婚了嗎？如今那妖女都殺了人，燕小王爺還要和她成親嗎？”

  “若是要取消大婚，早已經放出消息了，以現在的形勢看，燕小王爺分明就是要保下那個妖女。”

  “都說那妖女長得極美，竟然連燕小王爺都沉迷在她的美色中，實在是，，”

  第1321章

  第1321章

  “依我看，燕小王爺若是執意要將妖女娶進府，燕王府的名聲可就要徹底被敗壞了。”

  “，，”

  直至幾人上了二樓，這些聲音才逐漸消失。

  即便如此，平日裏格外雅靜的二層也嘈雜了許多，大抵是他們今日來的遲了些，撞上了二樓有別的客人。

  夥計將幾人領到一處雅間門外，推開門的刹那，對麵的雅間門恰好打開，一道壯碩的身影出現在門內。

  “這不是燕小王爺嗎？”宋將軍下巴揚起，輕蔑地打量著幾人，目光在薑亦依的身上頓住，雙眸微微眯起，不懷好意，“你這妖女，殺了人還有臉出來？不是應該躲在驛站中，等待陛下派人將你抓進宮中？”

  薑亦依：“，，”

  她不是很想搭理這個宋將軍，也不知道這人為何一直對她有敵意，難不成隻是因為她是北雲國派來聯姻的人？

  “宋將軍，真巧。”燕雲不著痕跡地將薑亦依擋在自己身後，唇角勾著一抹清淺的笑，越過宋將軍往裏頭看去，“哦，閣老也在啊，還有刑部尚書？禮部尚書？本王倒是不知道，幾位什麽時候竟然開始有交情了。”

  宋將軍的臉色微變，很快便又恢複成以往的模樣，冷哼出聲：“這就不勞燕小王爺關心，我們幾個不過是恰好遇上，便一起吃頓飯而已。”

  “倒是燕小王爺。”宋將軍譏諷一笑，“也不知這妖女有什麽好的，竟然勾的你執意要從北雲國將人要過來，現在卻在我們東裕國生出如此事端，若是燕小王爺不想惹禍上身，最好還是盡快取消大婚，將這妖女主動送進宮定罪，以此來免了陛下的怪罪。”

  “這事兒就不勞宋將軍費心了。”燕雲毫不收斂地上下打量著宋將軍，嗤笑一聲，“誰不知道宋將軍有勇無謀？本來腦子就不多，怎麽好讓宋將軍在本王的事情上費腦，本王可受不得如此重的情誼。”

  宋將軍刹那間臉色一黑，抬手指向燕雲，氣急，“燕雲，你，，！”

  “宋將軍！”雅間內傳出一聲低嗬，隨即閣老的身影出現在宋將軍身後，後頭還跟著幾位大臣，薑亦依並未見過。

  “燕小王爺，你也知曉宋將軍的性子，何必與他一般見識。”閣老麵容刻薄，臉上始終掛著一抹笑，令人很不舒服。

  燕雲絲毫不給閣老麵子，扯了扯唇角，“本王當然知道，說的通俗點，可不就是沒腦子嗎？本王自然不會和沒腦子的人多計較。”

  眼看著宋將軍又要發怒，燕雲卻絲毫不給他這個機會，在他說話之前接話：“看來幾位大人是有要事相商，本王便不打擾幾位大人。”

  “要事”二字被燕雲咬的極重，一雙眸子在幾人的身上來回移動，在幾人看來，分明是已經看穿了他們，他們不免有些心虛，也不願與燕雲多言。

  進入雅間，將夥計打發下去，燕雲端起手邊的茶杯一飲而盡，冷嗤一聲：“看來那些消息就是這些人散播出去的。”最為主要的便是閣老與宋將軍這兩人。

  “那個宋將軍實在是，，”薑亦依對謠言不大在乎，總之燕雲會出手將這一切都處理好，她倒是覺得那個宋將軍有點意思。

  “沒腦子的匹夫罷了。”

  第1322章

  第1322章

  燕雲與閣老和宋將軍一黨一向不對付。

  先前聽說這謠言的時候便知曉是這夥人幹的好事，如今見著他們在此處聚著吃飯，更是確定了此事。

  薑亦依是凶手，也虧得他們能將這無憑無據的消息大肆傳播。

  一杯茶水下肚，燕雲的理智也差不多回來了，他指尖輕叩桌麵，沉聲道：“這件事情我來處理，不會影響到你的聲譽。”

  薑亦依自然是點頭應下，不過還是補充一句：“可以借此機會，趁機讓晚娘將今日驗屍的事情透露出去，得讓東裕國的百姓們對仵作有些許的改觀，既然他們都送來了機會，那我們就不能將這機會白白扔掉。”

  “你說的有道理，待回去之後，我便派人去做。”燕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笑一聲，“這段時日，這閣老和宋將軍等人還真是愈發猖狂了。”

  竟然連刑部尚書和禮部尚書都勾搭上了，看來這野心真是藏不住了。

  隻是他們想要借著這兩樁案子毀掉聯姻，絕對是做夢。

  即便薑亦依最終仍是要離開東裕國，那他也得讓這大婚成功舉辦。

  飯菜剛上來沒多久，青鋒便板著臉進來，在燕雲耳邊低語幾句，燕雲的麵色微變，隨之放下筷子。

  “我還有事，先行一步，你們慢慢吃。”燕雲利落起身，看向薑亦依，“最近你們最好就待在驛站中不要出來，待局勢轉變，我會命人通知你們，屆時你們再出來。”

  “好。”薑亦依自然知曉這個道理，同燕雲點了點頭，“你去忙吧，不必管我們。”

  “我待會兒下去便會結賬，你們吃完直接離開就是。”大抵是依舊不放心，臨走的時候，燕雲還不忘囑咐，“一切小心。”

  薑亦依不禁啞然失笑，再不濟他們當中還有個“蘇時”，再怎麽著也不會被傷到。

  想著，薑亦依側眸瞥了“蘇時”一眼，卻沒想到恰好同這人四目相對，一時間雅間內的氣氛有些怪異。

  薑亦依心中咯噔一下，竟然這麽巧嗎？還是這人就一直在看著她？

  想到後者，薑亦依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起了一層，險些被這個想法驚到。

  估摸著就是巧合吧。

  薑亦依沒有多想，用這個理由將自己搪塞過去，收回視線，悶頭吃飯。

  便也沒有看到夙滄墨逐漸幽深的目光。

  倒是薑小淵不經意間抬頭，恰好撞到夙滄墨直勾勾地盯著薑亦依，那眼神即便不是麵對著他，他也能夠從中察覺到一股濃烈的情感，但他看不明白那情緒究竟為何。

  擔心會被夙滄墨察覺到，薑小淵不敢多看，飛快地移開視線，眼神在半空中飄忽不定，許久之後才再次被飯菜吸引，低頭往嘴裏塞東西。

  從酒樓中出來的時候，薑小淵不可避免地會與夙滄墨對視，他的心中滿是夙滄墨方才眸中的情緒，惹得他心髒狂跳，他看了看夙滄墨，又看了看薑亦依，思緒雜亂。

  幾人回到驛站中，便沒有再出去。

  接連三天過去，都是在驛站中待著。

  第1323章

  第1323章

  薑小淵率先坐不住，大清早地醒過來之後就往薑亦依的房間跑。

  “娘親，我好無聊，什麽時候就能出去了？”薑小淵連短劍都沒有拿，趴在薑亦依房間的桌子上，唉聲歎氣，“整日練劍，我都對劍提不起興趣了，若是再這個樣子過幾天的話，我肯定會瘋的。”

  比起薑小淵，薑亦依更是無趣極了，好在她的窗子正對著大街，坐在窗邊，時不時地還能聽到下麵傳來的議論聲，絕大多數都是在說薑亦依的。

  不過與三日前想必，議論的內容已經有了極大的轉變。

  大概是燕雲出手，一開始人們都在傳薑亦依是殺人凶手，抵製她嫁入燕王府，現在已經變成了對仵作這一差事的爭議，沒有人再提及殺人凶手一事。

  “若是憋得慌，就在這兒坐坐。”薑亦依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薑小淵過來，“再堅持一陣兒，最快明日就能出門了。”

  聽到可以出門的消息，薑小淵兩眼泛起光亮，他頓時支起身子，小跑著來到薑亦依的身邊坐下，豎起耳朵聽下麵的聲音。

  下麵有不少賣菜的攤子，那些攤主沒事的時候就會聊一些有的沒的，現在恰好是沒有多少客人的時候，他們坐著也無聊，幹脆就開始八卦。

  “玉柳巷的那個豆腐娘子，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可不是嘛，像她相公那樣的男人，有還不如沒有，現在人死了，對豆腐娘子來說，可能還是個解脫。”

  “隻是可惜呀，那麽好的一姑娘，年紀輕輕就要守寡，還要伺候著公婆。”

  薑小淵眨巴兩下眼睛，偏頭看向薑亦依，“娘親，他們說的豆腐娘子是不是就是晚娘？”

  “應該是。”無論是哪一點，都對上了。

  “原來晚娘是賣豆腐的。”薑小淵一手摸著下巴，咂舌道，“可惜我不喜歡吃豆腐。”

  薑亦依睨了薑小淵一眼，她還以為這小子要說什麽好話。

  “你說豆腐娘子是不是魔怔了？好端端的說什麽仵作不是害人的，還說仵作可以幫著查案，這不是瞎說呢？”

  “我也聽說了，不過我倒是覺得有點道理，豆腐娘子那相公的死因不就是人江姑娘查出來的？”

  “你莫不是瘋了吧！那仵作都把人屍體給毀了。”

  “你才瘋了，豆腐娘子都說了，隻是將心口劃開，把害人的毒物取了出來，那還能算是毀了屍體？”

  “當然了，都把心口劃開了，不就是毀了？”

  “不劃開就讓那毒物在身體裏待著？說不定屍體被毀得更厲害。”

  “都是屍體了，那毒物肯定也活不了多長時間，怎麽可能還會毀了屍體？”

  “怎麽就不可能了？那是蠱蟲，一隻蟲子在你身體裏，說不定能把你全身的肉給吃了。”

  “，，”

  接下來無非就是兩個人在爭論究竟是誰說的對，聲音傳到上頭，薑亦依靠在椅子上聽得津津有味。

  第1324章

  第1324章

  薑小淵聽了一陣兒，也大致聽懂了，“娘親，聽他們這意思，我們是不是可以出門了？”

  “具體的還是等燕雲來通知吧。”薑亦依整日待在驛站，唯一能夠獲得消息的來源便是在這兒聽下麵的商販聊天，得到的消息終究還是不大準的。

  “我覺得應該快了。”薑小淵站起身來，雙手撐在窗邊，往外頭看去，並未見到那輛熟悉的馬車，心中染上幾分失望。

  薑亦依迎著陽光，眯起眼睛，淡淡地應了一聲。

  就看晚娘究竟給不給力了。

  午時快到的時候，青鋒提著一個食盒過來。

  他們不能離開驛站的這段時間，午飯和晚飯都是燕雲派人給送來的，但是青鋒還是第一次來。

  薑小淵見著青鋒的時候，還詫異了一下，湊到薑亦依身邊，小聲詢問：“娘親，今天怎麽是青鋒過來？”

  “大概是有事情要說。”薑亦依心中有所猜測，定睛瞧了青鋒一眼。

  青鋒的麵上無甚表情，將食盒中的飯菜一一取出，放在桌上，“江姑娘，這是王爺特意命人做的，都是北雲國的口味。”

  薑亦依眉梢一挑，麻辣鮮香瞬間鑽入她的鼻子，上一次聞到這麽熟悉的味道還是剛剛來東裕國的那會兒，燕雲特意讓青鋒送來了一份麻辣魚塊。

  “代我多謝燕雲。”薑亦依的饞蟲被勾起，眉眼彎起。

  青鋒點了點頭，卻並未離開，將食盒收拾好之後，他杵在那兒，淡聲說道：“江姑娘，王爺讓屬下告知您，外頭的謠言已經被處理了，明日便可以出門。”

  薑亦依還未曾有表示，薑小淵倒是先興奮起來，“太好了，終於可以出去了。”

  “娘親，不如我們明日去湖邊逛逛？”

  “我還想去山上走走。”

  “最近不是有一個燈會嗎？我們也去瞧瞧吧。”

  說到底還是年歲尚輕，總是想要出去玩兒，不過薑小淵的性子本就跳脫，在驛站裏憋了這麽久，若是還不讓他出去的話，怕是要整日悶悶不樂了。

  薑亦依輕笑出聲，點頭應道：“行，明日便帶你出去玩兒。”

  青鋒看了看薑小淵，又看向薑亦依，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江姑娘，王爺還說了，若是您想要出門的話，最好還是不要去太偏僻的地兒，閣老和宋將軍一行人難保不會做出什麽事來，免得讓您受傷。”

  比如薑小淵先前說的山，便極其偏僻，已經是出了朔京了。

  王爺這兩日忙著處理謠言的事情，沒有太多的精力去保護薑亦依和薑小淵，他理當囑咐一聲。

  “我知道了，你讓燕雲放心。”薑亦依唇角含笑，餘光瞥見“蘇時”走了進來，她順勢說道，“我們出門的時候會將蘇時帶上，有蘇時在，不會有問題的。”

  該說的都說了，至於聽不聽，就不是他該管的事情了，青鋒木著臉點了點頭，提著空食盒轉身離開。

  第1325章

  第1325章

  三人許久未曾吃過辛辣的飯菜，就連夙滄墨都吃的比平日多了一些。

  次日清晨，薑小淵是在興奮中醒過來的，堪堪穿戴好衣裳，便聽見外頭傳來一聲尖叫，驚得薑小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不敢耽擱，撒腿往外跑，正好撞上急匆匆出來的薑亦依，薑亦依的麵色凝重，唇角緊抿。

  薑小淵小跑著跟上薑亦依，仰頭看過去，“娘親，外麵發生什麽事了？”

  “死人了。”薑亦依眸光冷沉，經過夙滄墨的房門時，房門恰巧打開。

  “這是，，”

  夙滄墨一句話還沒說完，薑小淵便搶先說道：“師父，下麵出事了，好像死人了，我們快下去看看吧。”

  夙滄墨：其實我並不是很想去，，

  瞧見薑亦依這副模樣，夙滄墨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大步緊跟上去。

  待三人從驛站中出來的時候，門口的四個侍衛已經少了兩個，若非把守驛站才是他們的任務，剩下的這兩個侍衛怕是也已經過去了。

  死人的地兒距離驛站門口並不遠，就在薑亦依房間的窗子斜下方，這也是薑亦依能夠第一時間知曉下麵死了人的原因。

  聽到那一聲尖叫之後，薑亦依便趕忙推開窗看去，恰好看見一個人軟綿綿地倒下，就在收回視線的那一刻，她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消失在一個小巷中。

  那兩道身影在薑亦依的腦海中都留有印象，前方的那個人倒是不大熟悉，卻也和國師的身形有些相似，後麵跟著的那個人便熟悉的多了，分明是那些刺客當中的一個。

  薑亦依與刺客打過不少的交道，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先前還不知曉王麻子和那個乞丐是何人動的手，因為她總覺得以國師那麽弱的身子，應當是不會獨自一人出宮，對那兩個人下手。

  此時見著國師和刺客同時離開，她總算是明白了，想來是國師將蠱蟲交給了刺客，那刺客又對乞丐和王麻子動手，還有方才死去的那個人，估摸著也是如此。

  但是薑亦依始終搞不明白，國師和刺客究竟要幹什麽？難不成是以為她當真要與燕雲成親，擔心她不會再回北雲國，所以想要將凶手的名號安在她的頭上，借此讓東裕國的百姓們都抵觸她，繼而將她逼回北雲國？

  若是這樣子的話，倒還能說的通，畢竟這的確是那些刺客的目的。

  “江姑娘，您莫要過去了。”一個侍衛將薑亦依的思緒拉扯回來，此時他正擋在薑亦依的身前，製止她過去。

  “那裏方才死了人，您若是現在過去，怕是會對您有所不利。”

  侍衛自是知曉坊間對薑亦依的傳聞，雖說最近有所改善，但依舊有不少的人對薑亦依有懷疑，如今那人又死在了薑亦依窗子斜下方，難保不會被百姓們以為這人是薑亦依所殺。

  王爺先前便吩咐過，不讓江姑娘幾人出門，雖說今日能出了，偏偏遇上了這種事，侍衛也有些糾結。

  “無妨，我行得正坐得端，人又不是我殺的，我為何不能過去。”

  第1326章

  第1326章

  屍體被人群圍的嚴嚴實實，從薑亦依的角度看過去，壓根兒什麽都看不到。

  她略一蹙眉，提步便打算往過走。

  侍衛麵色糾結，最終還是擋在薑亦依的身前，“江姑娘，王爺的吩咐，小的們也不敢違抗，您這，，”

  侍衛的意思是不想讓薑亦依過去，誰知道待會兒會不會發生不可挽回的事情，若是薑亦依受了傷，最後受罰的還不是他們這些小嘍囉。

  “若是有事，我自然會兜著，不會讓燕雲怪罪上你們。”薑亦依無奈，話鋒一轉，“可有派人去通知燕雲？”

  “未曾。”侍衛搖搖頭，見薑亦依的麵色不大好看，他連忙補充一句，“不過已經讓人去通知府衙了。”

  通知府衙和通知燕雲其實是一樣的，薑亦依點點頭，“行了，我進去瞧瞧，你便守好驛站就行。”

  不給侍衛反應的機會，薑亦依撥開侍衛攔著她的手，大步往人群中擠，進去。

  薑小淵與夙滄墨自然是緊隨其後，特別是夙滄墨，快走兩步追上薑亦依，在她身側守著，將人群稍稍隔開，免得薑亦依和薑小淵受傷。

  薑亦依的注意力皆在被人群圍著的屍體上，未曾注意到夙滄墨的動作，倒是薑小淵對這一切感受頗深，仰頭深深地看了夙滄墨一眼，埋頭跟上薑亦依。

  好不容易擠，進去，薑亦依這才看清裏麵的情況。

  一個年歲不小的女子倒在血泊中，身邊跪著一個年輕女子，痛哭流涕，看那模樣似是想要觸碰死去的女子，卻又礙於那不斷湧出的血跡，雙手頓在半空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而周圍則有五個侍衛在守著，將百姓們攔住，若不是他們及時維持秩序，現在怕是已經徹底亂了。

  其中一個侍衛看見薑亦依，麵色微變，連忙上前，壓低聲音道：“江姑娘，您快些回去，這兒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命案就發生在驛站的門口，圍上來的百姓中自然有不少認識薑亦依的人，此時不少人都朝薑亦依看過來，議論紛紛。

  不知不覺間，屍體周圍竟然比先前寬敞不少，那些百姓們慢慢往後退去，似乎在忌憚著薑亦依。

  先前好不容易被燕雲壓下去的謠言，在這個死者倒下去的那一瞬間，再次在人們心中翻騰。

  加之現在看見薑亦依，更是認定了薑亦依就是凶手。

  這難道就是國師的計劃？

  薑亦依眉心微動，不時有百姓們的指指點點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她的臉色卻絲毫不改，淡定地同侍衛搖頭：“你們這是，，”

  見薑亦依不打算回去，反倒開始詢問他們的情況，侍衛心中焦急，卻也隻能如實應道：“如今恰好是輪崗的時候，小的們剛剛和兄弟們換下，就發生了這事兒，趕緊帶人過來安撫百姓們，順帶著派一個弟兄去府衙報案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東裕國的府衙讓薑亦依大感失望，此時聽到這侍衛竟然還會讓人去報案，竟覺得這件事做的不錯。

  薑亦依默了默，將這個想法抹掉，這換做是在別的地兒，都應當是本能的反應而已。

  看來這段時間她被東裕國的奇葩觀念荼毒地有些深了。

  第1327章

  第1327章

  薑亦依輕歎一口氣，在這件事上不發一言，眸光在周圍圍觀的百姓們身上一一掠過，眉心微擰，“現在這種情況，還是盡快將百姓們疏散。”

  “是。”侍衛雖是應下，麵上卻難掩為難，無論是薑亦依執意要留在這兒，還是將圍觀的百姓疏散，對他們來說都是很困難的事情。

  同侍衛囑咐一句，薑亦依便沒有再管她，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便是去看看那屍體。

  隻是，薑亦依才剛剛靠近，那跪地痛哭的女子便猛地抬起頭來，一邊用衣袖胡亂地擦拭著臉上的淚水，一邊用惡狠狠的眼神盯著薑亦依，吼道：“你個妖女，你害我娘，你就是個殺人凶手！”

  似乎是被女子的這一聲怒吼激起了性子，圍觀的百姓們原先小聲的議論，此時也變成了光明正大的指責。

  “我就說了，這妖女定然是個禍害，那豆腐娘子該不會是被這妖女給騙了吧！”

  “可不是？這兩日也不知道是什麽人那麽缺德，竟然開始推崇那仵作，咱老祖宗定的規矩難不成還能害咱們？”

  “王麻子那事兒指不定就是這妖女自導自演，也說不定那豆腐娘子是被這妖女給收買了。”

  “妖女啊，，”

  不知道是何人先起哄，引導著百姓們紛紛怒視薑亦依。

  “妖女滾出東裕國！”

  “妖女滾出東裕國！”

  “，，”

  擲地有聲的口號直直地逼向薑亦依，一時間情況萬分焦灼，薑亦依抬眸看向四周的百姓們，個個兒的臉上都是憤怒，似是要將薑亦依淹沒在他們的怒火當中。

  眼瞧著事態快要控製不住，那五個侍衛也著實有些不知所措。

  有人將爛菜葉和臭雞蛋朝著薑亦依的方向扔來，分明是想要往薑亦依的臉上砸的。

  那人距離薑亦依並不遠，誰也沒有料到這人會忽然間襲擊薑亦依，在這種情況下，人的反應總會慢一些。

  夙滄墨眸光一凜，大步上前，一個轉身將薑亦依護在懷中，那臭雞蛋便砸在了夙滄墨的背上。

  薑亦依的背後亦是有人準備扔東西，夙滄墨眸中泛著寒意，冷眼瞪向那些人。

  大抵是夙滄墨眸中的殺氣太重，那些百姓們竟被嚇得完全不敢動手，甚至都訥訥地不敢再跟著人們喊口號。

  薑亦依已經做好被人砸到的準備，正欲盡可能躲開的時候，眼前一黑，整個人被包裹在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懷抱當中，她的呼吸滯了一滯，鼻尖縈繞著夙滄墨身上的清冽氣息。

  即便看不到，她也能感覺到有人將東西砸到了夙滄墨的身上，她的心猛地一跳，思緒頓時一片雜亂。

  環在她肩上的手臂收緊，似是將她往他的懷中按進去，薑亦依一時間搞不清楚這是他無意的還是故意的。

  第1328章

  第1328章

  “幹嘛呢，幹嘛呢！”侍衛們見夙滄墨的背上被糟蹋得一片髒亂，紛紛拔刀，“都給我安分點，不想被抓進去，就把你們手上的動作停下。”

  侍衛們簡直要瘋了，他們可真是裏外都不是人。

  在一把把鋥亮的大刀麵前，百姓們隻能訕訕地停手。

  他們本就是被人起哄才會一時上頭，此時鎮定下來，看著夙滄墨的背，皆是有些心虛。

  等發泄了這麽一通之後，他們才想到這三人的身份，有的人擔心惹事兒，默默地退開。

  不多時，周圍圍觀的人便少了一大半。

  夙滄墨也將薑亦依鬆開，不知道是不是薑亦依的錯覺，她總覺得這人似乎不大情願。

  薑小淵這時也從薑亦依的身後冒出頭來，鼻尖縈繞著一股惡臭的味道，眼含擔憂，“師父，您沒事吧？他們有沒有砸疼您？”

  “沒事。”夙滄墨啞著聲音，緩緩搖頭，視線在薑亦依和薑小淵的身上打量了一番，特別是在薑亦依的臉上流連了好一陣兒，方才不動聲色地將視線收回。

  被這人盯著，薑亦依的心沒來由地越跳越快，她輕咳一聲，從眼前人的身上移開視線，“你快些回去沐浴，換一身衣裳，他們應當不敢再像剛才那樣，隨意扔東西了。”

  “嗯。”夙滄墨本就有潔癖，即便是在外征戰的時候，也沒有過如今這般狼狽的時刻。

  臨走之時，夙滄墨的視線在圍觀的百姓們身上一一掠過，將人嚇得不輕，這才冷著臉離開。

  大概是真被夙滄墨的那滿是殺意的目光嚇到，百姓們竟然自覺地給夙滄墨讓出一條路，誰也不敢靠近他。

  經曆了方才那一場意外，侍衛們也紛紛打起精神，好在周圍的百姓們已經散去大半，即使隻有三個侍衛，也是可以維持好秩序的。

  因著擔心薑亦依的安全，兩個侍衛自覺地守到了薑亦依的身邊。

  “小淵，你方才沒有被砸到吧？”薑亦依現在哪裏顧得上別的，她微微俯身，查看薑小淵的身上。

  “娘親，我沒事。”薑小淵將手上的一片髒葉子不著痕跡地彈開，衝著薑亦依咧嘴一笑，“剛剛多虧了師父擋在您麵前，我也趕緊躲到您身後，我隻是沾到了幾片菜葉子而已。”

  想到方才師父毫不猶豫地擋在娘親的麵前，薑小淵心中被觸動，甚至開始想，如果師父真的是前夫哥，能主動保護娘親，是不是對他們的恨意也少了許多？應當不會想著再將他們剁碎了喂狗吧？

  薑小淵也隻是想了一下，便被不遠處驟起的哭聲打斷思緒。

  “為什麽我娘死了還要遭這種罪？往屍體上扔菜葉，你們這些人也太惡毒了。”女子似是剛剛緩過神來，便見血泊中的女子身上沾了菜葉，本就傷心至極，此時更是因為這事兒而感到崩潰不已。

  大抵是方才百姓們要砸薑亦依，卻沒有瞄準，這才扔到了死者身上。

  第1329章

  第1329章

  經女子這麽一哭，其餘圍觀的百姓們也紛紛散去。

  這死了人本就不是件好事，他們無非就是想湊個熱鬧，此時女子宛若一個瘋子一般哭嚎，百姓們都害怕女子會對他們發病，畢竟他們方才也動了手，若是被纏上就不妙了。

  直到此時，這四周除卻幾個膽大的，便也隻有一些商販還在，他們總不可能會為了這事兒就放棄做生意。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一群身著府衙服飾的人姍姍來遲。

  耳邊充斥著女子的哭聲，薑亦依本是想讓薑小淵回驛站中去尋夙滄墨，卻沒想到，還沒等她開口，夙滄墨便已經從驛站中出來，恰好與那群捕快撞上。

  為首的捕頭正是前日處理玉柳巷王麻子屍體的那個，先前也見過薑亦依三人，因著他們跟在燕雲的身側，所以對他們有很深的印象。

  再加上薑亦依的身份，他沒理由不認識幾人。

  捕頭還未來得及與薑亦依說話，跪在地上痛哭的女子見著有官兵前來，連忙求助：“大人，我娘死的好慘，就是個妖女幹的，求您為民女做主啊！”

  妖女？

  江姑娘幹的？

  捕頭腳步頓住，一臉懵地看向薑亦依，倒也不是懷疑，隻是覺得匪夷所思。

  “姐姐，這話可不能亂說，你娘倒下的時候，我娘親還在房中，怎麽可能會殺你娘？”薑小淵下巴微揚，當即反駁，“我娘和你娘無仇無怨，為什麽要殺你娘？說話是要講證據的，不然就是造謠、汙蔑。”

  薑小淵一個小孩兒這般條理清晰地說出這麽一通話，讓在場的人都感到甚是驚訝，卻也覺得他說的的確有道理。

  要想給人定罪，就得拿出證據來。

  在這一點上，捕頭甚是讚同，看向薑小淵的眸中夾雜著幾分欣賞，眸光一轉，看向哭的滿臉淚痕的女子，“姑娘，這事兒府衙自會調查清楚，但是在結果調查清楚之前，還是不能這般輕易就下定論。”

  “我娘就死在這驛站外頭，而且這妖女在他們北雲國的時候，做的就是分屍的活計，對死者都不敬畏，對活人肯定更是看不進眼裏。”妖女似是覺得捕頭在維護薑亦依，兩隻眼睛瞪得溜圓，分外激動，“我娘為人和善，不會有人對我娘起殺心，偏偏經過這驛站的時候就喪了命，肯定就是這冷心冷情的妖女幹的！”

  大概是娘的死對她的打擊太大，女子現在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但是薑亦依還是聽明白了這女子的意思。

  這就是單憑她主觀臆想就要將薑亦依打成凶手。

  捕頭也覺得這事兒棘手，再加上這屍體淌的血越來越多，萬萬不能再這樣下去，起碼要將屍體從街道上轉移走才行，否則這段路便徹底不能走了。

  奈何這女子看上去瘋瘋癲癲，始終不願意讓人將死者的屍體抬走，非要找薑亦依要個說法，讓捕頭將薑亦依關進大牢中，否則就要一直待在這裏。

  一時間，捕頭手足無措，頓感頭疼，拿這人沒有辦法。

  第1330章

  第1330章

  周圍還有不少的百姓往這兒瞧著，特別是那些商販，看著過來的一群捕快絲毫沒有動作，紛紛有些著急。

  “官爺，您看這屍體一直不處理，我們還怎麽掙錢？”

  “是啊，這一直堵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兒，好歹將屍體搬走吧。”

  “官爺，我們都是做些小本生意，家裏人還等著吃飯呢，可不能就這麽拖下去啊。”

  大抵是等得有些煩了，商販們都開始大膽地催促捕快們。

  薑亦依垂眸看著癱坐在地上求公道的女子，心中生出一計，隻是這事兒需得同燕雲知會一聲才行。

  說曹操曹操到。

  薑亦依正打算詢問捕頭，可否派人告知了燕雲，便聽見馬車的車輪聲由遠及近。

  這條路此時已經被封了，除卻府衙的人以及燕雲之外，便沒有人能夠再進來，更何況是馬車。

  馬車在驛站門口停下，燕雲掀開簾子，動作利落地下來，往薑亦依的方向看了一眼，仿若鬆了一口氣，大步朝這兒走來。

  “參見王爺。”捕快侍衛們抱拳行禮。

  兩側的商販們也趕忙隨著行禮，一時間街道上倒是有些吵。

  燕雲並未理會他們，掠過薑小淵和夙滄墨，徑直來到薑亦依的麵前，關切詢問：“聽聞方才有百姓們隨意亂扔東西，你可有被波及到？”

  “我沒事。”薑亦依瞥了一眼板著臉的夙滄墨，緩緩搖頭。

  捕頭趁機將眼前的困窘道出：“王爺，如今發生這事兒，理應將屍體移走，但是死者的女兒不同意，執意要同江姑娘要個公道，以至於成了現在這副情形。”

  那女子的哭聲在眾人同燕雲行禮之時，便戛然而止，此時聽捕頭說了這話，好似如夢初醒般，頓時回過神來，幾乎是跪著爬向燕雲，被捕頭攔下，“你這是要做什麽？”

  被攔下，女子也不打算繼續上前，一個勁兒地同燕雲磕頭，“王爺，民女的娘死的好慘，求王爺為民女做主，將這殺人凶手繩之以法。”

  “殺人凶手？”燕雲被女子的尖銳的聲音吵的耳朵疼，眉頭緊皺，反問一句，“你所說的殺人凶手是誰？”

  “當然是這個妖女！”女子直起身子，哭得紅腫的眼睛狠狠瞪著薑亦依，“就是她，就是她殺了我娘。”

  薑亦依眉眼微沉，始終不明白這女子為何一直死咬著她不放，難道就是因為她方才說的那幾點理由嗎？憑借著那些理由就能證明凶手是誰嗎？

  “你有何證據？”燕雲垂眸看著欲要朝薑亦依撲上來，卻被捕頭及時攔下的女子，“你若是能拿出證據，那本王立刻將人壓入大牢。”

  “證據，，證據，，”女子癡了一瞬，麵色泛白，整個人的動作停滯住，仿若受了打擊一般，呢喃幾聲，嗚咽出聲。

  薑亦依冷眼看著女子，默默歎了一口氣，大抵是母親的死給了女子太大的打擊，以至於女子迫切地想要將殺人凶手找到，再者先前坊間傳了不少關於她是凶手的傳言，以至於女子先入為主，直接將她認定為凶手。

  在這一點上，薑亦依還是能夠理解的，若是換做她，恐怕也會做出錯的決定。

  第1331章

  第1331章

  趁著女子消停下來，薑亦依和燕雲走向一個沒人的地方，同他說起方才的想法，“你覺不覺得現在是一個好機會？讓百姓們漸漸接受仵作的好機會。”

  “你打算怎麽做？”燕雲不答反問。

  “如今這條街道已經被封，但是死者附近還是有不少百姓的，可以先讓他們接受仵作幹的並不是分屍的勾當，而是正正經經的查案。”薑亦依的眸光看向那些湊熱鬧的商販和零星的幾個百姓，“畢竟眼見為實，前兩日豆腐娘子的傳播，已經讓一些百姓們的觀念有所動搖，但是口口相傳的東西，又有幾個人會打心底相信？”

  “如今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我來驗屍，讓他們親眼瞧見那蠱蟲從屍體中出來。”薑亦依心中有所設想，“恰好現在沒有多少人，也好控製些，不會引起亂子。”

  “而且，單憑豆腐娘子一人的說法，或許會有許多人覺得是官府收買了豆腐娘子，是我收買了豆腐娘子，但若是這麽多人同時看到，那還能有假嗎？”

  這便是薑亦依的想法，先前聚集著一大堆人的時候，薑亦依已經生出了這種想法，隻是擔心場麵會大亂，這才沒有繼續想下去。

  誰知方才人群竟然逐漸散開，便是給了他們一個合適的機會。

  這麽好的機會，不用白不用。

  “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燕雲沉吟片刻，對薑亦依的想法表示了讚同。

  餘光瞄向那跪地嗚咽的女子時，再次犯了難，“但是，這個計劃實施的前提是，要讓那女子同意驗屍。”

  單看這女子現在的反應，燕雲無奈的搖了搖頭，難啊！

  這的確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薑亦依低垂著眸子，思忖片刻，抬眸看向燕雲，“不如將晚娘請過來，讓她同這女子交談。”

  “畢竟兩人經曆相同，皆是有親近之人因蠱蟲而喪命，若是晚娘來勸這女子的話，效果比我們好很多。”

  “你覺得如何？”

  事到如今，也隻能這樣了。

  燕雲緩緩吐出一口氣，“我現在便去布置人手，再讓人將晚娘帶來。”

  轉身之際，燕雲看向薑亦依，“如今閑著也是閑著，你不如試著同那女子談談，若是你能夠將人說動，那倒省得晚娘來了。”

  “好。”薑亦依雖然應了下來，心中卻無比的清楚，那女子是絕對不可能會聽她的話。

  她在那女子的心目中，可是殺害了她娘的凶手。

  隻是既然答應了這事兒，薑亦依還是得上去試試的。

  “姑娘。”薑亦依清了清嗓子，在女子的不遠處站定，語氣盡量溫和，“你想知道你娘的死因為何嗎？”

  女子此時正捂著臉哭，聽到這話，身子微頓，她緩緩將手放下，對薑亦依怒目而視：“你知道我娘是怎麽死的？”

  第1332章

  第1332章

  薑亦依眉頭微蹙，一眼便瞧出這人還是將她當做殺人凶手來看待，即使拿不出證據，但先前聽聞的那些有關於她的消息，就已經讓她在這人的麵前有了一個固定的印象。

  她知曉這種看法不是那般輕易就能改變的，薑亦依也不打算多說，直截了當道：“你娘是被蠱蟲害死的，如今她七竅流血，便是因為蠱蟲作祟。”

  說完，薑亦依便沒打算再開口，即便她反複解釋她不是凶手，在這女子的眼中，還是會覺得她這就是在尋借口脫罪。

  女子眸光顫顫，看著薑亦依的背影，忍不住渾身發抖。

  蠱蟲，，

  如今誰不知曉蠱蟲啊，那毒物殘害了付相大人和顧大人，如今自己的娘親竟然也，，

  偏偏陛下都說薑亦依不是凶手，難不成薑亦依真的不是殺害娘親的凶手嗎？

  女子轉身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娘親，一時間有些恍惚，竟也逐漸安靜下來。

  夙滄墨與薑小淵就站在路邊等待薑亦依。

  察覺到哭鬧聲不知道何時停了下來，薑小淵看了看宛如一潭死水的女子，又仰頭看向薑亦依，“娘親，您方才與那個姐姐說了什麽？她怎麽就不哭了？”

  “沒說什麽，我也不知道。”薑亦依心中亦是疑惑非常，按理來說，就她剛剛那麽幾句話，理當不會對這女子造成什麽影響才是，難不成還是將人打擊到了？

  她緩緩搖頭，眸光始終落在那女子的身上，直到刺眼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她才回過神來，“我上去取一下工具箱，你們看是要上去還是就在下麵待著。”

  “我也上去！”薑小淵沒有絲毫猶豫跟上薑亦依，“我去取記錄本，您肯定是需要我的。”

  薑亦依輕笑一聲，“是，需要你。”

  夙滄墨本想跟上去，但是想了想，最終還是將提起的腳放下，獨自一人站在路邊，冷眼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屍體。

  房間內，薑小淵已經取上了記錄本和筆，正在等著薑亦依將工具箱收拾好。

  “娘親，您這是打算做什麽？”薑小淵兩手托著下巴，看著薑亦依，“那個姐姐已經同意讓人將屍體搬走了？”

  “可是下麵為什麽沒有動靜？”

  說著，薑小淵還打算去窗邊看看。

  “她沒有同意。”薑亦依將工具箱檢查了一遍，合上箱子，“待會兒我們就在街上驗屍。”

  薑小淵拿起記錄本和筆，小跑著追上薑亦依，臉上難掩詫異，“不是說東裕國的人很抵觸這個嗎？您真的要這麽做？”

  話音未落，薑小淵臉上的詫異便轉為了擔憂，他緊緊皺著眉頭，不大情願，“娘親，要不然再等等？等那個姐姐同意將屍體移開，我們再驗屍，將蠱蟲取出來不就行了？”

  “這可是個好機會，不能錯過。”薑亦依沒有多說，三言兩語堵住薑小淵的嘴，“這事兒是我和燕雲討論好的，已經定下了，你放心，不會出事的。”

  第1333章

  第1333章

  薑亦依在前麵走著，薑小淵則在後麵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張小臉皺在一起，看上去分外的糾結。

  兩人出來之後不久，便有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傳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見一隊侍衛腳步迅速地往這邊跑來，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守在了路的兩側，可謂是將離開的路都直接堵了。

  此時，商販以及湊熱鬧的零星幾個百姓也逐漸意識到了不對勁，這分明是想要將他們直接扣在這兒不讓離開。

  頓時，商販和百姓們的麵上皆是一片慌亂。

  隻是麵對著這群麵無表情的侍衛，他們卻一個字也不敢多說，生怕那句話說錯，直接被侍衛一刀砍了，隻好忍氣吞聲地待在這兒，看接下來是要幹什麽。

  他們倒是不覺得會有生命危險，倘若王爺想要他們的命，現在就已經動手了，哪裏還會隻派人將他們看守住。

  看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應當是一件大事，而這事兒，，

  百姓們紛紛望向那一片血紅，開始好奇究竟是要幹什麽。

  燕雲沒有與薑亦依幾人站在一塊兒，他的身側便是青鋒。

  “王爺，您當真，覺得這樣子可以嗎？”青鋒的眉宇間顯出幾條褶皺，“屬下覺得這個計劃不是很妥善。”

  燕雲凝眸看向薑亦依所在的位置，扯了扯唇角：“現在閣老和宋將軍那些人始終都在以一一就是凶手的事情做文章，一再的防守並不會讓情況好轉，不如趁著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直接破釜沉舟，將他們之後的路都堵死。”

  既然閣老和宋將軍等人想要借此將這場大婚給毀掉，甚至將薑亦依逼死，那他就利用他們送過來的機會，直接將自己的事兒給完成，屆時閣老和宋將軍豈不是要被氣死？

  這黨人他早就想要收拾了，奈何這段時日一直被各種瑣碎的事情煩擾，沒有功夫同他們周旋，反倒是將他們的胃口越養越刁了。

  燕雲的眸中劃過一道狠厲，恰好與薑小淵四目相對。

  薑小淵微怔一瞬，被燕雲的眸光驚了一下，吞吞口水，飛快地移開視線。

  似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薑小淵偏頭看向冷著臉的夙滄墨，輕聲詢問：“師父，您知道這些侍衛守在這兒要幹什麽嗎？”

  “自是防止有人逃跑。”夙滄墨方才已經聽到了些許薑亦依與燕雲聊的話，此時見著這幫侍衛過來，倒也差不多知曉了燕雲與薑亦依的計劃。

  不管這件事情能不能成功，總之他不會讓薑亦依和薑小淵遭遇危險。

  薑小淵一頭霧水，還打算多問幾句，卻聽見又有馬車車輪的聲音傳來。

  “是什麽人？”薑小淵踮起腳，探頭朝著那邊兒看去。

  不多時，馬車在燕雲的馬車後麵停下，恰好將視野擋住，薑小淵看不見那人是誰。

  薑亦依卻是一清二楚，這人正是晚娘。

  晚娘的情況和前幾日全然不同，雖是相公身亡，但她臉上的笑意竟是比那一日多了幾分。

  第1334章

  第1334章

  若非薑亦依方才看的清楚，現在恐怕就要以為剛剛晚娘的那一笑是她的錯覺。

  此時的晚娘款步來到燕雲的麵前，俯身行禮：“民婦見過王爺。”

  “隨本王來。”燕雲瞧了晚娘一眼，大步朝薑亦依走來。

  晚娘自然快步跟上。

  薑亦依身側不遠處便是一個空攤子，正好將工具箱放在上麵。

  “人給你帶來了，該如何做，你自己告訴她？”燕雲垂眸看向薑亦依，語氣溫和。

  “好。”薑亦依點了點頭，越過燕雲，看向同她行禮打招呼的晚娘，“你隨我來。”

  這裏並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距離那女子太近，難免不會讓她聽到些不大合適的話。

  薑亦依領著晚娘來到先前同燕雲商議事情的地兒。

  “瞧著你這兩日的心情不錯。”薑亦依的眸光在晚娘的臉上頓了頓，這人雖然刻意斂了笑，卻也能感覺到她的神情比那日輕鬆了許多，仿佛整個人卸掉了一副枷鎖。

  “江姑娘果真好眼力。”晚娘自知已經被薑亦依看透，也沒有心思要掩飾，扯出一抹笑，“這事兒不知道該感謝那個殺手，還是感謝您。”

  薑亦依眉心微動，笑著搖頭：“我隻是個仵作，感謝我做什麽？”

  晚娘一笑而過，並未多言。

  “今日將你喚來，為的便是讓你勸一勸那個姑娘。”薑亦依結束寒暄，言歸正傳，朝著死者和那女子的位置微抬下巴，“我知道先前你幫著傳播仵作的事情，理當感謝你。”

  “江姑娘客氣了，晚娘也是不想讓百姓們被傳統的思想束縛，應該要從那個觀念中掙脫出來了。”晚娘抬手將臉側的發絲挽到耳後，隨著薑亦依的視線看過去，眉心微蹙，“先前還在玉柳巷的時候，便聽聞了驛站這裏出了事兒，卻沒想到依舊是，，”

  薑亦依微微抿唇，眸光低沉，“如今的情況便是，那凶手逍遙法外，意圖將一切都推到我的身上。”

  “瞧瞧，死者倒下的位置，恰好在我房間的斜下方，如今輿論的方向再度轉變，所有的人又將我認為凶手。”薑亦依麵上無甚表情，眸中卻泛著寒光，“如今唯有你可以打破這個局麵。”

  “江姑娘此話折煞晚娘了，您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說就是，是晚娘有幸。”晚娘自打見過那日的驗屍之後，對薑亦依便甚是敬佩，在東裕國，她還從未見過這般優秀的女子，即便是男子都比不得，想來也是因為這樣，所以燕小王爺才耗費心思將薑亦依從北雲國帶回來。

  晚娘的語氣中滿含真情實意，“方才您說，讓我勸那位姑娘，指的是哪一方麵？”

  “我要你以先前你相公的經曆，勸她接受驗屍。”薑亦依凝眸看向晚娘的眼睛，“我方才也試圖和她提過這事兒，但是她始終覺得我就是凶手，對我沒有好臉色，自然也不會接受我的提議。”

  晚娘微怔，眉頭蹙得愈發緊了。

  這事兒，，不大好完成。

  第1335章

  第1335章

  不是每個人都和她一樣，她當時答應驗屍，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死的人是她極其厭惡的人，雖然名義上為她的相公，但她對那個男人恨之入骨，恨不得他死。

  但是瞧這姑娘現在的模樣，死的人似乎是她極其重要的人，大抵是她的娘親。

  晚娘沉默了一瞬，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我可以去試試，但是不保證能夠成功。”

  “無妨，你盡管去勸，不成功便算了。”薑亦依含笑點頭。

  若是不成功，那，，

  薑亦依看著晚娘走向那女子，輕歎一口氣，不成功也得成功，否則今日這謠言便無法平息了。

  她的名聲倒是不要緊，就怕閣老和宋將軍等人會借著此事讓皇帝將大婚取消，這對她離開東裕國很是不利，而且對燕雲所要做的事情也極其不利。

  這個時候，薑亦依是不適合出現在那女子的麵前的，趁著晚娘在安撫那女子，她輕手輕腳的從她們身後繞過，回到了先前所站的位置。

  在這裏隻能偶爾聽到晚娘的聲音，不過薑亦依對晚娘如何勸導那女子並不是很感興趣，她隻想要一個結果，一個令她滿意的結果。

  “娘親，您怎麽把晚娘也喚過來了？”薑小淵小步挪到薑亦依的身邊，小聲詢問，“她怎麽好端端的和那個姐姐說話了？您是想讓晚娘勸那個姐姐嗎？”

  薑小淵實在有些迷糊，主要還是不知道薑亦依要做什麽。

  “你好好待在這兒看著，若是成功了，待會兒我們便要在這裏驗屍。”薑亦依還是給薑小淵透了個底。

  “真的要這樣嗎？”薑小淵兩隻眼睛瞪得溜圓，對薑亦依這決定不是很讚同，他兩條眉毛緊緊皺在一起，“娘親，您真的不考慮考慮？”

  說著，薑小淵的視線在周圍的商販身上大致略過，心中有點不安。

  這未免太刺激了，他總覺得，如果娘親真的這樣做，他們肯定會被這些商販罵死的。

  這些侍衛隻能將商販和百姓們的人控製住，卻無法將他們的嘴控製住。

  思來想去，薑小淵還是覺得不大妥當，“娘親，萬一到時候周圍這些人將您的思緒攪亂，被那蠱蟲偷襲，可怎麽辦？”

  薑小淵也算是近距離接觸過幾次那蠱蟲，知道蠱蟲有多麽的凶猛，一個不注意便會撲到人的身上，薑亦依又是離得最近的，極有可能會受傷。

  “娘親，要不我們還是別了吧。”薑小淵心中忐忑，不情不願。

  薑亦依被薑小淵這番話逗笑，她唇角抿出一抹笑，抬手摸了摸薑小淵的腦袋，“你這小家夥，怎麽越長大越能多想，放心，沒事的，他們若是吵起來，直接讓燕雲開口將他們壓製住不就行了？”

  她知曉薑小淵在擔心什麽，餘光不經意間落在夙滄墨的身上，她眸光微閃，繼而說道：“況且，還有你師父在，待會兒讓你師父也在一旁，那蠱蟲即便能逃得過我的手，也逃不過你師父的劍。”

  第1336章

  第1336章

  夙滄墨看上去整個人在放空，實則一直都在注意著薑亦依和薑小淵，方才他們說的話也全都聽進耳中，卻並無太多的震驚，畢竟先前他也大抵猜到了一些，也算是印證了他的想法。

  如今聽薑亦依提到他，他眸光微閃，順勢側眸看向薑亦依和薑小淵，淡淡點頭，表示他的確會在一旁幫著。

  薑小淵對這個師父的態度不像以往那般熱切，不過對他的武功還是很認同的，想來有師父在一旁，那蠱蟲也不會對娘親產生威脅。

  “啊！你這個狠心的女人。”

  “你相公都死了，你還讓人毀了你相公的屍體。”

  “現在甚至想要讓我也這麽對我娘，你究竟想幹什麽！”

  女子忽然間激動不已，嘶吼出聲，雙眸通紅地盯著晚娘，險些將晚娘推倒在地上。

  薑亦依眉頭微蹙，打算上前去看看發生了什麽。

  還沒等她走兩步，那女子便又惡狠狠地盯著薑亦依，若不是捕頭攔著，她怕是就要嘶吼著撲到薑亦依的身上。

  “你們兩個是一夥的，你們想對我娘做什麽？”

  “你殺了我娘還不夠嗎？還要把她的屍體也毀了？”

  大抵是怒氣上頭，女子有些瘋癲地左右張望著，最終望向燕雲，“燕小王爺，求您為民女做主，這個妖女心腸歹毒，想要毀了我娘的屍體，您英明神武，怎麽能被這麽一個狠毒的女子欺騙？”

  “她不配做燕王妃，燕小王爺三思啊。”

  女子的聲音尖銳中夾雜著幾分嘶啞，一番話將周圍湊熱鬧的百姓和商販們瞬間點燃，看向薑亦依的目光中滿是怪異之色。

  “怎麽會有這麽狠毒的人啊，要把人家母親的屍體給毀掉？”

  “那不是豆腐娘子嗎？她難道和這個妖女是一夥的？”

  “我瞧著這豆腐娘子也不是什麽好人，哪個好人能忍心讓人把自己相公分屍。”

  一時間，嘈雜聲不斷，薑亦依眉頭緊擰，腳步頓了一下，便繼續提步，在晚娘身側站定，“怎麽了？”

  晚娘穩住身子，微微偏頭，同薑亦依說了一下方才的情況，“一開始還好好的，待我說明驗屍一事之後，她就忽然間成這樣了。”

  不得不令人懷疑，這女子的腦子是不是有點問題。

  “你可有同她說明你相公的事情？”薑亦依抿唇看著那女子，她始終紅著眼瞪著薑亦依。

  “說了，不過她還是不同意。”晚娘如實應聲，“江姑娘，這件事我怕是幫不上你了。”

  “你也清楚，我和王麻子的關係簡直稱得上水火不容，他死了對我來說是一件大大的好事，但是這位姑娘的情況和我不一樣。”晚娘麵色無奈，輕歎一口氣，“死的人是這位姑娘的母親，兩人一直相依為命，不接受驗屍也是很正常的事。”

  相依為命的母女，，

  確實，想要勸得動這女子，簡直是困難至極。

  第1337章

  第1337章

  薑亦依緩緩吐出一口氣，不想就這麽放棄，她上前兩步，試圖與那女子再交談兩句，奈何那女子的態度比之先前更差，先前還好歹能聽她說兩句話，如今她還沒開口，女子就開始罵她，無非就是那些話，覺得她就是凶手。

  一時間，薑亦依倍感頭疼。

  這未免太棘手了些。

  薑亦依甚至開始想，這個死者是不是國師特意挑選的，為的便是讓她沒有辦法動手，徹底讓她在百姓們的眼中成為那個無惡不赦的凶手。

  女子的情緒不穩定，薑亦依也沒法再出現在她的麵前，再者，四周的商販百姓們還不斷地議論紛紛，明明隻有這麽一點人，這聲音卻比得上平日裏人來人往的街道。

  薑亦依隻能帶著晚娘推到夙滄墨和薑小淵的身邊，湊近她耳邊詢問：“你方才可有同她講，若是蠱蟲不除，屍體可能會被蠱蟲填滿？”

  “還沒來得及。”晚娘微微搖頭，麵露難色，“我覺得以這位姑娘現在的狀態，想要將她勸動，實在是難。”

  “但是不勸不行。”薑亦依心中已經有所打算，她麵色微沉，“你再去勸她一次，若是還不行，我自有法子。”

  晚娘看了薑亦依一眼，猶豫地點了點頭，還是朝著那女子走去。

  “娘親，您有什麽法子？”薑小淵仰頭看著薑亦依，心中不安。

  “不是很好的辦法。”薑亦依沒有多說，斜睨了薑小淵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若是晚娘能夠勸得動這女子，便是最好的，若是勸不動，那她就隻能強硬地動手，到時候可能會引起百姓們的討伐，但總歸是可以將身上的嫌疑洗脫，也能讓百姓們知曉驗屍和分屍是不一樣的。

  在侍衛們的震懾下，周遭的百姓商販們也漸漸地安靜下來，饒是如此，卻還是有人壓低聲音交談。

  薑亦依能夠感覺到諸多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其中不免有許多摻雜著惡意，薑亦依對此並不在意。

  日頭越發上移，不知道晚娘說了什麽，女子的情緒逐漸穩定，麵色恍惚，時不時地往薑亦依的方向看來。

  薑亦依提著的心漸漸落下，看來應當是將人勸動了。

  隻要將女子勸動，那周圍的這些百姓商販們便不算什麽。

  不多時，晚娘如釋重負，轉身看向薑亦依，“江姑娘，宋姑娘同意了。”

  薑亦依雖是已經有所猜測，此時聽見晚娘確定地告知她，還是忍不住心中一喜，麵上卻還是先前的那副神情。

  她快步上前，定睛看向泫然若泣的宋姑娘，同她保證：“宋姑娘，你放心，我隻是為了取出你娘體內的蠱蟲，並非是想要將你娘的屍體毀掉。”

  “你說的可是真的？你當真不是為了分，，”宋姑娘始終沒辦法說出那兩個字，她哽咽不已，“若是你對我娘的屍體不利，我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把你殺掉。”

  薑亦依：“，，”

  被人威脅了。

  薑亦依心中無奈，麵色嚴肅，“宋姑娘，你放心，我待會兒驗屍的時候，會讓這些捕快們都退開。”

  第1338章

  第1338章

  “若你覺得我當真是要分屍，盡管對我動手就是，我不會攔你，也沒其他人會攔你。”薑亦依麵色沉靜，眸光爍爍。

  宋姑娘雙眸微瞠，眼角還掛著一滴淚珠，似是沒想到薑亦依會這般說。

  不過這話的確讓她對薑亦依更是多了幾分信任，不過也僅此而已。

  宋姑娘不大情願地讓開，甕聲道：“我娘，，就交給你了。”

  說完，她就打算轉身離開，卻被晚娘攔下，“你要去哪兒？”

  “我不能在這兒看著。”宋姑娘將視線從血泊中移開，始終不敢往那邊看。

  “你不擔心江姑娘會對你娘的屍體做什麽？”晚娘也知曉讓宋姑娘親眼看著薑亦依解剖她娘的屍體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但是這樣做還是很有必要的，她得知道她娘究竟是因為什麽才身亡。

  宋姑娘心中滿是抗拒，表現出來的亦是如此，隻是在這一抹抗拒之下，還藏著幾分糾結，她想看著卻又不敢看。

  薑亦依大抵能夠猜到宋姑娘的心思，她也不打攪，晚娘自然會幫忙勸好。

  她將工具箱打開，動作利落地將手套和口罩戴好，取手術刀的同時，還不忘同薑小淵說道：“小淵，待會兒你隨我一起，知道嗎？”

  “啊，知道。”薑小淵回過神來，點了點頭，眉毛卻始終皺在一起。

  經過垂眸思索事情的宋姑娘時，薑小淵忍不住抬眸看了她一眼，恰巧與她通紅的雙眼對上，驚得薑小淵立馬收回視線。

  那眼睛，，未免太紅了，就像兔子一樣。

  不知道什麽時候，燕雲和夙滄墨也來到了血泊周圍，薑亦依同燕雲對視一眼，燕雲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薑亦依其實是不大願意觸碰這麽多血的屍體，主要還是因為臉部都被血糊住，會阻礙到她的行動。

  隻是現在宋姑娘的狀態不是很好，她也對這一症狀甚是熟悉，便不打算再檢查死者的口鼻。

  燕雲給青鋒使了個眼色，青鋒麵上稍顯猶豫，但很快還是轉身去吩咐周圍的侍衛。

  百姓和商販們一頭霧水，迷迷瞪瞪地被人帶到了屍體周圍不遠處，圍成一個圈，而圈外則是有侍衛把守著，大抵是擔心他們會逃走。

  一時間，街道上的嘈雜聲驟起，人們對這種情況感到甚是恐慌，不知曉燕雲要做什麽。

  甚至有的人都在想，是不是想要將他們滅口？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宋姑娘，我先前遇到過四具同你母親死狀一致的屍體，皆是因為蠱蟲而死。”薑亦依的聲音緩緩而出，音調並不高，但是很奇怪的是，周圍的嘈雜聲竟漸漸地減弱。

  他們都想要知曉薑亦依接下來要說什麽。

  第1339章

  第1339章

  關於死因，薑亦依先前已經與她說過，宋姑娘咬著下唇，眼眶含淚，輕輕點頭。

  “我現在給你指出來你母親身上的傷口，你看如何？”薑亦依也想趁著這個機會瞧瞧死者究竟是不是死於蠱蟲，誰也不知道國師會不會給她下套，萬一這次的死者是因中毒而偽造的同蠱蟲作祟的症狀相同，那她可就當真要將燕雲給坑死了。

  “好。”宋姑娘連連點頭，垂在身子兩側的雙手緊緊握住，下意識朝前走了兩步，隻是看向地上倒在血泊中的屍體，她還是忍不住湧出淚水。

  薑亦依的視線落在距離此處最近的兩個侍衛身上，虛空一點，“你們兩個過來，幫忙將屍體翻個身。”

  被指中的侍衛雖是不大情願，卻還是認命地上前，忍著一手黏糊的血，將屍體翻過身。

  死者的頭發盤起，倒是為薑亦依省了不少的事。

  她取出一張手帕，將死者後脖頸處擦拭幹淨，在看見那個熟悉的傷口時，心中的猜測被確定下來，她側眸看向緊蹙眉頭的宋姑娘，“宋姑娘，這便是那蠱蟲鑽進去的地兒。”

  宋姑娘麵色頓時一白，身子微顫，若非晚娘及時將她扶住，她怕是要踉蹌著摔倒。

  她緊緊抿唇，靠近自己娘親的屍體，胡亂地擦拭掉淚水，垂眸看著薑亦依指向的那處。

  因著血跡已經染到了後脖頸處，再加上那傷口並不大，虱子般大小，若是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清楚，但是在薑亦依的提醒下，宋姑娘還是注意到了。

  隻是在瞧見那傷口的時候，宋姑娘眼前有些恍惚，不大確定地看向薑亦依，“你確定，，我娘就是被這麽小的一隻蟲子，，”

  之後的話，宋姑娘是怎麽也無法說出口了。

  “那蟲子，，可不小。”薑亦依緩緩搖頭，給宋姑娘提前做點心理準備，“未進入人，體之前，那蟲子的確如同虱子一般，小小的一個，現在卻不一定了。”

  薑亦依的聲音並不低，周圍的百姓們也都聽見了，一時間議論紛紛：

  “這倒也是，有的蟲子就是會吸血吃肉，就像那蜱蟲，不就是吸血為生嗎？”

  “那看起來蠱蟲比蜱蟲可厲害多了。”

  “可不是，也不知道現在那蠱蟲究竟有多大了，那麽小的一個傷口，再大也不能大成啥吧？難不成還能比吸飽血的蜱蟲還大？”

  “，，”

  百姓們對蠱蟲的了解，隻是基於付相和顧大人那樁案子，知道的最多的便是蠱蟲能夠將人殺死，至於其他的消息，他們是一概不知，就連蠱蟲的模樣也是不清楚的。

  現場這麽多人當中，唯有薑亦依幾人，外加一個晚娘對蠱蟲的了解多些。

  聽到百姓們這般講，晚娘的麵色複雜，腦中不由得又想到了那一日見著的情景，那蠱蟲被一刀劃成兩半的時候，可是噴濺了不少的血。

  想及此，晚娘左右瞧了瞧，大致算了算自己的位置，她沉默著往後退了一小步。

  倒也不是害怕蠱蟲，隻是不想被蠱蟲噴濺出來的血沾染到，那氣味可是臭的很，若是被沾上，這套衣裳怕是要廢了，她還要靠賣豆腐為生，若是身上有異味，百姓們說不定會覺得是她賣的豆腐傳來的，對她的生意甚是不利。

  第1340章

  第1340章

  宋姑娘顯然是被嚇到了，麵色蒼白，倒吸了一口涼氣，聲音都開始顫抖：“江姑娘，那我娘，，”

  說到底，宋姑娘心中還是在猶豫的，畢竟驗屍一事，她從未聽說過，又聽蠱蟲會在體內變大，更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瞞你說，昨日王麻子體內的蠱蟲，便是我取出來的，想必晚娘方才也同你講了。”薑亦依的眸光滑向晚娘，一瞬之後又落回了宋姑娘的身上，眸光堅定，“不會對你娘的屍體造成太大的影響，你放心就是。”

  宋姑娘的心中依舊被百姓們方才的議論聲占據，聽薑亦依這般講，訥訥地點頭，欲言又止許久，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出口，隻是點了點頭，表示她同意了。

  得到了宋姑娘的同意，加上也給她看了傷口，薑亦依讓侍衛將屍體再度翻過身，從薑小淵的手中取過手術刀。

  甫一亮出手術刀，宋姑娘的眸中便被糾結充斥，她緊緊咬著牙，內心無比的糾結。

  這是最後的機會，若是她不反悔的話，娘的屍體就真的要被破壞了。

  這是宋姑娘在看到手術刀那一瞬間突生的想法。

  她的腦中稱得上是天人交戰，好在身側的晚娘及時發現了她的異樣，在她耳邊溫聲勸道：“你放心，我可以做出保證，江姑娘隻會在你娘的身上劃一處小傷口，足夠蠱蟲出來，絕對不會做別的。”

  在場的這麽多人當中，宋姑娘最相信的便是晚娘，一來是因為她先前也時常在晚娘那裏買豆腐，二來是晚娘方才勸她的時候，說的話有理有據，她沒理由不相信晚娘。

  經晚娘這麽一安撫，宋姑娘的呼吸比之先前平緩了許多，饒是如此，她的心中卻依舊忐忑，眸子緊緊地盯著薑亦依的手術刀，忍不住吞吞口水。

  周圍的百姓更是被手術刀嚇到，雖說不知情，卻也結合著薑亦依的來曆，大抵猜到了她要做的事情，當即便有人抨擊：

  “妖女，你這是要做什麽？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分屍嗎？”

  “真是膽大包天，這裏是東裕國，不是你們北雲國。”

  “把我們扣在這兒幹什麽？是不是想把我們都滅口？”

  “太過分了，這妖女借著燕小王爺的威風，要對我們做什麽？”

  議論紛紛間，眾人將視線投向始終未發一言的燕雲，大著膽子詢問：“燕小王爺，您當真不管管這妖女？就讓她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褻瀆死者？”

  “燕小王爺，您此舉可真是令人心寒，我們老百姓雖然命賤，比不得你們這些貴人，但是也不能就這樣被你們糟蹋吧！”

  “對啊，燕小王爺，，”

  “燕小王爺，，”

  不知道從何時起，對薑亦依的抨擊竟然逐漸轉變為對燕雲的壓迫，雖說這些百姓的數量並不多，但是吵鬧起來，動靜還是不小的。

  第1341章

  第1341章

  薑亦依被百姓們擾的始終無法動手，特別是宋姑娘還在一旁看著，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失手，所以在這個時候，最是不能被人打擾。

  燕雲的臉色陰沉，抬眸朝著那些欲要從侍衛的阻攔下掙脫的百姓們，個個兒都是一副怒目圓睜的模樣，好似要將他和薑亦依吃了一般。

  他沉著眸子，揚聲嗬斥：“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燕雲的視線落在捕頭的身上，眉頭緊皺：“本王將你們喚來，就是為了讓你們在這兒幹站著？若是沒有作為，不如趁早滾蛋。”

  在場的眾人皆是被燕雲的怒氣驚到，一時間，除卻捕頭的認錯聲，那些百姓們的聲音竟然消停下來。

  果然，不發火的話，他們還真是自己就上頭了。

  宋姑娘難免不會被這些話影響到，目光始終落在薑亦依的手上，那手術刀的尖端已經逼近娘親的心口處，她的心隨之砰砰直跳，嘴唇囁嚅好幾下，一時間思緒雜亂，不確定究竟要不要製止薑亦依的行為。

  “宋姑娘，想想我和江姑娘方才的話，那蠱蟲若是不除，怕是你娘的屍體還要遭殃。”晚娘先前便是從這一點上對宋姑娘曉之以情，這才將人勸動。

  宋姑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到晚娘和薑亦依先前的說法，她便不由自主地開始想象娘親的屍體被蠱蟲摧殘的模樣，頭皮一陣發麻，最終還是咬牙沒有製止薑亦依的行為，反倒是狠狠閉眼，艱難地開口：“我同意讓江姑娘驗屍，我不能讓我娘就這般慘死，我要查出我娘的死因。”

  除卻薑亦依之外，此時的東裕國應當沒有一個人能夠以較為溫和的手段將蠱蟲逼出來。

  短短的幾句話，仿佛用了宋姑娘渾身的力氣，她身子一軟，倚在了晚娘的身上。

  周圍的百姓們麵麵相覷，死者的女兒都同意了驗屍，他們自然沒什麽可說的。

  隻是這事兒終究不是個好事兒，百姓們看著宋姑娘的眼神逐漸開始變化，鄙夷、唾棄、不解等等的情緒皆是朝著宋姑娘鋪天蓋地地湧來。

  以東裕國百姓的思想，驗屍本就不是個好事兒，此時宋姑娘如此，簡直是對母親的不孝。

  無論在哪個國家，皆是尊崇百善孝為先的道理，在圍觀百姓的眼裏，宋姑娘此舉和這個傳統相悖。

  宋姑娘又如何察覺不到百姓們的異樣目光，隻是話都說出去了，她也沒辦法收回，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再收回。

  “江姑娘，您還是快些動手。”宋姑娘緩緩吐出一口氣，任由淚水模糊雙眼，催促出聲。

  她擔心再等下去，她就不忍心讓薑亦依動手了。

  因著有燕雲的威懾，再加上侍衛們鋥亮的大刀，沒有人敢再多言，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薑亦依，想要看看她打算怎麽做。

  薑亦依給宋姑娘遞了一個安心的眼神，手術刀便往下落去。

  薑小淵咬著筆頭，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處記起，隻能將先前幾次的記錄先照抄過來，除卻死者的性別需要做個改變之外，其餘的情況應當都是一樣的。

  第1342章

  第1342章

  在所有人的灼灼目光下，薑亦依手上用力，刀尖往先前已經摸索好的蠱蟲所在的位置劃下去。

  如今屍體還沒有冰涼，薑亦依能夠察覺到蠱蟲並不像付相和顧大人以及王麻子和乞丐身上那般，此時的蠱蟲還很是活躍，一個不小心，極有可能會避之不及，被這東西纏上。

  夙滄墨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他早已經同薑小淵取過來匕首，此時蹲在屍體的另一側，凝眸看向薑亦依動刀的地兒，時刻準備著將那蠱蟲解決掉。

  被這麽多人盯著，薑亦依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她的精神集中在手術刀上，唇角緊抿。

  其中最為緊張的人便是宋姑娘，她眼巴巴地看著薑亦依用手術刀一下又一下地往自家娘親身上劃去，眸中盡是不忍，卻又沒有法子，隻能強撐著看下去。

  她想親眼看見那蠱蟲被解決掉，不想錯過。

  薑亦依手上動作微頓，抬眸同夙滄墨對視一眼，夙滄墨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兩人極其有默契的移開視線，皆是朝著手術刀的位置看過去。

  薑亦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將之吐出，眉頭微擰，手腕穩穩當當地往下移，帶動著刀尖在血肉中劃開。

  在劃開的那一瞬間，血液瞬間湧了出來，薑亦依的眼前被一陣血紅充斥著。

  與此同時，周圍響起了陣陣尖叫聲，皆是被這一幕嚇到了。

  直至此時，絕大部分的人還是以為薑亦依是在破壞屍體。

  就連宋姑娘都手上一緊，險些就衝了上來，若非晚娘及時將人拉住，怕是那宋姑娘就要衝到薑亦依的麵前，繼而壞了事。

  隨著鮮血的湧出，一團鮮紅的肉團也隨之躍起，這次竟然沒有朝薑亦依的方向撲去，反倒是衝著薑小淵的麵門而去。

  這一變故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薑亦依本已經做好了防禦的準備，此時也瞳孔緊縮，手腕一抖，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一般，始終無法說出一個字。

  夙滄墨比起薑亦依好不到哪兒去，低喝一聲：“小淵，快些躲開。”

  伴隨著話音，夙滄墨身子朝前躍去，匕首也隨之朝著薑小淵的麵門刺去。

  薑小淵還從未遇見過這種狀況，再怎麽樣都是個小孩兒，就連薑亦依都被這一幕驚得愣住，更何況是薑小淵，他眼睜睜地看著那蠱蟲越來越近，卻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夙滄墨的聲音傳來，薑小淵才刹那間回過神來，下意識抬手將記錄本擋在麵前，意圖將蠱蟲隔開。

  也正是這個時候，匕首從麵前劃過，將那蠱蟲擊落在地上。

  蠱蟲掉落在地上，卻並未死去，在地上蠕動片刻，便繼續蠕動著。

  大抵是鮮血的味道吸引到了它，它一味地朝著屍體的位置爬去。

  第1343章

  第1343章

  “小淵，用匕首。”夙滄墨現在來不及往薑小淵的方向跑，隻能焦急地提醒他。

  沒有等到薑小淵出手，一旁的燕雲迅速從捕頭的腰間拔出長刀，往地上狠狠砸去，蠱蟲便在長刀的重重一砸下爛成一團泥。

  血液瞬間噴濺開，薑小淵恰好彎身，被腥臭的血液濺了滿臉，一時間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幾乎是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薑亦依也被這一聲巨響驚得回過神來，她哪裏還顧得上旁的事情，一把扔掉手術刀，不顧薑小淵身上髒臭的血液，將薑小淵擁入懷中，心中一片慌亂，“小淵，小淵，你沒事吧？剛剛有受傷嗎？”

  感受到熟悉而又溫暖的懷抱，薑小淵這才從迷迷瞪瞪中清醒過來，鼻尖縈繞著腥臭的味道，他身子微微顫抖，環住薑亦依的腰，聲音亦是發顫：“娘親，我，，我沒事，娘親。”

  一時間，薑小淵語無倫次，來來回回就是重複這麽兩句話。

  夙滄墨亦是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的時候，腿軟了一瞬，踉蹌一下，險些跌倒在地。

  這還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擁有這種後怕的感覺，即便他在戰場上險些喪了命，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經過燕雲的時候，夙滄墨腳步微頓，啞聲道：“多謝。”

  說完，夙滄墨提步朝著相擁的母子二人走去，徒留燕雲一頭霧水。

  燕雲看向夙滄墨的背影，始終不明白這人的那一句道謝是為何，因為他剛剛保護了薑小淵？但是這人又以什麽樣的身份來向他道謝？以薑小淵師父的身份？

  若是這樣說的話，倒也是可以說得通的，但是燕雲的潛意識告訴他，並沒有這麽簡單。

  一時間，燕雲的視線落在夙滄墨的背影上，始終沒能移開，愈發覺得這人隱藏著極其重要的事情。

  夙滄墨在薑亦依與薑小淵身旁站定，抬手撫上薑亦依的肩膀，麵色比往日柔和了太多，聲音也隨之軟了下來，“蠱蟲已經解決了，應當也無事可做了，你帶小淵上去沐浴換衣，我幫你收拾好工具箱，待會兒拿上去。”

  經夙滄墨這麽一提醒，薑亦依才意識到薑小淵的臉上身上都被那腥臭的血液沾滿，她吸了吸鼻子，將欲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壓回去，悶聲道：“多謝，我先帶小淵回去。”

  “小淵，我們走。”薑亦依下意識想要將薑小淵抱回去，後知後覺她現在已經快要抱不動薑小淵，便沒有再執著於此，牽著薑小淵往驛站走。

  她沒有心思同燕雲交代，想來夙滄墨應當會同他交代，再者燕雲也知曉應該要做什麽。

  薑亦依腳步匆匆，帶著薑小淵離開。

  大抵是薑亦依的離開將百姓們的思緒都拉了回來，即便如此，他們麵上的驚恐、訝異始終沒有散去。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們先前隻是聽說過蠱蟲的厲害，卻沒想到竟然是這般驚險，若非方才燕小王爺反應迅速，恐怕那個孩子現在也要落得血泊中這屍體的下場了。

  想到方才那蠱蟲凶猛的模樣，百姓們紛紛麵色泛白，渾身冒著涼氣，若是他們被蠱蟲纏上呢？怕是還沒怎麽樣就丟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