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作者:趙客鄭賢之      更新:2023-04-03 11:51      字數:3198
  第五十五章

    “聖人,已經按照您的吩咐辦了。”

    趙客和武曌隔著帷帳,她看不見武曌的表情,隻能靠聲音判斷武曌的情緒。

    “你送給他的暗線,可知曉其他暗線的存在?”

    趙客鬆了一口氣,“回聖人,他們互不知曉。”

    “嗯,如此便好,阿使那·環狼子野心,早晚會反咬一口,你要多加留意他的動向。”

    “是。”

    “夜深,你退下吧。”

    趙客行了跪拜之禮後便退出了武後的寢殿。

    出宮的路上,趙客碰見兩個宮人正端著一個碗,碗裏裝著鐵線蟲。

    “兩位公公,這是去哪兒?”趙客忍不住上前問了一句。

    “趙統領,聖人命我二人將此物處理掉。”

    趙客瞥了一眼太監,覺得他們不像是好人,於是她掏出火折子,“公公,借帕子一用。”

    “好。”空著手的太監掏出帕子遞給趙客。

    “多謝公公。”趙客接過帕子後立刻將帕子點燃扔進碗裏。

    趙客嘴角微微上揚,“公公有所不知,此物邪性,稍有不慎會鑽進人的身體,安全起見,還是徹底燒掉的好。至於公公的帕子,”趙客摸出幾兩銀子攤在手心,“我賠給你。”

    宮人笑著接過銀子,“多謝趙統領。”

    “夜深,二位公公快回去歇息吧。”

    “趙統領慢走。”

    “告辭。”趙客拱了拱手。

    若是放在從前,趙客肯定不會對宮人那麽客氣,今時不同往日,這些宮人整日裏待在宮裏,要吹風可太方便了,尤其是在皇帝跟前伺候的,更是得罪不得。

    他們是比任何特務機關都可怕的存在。

    這都算什麽事,她堂堂一個大統領,竟然還要對一個太監搖頭擺尾。

    回到趙府後已是深夜,府裏大部分人都睡了,趙客這兩日忙得腳不沾地,就連秦伯下葬她都沒去。

    從今以後,再也沒人在深夜等她了。

    趙客坐在正廳裏呆呆地望著外麵,細數這些年她失去的東西,發現根本無從算起。

    抑或者,她從一開始就什麽都沒有。

    往日的無憂無慮曆曆在目,猛地回神,發現現在隻剩下無窮無盡的寂寥和猜疑。

    府裏沒有一盞燈亮著,這黑暗如同趙客的未來一樣,伸手不見五指。

    “明鏡,”鄭賢之打著燈籠走了進來,“我剛回去就聽見大門響了,怎麽不回寢房?”

    趙客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淺淡的笑,“我想在這兒坐坐,總覺得一會兒秦伯會出來。”

    “斯人已逝,活著的人要看開點。”鄭賢之放下燈籠,輕輕攬住趙客。

    活著的人要看開點,說起來很簡單,趙客以前也經常說這句話,沒想到這句話也會用在自己身上。

    怎麽能看開啊,他本不該死的,如果她早點知道的話,或許還能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

    趙客覺得自己真沒用,大多數時間她在順應曆史,她從來沒有試圖過反抗。

    可現實卻很殘酷,現實告訴她要保持清醒,她無法對抗至高無上的皇權,她也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

    無論多麽荒誕的際遇,都是有秩序有規則的。

    “賢之,你知道嗎?秦伯是突厥的探子,但他早就跟突厥斷了聯係,可阿使那·環還是不肯放過他。”

    “阿使那·環?”鄭賢之一頓,“他是突厥骨咄祿可汗的弟弟嗎?”

    趙客點點頭,“就是他,派人殺了秦伯,還殺了突厥使團的兩個成員,而且聖人的意思是,這件案子的真相不能讓旁人知道。”

    “所以,這件案子你打算怎麽結?”

    趙客閉上眼睛,“找個死囚,就說凶手為了求財,然後將那死囚挫骨揚灰,以給突厥一個交代。”

    趙客心想,這不就是脫了褲子放屁嗎?其實整件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隻是這些東西暫時不能拿到明麵上說而已。

    “這關於兩國的邦交,能退一步就退一步,另外,骨咄祿可汗又起了南下的想法,這件事用不用上報聖人。”

    趙客點點頭,“等過兩日我去見聖人吧,打仗這事,他們突厥也會合計,不會這麽快的,再者,阿使那·骨咄祿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還不一定呢。”

    鄭賢之輕輕摩挲著趙客的後脖頸,“我今日收到關於突厥的密報,密報上說,骨咄祿可汗又恢複往日雄風,我有些不太相信,但我們的探子也確實是如實上報,這事我有些拿不準了。”

    趙客頓了頓,也許是骨咄祿可汗為了讓那些有心之人死心吧。

    “有可能是回光返照,又或者他是吃了什麽續命的藥,他的醫官說,骨咄祿的五髒六腑——”

    趙客突然想到了什麽,一下子站了起來,“紫癲蘭……”

    “明鏡,紫癲蘭怎麽了?”鄭賢之不明所以,連忙拉住了趙客。

    “那兩個死了的突厥人,他們還身中紫癲蘭之毒,因為紫癲蘭他們的五髒六腑全部都爛了。”

    鄭賢之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

    趙客端起茶壺灌了幾口水,“恩師說過,紫癲蘭是慢性毒藥,使用的久了,五髒六腑會發生潰爛,直至死亡。”

    “你懷疑阿使那·環給骨咄祿可汗下了紫癲蘭。”

    趙客點點頭,“慢性毒藥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讓人慢慢死,而且中間發現的話也能救回來,最重要的是,他不容易被發現,因為紫癲蘭並不會瞬間發作。”

    鄭賢之恍然大悟,“這樣就能說得通了,也就是說,現在的骨咄祿可汗,就差不多是一副空殼子。”

    “那倒也不至於,不過這跟我們沒關係,畢竟突厥發生這樣的事也不是一件兩件了。”

    趙客輕咳兩聲,偏偏這個時候風寒要來,真是讓人不省心。

    “明鏡,你穿得也太單薄了些。”鄭賢之摸了摸趙客的衣服,心疼地看著趙客。

    “不妨事,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再說。”趙客揉了揉太陽穴,她實在不想讓家裏人擔心。

    “等過幾日,你又要沒日沒夜地在聖人身邊聽差,連個年都不能好好過。”鄭賢之癟著嘴,有的時候,他真想帶著趙客不管不顧地離開這兒,走得遠遠的。

    “再熬幾年就結束了。”趙客安慰著鄭賢之,隻有她自己知道,她至少要熬個十年。

    “對了,”鄭賢之抬起頭,“你餓不餓,夥房裏給你溫了粥。”

    趙客這才想起自己今日什麽都沒吃,頓時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沒想到自己能到餓暈的程度。

    鄭賢之背著趙客到了夥房,夥房裏很暖和,徐柏還在夥房裏待著。

    在看見趙客後,他連忙將粥端出來。

    粥裏有雞肉和一些青菜,聞著很香,徐柏留了足足一大碗,他對趙客的飯量還是很了解的。

    趙客接過勺子後開始狼吞虎咽起來,其間她什麽話都沒說,還是家裏的飯好吃,在外麵她總是怕自己被毒死。

    一碗粥很快見了底,趙客滿足地拍拍肚子,“終於吃了一頓飽飯,再這麽下去,我就該垮了。”

    徐柏拍了拍趙客的肩膀,“我做了些牛肉餅,不容易餿,以後你隨身帶著,餓了就吃,身體最重要。”

    趙客點點頭,“多謝柏兄,這麽晚,還要你跟我們一塊熬著。”

    徐柏歎了口氣,“秦伯走了我睡不著,總覺得他還在。”

    趙客低下了頭,輕聲道:“早知如此,當時我就把他送回去,這會也不至於……也不至於這麽不明不白地走了。”

    “不怪你。”鄭賢之攬著趙客的肩,輕輕搖了搖。

    “最可笑的是,凶手明目張膽地承認加挑釁,我卻沒有一點點辦法,倘若阿使那·環跟骨咄祿沒有一點點關係的話,我定會當場殺了他給秦伯報仇。”

    趙客喘著粗氣,她自己心裏明白,即便阿使那·環跟骨咄祿可汗沒有任何關係,她也不能殺他。

    她不能因為個人恩怨讓兩國在過年的時候開戰。

    “明鏡,以後總有機會的。”鄭賢之握著趙客的手,其實他也很清楚,秦伯的仇,永遠也報不了。

    “賢之說得對,”徐柏接著開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嘛,以後總有機會的。”

    趙客點點頭,“放心,我能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至於秦伯的仇,兩國之間本來就比較麻煩,日後有機會,再報仇也不遲。”

    見趙客想開,徐柏和鄭賢之二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微笑。

    回到寢房後,趙客窩在鄭賢之溫熱的懷裏,被子都還是紅色的,趙客這才意識到,他們成親才不到五日。

    “賢之,等明日我去探探聖人的口風,看看我們能不能要個孩子。”

    鄭賢之親了親趙客的耳垂,“我不要你生,你要是喜歡,我們抱一個養就是。”

    “為何不要我生?”趙客皺了皺眉頭。

    “我怕你出事……”鄭賢之收緊了臂膀,想把趙客嵌在自己的肉體裏。

    “傻瓜,哪有那麽容易出事,你真的不想要個自己孩子?”

    鄭賢之搖搖頭,“我有明鏡就夠了,至於孩子,有沒有無所謂。”

    趙客心裏一暖,“若是換了旁人,恐怕早就與我和離了。”

    “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