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孟師延和徐柏的速度快得多，他們不到三日便摸出了波斯商隊藏匿火藥的地方，巧合的是，波斯商隊藏匿火藥的地方離儺戲班子的住處很近。

  　　通玄監的速度顯然慢得多，他們甚至連波斯商隊和儺戲班子有多少人都沒搞清楚。

  　　趙客真不想跟這幫蠢蛋一起共事，除了拖後腿之外，他們好像沒什麽別的長處。

  　　“吳主事，你在通玄監做了多少年了？”

  　　“回統領，有二十五年了。”

  　　趙客嗤笑一聲，“吳主事騙我。”

  　　吳毅連忙搖頭，“下官說得屬實，不信您可以查驗名冊。”

  　　“名冊也有可能作假，”趙客手裏磨著磨，“我不相信，一個在通玄監待了二十五年的人能力竟然如此低下。”

  　　“統領，這都怪——”

  　　“都怪來俊臣那幫人是嗎？”

  　　“是……”吳毅畏畏縮縮道。

  　　“他們若是能麵麵俱到的話太後和聖人要我們通玄監有何用？”趙客扔下墨塊，緩緩走到吳毅麵前，“那些表層的毒瘤他們能鏟除，可內裏的刺隻能靠我們拔除，你可明白。”

  　　“明白。”吳毅戰戰兢兢地，站在原地不動。

  　　趙客一看，火立刻上來了，怒道：“還杵在這兒做什麽？鎮鬼嗎。還不快去給我查！”

  　　“喏！”

  　　吳毅像躲瘟神一樣地離開了，趙客剛想鬆一口氣，二匭的主事又過來添堵了。

  　　“統領，下官查到了波斯商隊的住處。”

  　　趙客抬眸，她拍了幾下手，“齊主事，你太厲害了。”

  　　“謝統領誇獎。”

  　　“你這個夯貨！”趙客抄起杯子扔出去，“三天就查到這點東西？我告訴你，十日之內我們若是破不了案，就等著被太後清算吧。”

  　　“十日？您為何不早說？”

  　　“我為何不早說？你怎麽不說說你無用，我派隻狗過去都比你強，三天隻查到了他們的住處，你真行，給我滾出去！”

  　　趙客懷疑通玄監的暗探都是從混子裏選出來的，簡直毫無用處，說白了就是一幫江湖騙子，借著暗探的身份做生意。

  　　看來人真的不能看表象，還以為他們在通玄監任職是大材小用，現在看來，是小材大用。

  　　什麽能人異士，就是狗屁！

  　　她必須整改通玄監，不然她自己早晚會氣絕身亡????。

  　　未時的銅鑼已經敲響，趙客扔下筆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回到府裏後，孟師延正在逗狗，而徐柏則在夥房裏忙乎。

  　　“明鏡，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講。”趙客將披風脫下遞到秦伯手裏。

  　　“那個波斯商隊裏，裏麵有一半是漢人。”

  　　趙客側目，“漢人怎麽會混到波斯商隊裏？”

  　　“這個我還未查清楚，不過他們攜帶的火藥數量並不大，要想用那點東西毀了神都夠嗆。”

  　　趙客刮了下鼻子，思忖半刻後又道，“他們定是還有別的目的，我們還是要小心行事，”說著趙客取出紙筆，在上麵寫了點東西遞給孟師延，“按我寫的做。”

  　　孟師延看完後點點頭，“放心，這點事難不倒我，我這就去安排。”

  　　“明鏡，殺那隊胡商的人有線索了。”鄭賢之拿著幾張紙走了過來。

  　　“說來聽聽。”

  　　“這隊胡商為漢人所扮，他們帶的東西裏有硝石，硫磺，木炭等製作火藥的物品。”

  　　趙客靠在勾欄上，這種東西大多是修道之人煉丹的材料，少量攜帶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我去他們住的地方察看了一番，發現他們攜帶的這些東西已經被人搬走，通過他們所留下的痕跡來看，他們帶得不少。”

  　　趙客一頓，“能判斷出大約的數量嗎？”

  　　“至少千斤。”

  　　“什麽？”趙客驚得從勾欄上滑了下來，“他們這是要造反。”

  　　鄭賢之扶起趙客，“我已經派人去追查這些東西的下落了，相信不久會有消息。”

  　　“殺他們的人有眉目了嗎？”

  　　“太後樹敵無數，在這方麵我們無從查起。”

  　　趙客歎了口氣，無奈道：“太後讓我十日之內給她結果，我看懸，她太低估自己的敵人了。”

  　　“莫急，我驗了他們的屍體，發現他們身上刻的字很像一個人的筆跡。”

  　　趙客蹙眉，“我見過屍體上刻的字，這很難辨認。”

  　　“說來也是巧，我與刻字的主人有些淵源，他算是我的老友。”

  　　“即便是老友，刻在肉身上的字歪歪扭扭，毫無章法，你如何認得出來。”

  　　鄭賢之笑了笑，從桌上的木盒中拿出一塊白布，“我把刻在他們身上的字拓了下來。”

  　　趙客接過一看，這才發現了問題，原來“武”字少了一筆，而且少的這一筆看起來不太起眼。

  　　“我這位老友，寫字時一緊張就容易缺胳膊少腿，而且每次少的都是最不起眼的一點。”

  　　“他是誰？”

  　　“何元忠。”

  　　趙客回憶了一下，何元忠的父親當年被卷進了徐敬業叛亂之事中，那時朝臣都知道他父親有多冤枉。

  　　後來他父親被處死，而何家其餘人都被流放到苦寒之地。

  　　“我與何元忠有過幾麵之緣，他倒是個謙和溫潤的郎君。”

  　　“可惜了，”鄭賢之惋惜道，“他若是入仕，定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官。”

  　　“眼下不是惋惜的時候，”趙客收起白布，“須得盡快找到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隨後，二人來到胡商落腳的客棧，據孟師延說，這家客棧開了不到半年，生意很是冷清。

  　　神都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若不是底子豐厚，怎麽可能堅持這麽長時間，然而底子豐厚的人都會選擇在最繁華的地方，選這種冷清的地方確實有點奇怪。

  　　“店家，你這店生意如何？”趙客摩挲著水杯，試探性地問道。

  　　“剛開的時候，確實不太景氣，現在挺好，生意不錯。”

  　　店家顯然是在說謊，趙客放下水杯，走到櫃台前，“店家，我要包下你一整個客棧七日，不知方不方便？”

  　　店家不好意思地笑笑，“這恐怕要讓客失望了，本店不做這樣的生意。”

  　　趙客頓了頓，隨即又道，“適才我可能沒說清楚，我有一個商隊，隊裏有百十餘人，他們要在這裏住七日。”

  　　“實在對不住，小店今早住進了一個商隊，實在騰不出這麽多間房，還請您的商隊去其他客棧投宿。”

  　　趙客點點頭，“原來如此，是我誤會店家了，這便告辭了。”

  　　“客慢走。”

  　　趙客和鄭賢之離開客棧後天色已晚，再過半個時辰就要宵禁，於是二人在這家客棧的不遠處投宿。

  　　“郎君娘子，您二位住店還是用飯？”夥計很是熱情地迎了上來。

  　　趙客掃了一眼客棧，發現這個客棧座無虛席，“住店，飯的話送上來，對了，客房要最好的。”

  　　“好嘞，一間上房。”夥計大聲吆喝道。

  　　鄭賢之扯了扯趙客的袖子，“就……就一間房？”

  　　“不然呢？”趙客歪著頭，“就湊合一晚你別扭什麽？”

  　　“哦……”鄭賢之紅著耳朵，不知所措地跟在趙客身後。

  　　夥計領著二人上了樓，趙客習慣性地四處望著，突然她發現院裏堆著好多木箱，於是轉頭問夥計，“貴店有商隊入住嗎？”

  　　夥計順著趙客的視線看了過去，答道：“非也，那不是商隊，而是一個雜耍班子，這個班子可厲害了，噴火打鐵花，樣樣在行。”

  　　“噴火打鐵花，”趙客輕聲一笑，“這是硬功夫。”

  　　“誰說不是呢，”夥計推開房門，“這便是您二位的房了，一會兒飯就給您二位送上來。”

  　　“好。”

  　　夥計離開後趙客立刻開了窗，眼睛盯著雜耍班子住的地方。

  　　“你懷疑這個雜耍班子有問題？”鄭賢之順著趙客的視線看過去，“等夜深了我們可下去查探一番。”

  　　趙客點點頭，這時，夥計敲響房門，“二位，菜好了，是給您放在門口還是給您送進來。”

  　　“送進來吧。”趙客坐到桌前，此時她已經饑腸轆轆，夥計剛把菜擺好她就大快朵頤起來。

  　　“明鏡。”鄭賢之突然握住趙客的手。

  　　趙客先是一愣，隨即又看向自己的手，“原來是我筷子拿反了。”趙客抽出手，將筷子掉了個頭。

  　　“我已經傳信讓師延排查近日來神都的雜耍班子，相信很快就有結果。”

  　　趙客放下筷子，“我倒是覺得，這家客棧的雜耍班子嫌疑更大些。”

  　　“不不不，”鄭賢之連忙否定趙客的想法，“雖說這個雜耍班子有嫌疑，但這家客棧生意很好，每日座無虛席，若是在這裏藏匿火藥，很容易被發現，何況掌櫃的多少會留意他們帶的東西。”

  　　“賢之，一會一查便知。”

  　　子時已過，外麵寂靜無聲，趙客翻窗跳到院裏，悄無聲息地進了一間房。

  　　她輕輕推開門後閃了進去，剛一進門，一股刺鼻的味道傳遍她的五髒六腑。

  　　“果然。”趙客打開一個箱子，這個箱子裝滿了硝石，緊接著她打開了其他的箱子，這些箱子分別裝著硫磺和一些成品火藥。

  　　看完後趙客便離開了，這批火藥隻是暫時存放在這裏，很快就會被他們轉運到下一個地方，從而進行下一步加工。

  　　“明鏡，”鄭賢之捂著鼻子，“你身上好重的火藥味。”

  　　趙客抬起手臂嗅了嗅，“確實，看來我得吹吹風。”

  　　“算了，”鄭賢之攔住趙客，“外麵冷，莫要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