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作者:趙客鄭賢之      更新:2023-04-03 11:51      字數:3236
  第二十二章

    “趙娘子,醒醒。”沈南璆搖了搖趙客。

    “醒著呢,”趙客睜開眼睛,“疼得睡不著。”

    “也是苦了趙娘子了,”言語間,沈南璆將藥端了過來,“藥是溫的,是我喂趙娘子,還是?”

    “我自己來。”趙客齜牙咧嘴地翻起來,“不勞煩沈太醫了。”

    “趙娘子這傷,沒個兩月是好不了的,所以這兩個月還請趙娘子切莫動武。”

    趙客點點頭,“這也由不得我,總覺得,這兩次的刺客不是衝著太後來的,而是衝著我來的。”

    “衝著趙娘子?”沈南璆不解地看著趙客,“何以見得?”

    “我也是方才想通的,”趙客一口氣將藥灌了下去,“太苦了。”

    “趙娘子還未將話說完呢。”沈南璆眼巴巴地看著趙客。

    怪不得成了武後的男寵,原來本就是個不老實的,趙客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等我歇好了再告訴沈太醫吧。”

    沈南璆這才意識到趙客傷得很重,於是麵帶歉意地退了下去。

    沈南璆走後,趙客看向門外,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

    趙客又養了幾日,見她能下地走路,武後再次召見了她。

    “明鏡,你的傷如何了?”

    趙客做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回太後,無礙。”

    “被自己親手製作的箭所傷,你恐怕也沒什麽好說的。”

    趙客咳了幾下,“就當是還給自己了。”

    武後放下手中的紙,示意身旁的太監將紙遞給趙客。

    “這是從那兩個刺客身上搜出來的,你且看看吧。”

    趙客苦笑一番,手裏握著信紙遲遲不看,“這種箭我隻做了一百支,全都在我阿兄那處。”

    “所以你還要認賊作父嗎?”武後直視著趙客。

    “從他們放棄我的那一刻起,我就與他們沒什麽關係了。”

    趙客雙目通紅,手中的信紙已經被她團成了一疙瘩。

    “趙懷昌可能還會對你下手,”武後走了下來,“以你一人之力恐怕無法應對,不如你接替你母親,成為通玄監的統領,做朕的耳眼。”

    趙客努力了這麽多,終於等到了武後的這句話,有了這句話,就證明她的“特務”生涯要開始了。

    趙客目光堅定地看著武後,“如果能完成母親未完成的事,也不失為一種孝順。”

    離開禦書房後,武後下令解了趙客的禁令,禁令剛一解除,趙客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皇城,這地方,她真不想來第二次,隻不過她現在做了武後的耳眼,以後這宮裏還得常來。

    “明鏡。”鄭賢之就這樣在皇城大門前擁住了趙客,看得徐柏和孟師延連連搖頭。

    “鄭九郎,可不可以不要按我的傷口!”趙客吃力地推開鄭賢之,“趕緊回吧,這兒好生晦氣。”

    “好。”話落,鄭賢之攬著趙客上了馬車。

    “我阿爺阿兄如何了?”

    “他們一切都好。”鄭賢之抱著趙客,眼裏充滿心疼。

    “那便好……”趙客闔上雙眸,沉沉地睡去了。

    “九郎,”孟師延扯了扯鄭賢之的袖子,“你如何跟明鏡解釋你的事?”

    “慢慢解釋吧,這麽久她也有心理準備了。”

    徐柏卻麵露不悅,“刺殺明鏡前你說好的,擦傷她即可,你為何要……算了。”徐柏索性轉身不看鄭賢之。

    偌大的趙府空無一人,鄭賢之抱著趙客回到內院,“金銀珠寶”四隻乖乖地站在杠上,仿佛從未離去。

    趙客足足睡了三個時辰才醒,醒時天色已暗,萬物無聲。

    不知怎的,趙客覺得心裏難受,甚至難受到無法呼吸,她覺得自己就像被拋棄一般,縹緲不定。

    “醒了,”鄭賢之湊近趙客,“睡足了麽?”

    “我已經有一月沒睡好了。”趙客翻了起來,屋外微風習習,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餓了吧,我去給你下碗麵。”

    “不用,”趙客拉住鄭賢之,“有些事我還不清楚,在這種情況下我吃不下。”

    鄭賢之知道趙客要追究自己的事,即便他做了多年的準備,但在這一刻他還是緊張得呼吸停滯。

    “明鏡,你會不會厭棄我?”

    趙客笑道:“你鄭賢之還有怕的時候?”

    鄭賢之癟著嘴低下了頭。

    “我怎麽也想不到,你竟是扮豬吃老虎的一類人。”

    鄭賢之一怔,“可我對你是真的,比真金白銀還真……”

    “九郎,即便你以真麵目示我,我也不會討厭你。”

    鄭賢之暗淡的眼睛瞬間有了光,他握住趙客的手,“即便我送了王家郎君一堆小妾,即便王家郎君聲名狼藉是我所為,你也不會討厭我嗎?”

    趙客搖了搖頭,淡淡道:“這事也有我一份責任,如若我與他沒有婚約,你也不會這麽做。”

    “即便,即便我對你心思不純,你也不會討厭我嗎?”鄭賢之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仿佛下一刻就會倒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雖不是淑女,但也算有點才氣,招人惦記也屬正常。”

    “明鏡,我中意你許久了。”

    鄭賢之終於講出了在心中埋藏許久的話,不等趙客回應他卻抽泣了起來。

    “我不中意你。”趙客潑了一盆冷水。

    “我中意你就夠了,強取豪奪這事我還沒幹過呢。”鄭賢之的眼神帶著一絲危險,令趙客不寒而栗。

    “我永不會傷害你。”鄭賢之靠在趙客的腿上,真誠地望著對方。

    趙客將手擱在鄭賢之的腦袋上,輕聲道:“回去吧,我做的事情很危險,一不小心便會牽連多人,我不想害了你,害了鄭家。”

    “鄭家最不缺的便是兒子,這次離家之前,我已與家中斷絕關係,從此以後,我便不再是滎陽鄭氏的鄭九郎,而是你趙明鏡的鄭賢之。”

    趙客長歎一聲,“怎麽就砸在我手裏了……”

    鄭賢之自趙客離開長安後,便潛心充盈自己的羽翼,為的是能夠有朝一日脫離滎陽鄭氏自立門戶,同時他也將王家郎君誘入美色的漩渦,從而讓他聲名狼藉。

    這一路上,他就像隻惡犬一樣,逮誰咬誰,尤其是他在得知當年自己母親對趙客見死不救之後,他甚至恨上了自己的母親。

    為了脫離鄭家,鄭賢之當著自己父親的麵砸了鄭家的祠堂。

    而這些,他不打算告訴趙客。

    “去,”趙客抖了下腿,“給我下碗麵去。”

    “這就去。”

    鄭賢之離開後徐柏從屋頂跳了下來,“你交代我的事我讓人去查了。”

    “說來聽聽。”

    “這個鄭賢之可真不簡單,他為了脫離鄭家當著家主的麵砸了祠堂。”

    趙客笑了笑,“徹底砸手裏了。”

    “你挺在意他的吧。”徐柏仿佛看透了一切。

    “也不知道他下的麵能不能吃,柏兄去幫幫他。”

    “好。”

    府裏漆黑一片,整個宅子空落落的,趙客此時無比懷念以前的趙府,入夜有人掌燈,清晨有人清掃,整日裏歡聲笑語,無比和諧。

    “明鏡,好了。”

    鄭賢之打斷了趙客的思緒,他端著一碗餺飥,餺飥裏麵的雞肉絲比麵還多,一看就是徐柏沒強贏鄭賢之的結果。

    趙客湊近碗邊嗅了嗅,誇讚道:“柏兄的雞湯不錯,賢之的心意很好。”

    “快吃吧。”鄭賢之催促道。

    許是餓了許久,這碗餺飥吃的趙客眼淚花花,“真燙。”趙客掩飾道。

    “怪我,沒給你吹涼。”

    鄭賢之何嚐不知這碗餺飥早就不燙了,也許趙客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她的表情很是悲涼。

    “賢之,真的要留在我身邊嗎?你要想好,一旦做了太後的耳眼,那便再也沒有回頭路了,屆時,你的家族,你曾經的朋友,你都要舍棄。”

    “我說過,鄭家最不缺的便是兒子,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至於那些所謂的朋友,那不過是看在我是鄭家嫡子的份上才與我相交,沒感情的。”

    趙客點點頭,“看來你比我可憐,我隻是暫時見不到家人,而你卻與他們形同陌路。”

    “所以你不要拋棄我。”鄭賢之又做出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好,”趙客揉了揉鄭賢之的腦袋,“把你拴在我腰上。”

    “別栓我脖子。”

    “討打,”趙客莞爾一笑,“從明日起,我便是通玄監的統領,這也意味著,我要過上刀尖舔血的日子了。”

    “你還有我在背後撐著,大不了咱撂挑子,躲得遠遠的。”

    “好。”

    趙客突然想起武後對她說的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沒有人能夠瞞得過朕。

    “賢之,這幾年你有沒有招攬過一些……你懂得。”

    “你的意思是讓我監視武後派去監視你的人?”

    趙客點點頭,像武後這般疑心深重的人,是絕不可能隻有一個“特務機構”的,她要的是這些機構互相監督,從而降低暗探反水的風險。

    “這件事隻有你能幫我,”趙客抿了口茶,“我站在恩師這邊就相當於站在李唐宗室這邊,所以我不能出半點岔子。”

    “這倒也是,不過我這些年在洛陽埋了不少暗樁,可以滿足你的需求。”

    “行啊你,”趙客捏住鄭賢之的臉蛋,“年紀輕輕就這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