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蘇容和裴池2
作者:蘇烏傅懷景      更新:2023-04-03 09:18      字數:10121
  第120章蘇容和裴池2

    如果看見重複章節,是訂閱率不足,需要補訂閱或等兩天就能看謝國公本以為他行了大禮,將姿態做足了,以他的身份和資曆皇上會賜座,可待他說完,禦座上的人卻沒有半分反應。

    這讓一肚子怒火的謝國公懸心吊膽起來。

    傅懷景放下茶盞,語氣不緊不慢地道:“當真有此事?”

    謝國公見陛下終於出聲了,他難忍激動道:“老臣所言句句屬實,求陛下為臣做主!臣那犬子便是言語上衝撞了裴大人,也不該將人抓起來投入詔獄啊!裴大人因私心便將無辜之人抓了起來,實在有失公允。也不知道是哪個地方得罪了裴大人,讓他如此公報私仇。”

    謝國公從仆人那裏得知他的嫡長子被裴池抓了那一刻,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細問之下得知不過是因調戲了女子幾句,與幾個書生有了點衝突此等小事。

    錦衣衛那群黑心黑肺心狠手辣的東西,到了他們的地盤還不得脫層皮!

    裴池平日裏作威作福慣了,竟動到他謝國公府上,他又怒又氣便決定麵聖狀告裴池那廝。

    李福從外頭進來,低聲道:“皇上,裴大人到了。”

    傅懷景:“宣。”

    謝國公一聽裴池到了,臉上更是難掩憤色。

    裴池入殿,看到跪在地上的謝國公,他徑自走了過去撩起長袍單膝跪地,朝禦座之人跪拜:“微臣參見陛下。”

    傅懷景:“都起來吧!”

    謝國公和裴池同聲謝恩,站了起來。

    謝國公跪得有些久,站起來有點吃力。

    傅懷景溫聲道:“給謝國公賜座。”

    李福帶著內侍便給謝國公搬了張椅子。

    謝國公頓時感激涕零,他覺得皇上還是厚待於他。

    待謝國公坐穩後,便聽到皇上詢問裴池。

    “裴池,你可是抓了謝國公之子?”

    裴池道:“是的。微臣正要想陛下您稟報此事。”

    “說來聽聽。”

    “微臣追查逆黨一事到了望仙樓,至樓下便聽到有人口出狂言說自己是未來的國舅爺,便上樓一探究竟。上去一看,一自稱是謝國公世子的男子正在砸桌打人,欲強搶民女。沈閣老家的公子和幾位國子監的學子正在製止,卻也被打了。微臣想著陛下尚未封後,便有人膽敢出來冒充國舅爺和世子爺,便抓回去好好審一審,免得漏掉了可疑之人。”

    謝國公隨著裴池的話,從閑情氣定到麵如土色,嚇得魂飛天外。

    他如何能坐得住,騰得站了起來,“不、不可能。臣那逆子不可能說出那等張狂之話。”

    裴池笑道:“國公爺難道隻聽下人之言,沒有再找人去打聽打聽?那可不止裴某一人聽到。大半個望仙樓的人都聽到了。可要裴某帶人上來對峙嗎?”

    謝國公見裴池如此篤定,又想到平日裏他那嫡子身邊的人隻會挑好的說,陽奉陰違慣了,這回恐是那些人不敢將那大逆不道之話說出來做了隱瞞。

    謝國公撲騰一下跪了下來,惶恐道:“臣,教子無方,還望陛下恕罪。那逆子定是喝多了酒,被人教唆了,才會失態無狀。”

    傅懷景低笑一聲,“未來的國舅爺?”

    “謝愛卿,謝家可有此意?”

    謝國公頭垂得更低,聲音顫抖:“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存此妄念啊。”

    傅懷景的手指敲了敲桌麵,“朕相信國公所言。既然如此謝家女的名字便不必再報上。”

    謝國公麵若死灰,卻不得不點頭,“一切由陛下做主。”

    傅懷景歎息一聲:“國公往後可莫要再隻聽任片麵之言,要多聽兼聽。其身不修,何以齊家,更何談治國平天下。若是無改正,這戶部尚書之位,當讓賢臣任之才是。”

    謝國公以頭觸地,心在滴血,啞聲道:“謹遵聖恩。”

    傅懷景道:“李福,你陪謝國公去一趟詔獄將謝世子接出來。既然謝世子不是亂黨逆賊,便讓他去順天府自行領罰,依律行事便是。”

    謝國公對禦座之人,再行一禮,“謝陛下隆恩。”

    “遵命。”李福領命,走到謝國公身邊,將他扶起來,隻覺得這謝國公徒然老了十歲。

    待李福和謝國公離開後,大殿之內隻剩下傅懷景和裴池。

    傅懷景唇邊的笑意漸漸斂去,目光沉沉,“裴池,你可知罪?”

    裴池跪了下來,“臣知罪。”

    傅懷景看了他一眼,道:“那便出去自領三十鞭。”

    裴池:“謝陛下。”

    ……

    成忠站在殿外,見裴指揮著跪在台階之下受以鞭刑。

    他很是不解,明明是謝國公府理虧,為何陛下還要罰裴指揮使?

    然,裴池心裏清楚,他今日舉動僭越了。

    妄圖揣測聖意,他被罰三十鞭不冤。

    ……

    謝國公將謝旭鵬從詔獄接出來時,謝旭鵬已在詔獄嚇得魂不附體,又被送去順天府受了仗刑,打的皮開肉綻,隻剩半條命。

    謝國公已沒有心思去管這個兒子是死是活,他失魂落魄的坐在正廳中,對於妻女的啼哭充耳不聞。

    沒了!

    謝家的指望就這麽沒了?

    他那才貌雙全的嫡女別說是做皇後,連入宮的機會都沒了。

    這還是她的親哥哥做的孽。

    看著還在哀嚎的嫡子,他有一瞬間寧願他死了。

    反正他還有其他的兒子,他還能再立世子。

    他的女兒能夠進宮侍駕,榮及家族。

    可現在全部化為泡影。

    謝明姍看著奄奄一息的哥哥痛苦不已,抬頭想尋求父親安慰,卻見父親投過來的眼神極其可怕,她嚇得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何一晚上家中天翻地覆。

    ……

    蘇烏和蘇宜回到府中,自是不敢隱瞞。

    於是也迎來了來自長輩的怒火。

    蘇宜支支吾吾將事情講出來後,承恩侯夫人氣得差點沒厥過去,她使人喊來了承恩侯蘇青德、蘇青軒、蘇氏。

    承恩侯怒極攻心差點要請出家法重罰蘇宜,還是蘇烏和蘇青軒求情,才免去家法改為去祠堂罰跪。

    而蘇烏雖未被罰跪,卻被禁足於沅芷院。

    蘇青軒將蘇烏送至沅芷院,語氣沉長,“幸得今日是有驚無險,若是真出了事,那後果不堪設想。棠棠,你是要入宮的,萬不可行差踏錯一步。”

    蘇烏不知為何心底湧起了一股委屈的情緒。

    因為她是要入宮的,所以對她優待,她的存在就是因為她要入宮,要為蘇家去討皇上歡喜。

    她若說自己不想入宮,隻會讓人覺得不知好歹罷了。

    蘇烏忽然道:“父親,若是女兒有了心上人,您還要女兒入宮嗎?”

    蘇青軒驚愕失色地看向她,“你……你……”

    “是女兒糊塗了,父親便當女兒胡言亂語罷。”蘇烏說完朝他福了一禮,便走進屋子。

    ……

    蘇烏被禁足在沅芷院,她平日裏逗逗綿綿,又有蘇容蘇宣姐弟時常來看她,過得倒還悠閑。

    聽丫鬟說,宜姐姐跪了一晚上的祠堂凍病了,大伯父便開恩讓她回院子裏禁足養病。總算也翻篇過去了。

    蘇烏將手裏的閑書又翻了一遍,這些都被她看完了,之前本來打算去趟書齋的,如今被禁足,隻能讓秋玉幫她去看看能不能挑到什麽書麽。

    正待喚秋玉,卻見夏若滿臉喜色的走進來,“姑娘,太後娘娘派人來給你送西域進貢的葡萄了。那位公公要求見姑娘,說是太後娘娘有些話要轉達給姑娘。”

    蘇烏從榻上坐了起來,有點意外。

    平日裏姑母差人送東西過來,都是放下便走了,這回帶了話麽?

    蘇烏道:“你讓他進來吧。”

    夏若領著人走進來,蘇烏看著覺得有點不對,待到那人抬起頭,衝著蘇烏笑著行禮:“奴才給蘇姑娘請安。”

    蘇烏麵色有異,蹙眉道:“不敢當!成公公,你為何會在這裏?”

    成忠小心地賠著笑,“主子有話讓奴才帶到。”

    蘇烏越發覺得奇怪,她跟他主子什麽關係都沒有,他帶哪門子的話。

    蘇烏忍了忍,對夏若道:“你先下去。”

    夏若:“是,姑娘。”

    夏若離開後,蘇烏道:“成公公可以說了。”

    成忠覺得蘇姑娘有點難討好,若是換了其他人早就受寵若驚,含羞帶怯了。

    可他剛剛似乎是從蘇姑娘臉上看出了一絲驚慌。

    這可是大喜事,有何可驚慌?

    成忠笑著道:“蘇姑娘,主子要見你。馬車就停在外麵了。”

    成忠心想,這回蘇姑娘可會高興了?此等殊榮,可還未曾有人享受過。

    隻久久不見蘇姑娘回應,成忠抬頭瞧了一眼。

    他心裏更納悶,怎蘇姑娘的臉色比剛剛更蒼白了些?

    蘇烏握緊手中的帕子,勉強一笑,“成公公,隻怕今日是不行了。我還在禁足中,不能隨意出門。”

    成忠道:“姑娘放心,奴才都安排好了,不會有人發覺。若是姑娘不放心,奴才亦可去向承恩侯稟明,隻是……”隻是主子怕是會不悅。

    蘇烏不能讓成忠去找大伯父,若是他知道隻會恭恭敬敬地將她送過去。

    蘇烏歎息一聲,無奈道:“不用了,你帶路吧。”

    “姑娘?”

    “姑娘快醒醒啊,太後娘娘馬上就要到了!”

    耳畔的聲音越來越響,她想睜眼,卻覺得眼皮似有千斤重,意識混沌又模糊,彷如遮天的雲霧。

    太後娘娘。

    那是她的姑母。

    可、可姑母不是三年前已經薨逝了嗎?

    睫毛如蝴蝶振翅般輕顫,緩緩睜開眼,一雙美目帶著濃濃地困意,神情茫然地環顧四周。

    頭上是平棋格樣式的天花板。

    左側的是菱格花紋的支摘窗。

    右側是紫檀鑲金的山水掛屏。

    熟悉的感覺令蘇烏心中驚詫不已,這地方,不就是慈寧宮的暖閣嗎?當初姑母在世時,她一旦入宮,便會住在此處。

    可自打姑母過世,慈寧宮便被封起來了,任何人不得入內,她怎麽會這裏?

    而且……她不是剛咽下最後一口氣嗎?

    秋玉見自家姑娘怔怔出神,忍不住直起身子,伸手在蘇烏眼前晃了晃,疑惑道:“姑娘這是怎麽了?”

    聞言,蘇烏回過頭看向秋玉,這丫頭竟麵色紅潤好好的站在她麵前,沒有被罰入浣衣局,更沒有意外掉進井裏。

    看著眼前的一切,她忽然有種陷入夢境的錯覺,就像是重新回到了上輩子,未入新帝後宮那時。

    蘇烏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竟然痛得她一哆嗦!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宮女太監的請安聲,蘇烏思緒回攏,隻見她的姑母——魏國太後扶著崔嬤嬤的手緩緩走了進來。

    看清了眼前人,蘇烏心裏一緊,隨著福禮的動作,眼眶瞬間就紅了。

    姑母故去後,她獨自在宮中熬了整整三個春秋,其中悲寂,大抵無人能懂,此時心中五味雜陳,胸中似有層層熱意湧動。

    太後徑直走過去,彎腰將她扶起,露出慈愛的笑容,慢聲道:“棠棠,身子可好點了。”

    蘇烏聽著姑母喚著她的小名,鼻尖微酸,強忍著眼淚點了點頭,順著她的話回道:“謝姑母關心,已好多了。”

    太後拍了拍蘇烏的手,“姑母知道,這樣做是讓你受委屈了,隻待事成,天大的委屈姑母都替你討回來。”

    說罷,太後給崔嬤嬤遞了個眼神,緊接著崔嬤嬤便將一個食盒端了過來。

    太後笑道:“裏麵是備好的醒酒湯,棠棠,你便替姑母去一趟罷。”

    蘇烏看著食盒上的龍紋,腦海中似有什麽“轟”地一下炸開了。

    這醒酒湯,便是她入宮門的鑰匙。

    “莫怕,到時候一切都有哀家為你做主。”

    太後把食盒遞到她麵前,蘇烏麵色發白地接過。

    蘇烏被崔嬤嬤和宮女擁著朝外走,微風拂過,廊下的桂花花瓣簌簌而落。

    思緒紛飛,往事接連湧入眼簾。

    元熙元年九月十三,也就是前世今時。她入宮為姑母祝壽,看戲時多吃了幾口酒,有些頭暈,姑母便讓她先回暖閣休息。

    不久時,姑母讓她前去望雲閣送醒酒湯。

    望雲閣裏有誰,她心如明鏡。

    新帝登基不久,便逢太後生辰,哪怕素來不善飲酒,也要做足麵子。皇帝舉杯陪太後喝酒的樣子,任誰看了都要稱一句母慈子孝。

    酒過三巡,賓客散去,皇帝棄輦步行回到望雲閣休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天子有些醉了。

    姑母命她此時去送醒酒湯,自然是刻意安排的。

    她是蘇家嫡女,深知家族多年精心之教養,便是為了她能當上皇後,好延續蘇家世代榮光。

    而當時她對皇上心存愛慕之心,一心想入他的後宮伴他身側。

    可惜機關算盡,誰也沒能算計那位看著溫潤實則冷漠心狠的皇上。

    前世她也是這樣來送醒酒湯,乖乖地聽從姑母安排,喂了皇上幾口醒酒湯後,咬牙解開衣襟前的扣子,脫下外裳,伸出細白的手臂,顫顫地環住了他的腰。

    可還未等姑母安排的人闖進來坐實她與皇上的肌膚之親。

    卻先一步等到了賢太妃。

    而賢太妃身後,不僅站著她的親侄女謝明珊,還有半個太醫院。

    外頭賢太妃大聲嗬斥著守門宮女,看瞧著要推門而入,她嚇得幾乎要彈起來,可就在這時,身邊早就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忽然翻了個身。

    鐵鉗似的手臂落在她的身上,絕了她的去路。

    賢太妃甫一進門,便見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樣。

    四目相對,賢太妃狀做驚恐,似笑非笑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擾了蘇姑娘的好事。”

    太醫齊齊背過身子,還不等她出聲,謝明姍便跟著嘲諷道:“未出閣的姑娘就這麽急著寬衣解帶,蘇家還真是好教養。”

    如此動靜,將榻上的男人吵醒了,他捂著額頭坐起來,那雙狹長的鳳眼掃了一眼在場的人,經過她時,蘇烏如臨刀山火海。

    賢太妃和謝明姍趕緊朝他行禮問安。

    當時她鼓起勇氣用餘光覷了他一眼,瞥見他薄唇微啟:“都滾出去。”

    蘇烏攥著拳頭,想死的心都有了。

    總管太監李福及時趕到,將賢太妃勸走了,而她也麵紅耳赤的從望雲閣逃離。

    太後雖然施威壓下了流言,但這世上就沒有能包住的火。

    她終究還是損了名聲。

    後來,姑母又使了各種法子,終是讓新帝納了自己。她費盡心機的邀寵,做出那麽多出格的事,可那個男人也未多對她另眼相待。

    沒有恩寵,何談名分,蘇家想要再出一個皇後的夢徹底碎了。

    蘇烏想到上輩子發生的事情,越來越邁不開步子。

    她不想去送醒酒湯了,隻想趕緊逃離皇宮。

    ……

    崔嬤嬤見蘇姑娘越走越慢,便出聲提醒道:“三姑娘,莫要誤了時辰。”

    蘇烏心知時間緊迫,得趁著新帝還未醒酒進去才容易成事。可眼下,她根本不想成事。

    蘇烏敷衍地朝崔嬤嬤點了點頭。

    沒多久,便瞧見了望雲閣的大門。

    守門的宮女見到蘇烏一行過來了,小步迎了上來,壓低聲音道:“姑娘快些進去罷。”

    蘇烏心中苦笑,看來還是逃不過了。

    蘇烏推門而入,四周闃寂,空氣中彌漫的酒味,和淡淡的龍涎香。

    繞過屏風便瞧見躺在榻上的男人。

    入眼的,是同記憶力一般無二的清俊麵龐。

    男人此刻蹙著眉頭,雙目緊閉,麵頰微微泛紅,衣襟大敞四開,似乎是被他自己扯鬆了,蘇烏的目光滑過那凸起的喉結,如被燙灼一般連忙移開眼。

    蘇烏她強作鎮定地把食盒放在桌上,打開蓋子,低頭攪拌著手中的湯藥,緊張地手微微發抖。

    依著那三年對他了解,他根本不會喝下這種來路不明的湯藥,她隻需拖延時間,做個樣子便是了。

    蘇烏雙手拖著溫熱的玉盞,朝著窗台上擺放的一盆蘭花走過去,倒了小半碗湯藥在那花盆之中。

    蘇烏小心翼翼地朝床榻的方向瞄了一眼,見那人還在沉睡。

    不由鬆了一口氣。

    可在這間滿是他氣息的屋子裏,她渾身都不舒服,一直緊繃著。

    她將玉盞重新放回食盒之後,便規規矩矩地坐在遠處的繡凳上。

    蘇烏心中默念,這一回,我不脫衣裳,也不算計你了,讓我平安度過罷。

    心中焦灼緊張了差不多一刻鍾,外頭傳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

    蘇烏壓了壓睫毛。

    ……

    賢太妃前腳得知皇帝去了望雲閣,後腳便找了兩個機靈的小太監去探探情況。

    宮人回報:望雲閣門前不見總管太監李福,隻有兩個守門的小宮女,一直回頭回腦,像是在等什麽人。

    賢太妃一聽,便篤定有鬼。太後那點心思舉宮皆知,隻怕這一出便是為了她那侄女鋪路所謀劃。

    遂以擔心陛下安危為由,帶領太醫院眾人和謝明珊直奔望雲閣。

    烏雲遮去皎月,風聲颯颯。

    望月閣前,賢太妃目光淩厲看著擋在門前的崔嬤嬤,慍怒道:“放肆!我擔心皇上龍體,特意帶著太醫探望,你這奴才卻攔著我不讓進,莫不是要圖謀不軌?”

    賢太妃心中冷笑,她倒要看看,蘇家嫡女在大庭廣眾之下自薦枕席,被她抓個正著,還怎麽有臉在宮裏待下去。

    崔嬤嬤冷汗直流,麵白如紙,她還欲說什麽卻被賢太妃帶來的宮人製住。

    賢太妃臉上浮著一抹譏笑,正待推門而入。

    倏地,那紫檀雕花木門從裏頭被人打開。

    隻見一身穿碧色月華長裙的貌美女子走了出來,手中提著一食盒。

    她略帶驚訝地看著門前的眾人,很快便反應過來朝賢太妃行了一禮,“見過賢太妃娘娘。”

    賢太妃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了一會兒蘇烏。

    見她衣衫完好,發髻也未亂。

    “這麽晚了,蘇姑娘怎會在這兒?”

    蘇烏頷首一笑,不緊不慢道:“回太妃娘娘,小女奉太後娘娘懿旨,過來給皇上送醒酒湯。不想倒是碰上了賢太妃娘娘,瞧謝姑娘手中端著的,可也是醒酒湯?”

    站在一側的謝明姍臉上一紅,抿了抿唇,“姑母擔心皇上醉酒不適,特意吩咐太醫院熬製了湯藥。”

    蘇烏笑容不變,又道:“可真是巧了,太後娘娘和賢太妃娘娘皆是一片慈母之心。”

    賢太妃曾在新帝幼時給過其恩惠,新帝對賢太妃很是敬重。而太後占著嫡母的位置,在新帝還是皇子的時候二人關係並不親近。當初誰也不會想到,三王之亂後,會是默默無聞的六皇子登上大寶。

    賢太妃仗著與皇上的舊日情份,也想讓謝家出一位娘娘。

    賢太妃和她姑母不愧是在宮□□處了這麽多年,就連塞侄女的方式都差不多。

    此時氣氛有些微妙,蘇烏也不想多留,“既然太妃娘娘和太醫都來了,那小女和崔嬤嬤便先告退了。”

    “且慢!”賢太妃話音一轉,“你手裏的湯藥給太醫瞧瞧。”

    話音一落,蘇烏和崔嬤嬤一同抬眸。

    賢太妃朝身後的太醫道:“皇上的龍體,可關乎社稷大事,還請李太醫仔細看看,皇上入口之物需萬分謹慎。”

    賢太妃可不相信太後隻是讓蘇烏過來送碗醒酒湯。

    “太妃娘娘這是質疑太後娘娘送來的湯藥有問題?”崔嬤嬤擋在蘇烏麵前,沉著臉質問道。

    賢太妃輕撩了一下眼皮,身邊的嬤嬤便開口道:“住口,哪有奴才問主子話的。崔嬤嬤也是宮裏的老人了,怎麽如此不知規矩!我們娘娘沒有罰你,已是看在太後娘娘的麵上了。”

    崔嬤嬤氣得臉色漲紅,蘇烏拉了拉她的手,讓她別在這個時候吃虧。

    她倒要看看賢太妃帶來的太醫能看出個什麽東西來。也不怕把皇帝吵醒惹得他發怒。

    這會兒的動靜,可不比上輩子賢太妃來抓奸的動靜小。

    須臾過後,李太醫放下醒酒湯,朝賢太妃搖了搖頭,“回稟太妃娘娘,這湯藥沒有問題。”

    賢太妃臉上有些掛不住,冷眼盯著蘇烏。

    清白已證,蘇烏心中的巨石穩穩落下。

    依著前世的記憶,這位新帝雖麵上溫潤寬和,卻最是厭惡後宮裏的爾虞我詐,眼下她雖占了上風,但深究起來,姑母調走總管太監,又讓她私闖帝王宮殿皆不是小事。

    得趕緊走才是!

    蘇烏再行一禮,柔聲細語道:“今日乃是太後壽辰,皇上仁孝,便多喝了幾杯,好容易才睡下,賢太妃有什麽事不如等改日再說罷,莫要擾了皇上清夢。”

    話說到這份上,賢太妃隻能打掉牙往肚子裏咽。

    眾人匐著身子退下,朱門吱呀一聲關上,榻上的男人睜開了眼睛。

    她咬了下唇,屏氣斂息地答道:“是。臣女莽撞驚擾了皇上,還請皇上恕罪!”

    “是哀家擔心皇上的身子,失了分寸,才讓這丫頭沒輕沒重地進去送湯的。還望皇上饒了這丫頭。”蘇太後以為昨日他的那一番懲罰便是翻過篇了,為何這會又主動提及?

    傅懷景轉動了一下拇指上的玉扳指,笑了笑,“母後多慮了。朕怎會怪罪於蘇姑娘,朕應該賞她才是。”

    傅懷景這話將蘇太後和蘇烏都驚到了!

    對蘇太後而言這是意外之喜。

    於蘇烏而言,則是心驚肉跳!

    他到底想幹什麽?

    傅懷景語氣悠然,“幸得蘇姑娘送的湯藥及時,緩解了症狀,才讓朕沒有因醉酒而誤了早朝。朕想著一般的金銀賞賜對於蘇姑娘來說許是太平常了。”

    他略頓了頓,又道:“還在前不久朕得了一株峨眉春蕙,便將其賞給蘇姑娘吧。”

    峨眉春蕙?

    刹那間有什麽東西在蘇烏腦中一閃而過,快得讓她抓不住。

    蘇太後聽了後,很是高興,道:“那可是難得的珍品,棠棠,還不謝恩。”

    “謝、謝皇上恩典。”蘇烏心裏慌地厲害,握著帕子的手都在顫抖。

    傅懷景站了起身道:“朕已讓顧院判等會再過來為母後請次脈。母後好好休養,早日康複,太妃們遷宮一事還得由母後來操心。”

    蘇太後因他來探望,又一番體貼話說了,心中愁鬱散去,病情好了一大半,點了點頭應下,“哀家這是老毛病了,吃些藥養著便是,不勞煩顧院判再跑一趟了。之前棠棠還因哀家嫌藥太苦,特意去摘桂花要給哀家做桂花糕呢。皇上盡管放心,哀家有這孩子貼心照顧著,很快便能好起來。”

    傅懷景朝蘇烏瞧了一眼,往日會紅著臉偷看他的蘇烏,得了賞賜不見欣喜,似乎有點走神,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本來準備走的傅懷景停下腳步,“是麽?原來蘇姑娘還會做桂花糕?”

    蘇太後本就是故意當著傅懷景的麵誇讚蘇烏,見他會接過這話,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蘇太後使眼色讓蘇烏回話,卻見這孩子不見往日的機敏,她隻好替她答上:“棠棠那桂花糕做的鬆軟可口,不甜膩,帶著股花香。若是皇上不忙……”蘇太後想趁機留下皇上吃晚膳。

    傅懷景遺憾地道:“看來是朕沒這個口福了。禦書房還堆著好些折子沒看完,得回了!”

    如坐針氈的蘇烏總算聽到讓她解脫的話了,微微抬了眼,視線落在那雙修長的手上,隻見那男人又轉了一圈他手上的玉扳指。

    這是他不耐煩時的小動作,也是她入宮後相處三年才察覺到的。

    蘇烏輕嘲地扯了扯唇角,他還嫌煩?她才是煎熬難耐。

    蘇太後不好繼續挽留,隻道:“皇上若是不嫌棄,明日哀家便讓棠棠做一份新鮮的桂花糕給你送過去罷。”

    傅懷景餘光瞥見那姑娘似乎驚住了,一雙杏眼忽地瞪圓了,倒是有點像山間受驚的小兔子。

    他掀唇一笑:“那便有勞蘇姑娘了。”

    ……

    皇帝離開後,沒過多久乾清宮的小太監就將賞賜之物送來了。

    便是心存僥幸,可蘇烏還是一眼就認出是當日在望月閣被她倒了半碗醒酒湯的那盆蘭花。

    原來這便是峨眉春蕙?她當時還以為隻是一盆普通的蘭花。

    這盆花這兒看起來有些半死不活的樣子,有幾片葉子泛黃沒精打采,本來要開花的花苞已經蔫掉了。

    能不能活下去都懸。

    禦賜之物要是折在她手裏,那便是她的大不敬。

    這哪像是賞賜之物,分明是就像是種懲罰敲打。

    他知道了什麽?或是他在試探什麽?

    究竟是他醒了後發現的不對?還是他昨晚根本就沒有醉酒?

    蘇烏不由打了個寒顫,她不敢細想下去。

    這盆如燙手山芋一般的賞賜,隻好先抱回暖閣。

    好在她在宮裏那幾年閑來無事也養過一些花,知道點經驗。

    先讓秋玉把花盆砸了,查了一下土壤過於潮濕,翻了翻蘭花的根係像是水過多澇了導致發黑。

    這蘭花果然嬌貴的很,被她倒了半碗湯藥就成這模樣了。

    聽聞峨眉春蕙的花期是在三、四月,可這盆卻已有了花苞,可見獻上這名品的人是花了心思,費了功夫。

    蘇烏拿剪子剪了壞了的根係,換了一盆土。聽天由命,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

    將這些忙活完,天色已晚,蘇烏淨手換了身衣裳去陪太後用晚膳。

    蘇太後心情好,晚上的碧粳粥都多用了小半碗。

    在蘇烏要回去休息時,蘇太後拉住她的手都不忘囑咐:“棠棠,明日你去送桂花糕,記得找機會留在乾清宮裏,多與皇上處一處。”

    蘇烏一晚上都在轉輾反側,無法入眠。

    她睜開眼睛,從床上下來,拿起一件月白色的外衫披上,推開窗戶,佇立在窗前仰頭看著那一輪明月。

    靜謐的晚上偶爾有一聲鳥啼,夜風送來淡淡地花香。

    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蘇烏歎息一聲,將窗戶重新關上。

    ……

    翌日,蘇烏起了剛出門,崔嬤嬤便笑眯眯的告訴她做桂花糕的食材都備好了,隻需她親自過去一趟。

    蘇烏隨著崔嬤嬤來到小廚房,看著整齊擺放的食材,幾個廚娘和宮女立了一旁。

    她轉過頭對崔嬤嬤道:“嬤嬤,我做點心不喜太多人圍著,先讓她們都下去吧。”

    崔嬤嬤遲疑道:“姑娘真不用她們幫著打下手?”依她所知,許多世家小姐所謂的親手下廚,不過是指揮著下人門動手,隻需動動嘴皮子。敢情她們三姑娘真會做糕點?昨日太後醒了不見三姑娘,便問了輕雪,輕雪說姑娘去摘桂花要給太後做桂花糕,太後高興了許久,說是三姑娘的這份孝心最可貴。

    蘇烏搖了搖頭,隻留下秋玉一人,吩咐她打盆清水過來。

    她挽起衣袖,將白皙修長的玉手浸沒在水中。

    待到半刻鍾後才拿出來,用帕子擦幹淨水,伸手去取食材。

    秋玉在一旁看著她家姑娘捏出花一樣形狀的糕點,手指在晨光中像跳舞一般,光與影交錯,說不出的好看。

    蘇烏今日要做兩份,一份留給太後,一份要送去乾清宮。

    在調和食材比例時,一份恰到好處,另一份嘛,不經意間有些失手,那份不過是走個場子不會有人吃,便隨意些了。

    待到將糕點蒸出來,清清淡淡的桂花香迎麵撲來,糕點晶透精美,看著就讓人有食欲。

    蘇烏將要送去乾清宮的裝好放在食盒中,另一份便讓崔嬤嬤給太後送過去。

    蘇烏不緊不慢地跟著引路的宮女來到了乾清宮。守在門口的小內侍見到她們一行,便有人先進去通傳。

    不多時,一個圓臉、臉上堆著笑的小太監匆匆從裏頭跑出來,朝蘇烏行了一禮,“見過蘇姑娘!”

    蘇烏知道他,是大太監李福的幹兒子成忠,往後也是皇帝身邊的紅人。

    “成公公不必多禮。”蘇烏道。

    成忠臉上更紅了,說話也有些結巴:“蘇、蘇姑娘莫要折煞奴才了,喚奴才一聲小成子即可。”

    蘇烏笑了笑,將手中的食盒遞過去:“受太後娘娘所托給皇上送糕點,還請公公送進去。”

    成忠知道此事,他昨日在外頭候著,有聽到皇上讓蘇姑娘送份糕點過來。

    於是他便接了過來。

    蘇烏道:“有勞公公了,我便回去了。”

    蘇烏說完便轉身離開。

    成忠張了張嘴想叫住她,他出來本是要說皇上不在,去練武場了,不知道什麽時辰回來。

    可是蘇姑娘好像問都沒問一句皇上在不在?

    他要說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來,人就已經頭也不回的走了!

    ……

    半個時辰過去,殿外傳來腳步聲,一道爽朗的笑聲響起:“還是跟皇上打起來痛快!好久沒有這麽動過筋骨了。自雲州回到京城,再不動彈動彈都快生鏽了。”

    “下回顧公子可要把傷養好了再來,不然你在皇上手下可過不了幾招。”另一道聲音打趣道。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