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綁

  在寺廟後院單獨見了老禪師。

  “陸施主，削瘦了。”

  這是老禪師見到陸聿的第一句話。

  陸聿聞言，削薄的唇角勾起：“煩勞您掛心。”

  老禪師打量他數秒鍾後，說：“陸施主已經功成名就，但眉宇之間的戾氣確實不減反增，與我們初次見麵更盛。”

  陸聿觀佛慈悲，跟他打起啞謎，“禪師覺得是為何故？”

  老禪師隻微笑著搖頭，並沒有給出回答。

  陸聿捐了一大筆錢，禪師問他這次所求為何。

  男人長身鶴立的站在佛像前，負手而站良久，說：“這次，還是求她平安……”

  他又沉默了沉默後，補上一句：“順便，庇護庇護她的孩子吧。”

  至於她在外麵的野男人，陸聿想，不增添詛咒，已經算是他的修養。

  老禪師點上香，“那是個有福氣的姑娘，得陸施主多年放在心尖。”

  陸聿掀起眼眸，仰視著佛像，低聲幽沉，“她麽，也許認為最大的晦氣就是遇見我。”

  那個沒心肝的女人，才不會認為是什麽福氣。

  陸聿下山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車上手機信號不佳，下了山後，手機開始瘋狂的震動起來。

  是陳雁雁打來的。

  陸聿指尖微頓，接聽。

  “有人跟蹤我。”

  陸聿：“嗯。”

  陳雁雁：“我覺得我有危險，你馬上派人來救我。”

  陸聿給她指了條明路，“這事你蓋著謝蕭。”

  陳雁雁抿了下唇，“他不會再管我了。”

  陸聿：“地址。”

  陳雁雁馬上發到了他的手機上。

  陸聿打開看了看距離自己不遠，便直接開車過去，但是——

  他到時，就隻看到陳雁雁散落在地上的一個包。

  陳雁雁對於自己的所有物喜歡進行標記。

  包上纏著一個絲巾，絲巾尾端是她名字的縮寫。

  陸聿再打陳雁雁的電話時，已經打不通了。

  他眉頭一緊，打了電話讓人去查。

  而彼時，回到家中吃了晚飯的謝蕭打開手機，看到了署名陳雁雁發來的信息：【謝叔叔有人跟蹤我】

  前腳說了不再糾纏，這才過了幾個小時就給他發來了信息。

  謝蕭沒有任何要理會她小把戲的意思，將手機丟在一旁。

  直到——

  謝蕭接到了警方打來的電話。

  說是有人報警，陳雁雁被綁架了。

  謝蕭身體猛然一僵，在確認信息屬實後，便大步流星的拿起了外套。

  周一剛哄睡了安安，看到他腳步匆忙，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情了？”

  謝蕭起唇，卻顧不上多言，“我出去一趟。”

  說完便離開了。

  周一看著他急切的背影，覺得應該是出了什麽大事，但謝蕭明顯不想多說，她也就沒能問出口。

  隻是在去書房拿文件的時候，周一看到謝蕭匆忙到連手機都沒有拿，皺了皺眉頭，便握著手機要給他送去。

  但晚了一步，謝蕭已經開著車走了。

  周一頓了頓後，也開了車去追他。

  想要在路上把手機給他。

  但謝蕭開的太快，周一被一個紅綠燈阻攔，隻能被迫停下。

  已經是淩晨，路上的車輛很少，還飄起了小雨。

  謝蕭的車子不見了影子，周一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地是何處，隻好調轉車頭準備先回家。

  “砰——”

  就在周一調轉車頭，要回去的時候，一輛疾馳而來的客車與她極速相撞。

  周一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後，就失去了意識。

  謝蕭趕到警局時，沒見到陸聿，隻看到了負責後續事宜的楊秘書。

  楊秘書點頭跟謝蕭打了招呼，之後這才介紹了事情的始末。

  謝蕭沉聲問：“什麽人幹的？”

  楊秘書搖頭：“還在查，目前還沒有消息。”

  警方表示如果是為了錢而進行的綁票，一定會在二十四小時內聯係身邊親屬。

  謝蕭垂在一側的手指猛然攥緊。

  但謝蕭在警局從淩晨等到清晨天快要亮的時候，也沒有等到任何打進來的電話。

  期間警方又接到一起報警電話，報警人成在天城路上發生了一起車禍，但是現場隻有一輛無人的小轎車，傷者和肇事司機都不見了。

  起初，警方以為是肇事司機把傷者送去了醫院，但是經過一番調查後，並沒有醫院在同一時間接收到相關的患者。

  “又是一起失蹤案？”警員看向身旁的同事。

  同時拿起帽子，“先進行一下現場勘查，走吧。”

  謝蕭和楊秘書誰都沒有在意這個小插曲，卻在六點的時候，陸聿接到了一經過聲音處理的電話。

  陸聿在電話裏同時聽到了周一和陳雁雁慘叫的聲音。

  以及棍棒打在身上發出的悶吭。

  陸聿猛然從沙發上站起：“你們想要什麽？”

  他沒多此一問的詢問對方的目的和身份，隻是直接有誠意的擺出談判的姿態。

  要什麽，隻要他有，都可以滿足。

  “陸總就是爽快。”

  對方開口就要五千萬，還要兌換成美金。

  讓陸聿在三個小時後，親自送到指定地點，“如果陸總報警，在見到警察的那一刻，我們會親手送這兩個妞最後一程。”

  陸聿處變不驚，“既然是求財，何必攤上人命，中國警方也不是幹吃飯的，各位如何在四方城鬧出人命，怕是也沒有這個本是平安無事的走出去。”

  他是試探，對方是不是騰衝的人。

  但通話之人完全沒有搭他這茬，直接掛斷了電話。

  陸聿給楊秘書打了電話，讓他馬上去查騰衝的動向。

  楊秘書微頓，表示自己還在警局。

  這是楊秘書第一次聽到陸總低咒罵人，“讓謝蕭接電話。”

  楊秘書站在一旁將手機遞給謝蕭，不清楚陸總到底說了什麽，隻看到不過是兩三秒鍾的功夫，謝總的臉色大變。

  “你確定自己沒有聽錯？這個時間方收應該已經睡……”

  謝蕭猛然想起了什麽，他似乎某一瞬間在後視鏡內看到了熟悉的車子，隻是那時他一心都在來警局的路上，並沒有多加關注。

  難道……

  周一就是在追他的路上出的事情？

  謝蕭摸了摸自己的手機要給家裏打個電話，這才發現自己出來的匆忙，將手機落在了書房的桌子上。

  第135章 簽

  周一真的出事了。

  就在陳雁雁被綁架後不久。

  謝蕭跟陸聿匯合的時候，陸聿正在籌集現金。

  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還要換算成美金，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但他隻有三個小時的時間。

  臨到時間的時候也隻能勉強籌集了三分之二。

  畢竟這麽大規模的資金支出，在任何一家銀行都要走程序。

  這已經是陸總動用了關係。

  謝蕭一言不發的動用了謝家的一部分資金，給他把剩下的補上。

  而同時，楊秘書也查到了騰衝的線索，“一直在會所沒有出門，就在方才，才出門吃了早餐。”

  騰衝有很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但是陸聿卻壓根不信這件事情跟他沒有關係。

  畢竟騰衝要動手，有的是亡命之徒為他效力，他自然能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謝蕭提出跟陸聿一起去。

  但對方中途又打來了電話，指名道姓隻能陸聿一個人前往，多一個人都不行。

  陸聿推著裝滿行李箱的美金，上了車。

  謝蕭看著車子駛離的方向，握了握手掌。

  楊秘書心中有些七上八下的，陸總剛回國沒多久，又是昨天才剛公布回來的消息，現在要是再出現什麽意外，他簡直不敢相信公司會麵臨什麽。

  但一麵對周小姐的問題，陸總平日裏殺伐果斷的冷靜好像都消失了。

  “謝總，真的不用報警嗎？”楊秘書忐忑的看向身旁的謝蕭。

  謝蕭沉眸，卻遲遲沒有開口。

  與陸聿的想法一致，起碼在拿錢消災這件事情上謝蕭跟陸聿不需要交流的就達成了一致。

  如果，錢財能買來周一和陳雁雁的平安，那不消說五千萬，就是五個億，兩人也會傾家蕩產的籌集。

  他們誰都不願意冒險，去報警堵一個未知。

  隻要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在他們這裏就都不是問題。

  隻要，人沒事。

  ——

  陸聿按照指使，將四方城繞了一個大半，之後這才終於開到了僻靜的郊外。

  期間，陸聿按照吩咐換了兩次車。

  耗費到中午這才出現山上一廢棄的倉庫。

  陳雁雁和周一分別被吊在兩處歪脖子樹上。

  下麵都是懸崖。

  五個帶著頭套的男人站在中間的位置，讓陸聿將行李箱打開。

  陸聿提出一手交錢一手放人。

  結果，不過是話剛說出口，就被人從後麵偷襲，一棍子打在後背上。

  陸聿咬牙，回頭一腳將人踹飛，棍子也奪了過來，他指著為首那人，“錢我帶來了，把人放了。”

  “聽聞陸總在克欽邦那種地方都能死裏逃生，連車禍都炸不死你。”為首的老大說道，“說起來我還真是挺欣賞陸總的，一個生意人，有這麽不怕死的魄力，還真是少見，這樣，我就給陸總一個麵子，這兩個女人，你選擇一個帶走，另一個去死，怎麽樣？”

  此話一出，無論是被綁著的周一陳雁雁還是下麵的陸聿同時變了臉色。

  “五千萬，是兩個人的贖金。”陸聿沉聲說道。

  老大卻笑了，隨便的指著幾個小弟問：“兩個人的贖金？這話你說過嗎？還是你說過？”

  小弟們回答的異口同聲，“沒說過！”

  意識到自己被戲耍的陸聿冷聲，“兩個小時，我再籌集另外五千萬，兩個人我都要帶走。”

  老大卻冷笑著搖頭，舉著槍在周一和陳雁雁之間來回晃了晃，說：“不行。”

  “聽聞一個是陸總的舊愛一個是新歡，陸總是選擇哪一個去死？”老大遺憾道，“原本應該是有第三個選項，就是你那個妻子，隻會可惜啊，聽聞陸總最不待見的就是她，我們這也就不浪費時間了。”

  “我給陸總十秒鍾的考慮時間，若是時間到了，陸總還沒有選出來，就隻能我來選了，十……九……”

  “陸聿，你選周老板吧。”陳雁雁無所謂的說道，“你不用為了什麽人道主義猶豫，我本來也不喜歡活著。”

  也沒有人盼望她活著。

  陳雁雁覺得，陸聿沒什麽好猶豫的。

  周一張了張嘴，卻一時啞然，不知道要說什麽。

  陸聿眸色深深的看著她。

  周一抿了下唇瓣，撇開了視線。

  “二……”

  綁架者的計數還在繼續。

  陸聿沉聲，“我要跟騰衝親自談。”

  在他提及騰衝兩個字的時候，計數者的聲音微不可知的停頓了一瞬，隻是一瞬，但陸聿還是聽得真切。

  “我可以滿足他在四方城立足的心願。”陸聿拿出自己最大的籌碼，“陸氏集團願意做他在國內的跳板，把人放了。”

  這個誘惑，就算是對於鼎盛時期的騰衝來說都是巨大的誘惑，更何況是如今。

  陳雁雁尚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但是周一卻深刻的明白，陸聿這是在玩火自焚。

  騰衝翻車是早晚的事情，而今的社會早就已經過了涉黑還能洗白的時候，尤其騰衝做的是殺人越貨的勾當，陸聿幫他，會將偌大的陸氏集團傾覆。

  他那麽多年的心血會被付之一炬。

  “陸聿。”周一喊他。

  但男人沒有再看她一眼。

  談判進行了近兩個小時。

  期間陸聿親筆簽下了一份協議合同。

  他一目十行，落筆時，骨節分明的手指按緊了鋼筆，直到指尖泛白。

  無人知曉這一刻陸聿心中所想。

  也除了當事人無人知曉這份合同上內容。

  周一隻看到，陸聿落筆的那一刻，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比之當年陸父去世，他一個人要麵對風雨飄搖的陸氏集團還要沉重。

  最後，陸聿將周一安全的帶了回來，但陳雁雁消失了。

  謝蕭按住周一的肩膀，“沒事吧？”

  周一有些無力的搖頭。

  謝蕭沒看到陳雁雁，到底還是問出口：“……她……”

  “砰。”

  陸聿抬手沒有任何征兆的給了謝蕭一拳。

  狠狠打在謝蕭的臉上。

  周一發出一聲驚呼：“陸聿！”

  陸聿理了理袖口，隻是眸色深深的看向她，“一個連你都保護不了的男人，一心裝著其他女人，你還護著他。”

  周一抿唇：“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次的事情的起因，是陸總你自己。”

  第136章 春

  被指責的陸聿，削薄的唇瓣幾番開闔，似是想要說出些什麽，但是最終卻又隻能化作沉默。

  他轉身走了。

  周一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抿了下唇。

  回去的車上，謝蕭問周一，“綁匪收了錢，就把你們放了？”

  周一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這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我不是很清楚，隻是……陸聿跟他們簽了什麽合作的協議，我不清楚協議的內容。”

  正是因為這份協議，她和陳雁雁才會被安全的放下來。

  不用想便能知道，這不會是什麽好事。

  謝蕭在周一的敘述裏，也猜到了這次綁匪幕後的指使者是誰。

  “騰衝不是什麽善罷甘休之人，向來不肯吃虧，陸聿一把火燒了他的大本營，毀掉了他的基業，怕是這件事情不會輕易的善了。”

  周一抿唇，問他：“就真的拿這種人沒辦法嗎？”

  謝蕭沉吟數秒鍾，“他的犯罪事實都不在境內，就算是這次……也沒什麽直接證據是他所為，如果能輕易抓到他的把柄，我想陸聿也不會簽下那份合同。”

  隻是謝蕭多少有些擔心，那份協議的內容。

  陸聿此人做事，太過沒有章法，明明也是名門之後，但偏生透著股子難說的……匪氣。

  謝蕭對於他此時的想法，當真拿捏不準。

  他想有必要跟陸聿談談這件事情。

  將周一送回去後，謝蕭便單獨出去了。

  而陸聿似乎早就料到他會來這一趟，事先便已經備好了酒水。

  在傭人將謝蕭帶進來時，陸聿抬手點開了一段音頻。

  那是陳雁雁錄的。

  【他不願意見我，我也不想再纏著他了，我去找其他男人，我覺得應該還有他這樣的，今天謝謝你救我，我不能得償所願，就祝你得償所願吧】

  陸聿倒了杯酒，湛黑的眸光不動聲色的看著因為那音頻沉默不語的謝蕭。

  “現在你去追她，還來得及。”陸聿將一個地址發給他。

  但緘默兩秒後的謝蕭，隻是無聲的坐下，問：“你跟騰衝最終達成了什麽協議？”

  陸聿抬手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幫他洗錢，在四方城站穩腳跟，還有……洗白？”

  他說的輕描淡寫，似乎不值一提，但每一個字都是精準踩在法律的邊緣線上。

  謝蕭的神情變得凝重：“你的後手是什麽？”

  陸聿：“沒有。”

  謝蕭沉眸看著他良久，似是不信他的這個說詞。

  畢竟這是在將整個陸氏集團放在火架上，隨時都要灰飛煙滅。

  但陸聿說的直白，“當時的情況容不得我做他想。”

  他不可能看著周一去死。

  ——

  兩天後，周一接到了一通意想不到的來電。

  是多年未見的陸熙春。

  再聽到她聲音的那一瞬，周一反應了許久，這才把聲音認出來。

  陸熙春：“我回來有兩天了，聽……我媽說，你也回國了，就想約你見一麵。”

  在提及陸母的時候，陸熙春頓了下，畢竟她再清楚不過，自己母親跟周一之間那不可調和的矛盾。

  周一微笑：“好。”

  兩人約定了時間，周一簡單收拾了一下後，就去了。

  再見到陸熙春的時候，她瘦了一些，原本白皙的皮膚也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長發卷卷的，穿著簡單的襯衫牛仔褲，背著的包竟然隻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帆布包。

  看上去再質樸不過。

  完全沒有了過往陸家大小姐的奢靡和富貴。

  周一在見到的第一眼差點有些沒認出來，“你這些年……變化很大。”

  陸熙春微笑，“這些年我走遍了大半個地球，看到了諸多人生百態，心境有了很大的變化，我很喜歡自己現在這個樣子。”

  周一看著她的笑容，也很替她高興。

  陸熙春喝了口咖啡，“……聽說你……結婚了。”

  周一微笑著跟她介紹了謝蕭。

  陸熙春聽後沉默了挺久，說：“……你見過我哥身邊的那個叫陳嬌的女人嗎？”

  周一點頭：“嗯。”

  陸熙春，“當年你忽然走了，我哥跟瘋了一樣的想要找你，但是他當時車禍傷得挺重的，差點死了，又完全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不要命的飛過去找你，結果幾次被推進了急救室，後來……傷勢好些了，你也沒有了音訊，杜氏那邊逼得也緊，公司一大堆的事情，他胡亂服用了很多藥物，造成了神經上的一些問題，後來，跟那個女人遇到了，就把她帶在了身邊，他的情況也逐漸穩定了，我想他應該是把陳嬌當成了你，進行了自我催眠。”

  陸熙春其實挺難去理解自己的哥哥為什麽會對周一的執念那麽深。

  但當時在見到陳嬌，明白陸聿的想法時，卻被震撼了很久。

  荒唐卻又可悲。

  周一靜靜的聽著，良久良久之後，才開口。

  她說：“……都過去了。”

  陸熙春卻說：“我哥好像還沒有放下。”

  這是很委婉的說詞，其實，陸熙春是覺得，陸聿不可能會放下。

  周一笑了笑，什麽都沒說，邀請陸熙春晚上去家中吃飯。

  陸熙春聽到她有個孩子，還特意去買了不少小朋友會喜歡的禮物。

  小安安有點怕生，但是卻跟陸熙春挺合眼緣的，沒一會兒就玩到了一起。

  陸熙春摟著她親親抱抱的，在草地上玩鬧時，一不小心看到了安安腰上的一小塊胎記。

  陸熙春頓了頓。

  因為陸聿身上同樣的位置有個一樣的。

  小時候陸熙春就覺得自己哥哥腰上的那個胎記挺好看的，還以為自己沒有而懊惱了好久。

  安安不是謝蕭的孩子嗎？

  為什麽會有跟他哥一樣的胎記？

  陸熙春低聲問安安，“安安，你今年多大了？什麽時候的生日啊？”

  安安脆生生的回答：“三歲。”

  至於幾月的生日，安安是想了好一會兒的才不太確定的回答：“七月。”

  七月，三歲。

  就算當時的周一是墮胎後不久就馬上懷孕了，時間上也對不上啊。

  她哥難道就沒有懷疑過嗎？

  陸熙春心髒“噗通”，“噗通”的跳著。

  第137章 孩

  她越看安安越覺得可能是自己哥哥的孩子。

  雖然安安長的跟翻版周一似的，但是隱約之間還是有他哥的影子。

  雖然陸熙春可能是心理作用，但——

  “熙春，安安，別玩了，吃飯了。”

  周一來喊她們。

  陸熙春回過神，牽著小安安的手站起身：“哦，好。”

  餐桌上，謝蕭始終溫和有禮，陸熙春暗自打量著他。

  謝蕭期間發現了她探究的目光，也隻是溫柔的笑了笑。

  這無疑是個君子端方謙遜溫和的紳士。

  陸熙春以前還挺喜歡這一類型的。

  對他的感官自然不錯。

  也能理解為什麽周一會舍棄自己大哥，找了他。

  她哥想要從謝蕭的身邊把周一搶回來，顯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陸熙春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謝總平時應該挺忙的吧，但是安安卻被教導的很好，可見你們夫妻平時照顧孩子很用心。”

  謝蕭微笑：“安安很乖，從出生就比其他孩童乖巧，基本上不用我們費什麽心。”

  在談及孩子的事情上，謝蕭展現出了一個父親對於女兒絕對的疼惜和偏愛。

  這讓存著試探心思的陸熙春有些茫然了，難道是她想多了？

  畢竟如果謝蕭這態度，簡直比親生的還要愛護。

  一個後爸當真能做到這種程度？

  在陸熙春陷入沉思走神的時候，周一的目光輕輕落在她的臉上。

  飯後，周一跟陸熙春在院子裏散步，低聲道：“從剛才開始，你的關注點好像一直都在安安身上。”

  陸熙春也沒有隱瞞，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了：“周一，安安是誰的孩子？”

  周一隻說：“她叫誰爸爸，自然就是誰的孩子。”

  陸熙春沉聲：“我剛才問了安安，她說自己三歲了，你為什麽說她兩歲？”

  周一捏了捏手指，微笑：“安安年紀小，分不太清楚，而且國外的年齡計數跟國內不太一樣，會把在腹中的懷胎十月算作一歲。”

  麵對她的話語，陸熙春卻並不相信，她一邊搖頭一邊說道：“我哥腰後麵有個胎記，你記得嗎？”

  周一頓了下。

  陸熙春說：“同樣的位置，同樣的胎記，我今天在安安的身上看到了。”

  周一沉默兩秒後，說：“……巧合吧，至於陸總的胎記……我不是很清楚。”

  這話，周一沒說謊。

  因為胎記長在後腰靠下的位置，當時周一跟陸聿的時候年紀又小，從來都是陸聿主動，她又怎麽會細致的去看他的身體。

  她隻是有點模糊的記憶，卻完全不清楚那胎記的形狀。

  “安安是我哥的孩子，是嗎？”陸熙春說，“如果是，我哥應該知道，不是嗎？”

  周一按住她的手，“知道又怎麽樣呢？”

  她說，“我跟他不可能了，而我很珍惜現在的婚姻和生活，不想有任何的改變，你也看到了謝蕭很愛安安，他一向把她視作親生孩子，我不可能把安安送到陸聿身邊，而陸聿一旦知道，也一定會爭奪這個孩子的撫養權，你想要看到這樣的結果嗎？”

  陸熙春長久的沉默。

  “在想什麽這麽出神？”陸聿看著來到自己這裏就一直走神的妹妹，抬手在她麵前晃了下。

  第138章 離

  陸熙春看著自己的大哥，唇瓣幾番動了動後，最終隻能低聲歎了一口氣。

  她好像隻能選擇尊重周一的決定。

  但，心中又覺得自己大哥有點可憐。

  自己的親生女兒就在跟前，卻連知道都不曾。

  “哥，你一直就住在這裏，不打算回家去了嗎？媽她……”

  陸熙春開口想要緩和一下陸聿和自己母親之間的關係，“不管怎麽樣，都是親生母子，都這樣三年了，現在周一也回來了，是不是可以……緩和一下關係？回家吃個飯？”

  陸聿眸色淡淡，“你當真覺得，她回來了，一切就回到了以前？”

  這個問題，陸熙春挺難回答的，半晌後隻能說：“周一似乎，也並沒有很執著於曾經的那些事情。”

  陸聿靠在椅背上，“不要在一一麵前提及母親，另外幫我去做一件事情。”

  陸熙春，“什麽？”

  陸聿丟出一份離婚協議，“讓杜清樂自己簽了，別再跟我耍什麽花樣，繼續耽誤下去，不然杜氏隻會比現在更難堪。”

  “你跟……她談過，她不肯離？”陸熙春頓了頓後，忍不住說，“其實……現在周一挺幸福的，你就算是離婚了，周一也不會跟那位謝總離婚的，清樂姐，其他的不說，對你還是挺……”

  “讓你做事，不是讓你來給我上教育課。”陸聿斜眸睨向她。

  陸熙春啞然失聲兩秒，拿起了協議書，“知道了，都三年過去了，你脾氣怎麽還這麽大。”

  以前陸熙春挺怕她這個大哥的，覺得他無所不能，十七歲就取代了父親的角色，殺伐果斷，什麽都難不住他。

  但是經曆了這麽多事情後，陸熙春覺得他挺累的，父親去世後，他整個人就要一直繃著，所得非所願，唯一想要的還得不到。

  “但是……你讓她簽，她都不簽，我找她，她應該也不會聽我的吧。”陸熙春遲疑著說道。

  陸聿聲色寡淡而疏冷，“還沒做，你怎麽知道自己做不到？”

  陸熙春覺得他哥在說到這件事情的時候，有些說不上來的陰霾和怪異。

  就像是，在綢繆什麽。

  當她想要看個真切時，陸聿又恢複了慣常的模樣，好像一切都隻是她的錯覺。

  陸熙春在找到杜清樂的時候，杜清樂的精神顯得不太好，好像是熬了很久的夜似的。

  整個人顯得恍恍惚惚。

  “清樂姐你這是怎麽了？”陸熙春問著，抬手就叫來了侍者，“給我們兩杯咖啡。”

  杜清樂按著太陽穴，倦乏道：“給我一杯檸檬水。”

  陸熙春有些詫異，“你好像看起來很不舒服。”

  杜清樂眉頭皺著，眉心位置已經能隱約看出褶痕，可見這種情況並不是持續了一兩天。

  “這段時間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是噩夢，沒什麽精神，還容易失眠，一直休息不好。”杜清樂的神情是肉眼可見的煩躁。

  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一周有餘，杜清樂一開始借助藥物有所緩解，但是沒幾天就產生了抗藥性，情況比一開始還嚴重。

  醫生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還建議她去看心理醫生。

  在這樣得不到充足休息的情況下，杜清樂變得易怒煩躁，不能很好的控製自己的情緒，家中的傭人都怕她了。

  陸熙春聽著她的敘述，不知道為什麽就想起了昨晚自己大哥在提及杜清樂時的表情。

  那是一種森冷又像是在看一句死屍般的滲入骨髓的冰寒。

  是她想多了吧？

  他大哥再怎麽不喜歡杜清樂，也沒有道理要將她逼到崩潰。

  陸熙春這些年環遊世界，見識過不少奇人異士，就曾經親眼見到過因為長期失眠被逼到精神崩潰，進而選擇自殺的事件。

  當時那人就在她不遠處自殺的，還一度給陸熙春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當時自己害怕極了，給陸聿打電話的時候，還把這件事情跟他說了。

  皺著眉頭喝了兩口檸檬水後，杜清樂這才問起陸熙春找自己來的目的。

  陸熙春看著她厚重粉底都遮蓋不住的憔悴麵容，和濃重黑眼圈，頓了頓後，才從包裏拿出了離婚協議書。

  “清樂姐，你簽了吧，強扭的瓜不甜，你跟我哥也糾纏這麽久了，他如果能喜歡上你的話，早就動心了，你還年輕，沒有必要在一個不愛你的人身上浪費那麽多時間不是嗎？”

  陸熙春勸她，“而且，你那麽優秀，又漂亮，目光不在關注我哥以後，肯定能找到真心相愛的人。”

  但杜清樂卻抬手將她帶來的離婚協議書“撕拉”一聲撕毀。

  陸熙春皺眉：“清樂姐。”

  杜清樂將手按在那份協議書上，帶著紅血絲的眼睛死死的盯看著陸熙春，“我不會離婚，你讓陸聿死了這條心，他不要想，當年一無所有的時候靠杜家翻身以後，現在功成名就後就可以把我一腳踢開，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他這輩子就隻能有我一個妻子。”

  陸熙春被她猙獰的模樣嚇了一跳，被她盯看著，就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清，清樂姐你這又是，又是何必呢，就算現在有離婚冷靜期，如果你不同意好聚好散，大哥還可以起訴離婚，你當真願意鬧到那一步嗎？”

  麵對陸熙春的勸解，杜清樂猛然站起身，傾身向前。

  陸熙春條件反射性的就往後靠，差點摔倒。

  她覺得現在的杜清樂有些不正常，就像是個瘋子。

  從咖啡廳匆匆出來的陸熙春慶幸自己挑選的是個公共場合，如果是單獨跟杜清樂見麵，這也太嚇人了。

  “啊，對不起。”

  掏出手機要給陸聿打電話的陸熙春沒有看路，迎麵就撞上了一個人，連忙道歉。

  “阿姨。”

  被周一前者的安安奶乎乎的就喊出了聲。

  周一看著陸熙春有些慌亂的臉色，問：“這是怎麽了？”

  陸熙春聽到她們的聲音後，撥打電話的動作一頓，剛要開口餘光就看到了不遠處的杜清樂。

  站在咖啡廳門口的杜清樂正死死的盯看著站在一起的三人。

  第139章 怕

  陸熙春隻覺得頭皮一麻，下意識的就擋在了安安的麵前。

  周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微微皺眉，“杜清樂。”

  陸熙春：“走吧周一，我們去前麵的商場。”

  既然陸熙春覺得現在的杜清樂不正常，她就不想讓杜清樂看到安安，誰知道杜清樂會不會突然發瘋，牽連無辜。

  周一打量了眼陸熙春後，點頭。

  進入商場後，陸熙春還不斷的回頭，在觀察杜清樂有沒有跟上來。

  在確定沒有看到那個女人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周一和安安一大一小都在觀察著她的舉動。

  陸熙春張了張嘴，“我待會兒在給你們解釋，我先給我……我先打個電話。”

  周一和安安挑選衣服的同時等著她。

  陸熙春沒走遠，就連忙撥通了陸聿的電話。

  她把杜清樂的情況都說了。

  陸聿聽後沒有什麽驚訝，隻是問：“以你的觀察，她現在瘋了沒有？”

  陸熙春：“這個……我也說不好，反正就是不太正常，睡不著覺這種最折磨人了，你記不記得我以前在德國的時候跟你說起過類似的，那個人就是硬生生因為睡眠不足崩潰的，而且基本上沒有辦法治療，也不知道杜清樂怎麽忽然就這樣了。”

  陸聿骨架分明的手指徐徐捏動著手邊的酒杯，麵對妹妹的感慨，微不可知的感慨了一句，說：“報應吧。”

  陸熙春沒聽清楚：“什麽？”

  陸聿：“沒什麽，你在什麽地方？早點回來，免得她發瘋傷到你。”

  陸熙春“哦”了一聲，“我沒什麽事情，就是出來的時候碰到了周一和安安，我們在商場裏。”

  陸熙春回頭看，“她們正在挑選衣服呢，我待會兒跟……清樂姐？”

  原本注意力都在安安身上的陸熙春，不經意的一瞥眼，猛然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落地窗外同樣盯看著周一和安安的一道身影。

  隨著視線上移，在看到杜清樂那張臉的時候，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陸聿轉動酒杯的手一頓，“杜清樂也在？”

  陸熙春咽了下口水，“是……但是就在剛剛又走了。”

  如果不是自己對杜清樂的樣子很是熟悉，陸熙春簡直要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人了。

  忽然出現在玻璃外的那張臉，真的挺嚇人的。

  陸聿：“把位置發給我。”

  陸熙春：“哦，好。”

  在她掛斷電話重新回到周一和安安麵前時，兩人已經挑好了一套母女裝。

  “怎麽樣？”周一詢問陸熙春的意見。

  陸熙春方才被杜清樂那模樣嚇到，坐在椅子上後這才開口：“很好看。”

  周一打量著她：“從剛才開始你就有點奇怪，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陸熙春遲疑了遲疑後，問，“周一，如果我跟你說，我哥要跟杜清樂離婚，並且已經提上日程了，你……”

  周一微笑著擺弄著剛剛挑選好的母女裝，“他結婚還是離婚，都跟我沒什麽關係，你不用問我的意見，安安走，我們去裏麵換衣服。”

  雖然是陸熙春意料之中的回答，但陸熙春還是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在等待兩人換衣服的時候，陸聿來了。

  “嘩啦。”

  也是在彼時，試衣間的簾子被拉開。

  換上了同個色係親子裝的周一和安安一同走了出來。

  同樣的米白色裙子，腰間羽毛樣式的腰帶，就是唯一的裝飾，但越是簡單的樣式，越是能夠襯托出獨特的氣質。

  陸聿看著一大一小兩人，眸光閃了閃。

  這樣的畫麵，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

  店員稱讚，“謝太太樣貌出眾，小公主也完美繼承了你優秀的基因，你們的上身效果簡直不知道比模特圖出眾了多少。”

  陸熙春也站起身，“真的很好看。”

  周一餘光看到了陸聿，卻很快移開視線，跟安安站在鏡子麵前照了照。

  她低頭問女兒：“安安喜歡嗎？”

  小丫頭脆生生的回答：“喜歡。”

  陸熙春拿起旁邊一套牛仔裙，說：“我覺得這個也好看。”

  周一看了眼，點頭。

  陸熙春抱著安安：“那個紅裙子喜不喜歡？雖然不是親子裝，但是我們安安穿上一定好漂亮的。”

  安安被她誇張的語氣逗的咯咯直笑，親昵的摟住她的脖子。

  陸熙春又拿了條短裙，“這個呢？這個安安喜歡不喜歡？”

  在陸熙春可以創造的環境下，陸聿緩步走到了周一跟前，說：“這段時間你跟安安不要單獨出門，騰衝那邊雖然暫時沒有了危險，但也隻是暫時，還有……杜清樂那邊，你也要小心些。”

  第140章 守

  其實，陸聿更想要把她弄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著。

  在他目光所及之處，陸聿才會覺得安全。

  但是不能。

  周一不會跟他走。

  甚至會因此跟他翻臉。

  陸聿變得束手束腳。

  “你是擔心自己跟杜清樂離婚，杜清樂會發瘋找我麻煩？”周一聲音平靜的沒有起伏。

  陸聿將事情跟她說清楚，不希望她不當一回事，“今天熙春去見了杜清樂，說她現在精神有些不正常，一個瘋子，什麽事情都能做的出來，我會盡快解決，但在此期間，你不要掉以輕心。”

  周一這才回頭瞥了他一眼，說：“陸聿，你跟騰衝簽下的合同，你能解決嗎？”

  她忽然岔開的話題，讓陸聿頓了下。

  周一淡聲：“不管怎麽樣，你簽下那份合同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我，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也會樂意送他下地獄。”

  看著她難得露出來的狠辣表情，陸聿唇角勾起，“這麽凶？”

  她在跟他說正經的，他卻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讓周一不禁就瞪了他一眼。

  陸聿輕笑，抬手想要摸摸她的長發，卻在她躲避的動作下，手掌頓在半空，而後又緩緩的緩緩的收了回來。

  笑容也自然就淡了一些，他說：“我能解決，不用你操心。”

  周一聽著他的話，就有些生氣，“你知道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是什麽嗎？”

  “不可一世的自大。”她說，“你如果真的把自己當成能完美解決一切的神，事情就不會發展成現在這樣，總有些事情是你掌控不了的，就算是你智商超群，也一樣。”

  他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明白這個道理。

  陸聿唇角噙著抹淺笑，“一一，那你呢？”

  他問，“你可曾全身心的信任過我？可曾相信我會做到我對你承諾的一切，堅定不移？”

  周一撇開臉，“我從來沒有信過你。”

  直白的毫不加掩飾。

  陸聿看著她數秒鍾，沒有生氣，“是啊，你從來不信我。”

  他的承諾，她隻用來聽，從始自終不用來相信。

  長得一副柔柔弱弱，好像很好欺負的樣子，骨子裏的倔強比誰都強。

  表麵是順從，皮相之下都是反骨。

  他總說她是蠢蛋。

  實際上一向被認為智商超群的陸總，也不見得能比她精明多少。

  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安安挑選了好多小裙子，連同三套親子裝一起被裝了起來。

  在周一準備掏出卡的時候，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指已經遞上了黑卡。

  周一頓了下，推開陸聿的手，“不用，我可以自己付錢。”

  她早已經過了需要花男人錢的時候。

  現在的周一也不缺錢了。

  但陸聿卻按住了她的手，將黑卡直接遞給了服務員。

  店員看了他們一眼後，刷卡成功。

  而就在結賬的那一瞬，門口又出現了一道溫潤的身影。

  是前來的謝蕭。

  “爸爸。”安安率先喊出聲。

  謝蕭微笑，視線卻落在陸聿按著周一的那雙手上。

  店員讓陸聿在賬單上簽字，陸聿這才鬆開了手。

  “是偶然碰到，陸總……就付了錢。”在謝蕭走近後，周一解釋道。

  謝蕭微笑，“我轉給陸總就好。”

  周一點頭。

  陸聿：“不必，就當是我作為長輩給孩子送的禮物。”

  一個任誰都能聽明白的借口。

  “熙春，我們走。”

  陸熙春跟上陸聿，悄悄在一旁打量著自家大哥此刻的表情，不敢相信沒有什麽劍拔弩張，甚至連一句冷嘲熱諷都沒有，他就這樣平靜的走了。

  周一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眸光頓了幾秒鍾後，移開。

  謝蕭牽住她的手，說：“我在附近定了餐廳。”

  周一微笑點頭，“好。”

  兩個都是溫柔的人，一家三口的畫麵引得店員不斷的側目。

  任誰看了都會稱道一聲般配。

  ——

  車上，陸熙春還在打量自家大哥。

  陸聿倒出一支煙，點燃。

  “介意嗎？”他問。

  陸熙春：“你都抽上了才問我，一點誠意都沒有。”

  陸聿“嗯”了一聲，之後目光就靜靜的看著從商場走出來的三人。

  陸熙春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到了，低聲道：“老實說，我覺得你放不下，但是又老實說，其實周一跟謝總也挺般配的，但是你剛才的反應讓我挺驚訝的。”

  “驚訝什麽？”陸聿吐著煙圈，青霧色的煙霧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以為我們會大打出手？”

  陸熙春如實說，“你也不是幹不出來。”

  陸聿嗤笑一聲，手撐在車框上，說：“如果我挺不過這次，那我就祝她幸福。”

  第141章 叫

  陸熙春打量他好一會兒才說，“這不像你。”

  陸聿緩緩胸腔震動，發出一聲“嗬”的輕笑，他說，“你就當我，棄惡從善，還她圓滿。”

  陸熙春眉頭皺起，“哥，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你這樣讓我覺得有些後怕。”

  陸熙春知道自家大哥不會放周一自由，除非，一定是出現了什麽逼不得已的理由。

  陸聿在車窗上把煙頭撚滅，扣上了安全帶，他說，“目前，我還做不到，放她跟其他男人幸福。”

  雖然，是貪念成狂，但莫名陸熙春覺得這才是她大哥較為正常的姿態。

  車子駛入車流。

  陸熙春帶著幾分小心的跟陸聿說，“我這些年在外麵看到挺多事情，除了以前跟你講過的那個因為睡眠自殺的事例，其實我……還看到過其他印象深刻的事情，我講給你聽啊？”

  陸聿：“想說就不要吞吞吐吐。”

  陸熙春咽了下口水，眼觀鼻鼻觀心的說道，就是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在心理學界久負盛名的學者，我跟他請教過一個問題，就是什麽情況下，一個人會對另一個人產生強烈的非他不可的占有欲，他跟我說，有研究證明，這也許是一種……我是說，大概率是一種心理上的疾病，一段正……正常的……哥，你別這麽看我，好嚇，嚇人的……

  話不過是剛說了一半，陸熙春連其中的經典案例都還沒有吐出口，就在陸聿沉冷目光的逼視下戛然而止。

  “嗤——”

  車子猛然一個飄逸，在前方轉彎。

  車速太快，給陸熙春臉色都嚇白了。

  但即使是剛剛做了這般危險的舉動後，陸聿的神情依舊沒有任何的波瀾起伏，就像方才的瘋狂隻是陸熙春的一場錯覺。

  但作為當事人的陸熙春很清楚，自己方才經曆了什麽樣的生死時速。

  後麵車的司機被嚇到差點撞到旁邊的護欄，按著喇叭的在後麵罵罵咧咧，“媽的，開個豪車了不起，當大馬路是你家開的，想死就自己躲遠一點，不要害別人。”

  但無論他咒罵的如何起勁兒，都隻能是自己慪氣，前麵的豪車早已經揚長而去。

  陸聿將陸熙春送到了陸宅的時候，陸熙春還在因為方才的事情心有餘悸。

  “下車。”陸聿單手磕出一支香煙後，命令道。

  陸熙春緩緩平靜著呼吸，在這無盡的夜色裏，開口，“哥，我沒有其他的意思，但是，偏執症如果不加以幹預，隻會越來越……”

  “陸熙春。”陸聿削薄的唇角掀起，車內煙霧繚繞，“我花錢讓你出去環遊世界，讓你衣食無憂，不是讓你來疑心我有病，明白嗎？”

  陸熙春抿了下唇，“你現在說的話很像是那種渣男，以前說我養你，現在有了爭執就說是我養的你。”

  陸聿沉眸睨著她。

  陸熙春舉手投降，“好了，我不說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你，從小到大你要做什麽也從來不會聽別人的意見，但是……人家都結婚了，你再橫插一腳就是男小三，你陸總的麵子傳出去還要不要了。好好好嘛，我不說了，一起回家吃個飯吧，媽……挺想你的。”

  陸熙春有心緩解一下陸聿和陸母之間的關係，但是顯然，陸聿沒有這個意思，在她下車後，直接開車離開。

  陸熙春見狀輕聲歎了一口氣。

  在她走入客廳後，看到陸母正在那裏喝茶。

  陸熙春笑著喊了一聲，“媽，我回來了。”

  陸母點頭，給她倒了一杯茶水後，問：“你哥送你回來的？”

  陸熙春頓了下：“沒，沒有，是我自己打車回來的。”

  陸母的視線落在遠處，“他的車一停到門口，傭人就來匯報我，你不用瞞我，為了那個女人，這麽多年了，他連家門都不肯進，現在那個女人結婚了，他還不打算放棄是嗎？”

  陸熙春轉動著茶杯，低聲，“媽，哥從小就有主意，也許，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應該參與太多。”

  她說“我們”，已經給了陸母充足的台階，但是顯然陸母並沒有想要這個台階，冷笑一聲，“跟她那個媽一樣下賤，隻要我還活著一天，她就不要想進我們陸家的門。”

  陸熙春忽然覺得，他哥對於事情和人的偏執，也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遺傳因素。

  陸熙春回國後，跟周一的聯係就變多了起來。

  經常會去找她玩，每次都會給安安帶很多禮物。

  陸熙春每次看著周一和謝蕭恩愛的畫麵，都有一種自己也想要結婚的衝動。

  周一知道後，詢問：“需要我幫你介紹嗎？有幾個條件很不錯，人品也好。”

  陸熙春笑了笑，卻搖了頭，“感情嗎，如果緣分來了，就自然而然走在一起了，這種事情強求不來，我還是更喜歡順其自然，就像你跟謝總這樣。”

  謝蕭給兩人送來了果盤。

  陸熙春挺羨慕這種細水長流一般的感情，不需要什麽轟轟烈烈，就是兩個人在一起就覺得和諧，會有種心安。

  “方收，你的電話。”

  謝蕭過來時，拿著她的手機，溫聲提醒。

  周一接過來，眉頭皺了下，轉頭跟陸熙春說道：“公司有點事情需要去處理，你……”

  “我跟你去看看吧，回來半個月了，我還沒有看過你的公司呢。”陸熙春當即說道。

  周一沒有拒絕。

  到了安悅傳媒，陸熙春在辦公室打量著布置，周一直接去了會議室開會。

  陸熙春看到桌上放著一個還沒有拆的盒子，裏麵隱約能聽到什麽爪子剮蹭紙盒的聲音。

  是……小動物？

  陸熙春看了看時間，不知道周一什麽時候才能開完，又擔心裏麵的小東西被憋死了，因為沒見到什麽透氣孔一類的東西，就自作主張的打開。

  周一從會議室出來，就聽到一聲慘叫。

  旁邊的小助理也聽到了，“是……好像是辦公室傳過來的。”

  周一臉色一凝，她的辦公室隻有陸熙春。

  周一將文件隨手遞給小助理後，大步流星的朝著辦公室走去。

  第142章 安

  辦公室內，陸熙春雙腿發軟的癱坐在地上。

  周一上前把人扶起，還沒有問話，就看到了自己桌子上那被切斷脖子，隻有一根筋了連接著的兔子。

  白色的皮毛早已經被染成了血紅色。

  腦袋耷拉著。

  像是下一秒就會掉下來，但偏生沒有。

  兔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注射了藥物，就這樣還沒有死透，會有一些肌肉反應，爪子間隔一段時間抓撓紙板。

  紙板內被塗抹了防水材料，那麽多血，才沒有流到外麵。

  可想而知當打開箱子的那一瞬間，看到這樣血腥的畫麵，任誰都會被嚇得半天回不過神。

  就算是有了些心理準備的周一在看到這樣的畫麵時，也是忍不住的撇開了臉。

  跟過來的小助理差點吐出來，連忙讓人來處理。

  陸熙春坐在旁邊半天沒能緩過神來，周一給她倒了杯茶，“緩緩神，沒事，我已經讓前台去查是誰送過來的。”

  陸熙春捧著茶杯，“我剛才以為是你買的什麽動物，怕它被悶死，就……自作主張打開了，沒想到……”

  小助理很快回來了，“老板，那個箱子是快遞小哥送來的，填寫的送件人的地址和聯係方式都是假的。”

  擺明了這就是有人故意為之。

  小助理猜測：“難道是對家做的？還是什麽人的惡作劇？”

  周一抿了口茶水，卻覺得並不是這麽簡單。

  動物有很多種，而周一唯一養過的就是兔子。

  如果是她打開的紙箱，可能不會比陸熙春的反應好上多少。

  陸熙春經過這麽一嚇，一直回不過神，周一忙完了事情，帶她去了醫院。

  陸聿給陸熙春打電話一起吃飯的時候，知道了這件事情也來了醫院。

  陸熙春見到他，眼睛一下子就紅了，顛三倒四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陸聿聽得糊裏糊塗，眸光就看向了一旁的周一。

  周一頓了下，“熙春今天沒什麽事情就來了我的辦公室，我開會的時候辦公桌上放了一個紙箱子，她好心給我打開，結果裏麵被人裝了一隻被摧殘的鮮血淋淋的兔子，嚇到了。”

  陸聿尚且沒有詢問陸熙春的病情，而是直接問：“給你送東西的人找到沒有？”

  周一搖頭。

  陸聿：“這段時間你小心一點，陌生人送來的東西，無論是什麽，都不要自己接觸。”

  “哥。”陸熙春不滿的喊了一聲，“現在出事的人是我，你能不能對你自己的親妹妹有一點點人道主義的關懷。”

  雖然陸熙春現在不至於還吃周一的醋，但是這種被親人忽視的感覺，真的不怎麽讓人舒爽。

  陸聿“嗯”了聲後，叮囑她：“好好休息。”

  陸熙春有些生氣，“如果受到驚嚇躺在這裏的是周一，你也這樣敷衍嗎？”

  她脫口而出的話，讓陸聿和周一同時沉默。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陸熙春連忙閉上了嘴巴。

  陸熙春原本以為陸聿會抓住這個機會跟周一多說幾句話，少不了要找理由多相處相處，但實際上陸聿在看了她，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後，沒多久就離開了。

  周一看著陸聿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但他走得太快，她沒有機會。

  陸熙春看到了，問：“你有事啊？”

  周一低聲，“你哥最近……挺忙的吧。”

  陸熙春點頭，“是啊，基本上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也不知道他現在都這麽有錢了，還為什麽要這麽拚命。”

  周一沉默，她也許知道。

  第143章 孽

  “怎麽了？你怎麽這個表情，是我又說錯話了？”陸熙春不解的看著周一。

  周一輕輕的搖了搖頭：“沒什麽，隻是……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我去打個電話。”

  陸熙春點頭。

  走廊外周一拿出手機，猶豫了一下後，還是撥通了陸聿的號碼。

  陸聿起初沒接，周一握了握手機，打去第二通電話的時候，手機振動的聲音卻從自己身後響起。

  她楞了一下回過頭，就對上了陸聿那雙深沉的眼眸。

  他說：“找我。”

  周一微頓，“你……還沒有走？”

  他說：“剛到一樓，看到你的電話，想著有事情不如聽你當麵說。”

  所以他上來找她。

  周一沉默了兩秒後，問，“……你……跟騰衝的合作，開始了是嗎？”

  “這不是你要關心的事情。”陸聿開口，“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女人操心太多，容易變老。”

  “陸聿，你正麵回答我的問題。”周一不理會他轉移話題的言論，隻想要驗證自己的猜測。

  陸聿唇角勾起，彎腰，傾身靠近她。

  他陡然放大的麵龐，讓周一肢體緊繃，下一瞬就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陸聿笑容不變，“既然不能接受我，以後就先離我遠一點吧。”

  他說：“既然你覺得是我欠你的，那我就一並都還給你，到時候，我是不是可以不虧不欠的站在你麵前？”

  周一撇過臉，她說：“別做沒必要的事情，我不需要你償還我什麽，隻要你以後別再打擾我，我就會覺得我們之間不虧不欠。”

  陸聿笑了聲，眼睛裏沒多少笑意。

  他手背輕輕碰觸了下她的麵頰，就隻是那麽一下，就被周一躲開，他的手指還保持著伸出去的姿態，就那麽頓在半空。

  “一一，好好照顧自己。”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周一都再沒有見過陸聿。

  就連陸熙春這個做妹妹的也一樣。

  “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麽，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陸熙春抱怨，“我想要見他，跟他吃頓飯啊，就隻會讓他的秘書搪塞我。”

  陸熙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最近總是心神不寧的。

  陸熙春握住周一的手：“你說我哥不會出什麽事情吧？我這兩天眼皮一直在跳。”

  周一被她說的心中也產生了異樣的感受，但是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後，她比陸熙春要淡定許多，“別多想，這麽多年，隻有你哥讓別人出事的先例，遇到任何事情他都能化險為夷。”

  陸熙春歎了口氣，“你說的對，從他十七歲接管公司以來，碰到過數不清的麻煩，但每一次他都能成功化解，得到想要的圓滿結果，除了……”

  陸熙春說著看了周一一眼，然後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周一看到了，隻是微笑著抿了口茶。

  但是在兩人走出商場後，身後偌大的屏幕上開始播放一條震動商界的新聞，“國內知名公司，陸氏集團被舉報涉嫌共累計七項刑事指控，共計十三項罪名，目前旗下所有涉及的行業項目，已經被緊急叫停……陸氏集團總裁陸聿被帶走接受調查，目前案件還在進一步審理中……”

  周一和陸熙春同時回過頭，上麵赫然出現的是陸聿的照片。

  距離上一次陸聿被全網熱議英雄的事件，還不到半年。

  陸熙春看著新聞上的內容，差點暈厥過去。

  “怎麽，怎麽會這樣……”

  周一眉頭緊皺，“我讓人查查看是怎麽回事，你先……”

  “我要去看看我哥，你能不能查到他被哪裏帶走調查了？”陸熙春握住她的手，急切的問。

  周一：“我打個電話。”

  車上，陸熙春焦急的等待著外麵打電話的周一。

  十分鍾後，才換來了消息。

  “目前人應該是還在市場監督管理局，之後會被帶到什麽地方，還不清楚。”

  古有三堂會審，陸聿的案子直接驚動了大大小小七個部門的領導一起開了會後，對他進行了談話。

  事情還沒有最終定罪，陸聿還不是罪人的身份，但昔日要恭恭敬敬稱呼上一句“陸總”的時代，顯然一去不複返。

  張口已經成了“陸聿”。

  周一和陸熙春等到晚上九點，等了四個小時後，被通知陸聿現在不能見任何人，讓她們回去。

  陸熙春緊繃的情緒爆發，“不能見到人你們怎麽不早說？現在我們都等了這麽久耗費了這麽長的時間才說不能見？！”

  就是以為能見到陸聿，可以聽聽他打算下一步怎麽辦，陸熙春才會心甘情願的在這裏等，可現在浪費了時間，也錯過了尋找其他途徑的機會。

  她自然是控製不住情緒了。

  眼看陸熙春就要跟工作人員爆發矛盾，周一按住了陸熙春的手，對她輕輕搖頭。

  周一單獨跟前來帶話的工作人員聊了一會兒，之後便帶著陸熙春離開。

  陸熙春現在是六神無主，“周一，現在怎麽辦？我哥不會真的被判刑吧？我看網上把他的案情說的很嚴重，陸氏集團直接被查封了。”

  若是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證據，怎麽會做到這一步。

  周一深吸一口氣，“我先送你回去，稍後我會聯係一下楊秘書，詢問一下具體的緣由，有消息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陸熙春現在心裏七上八下的，隻能聽從她的安排。

  陸聿現在被限製自由，不能見任何人，周一脫了關係，這個燙手山芋也沒有人敢接。

  周一見到楊秘書後，一夜沒睡的楊秘書也很是憔悴。

  “具體的原因連我都不清楚，我以為能猜到的大概……這件事情跟那位錢總有關係，據我所知，在陸總被帶走的同時，那位錢總直接被有關部門給控製起來了。”

  周一握了握手掌，“騰衝？”

  楊秘書點頭：“陸總是在辦公室直接被帶走的，而那個錢老板則是在自己公司落成的剪彩儀式上，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帶走，現場的賓客親眼所見。原本當天陸總也應該出席這場剪彩儀式。”

  第144章 惡

  在騰衝最為誌得意滿的時候被帶走，無疑是迎頭澆下來的一盆冷水。

  周一問楊秘書：“……事情發生之前，陸聿有什麽異於平常的舉動沒有？”

  楊秘書沉默了許久去思考，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隻是前一周吧，陸總每天都在公司加班，幾乎是住在了公司，三天前開始忽然又開始不進公司，手機時常關機，雖然陸總以前也有過聯係不上的時候，但那幾天關機的時間有點長，至於加班，陸總工作一向認真，倒是也說不上反常。”

  周一隱約覺得這件事情並沒有看上去的這般簡單。

  她覺得很有可能是陸聿謀劃的一部分。

  隻是，什麽樣的計劃，需要拿他最在乎的陸氏集團作為賭注？

  要說陸聿最看中的是什麽，那肯定是他父親留下的公司。

  如今陸氏集團被查封，名譽毀於一旦，就算是後期還予清白，陸聿能證明一切跟自己沒有關係，那損失的聲譽也已經沒有辦法彌補。

  周一心中不由得就產生了遲疑。

  她看不透陸聿，向來猜測不透他的想法，這一次也一樣。

  網上對於陸聿案情的關注，掀起了種種陰謀論的揣測，甚至有人猜測他是投敵賣國，才會被如此雷厲風行的直接被關掉一家龍頭企業。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陸聿被控製起來，任何相關的風聲都沒有流出來。

  就算是有媒體采訪相關部門，也是被告知，“案件正在進一步審理之中，一旦有了結論會第一時間向社會公布。”

  無人再見過陸聿。

  周一開始去查騰衝的消息，想要從側麵了解到一些進展。

  書房內連一盞昏黃的燈光都沒有打開，隻有電腦瑩瑩的藍光照射在臉上。

  謝蕭推門進來，打開燈，“還沒睡？”

  刺眼的燈光忽然亮起，周一的眼睛眨動了兩下後，這才慢慢事情。

  她下意識的抬手想要彎折一下電腦屏幕，但謝蕭已經看到了上麵關於陸聿被抓的相關報道。

  “陸氏集團的事情鬧得很大，應該不是一般的經濟犯罪，陸氏集團在四方城的影響舉足輕重，這般直接關停，前所未有，事情涉及的方麵怕不隻是經濟一類。”

  謝蕭聞聲分析。

  周一頓了頓，抬起頭：“你也覺得他是涉嫌刑事犯罪？”

  謝蕭摸了摸她的發頂，“我還沒見過什麽刑事犯罪，這麽長時間連家人都不讓見，按道理來說，讓嫌疑人見一見家屬，打一打親情牌，會更有助於案件的進一步審理。”

  但顯然，陸聿這個案子的情況從一開始就透露出讓人捉摸不透的氣息。

  就在周一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陸熙春的電話打過來了。

  “周一，律師說我們明天可以見到大哥了，你也一起去吧。”陸熙春得到確切的消息後，第一時間就給周一打過來了電話。

  她很清楚，這幾天周一也一直在關注著事情的進展。

  周一細微的鬆了一口氣：“能見到人就好，你哥那麽聰明，聽聽他怎麽說，事情一定會有轉機。”

  謝蕭垂眸看著周一跟陸熙春打電話時的麵部神情，她的喜悅和開心都是發自內心的。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周一拿著手機的動作僵了下，說：“……明天我就不去了，你跟陸夫人去吧，我……還有事情。”

  陸熙春詫異：“什麽事情比這件事情還重要啊，你不想知道大哥到底是怎麽回事嗎？我一個人不行的，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不知道應該怎麽做，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是很懂。”

  陸聿出事後，陸熙春什麽事情都找周一商量，不知不覺之中周一就成了她的主心骨，成了她的依靠。

  周一深吸一口氣：“有什麽事情跟我打電話吧，我真的……有事。”

  話說到這個份上，陸熙春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好有些失落的結束了通話。

  謝蕭看向周一：“我還不至於這麽小氣，會阻止你去看他。”

  周一勉強扯出一個笑意：“不是，我知道，隻是……沒什麽必要。”

  她覺得還是家庭比較重要，她真的不想因為陸聿，毀掉現在平靜溫馨的生活。

  謝蕭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做決定就好，如果想去，我不會介意，時間不早了，休息吧，一直看電腦對眼睛不好。”

  周一點頭：“好。”

  次日清晨，一大早陸熙春就見到了陸聿。

  多日來都沒有刮胡子的陸總，此刻狼狽都寫在臉上。

  “哥，你怎麽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啊？你怎麽忽然就被抓了？他們也不讓我見你，還有公司，公司都被封了你知道嗎？現在外麵都在傳你犯了好多罪名，到底……”

  “就你一個人來？”陸聿淡聲打斷她的話。

  陸熙春一噎，說：“媽本來要跟我一起來的，但是今天早上來摔倒了，醫生說是骨裂，不能來看你，被直接送去醫院了，所以隻有我……”

  陸聿：“周一……”

  陸熙春沉默了下，才說：“你被抓起來的這幾天，周一很關心你的，很多事情都是她在做，我什麽都不懂，我……昨天接到能見你的消息後，就跟她打電話了，她本來應該是要來的，但是碰巧今天……有事情。”

  在自家妹妹盡量謹慎委婉的借口裏，陸聿清晰的知道了周一的態度。

  她是半點雷池都不會為他走過來。

  “我的事情你不用擔心，頂多是……公司沒了，損失些錢財，其他的不會有事情。”陸聿靠在椅背上，情緒沒什麽起伏的說道。

  但這個消息在陸熙春聽來，已經是十分嚴重的後果，“公司……保不住了？那你呢？你會怎麽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怎麽好端端的就變成這樣？”

  陸聿：“我不會被判刑。”

  陸熙春握了握手掌：“你有把握嗎？”

  陸聿點頭。

  得到他回答的陸熙春稍稍安心。

  但她還在等陸聿安然無恙出來的時候，她見到了杜清樂，杜清樂拿跟陸聿繼續保持婚姻關係的事情相威脅，不然就要落井下石，讓陸聿在裏麵待上幾年。

  第145章 酸

  陸熙春第一次當著杜清樂的麵摔了杯子，“難怪我哥不選你，要是我，我也會躲你遠遠的！”

  罵完人的陸熙春頭也不回的走了。

  但是這件事情畢竟是陸聿自己的婚事，她沒有辦法那決定，最終還是將這件事情告訴了陸聿。

  陸聿聽到後沉默了數秒鍾後，還是要繼續推進離婚的事情。

  按照現行的起訴離婚程序，一般第一次不會直接判處離婚，但是上訴到第二次，大概率都會判處離婚。

  陸熙春頓了頓，“哥……要不然你再想想吧，也許可以先穩住她，就……以前你跟她結婚，不是也這樣做的嗎？反正都結婚這麽久了，也不著急在這一時半刻，還是先解決眼下的困境。”

  這顯然是一個絕對理智的做法，但凡是放在以前，陸聿都不會有任何的遲疑，但是現在他不想了。

  陸熙春勸說不動他，就去找了周一。

  在她說明來意，想讓周一再勸勸他哥。

  從來大哥做了決定的事情，誰都沒有辦法更改，但是我知道你能，你可不可以去試試？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出事。

  周一沉默了兩秒鍾後，開口：“熙春，我沒有立場和身份去這一趟。”

  陸熙春有點生氣，聲音不自覺的就有些拔高，“你怎麽沒有立場啊？我哥弄成現在這樣，連公司都保不住了，是為了誰啊？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每次發瘋都跟你有關，你難道不清楚嗎？！你……”

  陸熙春抓了把頭發，“對不起啊，周一，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想要怪你，這是我哥自己的決定，不是你要求他這樣做的，我都知道，但是……求你了，你就看在他都是為了你的份上，你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一意孤行下去坐牢吧？”

  周一握了握手掌，深吸一口氣，“我不能確定，他會聽。”

  陸熙春按住她的手：“會的，他隻聽你的話。”

  周一最終還是去見了陸聿。

  陸聿眸色深深的看著她，眼眸裏充斥著思念和愛欲，卻唯獨不見驚訝。

  “熙春逼你來的？”他問。

  周一：“先別離婚。”

  陸聿“嗬”的輕笑，“一一，我教過你的，如果想要男人聽你的話，提要求的時候就不要那麽幹巴巴的，女人嘴巴軟一點，心腸硬一點，才是聰明人。”

  周一沒聽他的，隻是看著他：“你現在的處境不容樂觀，別再給自己增添多餘的麻煩。”

  她說東，陸聿就跟她說西，“熙春沒告訴你，我有辦法全身而退？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情，這場婚姻，沒什麽存在的必要，你也……不吃醋。”

  周一看不懂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做什麽，“你要是能出來早就出來了。”

  陸聿唇角輕扯：“不相信我？”

  他說：“是我忘了，我在你這裏的確沒什麽信譽。”

  周一皺眉：“陸聿。”

  “回去吧，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也不接受你的管教，畢竟你現在還是謝蕭的老婆，不是我的。”他起身，朝著外麵走去。

  他半身浸於光亮，半身隱匿於黑暗，手上腳上都沒有金屬鐐銬，但左腳上卻有電子鐐銬。

  周一看著，他宛如籠中獸。

  車上，周一接到了電話。

  “周老板，陸總被指控的是妨礙國家安全的罪名，還有一些金融上的指控，業內的專業人士認為，很難全身而退，目前能保住自身安全，已經是萬幸。”

  周一回到家，心情也照舊沉重。

  安安拽了她好幾下，想要讓她陪自己玩，她都沒有反應。

  謝蕭拿了文件坐在她的身旁，哄了哄安安跟傭人在院子裏後，開口：“在想什麽？”

  周一微微回過神，“……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謝蕭笑了笑：“據我所知，現在安悅傳媒一切進展順利，在MCN排名也靠前，發展勢頭很不錯，作為老板，難道不應是笑口常開？可你的狀態讓我覺得……心事重重。”

  “抱歉，我可能是沒休息好。”周一按了按太陽穴說道。

  謝蕭示意她躺在自己的腿上，手指掌握著力道的給她按捏著頭部，“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周一緩緩閉上眼睛，“嗯。”

  謝蕭開口：“陸氏集團的事情的確很棘手，但我想，陸聿既然敢於走這一步，就不會全無打算，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陸氏集團的其中的運作，旁人，再操心也沒什麽實質的用處，不是嗎？”

  他溫和的語調，讓剛剛有些放鬆的周一頓住，掀起眼眸。

  對上他溫柔的眉眼後，沉默數秒鍾，“你……”

  “好奇我是怎麽知道你是在奔忙這件事情？”謝蕭拿過手機，給她看了一篇報道，上麵是杜清樂接受采訪時的言論。

  簡單提煉兩點便是：一，她跟陸聿是夫妻，越是危難時候越是考驗夫妻情分的時候，她不會在這個時候放棄陸聿，會竭盡所能的幫助他解決麻煩。

  二，外麵的女人就算是再積極表現奔走，也不會影響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

  而杜清樂也在記者詢問後者的意有所指時，直言不諱的提及了安悅傳媒。

  就差明晃晃的說起周一的名字。

  周一看完後，開口：“我是去見了陸聿，杜清樂想要拿離婚的事情威脅陸聿繼續保持目前的夫妻關係，不然便會趁機給陸聿製造麻煩，我受熙春的委托，勸說他暫時不要衝動離婚，其他，沒什麽。”

  謝蕭按住她的手：“我自是信你，但……方收，以我所見，這個杜小姐不是良善之輩，今年開始管理杜家業務以來，手段不可謂不陰毒，你參與其中，會有不小的麻煩。”

  周一明白他的意思，“嗯，我知道。”

  謝蕭：“陸聿會跟騰衝對上，是出於你絕大部分的緣故，我知你見他如今身陷囹圄難免心生不忍，但這份人情債，讓我來償還吧。”

  周一鼻子微酸，抱住了他。

  因為他的話，因為他從未說出口的問責，和難掩的溫柔。

  “謝謝。”

  謝蕭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夫妻之間不用這個字。”

  第146章 澀

  隻是沒等謝蕭這邊有所動作。

  陸聿的這起事件就有了定性。

  陸聿重新得到了自由，不再受到任何的禁錮。

  騰衝因為已經不是本國公民，且可查的罪名都不在國內，即將被引渡。

  但陸氏集團倒了。

  於陸聿出來後的半個月後，被清算。

  陸家兩代人的心血，陸聿八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快到令所有人都想象不到。

  圈子裏沒有秘密。

  尤其陸聿從克欽邦縱火開始，就一直在網上維持著居高不下的熱度，關於他從高高在上的陸總跌落成普通人的事情，火速又在網絡上席卷。

  有網友跑到還沒有被注銷的陸氏集團的官博下麵給陸聿建議，建議他趁著熱度轉行做網紅，先收割一波熱度賣貨，以他現在的關注度，一旦直播肯定多得是人觀看。

  這條建議還直接熱搜了。

  就連發表言論的當事人都沒有想到。

  事情被當作笑話在上層圈子裏傳開的同時，連帶著的還有陸聿離婚的消息。

  站在法院的台階之上，杜清樂看著一身休閑裝的陸聿，死死的捏著判決書，“當年你就是為了解決陸氏集團的危機才跟我結婚，為什麽現在就不能繼續？”

  陸聿淡聲：“你應該清楚原因。”

  杜清樂難掩情緒的外泄，“我隻知道，你做了最愚蠢的一個決定，我會讓你一無所有！”

  放在一個月前，都無人敢在陸聿的麵前說出這種話。

  但如今，風水輪流轉一無所有的陸總，任何人都能踩上一腳。

  杜清樂的確有能力在如今的情境下說出這番話。

  但回應她的隻是陸聿轉身離開的挺拔背影。

  “啊！！”

  杜清樂按著漲疼的額頭，發出嘶厲的吼叫。

  陸聿長腿一步步走下台階，宛如是走下八年來他自己一層層搭建起來的高台。

  “哥。”

  陸熙春站在他的車前，看著走出來的陸聿，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回家住吧。”

  陸聿名下的不動產，包括但不僅限於房車，都被查封。

  陸家老宅因為在陸母的名下，還可以繼續居住。

  陸聿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時間不在了，你回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陸熙春有些擔心他的狀態，馬上說：“那車鑰匙給你，你開我的車去逛吧，我自己打車回去。”

  陸聿眸色幽沉：“不必，我想一個人走走。”

  八年來沒有一刻停歇的陸總，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過獨自散步的經曆。

  他想，現在一個人待一會兒。

  陸熙春：“我陪你吧。”

  “隻是破產而已，我還不至於想不開，去吧。”陸聿抬步離開。

  陸熙春擔憂的看著他的背影。

  握著手機，想要跟周一打電話，卻又不知道打通之後要說些什麽。

  陸聿的左眼上還帶著單邊眼鏡，走在路上挺紮眼的，他摘下來，換上了墨鏡。

  這條路，每次都是開車經過，陸聿已經記不起來上次步行經過是什麽時候，也許能追溯到學生時代。

  陸聿記得自己十七歲時騎單車，就是在這條路上撞到過一個女孩兒。

  她穿著一條淺色的白裙子，夏日驕陽燥熱，她背著書包，麵頰被曬的很紅。

  被他撞倒時，磕到了膝蓋，當即就流了血。

  他想要送她去附近的醫院，那小姑娘看了看懷中沒有灑出來的保溫盒，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沒事，我還要去給我媽送飯。”

  陸聿看了看她流血的腿，眉頭輕皺。

  但她就這樣走了。

  後來，再見她，她是家中司機的女兒。

  陸聿站在那天發生意外的大樹下，好像依稀還能看到那道瘦弱倔強的背影。

  她的倔強是骨子裏帶出來的。

  經年不改。

  “嘀嘀——”

  駐足良久的陸聿，被後方汽車鳴笛的聲音拉回神誌。

  是兩個月前，被他教訓過的兩個公子哥。

  “我還當是自己認錯了人，原來真是陸總，陸總這般的大忙人，怎麽會有空在這裏，這是……壓馬路？”

  “趙少你這就是貴人多忘事了，現在咱們陸總什麽都缺，就是不缺少時間，別說是在這裏壓馬路了，哪天就算是在這裏掃馬路那都是可能的，哈哈哈哈……”

  兩人開車跑車，肆無忌憚的將平日裏不敢說的話，一股腦的發泄個暢快。

  “看我，真是昨晚喝酒喝多了，現在腦子都不清楚，我倒是忘記了，陸總現在早就不是當時的陸總，這是沒錢坐車？我這裏有啊，就是我這還缺少一個洗車提鞋的，工資方麵我給陸總高出市場價的兩倍，不知道陸總有沒有興趣？”

  對於這種仰仗家裏，不知所謂的富二代，陸聿向來沒什麽正眼。

  抬腳就要走，卻被攔下。

  “陸總這是不給麵子？”趙少從車上拿了一遝現金出來，拍打著陸聿的胸膛，“這裏少說有個萬八千的，據我所知，陸總現在身上是連一千塊都拿不出……啊！陸聿，你他媽的不要給臉不要臉，你以為自己還是陸總！”

  被踹了一腳的趙總怒火衝衝的要教訓他。

  陸聿狹長的眸子眯起，挽起袖口就要動手的時候，餘光看到了又一輛停下來的轎車。

  是周一。

  陸聿微頓，在兩人揮拳打過來的時候，他沒動。

  硬生生的承受下來。

  “住手！你們在幹什麽？！”周一看到被打倒在地的陸聿，厲聲嗬斥。

  踩著高跟鞋，幾步就來到了他的麵前。

  趙少可不管這些，開口就讓周一滾開。

  但是話剛說出口，就被旁邊的夥伴攔了一下，衝他搖頭，“是謝蕭的老婆。”

  趙少心有不甘的對著陸聿“呸”了一口，罵罵咧咧的走了。

  周一抬手將地上的陸聿拉起來，“你怎麽樣？有沒有事？需不需要去醫院看看？”

  陸聿抬手輕揩了一下唇角：“沒事，死不了。”

  周一聽著他的話皺眉：“方才那是什麽人，你怎麽得罪他們了？”

  陸聿淡聲：“以前得罪的，現在找到機會，自然要咬上一口。”

  周一知道他的性格，平日裏自然是樹敵不少，隻是那時他風頭正盛，無人敢對他做些什麽，但是現在……

  第147章 醉

  虎落平陽被犬欺。

  “我送你去醫院包紮一下。”周一說。

  陸聿按住她的手，“不用，如果方便的話，送我去附近的酒吧。”

  “這個時候你就別顧著生意了，先去看病。”周一下意識的說道。

  陸聿卻頓了頓，提醒她：“一一，我現在的情況，沒有人跟我談生意了。”

  數不清的人是想要看他的笑話，怎麽會給他活路。

  周一因為他的話愣住，良久後，一言不發的陪著他去了酒吧。

  陸聿坐下後，要了兩打酒，開了一瓶後，仰頭不要命一般的就喝了起來。

  原本把人送到就準備要走的周一看到他的這幅模樣，沒辦法再離開，“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在周一的認知裏，陸聿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人，他有能力有手腕，雖然如今落魄，但以他的實力，東山再起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雖然很難有人可以說清楚，到底是多少年。

  可她麵前的男人一瓶一瓶宛如是喝白開水一樣的灌著酒水，絕口不提日後的打算安排，這樣的落魄與頹唐，讓周一有些不安。

  她一把按住陸聿灌酒的動作，盯看著他的眼眸，問，“你以後到底有什麽打算？也許……”

  她說：“也許我可以幫忙，不管怎麽樣，你今天這樣我也有一部分責任。”

  她不想有所虧欠，如果陸聿需要金錢方麵的支持，周一想，隻要他開口，隻要她能辦到，她願意給他。

  但實際上，陸聿隻是笑了笑，說：“我沒打算東山再起。”

  他說：“沒什麽必要。”

  他的話，讓周一愣住良久，“什麽？”

  陸聿推開她的手，倒了一杯酒，沒有了方才不要命的喝法，人向後靠在沙發裏，“周一，不是每一次都有那麽好的時機，可以重頭再來，八年前我是靠什麽帶著陸氏集團往上走的，你很清楚，時機、人脈和手段缺一不可，但你看現在四方城的商業布局，早已經完善，各大公司分行壟斷，早已經形成了鼎立的局麵，在陸氏集團出事的四十八小時內，所有的渠道都已經被分食殆盡，我沒辦法再起來。”

  他仰頭又喝了一杯。

  周遭依舊喧嘩熱鬧，周一沉默許久，“你，就沒有給自己留後路嗎？”

  他是運籌帷幄的陸聿啊，會一點後路都不給自己留嗎？

  但陸聿告訴她，“沒有。”

  周一抿唇，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捏緊。

  在兩人的沉默裏，陸聿喝了不少酒，他這張臉在四方城曾經是風光無限的通行證，但現在卻是招惹禍患的引子。

  昔日有過幾麵之緣之人，如今誰見了陸總不奚落兩句。

  倒不至於跟那兩個沒分寸的富二代一樣的直言羞辱，但綿裏藏針的“關懷”，也足夠讓陸聿難堪。

  “喝酒，都沒有一個消停的場合。”他踉蹌起身，就朝外走。

  周一付了錢，不放心的跟了上去。

  陸聿拿著瓶酒，走向馬路，在周一後麵心驚膽戰的呼喚聲裏，他最終找了個安靜的路邊蹲下喝酒。

  周一跑過來的，氣息微亂，站在他身後。

  看著最後一滴酒水喝幹淨的陸聿仰頭躺在路邊，起初還看著頭頂上方隻有三兩顆星星的夜空，但很快就閉上了眼睛。

  周一見狀，隻要艱難的把他扶上車。

  車上很安靜，陸聿已經睡著了。

  周一把人送到了小別墅時，看到裏麵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大門緊閉，這才驚覺，連這個房子也許都被查封了。

  就在她調轉車頭要離開的時候，陸聿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楊秘書打來的。

  周一看了看睡得正沉，沒有任何反應的陸聿後，接通。

  “周小姐？”

  周一：“你們陸總喝醉了，他居住的別墅這邊……也被查封了？”

  楊秘書頓了頓後開口：“周小姐您忘記了，這棟別墅，在您的名下。”

  在他的提醒下，周一才想起這件事情。

  的確，當年，陸聿是說過，這是她的房子，是她的資產。

  周一將人扶了進去。

  裏麵的傭人都已經不在了，沒有開燈，到處都是黑漆漆冷冷清清的。

  周一按著記憶，將人扶到客廳，摸索著找到沙發，在把人放下時，被他的重力壓下，人整個壓在他的身上。

  他身上很燙，濃烈的酒精味道混雜著男性荷爾蒙的氣息，帶著能讓人意亂情迷的味道。

  平心而論，作為男人而言，無論是各個方麵，陸聿都是極具本錢。

  尤其是漆黑的環境更能放大那種蠱惑。

  他長臂摟著她，含糊不清的嗓音低沉中帶著朦朧的性感。

  他喊：“一一。”

  薄唇距離她耳朵的距離不足兩寸，好像透過聲音也帶來了那濕熱的觸感。

  周一呼吸凝滯。

  “一一，我難受。”

  周一定了定心神，脫離他的懷抱，去打開了燈，她說：“我去給你煮醒酒湯。”

  他半靠在沙發上，無處安放的長腿一條隻能落在地上，衣衫淩亂，麵頰透著不正常的紅，狹長的眸子迷離而蕭索。

  原本戴在左眼的深色眼鏡有些脫離原本的位置。

  整個人頹靡中透著墮落的沉淪。

  周一從未見過這般的陸聿。

  脆弱盡現的陸聿。

  他艱難的直起身，要跟她一起去廚房。

  周一看著他隨時都要倒下去的模樣，眉頭皺起，按住他的胳膊：“你回去躺著。”

  如果別墅裏還有傭人，她可以把人丟下就走，但現在陸總早就請不起傭人了。

  “沒，沒事，我幫你。”他堅持。

  周一眉頭緊皺，卻也隻能由著他了。

  她煮湯的時候，陸聿還算是安靜，就靠在門框那裏，眼眸惺忪的看著他。

  可等周一關火，再回頭看的時候，他已經蹲坐在廚房的門口，扯開了襯衫透氣，露出精壯的胸膛和線條勻稱的腰身。

  “熱。”他說。

  周一“嗯”了聲，問他：“醒酒湯煮好了，現在喝，還是去沙發上喝？”

  因為陸聿個子高，所以一慣都是周一跟他說話時仰視他，但此刻他坐在地上，看向周一時就隻能他來仰視。

  第148章 照

  “喝不下。”他說。

  周一盛了一碗蹲下身，跟他說：“喝了，我該走了。”

  陸聿按著她的手，薄唇微動，似乎是想要挽留，但最終卻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他隻是握著她遞過來的手，就勢把裏麵的醒酒湯喝光。

  周一見狀，想要把碗放下，陸聿卻沒有任何征兆的直接將她按在身下。

  “啪。”瓷碗掉落在地上，被摔成兩半。

  陸聿發瘋一般的吻著她。

  熾熱的親吻，帶著身體滾燙的熱度，他像是即將要溺斃的落水者，拚命的想要抓住她這一根救命稻草。

  周一伸手掙紮，被他將雙手扣住，按在頭頂。

  瓷磚的地麵是冰涼的，後背就是冷的，但他又是熾熱的。

  身體在冷熱之間帶著明顯的割裂。

  他急於想要對她做些什麽，最後又忽然歸於平靜。

  他停下了動作，就隻是那麽抱著她。

  “一一，我什麽都沒有了。”

  他將麵頰埋在她的頸肩，說：“一一，我什麽都沒有了。”

  方才還在激烈抗拒的周一忽然也沒有了動作，仰麵朝上的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像是囚住誰的無聲牢籠。

  周一走出小別墅的時候，陸聿就在二樓的窗邊看著她。

  周一也清楚的知道他在看著自己。

  但是她沒有回頭。

  她一步步的朝著前麵走，如同每一次那樣。

  隻是，所有緊繃的堅持，也隻是持續到上車的那一瞬。

  周一趴在方向盤上，頭壓在手背上，緩緩平靜著自己的呼吸。

  她的心有些亂。

  又帶著某種內疚。

  誠然，陸聿變成現在這樣，她不可能說跟自己沒有關係。

  他是為了什麽，她心中清清楚楚。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這才勉強收拾起心情。

  “啪。”在車輛的近光燈打開，她打火要開車回去時，前麵的燈光裏照出一道頎長的身影。

  是陸聿。

  在她平複心情的時間裏，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那裏。

  透過約莫五六米的距離，透過車子的前擋風玻璃，他們之中間隔的好像也就這些。

  但直到周一開車離開，這份間隔都沒有被打破。

  陸聿沒阻攔她，也沒有留她。

  回到家裏的周一像是被抽幹了精力一般，仰麵就躺在自己臥室的床上。

  安安“噠噠噠”的跑來找她玩，周一都沒什麽精力應對。

  安安捏著小裙子，有些難過，“爸爸沒有回來，媽媽也不陪安安。”

  周一起身，將女兒抱到腿上，“爸爸沒回來？”

  安安乖乖的點頭，“嗯。”

  周一聞言給謝蕭打去了電話，“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他很少這麽晚還不回來的，也沒有給她什麽消息。

  謝蕭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隻說自己在談生意，“你們早點休息。”

  周一覺得他聲音不太對：“是出了什麽事情嗎？”

  謝蕭：“沒有。”

  三言兩語後，便結束了通話。

  謝蕭看著手機，神情幾番變化。

  “謝總，您看這些照片……是不是要買斷？不然一旦爆出去，怕是對你和整個謝家的形象怕是都要受損了。”

  包廂內，拿著照片的狗仔，信心十足的來跟謝蕭談價錢。

  謝蕭看著桌子上那些幾個小時前剛剛拍攝到的，周一和陸聿在馬路上和酒吧親密的照片，手掌一寸寸收緊。

  旁邊的助理見狀，跟狗仔談論起了價格。

  狗仔直接獅子大開口，張嘴就是兩百萬。

  “相信兩百萬對於謝總來說九牛一毛，就算是我們賣給網站，也能拿到六位數不止，這個價格很是公道。”

  助理：“李先生隻是幾張拍攝角度曖昧的照片，你就開口兩百萬，是不是有些不合規矩？”

  狗仔馬上收起照片，說道：“我相信你們不願意出錢，有的是人願意出錢，現在照片上的這位陸總在各個社交媒體上的關注度可都是非常高的，隻要他的照片出現，就不愁沒有關注度。”

  助理皺眉，“你！”

  “兩百萬，把底片留下。”謝蕭寫了支票，丟給他。

  狗仔馬上變的喜笑顏開，“還是謝總爽快，底片我帶了，我保證這些照片就隻有謝總這裏有，絕對不會讓它流傳出去。”

  拿到了錢的狗仔變了一副模樣，馬上就離開了：“謝謝，謝總，咱們有機會下次再見。”

  一旁的助理聽著這別有深意的話語，臉都氣綠了，但謝蕭的反應卻平平。

  “謝總，這種人沒什麽職業道德，這次我們給錢爽快，難道下一次不會再被威脅。”助理勸說道。

  謝蕭拿起了旁邊的茶杯，“你覺得這些照片，還會有……下次？”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助理想要補救，“不，不是，我隻是怕……”

  說還有下次，不就是意味著周一還會繼續跟陸聿不清不楚麽。

  謝蕭微微抬了抬手：“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助理：“是，謝總，我就在門口。”

  在包廂內隻剩下謝蕭一個人的時候，他撐開腿坐在沙發上，傾身看著照片上的兩人。

  周一對於陸聿的關心不是假的。

  他能看出來。

  半個小時後，謝蕭離開。

  房間內殘留著一對被焚燒後的黑色灰塵。

  “明天一早聯係陸聿，我要見他。”

  大步流星走出包房的謝蕭，淡聲吩咐道。

  助理：“是，我會安排好。”

  謝蕭回到家時，已經是淩晨。

  客廳內有一道昏黃的燈還亮著。

  帶著嗬欠的周一正坐在沙發上，靜靜的等待著。

  昏黃的光線將她的麵部輪廓映襯的更加柔和，她穿著真絲睡裙，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居家的柔軟。

  謝蕭腳步頓住就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著。

  良久之後，察覺到目光的周一回過頭，就對上了他的眼眸。

  她站起身，“你回來了。”

  謝蕭脫下外衣，她也順手接過。

  “怎麽忽然工作到這麽晚，給你留了晚飯，吃了嗎？”

  謝蕭垂眸看著她，忽的，手掌扣住她的腰，把人壓在了一旁的牆上。

  他反常的舉動，讓周一微頓，有些詫異都寫在臉上，“你怎麽……唔。”

  謝蕭吻了下來。

  他問：“今天去了哪裏？”

  第149章 錢

  謝蕭很少有這般失控的時候，周一被他帶有強製性的親吻弄的一愣。

  她的沉默，讓謝蕭眸光更深了一分。

  “抱歉，我不該這樣對你。”

  謝蕭鬆開禁錮住她的手，低聲致歉。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按了按眉心，有些遮掩不住的疲憊。

  周一緩過神後，側眸看向他，“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

  謝蕭按捏頭部的動作一頓，沒說話。

  周一深吸一口氣，站在他的跟前，低聲：“是，我今天見到了陸聿，但……你也知道，陸氏集團現在破產了，陸聿一無所有，我碰到他的時候，他在路邊被兩個不入流的富二代欺辱，我……沒辦法當做什麽都沒有看見，畢竟，他落到今天這個田地，也有我的原因在。”

  謝蕭靠在椅背上，問：“你想怎麽辦，方收？可憐他，要跟他在一起嗎？”

  他的話語，像是照舊的溫和，但言語之間帶著的尖銳，讓周一覺得他跟以前不太一樣。

  謝蕭告訴她：“誰都可能一無所有，但就陸聿的行事作風，在我的角度看來，他不會全無準備，他是從陸氏集團當年風雨飄搖裏走出來的，不是順風順水的富二代，他這樣的人籌備留後手早就已經成了習慣，不會打無準備之仗，他為什麽會如此狼狽的出現在你的麵前，你可以自己好好想想。”

  說完，他起身去了樓上。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謝蕭回頭看了她一眼，說：“時間不早了，早點睡。”

  周一愣愣的點頭：“好。”

  周一躺在床上，看著頭頂的吊燈，想著方才謝蕭說的話。

  誠然，對於陸聿和謝蕭的為人，周一更信任後者。

  陸聿在她的這裏沒什麽信譽。

  良久後，周一坐起身，打電話給自己的助理，讓她查一查目前陸聿的資金狀態，還有陸氏集團的後續。

  已經睡著的助理忽然接到電話，打著嗬欠，“是，老板，我明天一早查到第一時間告知您。”

  周一看了看表：“抱歉，打擾你休息了，早點睡吧。”

  小助理說了一聲好，掛斷電話後，睡得人事不省。

  次日，小助理去上班，還沒有來及的去查昨晚周一安排的事情，就忽然看到當事人出現在自己麵前。

  小助理用力的擠了擠眼睛，這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陸，陸總？”

  陸聿手中拿著安悅傳媒的招聘信息，“我來應聘。”

  小助理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聽：“什，什麽？應聘什麽？”

  陸聿：“達人。”

  小助理懷疑自己是不是昨晚睡得太晚了，以至於腦子還沒有徹底的醒過來，不然她怎麽會聽到陸總說要來他們這裏應聘？

  他可是陸聿啊。

  但陸總認真的神情卻又在告訴她，她沒有聽錯。

  他真的是來應聘的。

  小助理稀裏糊塗的把人領到了會議室，“你，陸總你稍等一下，我們應聘需要審核的。”

  陸總抽開椅子坐下，“多謝。”

  小助理出去時，忍不住朝著那道頎長的身影多看了一眼，雖然說是應聘的，但他隻是坐在那桌前，就像是來跟人簽上億合同的模樣。

  讓人完全無法想象這樣一個人，會在直播室，對著網友們喊：“家人們，這款產品不要九千九百九十九，不要九百九十九，隻要九十九……”

  “老板來了嗎？”小助理關上門後，第一時間拉住同事問道。

  “還沒有，好像老板來的那段路堵車了吧，還需要一段時間。”

  小助理抿了抿唇，也不太好確定要不要找HR進去跟陸聿談談。

  於是隻好在送了兩次水，進去告知了兩次“老板今天會晚一點到”後，悄悄的給周一打去了電話。

  接到電話時，周一還在路上，“你說什麽？誰來應聘？”

  小助理看了眼關著門的會議室，捂著手機，“是陸總啊，陸總說要來應聘達人。”

  周一眉頭一皺，就說：“讓他回去，我們公司不會用他。”

  小助理咽了下口水，把方才陸聿的話轉述了一遍，說：“陸總說，他現在身上背的都是流量，如果，如果我們不用他的話，他隻能去找其他的MCN公司，他還說……”

  周一：“不用吞吞吐吐的，還說了什麽？”

  小助理深吸一口氣，一股腦的全部都說了，“還說，還說他欠了很多錢，不管我們簽不簽，他一定會去簽其它公司，與其將流量給其他人，不如給我們公司，陸總說，說希望老板你，希望老板你不要因為私人的問題，罔顧公司的利益。”

  小助理說完後，手機那邊就徹底的沉默下來。

  小助理大氣不敢出，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周一：“我一刻鍾後到，等我過來處理。”

  小助理鬆了一口：“好。”

  通話結束後，小助理擦了擦汗珠，一回頭就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自己身後的陸聿，嚇了一跳，“陸，陸總你出來了。”

  陸聿聲色淡然的掃了她一眼，“洗手間在什麽位置？”

  小助理馬上伸手去指：“前麵直走後左轉。”

  陸聿點頭，微笑：“多謝。”

  周一來的很快，“陸聿人呢？”

  小助理：“去了洗手間。”

  “讓他待會兒直接去我辦公……”周一話沒說話，就看到了走過來的男人。

  他沒有穿西裝，一身慵懶的休閑裝，身上再沒有其他的裝飾，但偏生就是這般極簡的穿著，往哪裏一站，就能秒殺他們公司全部的男網紅。

  誠然，在商言商而言，就陸聿的外形，無論是不是背負流量，他那出眾的樣貌都是很好打造的賺錢工具。

  辦公室內，小助理端來了兩杯咖啡後，就退了出去。

  偌大的辦公室內就隻有周一和陸聿兩個人。

  周一坐在老板的位置上，隔著辦公桌，看向對麵的陸聿，“你來應聘達人。”

  陸聿抬起手，把法院判處的高額賠償金擺在她的麵前，“賺錢，還錢。”

  因為謝蕭的提醒，周一現在完全就不信他，“你陸總想要賺錢，還需要這樣拋頭露麵？”

  第150章 錄

  但陸聿卻告訴她，“無論是重啟項目還是爭取現金流，都需要本錢和時間，而眾所周知，現在最快的賺錢方式除了去豪賭，便是用流量賺錢。”

  周一沒說話，隻是看著他。

  陸聿便繼續說道：“我身上的討論度，隻要出現在鏡頭前，就是熱度和流量，我相信會有數不清的人想要看這份熱鬧，而昔日陸氏集團老總做直播賺錢的話題也會直接衝上熱搜，成為第二波的流量。

  據我所知，你公司的運作雖然一向不錯，可同類型的公司並不在少數，你們的競爭力是有，但並不是處於一個絕對領先並且無可撼動的位置，而我，可以幫助你達到這一點，我們的合作是雙贏。”

  他從一開始就不提私人感情方麵的一言一句，全部都是從公司和個人的利益出發。

  不可否認他的話，極具有誘惑力。

  排除掉私人感情這方麵，周一幾乎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為什麽選我們公司？”周一說，“就像是你說的，同類型的公司很多。”

  陸聿眸色深深的看著她，“既然要走這一條路，自然是選你。”

  沒什麽其他粉飾過後的言論，就因為她是她。

  這是她的公司。

  就是他的第一選擇。

  周一沉吟，卻沒有馬上給出答複。

  陸聿也不逼她，就那麽靜靜地等待著。

  隻要周一不是出於意氣用事，就沒有道理不去用他。

  而他相信，經過這些年，他的一一，已經是個理性的商人。

  而商人開公司，看重的永遠都是利益二字。

  就算是敵人都可以為了共同的利益暫時休戈，更何況是他們。

  許久許久之後，就在陸聿杯中的咖啡要見底的時候，周一終於開口了，“在公司，我們隻是老板和員工的公司，你能做到？”

  陸聿頷首，“我是來賺錢的，不是來追女人，你可以放心。”

  他回答的十分坦蕩，周一審視了數秒鍾後，也沒有察覺出任何的虛假。

  要麽是她看人的眼光還不夠毒辣，要麽便是陸聿真的太過善於偽裝。

  總之，陸聿成功的簽約了安悅傳媒。

  這個消息公布的時候，整個公司都沸騰了。

  誰都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跟陸總成為同事。

  周一找了人帶他，同時就讓人放出消息，陸聿簽約了他們的公司，成為了達人。

  不過是消息剛剛發出去的第二個小時，就火速的登頂了各個平台的熱搜。

  安悅傳媒各個媒體的瀏覽量也快速飆升。

  陸聿注冊的視頻賬號，一天時間直接漲粉五百萬，這還是在一個視頻都沒有發的情況下。

  當晚間時分，陸聿的賬號發了第一條坐在黑色幕布前，十秒鍾自我介紹晚上會進行直播的視頻，成了有上億播放量的爆款。

  周一也在後台時刻關注著數據的變化。

  對於陸聿這張臉帶來的效益，有了新的認知。

  而想要通過安悅傳媒采訪陸聿的電話，幾乎是要打爆了。

  “老板，晚上的直播肯定會爆。”

  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還在準備台本的陸聿，正在跟工作人員對流程，周一透過落地窗看著裏麵的男人，不像是來對接工作的，像是老板來視察的。

  小助理開玩笑道：“網上的評論一股腦的都在說，晚上要看陸總怎麽開會。”

  常年身居高位所帶來的氣質，就算是坐在那裏都自帶壓迫感和距離感。

  按道理來說這並不符合網紅要親切接地氣的路線，但許是陸聿那張臉過於出眾，又或者是網友看多了太同質化的主播，忽然來了一個真霸總，那通身的氣質的確迷人。

  周一：“流程和選品一定不能出任何問題，這第一場直播，一定要打響。”

  小助理：“老板你放心吧，沒問題的，而且陸總把控全局的能力非常強，就算是中間有問題，相信他也能扭轉乾坤。”

  畢竟小助理也是親眼目睹，原本教導陸總怎麽走流程的同事，是怎麽在三言兩語之後就被牽著鼻子走的。

  就陸總站在那裏，隻是輕飄飄的看你一眼，都讓人想要對他臣服，聽之任之。

  “這裏沒有陸總，告訴大家，把他當成普通同事就行。”周一聽著他們一口一句的陸總，眉頭皺了皺。

  明明是來打工的，結果弄的好像公司是他的一樣。

  小助理悄悄的吐了吐舌頭，“是，老板，我會通知下去的。”

  安悅傳媒做好了今晚要熬大夜的準備，一切準備繼續，就等到了晚間開播。

  周一訂了酒店的外賣，讓大家在開播之前，先吃飯。

  餐盒分到陸聿手中的時候，正好沒有了。

  訂餐的同事一拍腦袋，“對，對不起啊陸總，我下單的時候按照以前的單子直接選的，忘記多加一個人了，我……要不然你吃我這份吧，真的對不起。”

  陸聿看了眼那已經被打開的餐盒，“無妨，我不餓。”

  眾人走已經開吃了，見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都有些冷場。

  周一路過時，看到這一幕，喊了一聲：“陸聿，你去我辦公室，我那裏還有一份，不要耽誤你們直播，我待會兒自己再買一份就行了。”

  陸聿回頭，看向她：“多謝，老板。”

  在安悅傳媒所有人都稱呼周一為老板，但這個尋常的稱呼一旦從陸聿的口中吐出，就好像忽然之間多了幾分旖旎的感覺。

  周一眼皮一跳，“嗯”了一聲後，轉身離開。

  陸聿見狀就跟在她的身後，全程都沒有半分出格的舉動，好像他就是安悅傳媒裏最尋常不過的一個員工。

  到了辦公室，旁邊的桌子上放著還沒有打開的餐盒。

  周一在公司跟大家吃的都是一樣的。

  也從來不弄什麽例外。

  陸聿坐下，直接打開，之後這才看向周一說，“我不喜歡跟那麽多人擠在一起吃飯，在你這裏吃的話，會不會打擾到你工作？”

  周一頓了頓，搖頭：“沒事，你吃吧，吃完好出去工作。”

  陸聿淡然的拿出筷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