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3章
作者:方元霜段寒成      更新:2023-10-20 19:01      字數:62453
  第863章

  段寒成仍舊緊拽著對方的手,“不能拿,這個不能拿。”

  這是元霜唯一戴過的戒指。

  絕不能丟。

  他的血還在流,另一輛車子從另一個方向駛入了元霜家門口,誰都不知道段寒成拚死趕到了這裏,拚死要留下元霜的戒指。

  俞淮從車上下來,快步跑過去,按響門鈴,他風塵仆仆,同樣一身疲憊,元霜打開門,看到的隻有他。—

  屋子裏的溫暖隔絕了室外的冰冷。

  元霜拿了熱毛巾和熱水過來,“你不是今天的飛機嗎?怎麽又回來了?”

  “我是想走的,結果在飛機上看到了段寒成。”俞淮喝下了一大口水,“他也太不負責任了,這個時候走,我本想我走了他一定會保下你,既然他要走,我肯定要留下。”

  元霜垂眸沉默著,“柏林有很多事要他處理,他要走也是天經地義的。”

  “什麽天經地義,拿一個野種來充當自己兒子,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在飛機上看到段寒成,俞淮認定了他這是沒安好心,“他分明都知道卻不說出來,這說明什麽,說明他就是想利用這個孩子讓我坐牢。”

  “不是的,你也別總說那個孩子是野種,他知道了孩子不是他的,他一樣會傷心的。”

  這種時候了,元霜卻好似還沒死心。

  俞淮頓時啞然,緊抓住了元霜的手放在唇中,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元霜,你聽好了,段寒成從頭到尾都知道孩子的事情,說不定這就是他設計的,你真當他那麽蠢嗎?”

  “為什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元霜不相信段寒成那麽高傲的人會要眼睜睜看著身邊的女人有二心,他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背叛了。

  俞淮卻將所有發生的事情都捋順了,“當初秦漱汙蔑他,他又被段叔叔軟禁,他隻能接受家裏的安排跟你分開,可他又記恨著秦漱,才會設計了這一切,又讓秦漱故意來汙蔑我。”

  “別說了,他或許會記恨秦漱,可我不信他會平白無故汙蔑你。”

  元霜將手抽出來,掖了掖披肩,走到窗前想要冷靜冷靜,室外除了血,還有尖銳的救護車的聲音。

  她正要多看兩眼,俞淮卻走了過來,站在她麵前,遮擋住了視線,“或許那都是我的揣測,但現在我一定要保證你的安全,否則我不會走的。”

  暫時留宿在了元霜家中,俞淮一整晚都沒合眼。

  昨晚因為段寒成而吵了一架,俞淮唯獨沒有告訴元霜,段寒成也下了飛機,可等了一晚上,他惴惴不安,生怕門鈴會響起。

  段寒成竟然沒來。

  這並不在俞淮的預料之中。

  難不成知道自己留下,他便又回柏林了?

  這不是沒有可能。

  隻要他別再來騷擾元霜就好。

  早早起來,為了賠罪,俞淮熱了牛奶,準備了豐盛早餐等元霜來吃。

  在餐桌前等了很久也不見元霜來。

  俞淮走到房門口,“元霜,不吃點東西嗎?”

  沒有回聲。

  “昨晚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出來吃點東西好嗎?”

  他何時這麽對人低聲下氣過。

  元霜是那個唯一。

  門裏還是沒有聲音。

  本以為元霜還在睡覺,俞淮轉身本想離開,那扇門卻忽然打開了,元霜虛弱不已,扶著門框,臉色看上去很差。

  “你怎麽了?”俞淮轉回去扶住她,“身體不舒服?”

  她點頭,靠在她身上,“沒有大事,你幫我找一下退燒藥,好嗎?”

  “你去躺下。”

  這些天太冷,會生病也不算奇怪。

  第864章

  扶著元霜躺下,俞淮下樓去找藥,拿上了熱水喂元霜喝下,她靠在窗頭,聲音幹啞,捂著心髒處,很是不舒服,從昨晚開始便感到不安了。

  不安感一整晚都沒消失。

  早上醒來便病了。

  “心髒也不舒服?”俞淮沒照顧過病人,看待元霜便像是在看易碎的娃娃,“要不要去醫院,或者我找景南來?”

  元霜搖了搖頭,呼吸困難極了,“不知道怎麽了,心跳很快。”

  俞淮伸手輕觸她的額頭,燒得不算厲害,元霜的臉色卻是差到了極點,“那我送你去醫院,別強撐著。”

  “不。”元霜咬唇強忍著,“我睡一會兒就好。”

  吃了藥努力讓自己睡下。

  俞淮沒走開,一直陪在旁,憂心忡忡。

  元霜這樣柔弱的身體,別說是坐牢了,怕是看守所一天下來都夠嗆。

  等元霜入睡,俞淮才輕手輕腳離開了房間,想要煮粥,家裏卻連基本的食材都沒有了。

  俞淮穿上外衣外出采購,走出門外,隔壁幾戶鄰居卻圍在一起,不知在聊什麽,一輛警車停在旁,他敏感看去,不願多事又怕是秦漱的事情,正要佯裝沒看到離開。

  兩名警察踩著雪走了過來。

  “你好,請問你是這家的住戶?”

  俞淮回頭看了眼矗立在雪中的洋房,這套房子是周嘉也留給元霜的,外觀漂亮,春暖花開時,花圃裏會種上元霜喜歡的花,可在冬天,卻隻有寂寥之感。

  “是我,怎麽了?”

  本以為是要打聽秦漱的事情,警察卻轉而說了別了,“昨晚這裏發生了一起搶劫案,想來問一下你有沒有看到什麽,或者有沒有什麽有用的線索?”

  “搶劫案?”

  “是,大概是十點左右,你沒聽到呼救聲或者別的嗎?”

  十點左右。

  俞淮到這裏差不多也是這個時間,“沒聽見聲音,被搶劫的……是什麽人?”

  警察低頭記錄著,多觀察了一眼才回答俞淮。

  “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性。”

  心再次往下沉了沉,俞淮有理由相信那就是段寒成了,“他……現在怎麽樣了,受傷了嗎?”

  “還在醫院搶救。”警察狐疑地看他,“怎麽,你認識傷者?”

  俞淮立刻否認,“不認識,還有什麽要問的嗎?沒有的話我還有別的事情。”

  警察合上了記錄本,“沒別的了,隻是劫匪還沒抓到,最近出行要注意些,盡量不要單獨外出。”—

  買了食材,回去路上俞淮慢步走在雪中。

  拿著手機,撥出去的電話又掛斷,又再次撥回去。

  正要再掛斷,景南卻接起來了。

  “俞淮?”

  這下想掛斷也不行了。

  俞淮清了清嗓子,“是我。”

  “怎麽給我打電話了,有事?”

  “寒成怎麽樣了?”

  突然問起段寒成,景南更是摸不著頭腦,“寒成什麽怎麽了?”

  段寒成如果被送到了醫院景南應該第一個知道才對,難不成是搞錯了?

  俞淮不敢確定,可如果段寒成受傷了那一定要告訴元霜,不能隱瞞,否則他自己就成了小人,“他不是受傷被送到醫院了嗎?昨天這裏發生了搶劫案,我跟寒成在飛機上遇到,他也下了飛機過來。”

  “搶劫案?”

  這種事怎麽都不可能發生在段寒成身上的。

  景南即刻否認了,“不可能,他身體不好,去哪裏都有秦和跟著,不會是他。”

  “昨天他應該也過來了,可一整晚都沒看到他。”

  如果是涉及性命安危,俞淮絕不能為了私心隱瞞。

  聽俞淮這麽說,景南才緊張起來,“這樣,你等我打電話問問,你沒回柏林?寒成也沒回?”

  俞淮清楚記得段寒成下了飛機,“沒有。”

  “我知道了。”

  掛了俞淮的電話,景南忙打給了段寒成,電話沒有人接,他又打給秦和,兩邊人都聯係不上,他回沒回柏林,隻要一問江譽便知。

  兩地有時差,鈴聲響了很久江譽才接起。

  “景先生。”

  景南急得一身冷汗,“寒成回去了嗎?俞淮打電話來說他們都從飛機上下來了,又說什麽搶劫案,他回去了沒有?”

  那端的沉默是無邊無際的。

  在經過了深思熟慮後,江譽才否了景南的話,“回來了,今早剛落地,我去接的人。”

  “真的?”景南緩過了神,“我就說,好端端的怎麽會有事,沒事就好。”

  將手機收進口袋。

  江譽走到病房外,隔著玻璃,看向渾身都插著各種治療儀器的人,段寒成此刻該多痛苦,他無法想象。

  重傷昏迷,舊疾又犯,要救回段寒成難上加難。

  睦州的醫院通知了過來後,江譽與段業林一致決定要段寒成回來救治,那邊隻是暫時保住了段寒成的命,航班剛落地段寒成便被緊急送到了重症監護室吊著一口氣。

  之後能不能醒過來,都要看段寒成的造化。

  那一刀是從脊背後捅進去的,又是倒在了元霜家門口,可她就那麽任由段寒成流血,差點死去。

  哪怕段寒成可以原諒,江譽也做不到寬容大量,他閉了閉眸子,有淚在眼眶打轉,傷心過後便是處理方元霜這個狠心的女人。

  電話打給了秦和,沒有鋪墊,沒有感情,直接吩咐。

  “秦漱的事情不要再管,由著她去告,最好讓那兩個人坐牢。”

  第865章

  這一傷一病差點要了段寒成的性命。

  那一口氣足足吊了半個多月才救回來,在醫院住成了他的常態,日常用藥用醫療儀器維持生命,少一天,或是多勞累一些,都他生命而言都是致命的。

  這中間江譽要忙著將段氏掌權人的位置穩住,留給段寒成傷勢轉好後,又要一邊照顧著醫院的他,盯著她的用藥。

  忙碌又焦躁,幾乎沒有片刻休息的時間。

  睦州的消息每隔一周會傳過來,例如秦漱從療養院出來了,著手準備要告方元霜跟俞淮了,再者便是為了保住俞淮,俞思求了範和昀,範和昀無數次來段氏見段業林,隻為了保住自己的大舅子。

  而元霜則是由周氏出麵跟秦漱談。

  要給秦漱補償,給錢給房子。

  可這些秦漱都不要。

  段寒成這麽一受傷,倒是省了去管這些紛紛擾擾的破事。

  去醫院看過了段寒成,江譽回到集團,電梯從高層一層層下降,在地下一層停住,電梯門緩緩打開,裏麵隻站著一個人。

  便是俞思的丈夫。

  婚禮時江譽送了段寒成過去,遠遠第看到了他們一起上了去度蜜月的車子,那之後便再沒見過範和昀,今天這麽近距離看到,的確算是個儀表堂堂的青年才俊。

  家底雄厚,又有背景,俞思能嫁給他,是最好的選擇了。

  江譽不打算理會側身便要走進去,範和昀認出了江譽,停住了腳步沒有走出去,“江助理,是你嗎?”

  他並不確認。

  畢竟自己也沒見過江譽幾麵。

  江譽轉過身,茫然而不解地看向了他,“你好。”

  “我姓範,對了是俞思的丈夫,這樣說你可能才知道。”範和昀並沒有挑釁的意思,畢竟他不知道俞思跟江譽先前有那麽一段,更不知道俞思曾經為了眼前這個男人失去過一個孩子。

  江譽不冷不淡地點頭,“知道,婚禮的時候我送了段總過去。”

  “是嗎?”範和昀倒是個沒心眼又熱情的,“那怎麽不進來坐坐?”

  “有事嗎?”

  沒有回答範和昀的問題,江譽轉而問起了正事,“如果沒事,我先上去了還有些工作。”

  “等下。”

  難得遇到一個跟段寒成有關的人,範和昀怎麽會放過,最近因為秦漱的案子,俞淮回不來,又麵臨牢獄之災,俞思整天哭哭啼啼,範和昀心疼妻子,看不得妻子的眼淚,想方設法要救俞淮。

  知道江譽跟段寒成的關係,既然遇到了,求一求,何嚐不可?

  “聽說表哥早就回來了,怎麽都沒看到過他,他最近很忙?”範和昀跟著俞思一起,已經稱呼段寒成為表哥,江譽聽了有半瞬的不自在,卻未開口糾正。

  “這我不清楚,段總有自己的事情要安排,不是我一個下屬可以管的。”

  江譽的回答已經很給麵子,範和昀卻沒有發覺他的不耐煩,“那如果他下次回段氏的時候,能不能麻煩你告訴我一聲,我好親自跟他談一談,隻要可以放過俞淮,我可以答應他的任何要求。”

  “據我所知,俞淮跟你沒有太大關係。”

  這是試探。

  可範和昀就是家裏養出來的沒有什麽心眼的大少爺。

  聽江譽這麽問,非但不會多想,麵上還閃出一絲幸福的笑容,“是思思,畢竟俞淮她的哥哥,她擔心哥哥,我總不可能至自己妻子的心情於不顧,總要幫一幫的。”

  “麵上幫一幫便夠了,至於這樣東奔西跑?”

  第866章

  “當然,思思是我的妻子,她不開心,我當然要做點什麽好讓她開心起來。”

  範和昀說的越多,江譽心思越沉。

  他這麽費盡心思討俞思高興,可曾經呢,自己那麽傷害俞思,她還不是照舊纏著他,哪怕他們現在結婚了,江譽也不覺得俞思會喜歡範和昀這樣沒有主張,隻會一根筋求人的家夥。—

  為了俞淮的事情忙壞了,範和昀很晚才回到家中,客廳還開著一盞落地燈。

  俞思靠在沙發上,睡意昏昏沉沉,聽到門被打開便立刻坐了起來,“你回來了,怎麽樣了?”

  “怎麽還沒睡,你都幾天沒睡好覺了?”範和昀答應了幫俞思,可前提是要她好好的,“你再這樣下去,會熬壞身體的。”

  遇到了這種事情,俞思才明白範和昀的可靠之處。

  更明白為什麽當初哥哥一定要自己嫁給他。

  “我不辛苦,辛苦的是你才對。”俞思站了起來,“你坐,我給你倒水喝。”

  “不用。”

  範和昀拉著俞思坐下,正色了不少,“正好我有事跟你說,你才我今天去找段叔叔遇到誰了?”

  俞思睜大了眸子,還沒聽到答案,心情卻已經嚴肅了起來,“誰?”

  “就是表哥身邊那個心腹,好像叫江譽。”範和昀並沒在意,隨手拿起了桌上的蘋果和刀,順著蘋果的弧度將皮削了下來,“我跟他說,要是有表哥的消息就跟我說一聲。”

  一聽到江譽的名字,俞思就像見了鬼,心髒往嗓子眼塞了塞,“……是嗎?還有別的嗎?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麽?”

  雖然範和昀是個好脾氣的,可任何男人都接受不了妻子結婚前的情史,何況自己還懷過江譽的孩子,還流了產。

  範和昀卻沒想那麽多,“沒有,不愧是表哥身邊的人,真的是惜字如金。”

  俞思扯唇笑了笑,“這樣啊。”

  麵上沒有表露出什麽,可心裏到底是不安的,不安哪天江譽便會將他們過去的事情告訴範和昀,到時候她要麵對的便是婚姻的破裂。

  結婚之前她是不想嫁給範和昀。

  可結婚後卻是真正的推心置腹,尤其是俞淮這件事情,讓俞思真正明白了誰才可以依靠之人。

  關了房間裏的燈,俞思靠在範和昀懷裏,心髒極快地跳動著,手搭在他肩膀上,“……和昀,如果我之前做了錯事,你會原諒我嗎?”

  “之前?”範和昀有了困意,沒將這話放在心上,“那就不算錯事。”

  他嘴上這麽說了,卻還是無法撫平俞思的不安躁動,不管怎麽樣,她都要單獨約江譽見一麵,把話說清楚。

  家裏不放棄,一直在想方設法聯係俞淮,想讓他盡快回到柏林。

  可對俞淮而言,他寧願留在睦州,跟元霜同甘共苦。

  段寒成玩消失。

  元霜身邊也就隻有他了,這是他最好的機會了。

  買了元霜想吃的烤栗子回來,外麵的雪愈發厚了,好在早上會有人來清理,冰天雪地裏看不到一個人影,俞淮進了門便拆下淋了雪的圍巾,室內的溫暖會令雪花瞬間融化。

  濕濕的沾在身上。

  元霜下樓走過來,接住了他的手上的東西,“外麵很冷吧,就要過年了,最近會更冷的,你要出去就多穿一點。”

  當時突然下飛機,行李都拿去托運了。

  後來的衣物生活用品都是重新買的,潦草買了幾件,將就著穿了下來。

  “不要緊,我身體好,不怕冷。”俞淮將買回來的食材放下,“今晚想吃什麽,我做排骨湯給你好不好?”

  第867章

  看著他這樣任勞任怨。

  元霜於心不忍,畢竟俞淮沒有必要為了自己這樣,拋下了家裏,留在睦州,秦漱的官司還在打,他隨時都有要入獄的風險,可如果回到了柏林,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早就移民了,不是這裏的人,如果離開了。

  案子成了跨國案。

  到了柏林,俞家會給他找最優秀的律師,範和昀會勸說段業林,他用不著坐牢受苦。

  這些天他的付出和所作所為元霜都看在眼裏,也許在那天,他拋下回柏林的機會冒著大雪趕到這裏來,元霜就已經感動了。

  感動歸感動。

  元霜要分得清輕重才行。

  “今晚我來做吧,總不能一直讓你下廚。”

  就當是散夥飯,總要她來的。

  看出了元霜情緒中的傷感,俞淮猜到了什麽,“你是不是又要趕我走,你知道秦漱那個人有多難纏嗎?我走了你怎麽辦?”

  自從秦漱從療養院被放出來之後,沒少找到這裏來作妖。

  罵街找人挑釁,就連在牆上用紅油漆寫字的事情都幹得出來。

  她已經毫無底線了。

  俞淮又怎麽會獨自離開放任元霜一個人在這裏。

  “我有辦法應付的,就是因為你在這裏我才要一忍再忍。”

  元霜不願再這麽不明不白下去,要是俞淮真的坐牢了,俞家要怎麽看她,俞思要怎麽看她?

  可在俞淮眼中,這便是元霜驅趕的行為,“如果是段寒成呢,今天如果是段寒成要替你坐牢,你還會這樣嗎?”

  “你提他做什麽?”

  “不能提?”

  “我跟你說不明白,反正今晚吃了飯你就走。”

  轉過身正要上樓,門外的鈴聲又瘋狂響了起來。

  跟俞淮對視了一眼便知道是誰了。

  哪怕剛剛吵了架,絆了嘴,在這種時候,俞淮的唯一使命也就是護住元霜,決不讓外麵那個瘋婆娘傷害元霜,“你上去,我來攔住她。”

  將俞淮趕走以後總要自己來應付秦漱。

  元霜不能事事都仰仗俞淮,“不用了,我自己來,我可以應付。”

  不顧俞淮的阻攔。

  元霜上前打開門,俞淮擋在她身前,門一打開,秦漱不去看開門的是誰,揚起手中的油漆桶便潑了出去。

  不管是誰。

  這兩人都是害死自己孩子的人。

  都該死。

  都該為自己的孩子償命。

  紅色的油漆瞬間潑到了身上,一大半沾在了臉上,火辣辣地黏在了皮膚上,別說是元霜,俞淮都沒想到秦漱會用這種損招。

  油漆順著衣服往下滴,俞淮一時全身仿佛都被釘住了,元霜張了張嘴,儼然是被麵前這一幕嚇到了。

  秦漱卻像是瘋了,指著俞淮笑到捂著肚子,“活該,真是活該,讓你要充當英雄,這下成狗熊了吧?”

  “你是不是瘋了?”元霜上前將俞淮拉到了身後,想要擦拭他身上的油漆,可油漆太濃稠,很快滲透進了衣服裏,在不洗掉怕是會染紅了皮膚。

  元霜要攔住秦漱,催著俞淮上樓去洗,門被關上,秦漱一邊撞門一邊在門口大喊大叫。

  沒有辦法,元霜隻好報警。

  俞淮被推進浴室,用熱水衝洗著身上的油漆,可實在太難洗,像是在將皮摳下來,又痛又燒灼著。

  元霜拿著毛巾在門外等,一邊等一邊問:“你怎麽樣,要緊嗎?洗得掉嗎?”

  滿腹的愧疚與委屈。

  要不是自己衝動非要去開門,俞淮不會急著擋在自己身前,更不會被秦漱潑油漆。

  第868章

  這都怪自己。

  他這樣的人,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

  元霜再也控製不住落淚,門忽然打開了一條縫,俞淮將手伸了出來,手背上有被扣爛的血痕,盡管如此,指甲縫裏還是有油漆的痕跡,看到他傷痕累累的手,元霜身子僵住。

  俞淮卻沒有責怪她,“毛巾。”

  將毛巾遞過去,元霜還沒走,站在門外想了很久很久,直到警察趕來。

  她下樓去開門,秦漱已經被控製了起來,可嘴裏還在不停辱罵元霜跟俞淮。

  她去報警,去上訴。

  可那些條件根本不符合惡意傷人,致人流產。

  就連監控中也顯示,是秦漱自己找上門,最後跌倒是自己沒站穩,加之被俞淮不小心撞了下,就算坐牢也就是一年至兩年左右,俞家賠償了一大筆,秦漱也都收下了。

  如今的狀況是秦漱被安上了一個勒索的罪名,還無數次來這裏鬧事。

  元霜跟著一起去了警察局,秦漱在旁大喊大叫,好幾次撲上來要動手,都被及時拉住了。

  想起俞淮被潑油漆的樣子,元霜再也受不了秦漱這樣的騷擾,“既然現在的情況是她接受了賠償,我們是不是可以暫時離開這裏,她這麽三番五次的,實在有些打擾我的生活了。”

  秦漱聽到這話,忍不住尖叫了一聲,“我打擾你的生活?方元霜,因為你我的孩子沒了,誰賠償我的生活?”

  “這位小姐,請你安靜。”

  孩子沒了,她成了棄子,段寒成跟段業林都不管她了,她在這裏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才會收下了俞家的錢,卻反過來被咬了一口,說成是敲詐勒索。

  她走投無路,也一定要元霜償命。

  元霜征求了允許,看向秦漱的目光流露出了憐憫,“這件事情我很抱歉,你要繼續上訴我攔不住你,你想怎麽樣都隨你,可俞淮是無辜的,我不能再讓你傷害他了。”

  在醫院陪了段寒成一早上。

  柏林天氣好,正是溫度適宜的氣候,窗明幾淨,春暖花開,空中有鳥兒飛來飛去,想必是醫院裏養的。

  這樣的環境,最適合養傷。

  脊背那道刀傷隻差一點就會傷到內髒了。

  好在當時大雪,或許是因為身體溫度太冷,鮮血都被凝固了,才沒有失血過多,接到消息,江譽跟段業林立刻決定讓段寒成回來養傷。

  在那裏受傷,要是被段氏的人知道,不定要趁此機會鬧出多大的風波來。

  好在止住了血,傷口也不深,加之回到這裏用了最好的醫生,段寒成才命大撿回了這條命來。

  “怎麽樣了?”江譽小心翼翼替他調整靠背高度,醒來後段寒成情緒很低落,不知在想什麽,總是望著窗外。

  江譽將熱水遞到他手中,“喝點水,醫生說了,你最近要保持心情愉悅,才有助於傷口的恢複。”

  這話逗得段寒成扯唇笑了笑。

  “我要怎麽愉悅?”

  重傷昏迷這麽久,又失去了唯一一次可以跟元霜在一起的機會,昏迷前的最後一眼,他倒在大雪地中,看著俞淮走進了元霜家中,也是她的心中。

  這種狀況下,段寒成實在不知道自己可以怎麽保持心情的愉悅。

  “您……”江譽實在不想提起那個名字,“您最近別想別的事情了,工作上有我,隻要您好了立刻可以回去上任,至於其他事情,能不管就不管。”

  段寒成自然感謝江譽的,畢竟他幫了自己那麽多。

  第869章

  這次受傷,拚死留下了那枚戒指,卻又倒在了元霜家門口,或許那一刻,段寒成是有過真正的死心的,當下的確是無法再插手元霜的事情了。

  “好,我知道了。”

  江譽看了眼時間,他還約了人,“那您吃了藥睡一會,有事就找護士,我先回去了。”

  段寒成看著窗外點了點頭,“你去吧。”—

  比原定的時間早到了半個小時,俞思坐在位置上喝了杯咖啡提神,要麵對江譽,就必須是全神貫注的。

  看到了江譽的車子駛來。

  俞思挺直了腰板,從前在他麵前,自己一直是主動的那個,卻又卑微索求愛的那個。

  如今不一樣了。

  她結婚了,有了愛自己的丈夫,也知道了真正被愛是什麽滋味,對江譽的感情早就隨著那個逝去的孩子一起化成灰了。

  這次見麵,是為了範和昀,也為了俞淮。

  看到了位置上坐著的俞思,江譽頓了下,接著邁步過去,連他自己都沒發覺,自己的步伐要比見其他人時匆忙許多。

  拉開椅子坐下,視線之內所觸及的是俞思稍顯疏離陌生的微笑。

  江譽不喜歡她這個笑容。

  過去的她是熱烈的,她張揚的,每次看到她都會主動挽住他的手腕,要不就是忽然親他的臉頰,弄得他無所適從。

  嫁人了,成了別人的妻子。

  人看上去也成熟了不少。

  “謝謝你還肯過來跟我見一麵,我知道你很忙。”俞思一開口便用‘謝謝’將兩人的距離拉開了。

  既然她要以這樣寡情的麵貌相見,那江譽便如了她的心願,“是很忙,所以請長話短說。”

  他果然還是這樣。

  俞思一點都不意外。

  “……我就是想說,上次你是不是遇到和昀了,就是我的丈夫?”

  原來是為了範和昀來的。

  江譽心底掀起了沉悶的漣漪,那層情愫連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是,在電梯間。”

  “他是一個單純的人,也不知道我之前那些事情,”俞思看向江譽的眸光裏更多是乞求,早沒了過去濃烈的愛意,“所以我想求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訴他我們之前那些事情?”

  “我們之前有什麽事情嗎?”

  早猜到了他會這樣說,可總要親耳聽到才能放心。

  俞思一聽,才安心微笑了起來,“那就好,還有就是我哥哥的事情……”

  “這件事不歸我管,上一次你丈夫也跟我說過了,我想我跟他說得很清楚了,怎麽,難道他沒有轉告你嗎?”

  “不是不是。”

  這麽說果然還是讓他誤會了,俞思忙擺了擺手,“我不是要請你幫忙,我知道這事很讓人為難,所以我是代他跟你道歉的,這是我哥哥自己的事情,家裏會想辦法,他是怕我著急,才會病急亂投醫。”

  看來他們夫妻感情是真的很好。

  才會互相為彼此考慮。

  一絲難堪不悅掛上了江譽眉梢。

  俞思卻沒注意他的臉色,轉而接了電話,她捂著話筒,聽到是範和昀的聲音,眉頭都舒展開來,“回來了?怎麽這麽突然,方姐姐也在?”

  “……好,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她提起包站了起來,“我哥哥和方姐姐回來了,不管怎麽說還是要謝謝你,我先走了。”

  江譽默不作聲,看她微笑著快步離開,她走到了街道上,拿出車鑰匙,風隨著她搖曳輕快的步伐掀動起了她的長發,過去她是長卷發,嫁人後便成了黑長直。

  襯得整個人溫柔似水,又多了些為人妻的柔情,眸子都水汪汪的。

  尤其是接到範和昀電話時,幸福感洶湧流露著。

  哪怕是看到她結婚,江譽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像是嫉妒,像是不甘。

  可他不愛俞思的,不該有這樣的情緒。

  捏著水杯的手越來越緊,緊得快要把被子捏碎。

  可當初執意不要俞思,記恨著她欺騙自己,又在她懷孕時拿錢羞辱她,這些也都是江譽幹的,可誰又知道,正是因為他在意這個女人,才會那麽憎恨她騙了自己。

  努力從感情中緩過了神,想起了俞思剛才的話,元霜過來了。

  這才是當務之急。

  元霜來柏林了,絕不能讓她見到段寒成,否則段寒成的傷怕是又好不了了。

  想起這點,江譽離開了咖啡館,盡快開車趕往了機場,如果來得及還能見到元霜。

  提高了車速,江譽抄近路趕了過去,車子被攔在了紅燈前,人行道上一行人浩浩蕩蕩走過去,他瞳光聚焦,看到了走在其中的元霜與俞淮,兩人十指相扣,手牽手。

  有路人輕撞到元霜的肩膀,俞淮立刻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將人護在了懷中。

  無端替段寒成感到不值,江譽帶著情緒按了按喇叭,聲音刺耳,元霜被嚇得駐足,跟著俞淮一起看到了車裏的江譽。

  第870章

  在機場外匯合。

  範和昀先找到了元霜跟俞淮,帶著他們一同上車,俞思在車旁等著。

  看到俞淮安全回到了柏林。

  俞思眼淚忍不住掉落,快步跑過去撲進了俞淮懷裏,哭哭啼啼的樣子更像是以前那個脆弱的俞思,“這是幹什麽,哭得像是死了爹一樣,我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跟前嗎?”

  “呸呸呸,不吉利別胡說!”俞思抬起頭,眼淚糊在了麵頰上,小臉被悶得泛紅,“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要在睦州坐牢呢。”

  他們像是經曆了千辛萬苦,又跋山涉水總算走到了大團圓結局的一家人。

  江譽坐在車裏,目光沉重,望著這令人感動的一幕,可他心裏所想的卻是醫院裏差點沒了性命的段寒成,直到被找到送到醫院,他手裏都緊攥著那枚戒指。

  可元霜呢。

  這個女人沒有良心又冷血,已經全然忘記了段寒成,轉身便投入了俞淮的懷抱。

  俞思抓著元霜的手,她心裏清楚,俞淮肯回來一定有元霜的功勞,淚眼婆娑的眸子裏茫然著,“跟秦漱的案子結束了嗎?你們為什麽可以回來了?”

  “沒有結束,不過現在是那個瘋婆子天天上門騷擾,賠了錢給她,總之我們沒有被限製出行。”

  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

  俞思欣慰不已,“那就好,我們先回去吧,爸爸知道你回來了一定很高興。”

  俞家是他們的家,並非是元霜的。

  元霜的家在睦州。

  她來這裏,是為了送俞淮回來,過不了多久自己還是要回去的。

  “我就不去了,我先回我之前的公寓,如果有事你們再通知我?”

  元霜很清楚,眼下自己的身份還沒有那麽明朗。

  她是答應了跟俞淮在一起。

  但這其中是沒有太多感情的,更多是為了秦漱這件案子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她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不會無動於衷。

  “你要去公寓那帶著我一起去。”俞淮沒那麽蠢,他生怕哪天不注意,元霜就會回到睦州。

  要是再被秦漱那個瘋女人找到,她的日子該有多難過?

  俞淮不允許那樣的狀況發生。

  “好了。”

  像他們這樣,不知道何時才能離開機場這塊地方了,範和昀站出來,下意識輕攬住俞思的肩膀,“這樣,不如讓方姐姐住到我跟思思那裏,這樣大哥也可以放心了,好嗎?”

  看到他收緊的手,握著俞思的肩膀,俞思仰頭帶著眼淚對他微笑,笑中的幸福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就這樣定了,我們先走吧,我都餓壞了。”

  爭不過他們。

  元霜隻好先上車。

  範和昀開著車離開,江譽還停留在原地,停留在自己跟俞思的那段過去中。

  憑什麽他們可以如願。

  而他,而段寒成,卻落了這樣淒楚孤寂的結局?

  俞思曾經心裏的人是他,為了他跟家裏反目,而元霜為了段寒成原諒了過去他的所有虧欠和辜負,這才過去多久,她便成了俞淮身邊的人?

  俞思更是一樣。

  成了別人的妻子。

  嫉妒在心中生根發芽,迅速生長了參天大樹,遮住了所有應該投射進心底的陽光。

  連範和昀的車尾燈都看不到了,江譽握緊了方向盤,骨節緊得皮膚撐到泛白,良久之後才做了決定,哪怕是當惡人,他也要替段寒成出了這口氣。

  打了跨國電話給秦和。

  到了年底了,秦和忙得不可開交,一通電話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江譽,什麽事?”

  第871章

  “秦漱是不是還在睦州,想辦法安排她來柏林,方元霜跟俞淮都過來了。”這一點是江譽沒想到的,不知俞家跟範家用了什麽手段,竟然可以反告秦漱勒索,“段總還在這裏,不能讓這兩個人再打擾段總了。”

  “這是什麽意思?”

  這次輪到秦和不懂了,“寒成哥傷勢好些了嗎?我想他應該很想見到方小姐,更不想秦漱去糾纏方小姐,這麽做不是跟他的想法背道而馳了嗎?”

  “你別管這麽多,現在這兩個人在一起了,他們要是安安穩穩在睦州過日子就算了,偏要回來。”

  以段寒成如今的狀況,江譽想不到他要是看到了方元霜跟俞淮在一起的樣子會有多難過,對他的病情更是一次致命的打擊,所以這兩人絕不能留在這裏。—

  “祝賀大哥跟方姐姐全身而退。”

  俞思舉起高腳杯,紅酒在搖晃下掛壁又滑動而下,杯身碰在一起,聲響清脆。

  四人喝酒祝賀,元霜卻沒有心思,酒隻喝下了一小口,麵上的笑容也同樣是牽強的,“其實不用特地祝賀的。”

  在她心中,秦漱的孩子始終是一道坎。

  對她而言,孩子是因為她才沒有的,秦漱也瘋了,他們隻是賠償了一點錢便可以全身而退,可秦漱呢?

  不但失去了孩子,還失去了永遠當母親的機會。

  如今沒有人管她,她成了棄子,前路一片黑暗,可他們呢,卻在這裏慶祝。

  這多諷刺?

  俞思卻沒想這麽多,她回柏林有一段時間了,有關秦漱那些事情也都了解得七七八八了,“方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心裏不好過,覺得害了秦漱,可你不知道,當初是她策劃汙蔑了表哥。”

  握住元霜的手,俞思輕聲安慰,“如果不是她一開始貪心,不滿足一個秘書的位置,你跟表哥不會分開,表哥更不會委屈自己跟她在一起,誰能知道她為了要一個孩子,竟然去找別的男人,事後又說是表哥的孩子?”

  這些事都是經過證實的。

  秦漱孩子的親生父親找到了段業林,想要用這樁醜聞來威脅段業林索要一大筆錢。

  因此段業林被氣得進了醫院。

  單單是這些罪名,便足以讓秦漱跟那個男人一起進監獄了,要不是段業林和段寒成同時出事,這兩人怎麽會還在外麵為非作歹?

  這些都是元霜不知道的。

  她所知道的隻有秦漱的孩子不是段寒成的,至於是刻意設計還是意外便不清楚了。

  聽了俞思這番話,元霜心中震撼與錯愕交相,“這都是真的?跟秦漱發生關係的男人在哪兒?我想見他一麵。”

  除卻元霜,剩餘三人不約而同對視了一眼。

  範和昀心事重重,又喝了半口酒,正想替俞思接過元霜的話,俞淮先一步打斷了他們,“今天就別提他們了,太晦氣。”

  “就是啊。”範和昀笑著把話接了過去,“那些事有段家去處理證實,何況據我所知那個男人已經被拘留了。”

  既然被拘留了,就不是想見就能見的。

  可元霜不知怎麽了,聽了俞思的話便心緒不寧,秦漱怎麽會這麽糊塗去找別的男人生孩子?

  她不是這麽蠢笨的人。

  元霜跟段寒成已經分開了,她有大把的時間去為自己籌謀,就連段業林也是站在她這邊的,隻要她耐心等下去,有孩子還不是遲早的事情?

  第872章

  “可我還是想……”

  “別說了。”

  人人都不想元霜問起這件事,俞淮同樣。

  這件事其中的端倪和可疑之處太多,如果深挖,背後真相恐怕觸目驚心。

  如果跟段寒成有關,很有可能會改變元霜當下的抉擇,俞淮不要那樣的狀況發生,“先吃東西,飛機上你可是一口東西都沒吃,不餓嗎?”

  “好。”今晚氛圍好,元霜不想破壞。

  對上俞思的笑臉,元霜心下柔軟了許多,低頭吃著盤中俞淮夾進來的菜,可味道卻是澀的、苦的,讓她無法全神貫注。

  看出了元霜的心不在焉。

  俞淮開口,將話題引到了別處,“你們結婚也有一段時間了,還不打算要孩子嗎?”

  “大哥,你說什麽呢?”俞思麵容潮紅,眼角染上了一抹紅,羞怯地低下頭,在桌下踩了踩俞淮的腳。

  範和昀卻沒有俞思那麽不自在,“我們打算過兩年再要,思思還小。”

  想到孩子,俞思咬了咬筷子,更多想到是則是去年在睦州失去的孩子。

  今天見到了江譽,卻沒有自己所想的那樣心痛了,看到他,竟然可以做到心如止水,望向身邊的範和昀,幸福感怎麽都止不住溢了出來。

  錯過一個錯的人,遇到了對的人。

  這便是她最大的幸運了。—

  飯後要分別。

  俞淮無論如何也要回俞家,俞父為了他的事情東奔西走,不知用了多少人情,為了他熬白了頭發,他總要回去報個平安的。

  範和昀與俞思在車裏等著,俞思趴在車窗上,看著車外的兩人,止不住感歎:“你知道嗎?其實我還是覺得方姐姐跟表哥更般配一些,他們很相愛的。”

  那種愛無需言語表明,隻要一個動作,一個眼神。

  旁觀者便知道這兩人是離不開彼此的。

  被秦漱設計分開後,元霜留在柏林的那段時間跟行屍走肉無異。

  俞思看到過那段時間她的樣子,便知道如今她跟俞淮在一起,並不是全心全意的。

  範和昀將毯子披在了俞思身上,手掌覆蓋住她冰涼的手背,“可是人總要向前看的,你別看現在他們的感情淺薄,可是以後呢?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但破碎過的感情想要再拚湊起來就不容易了。”

  聽了他這番話,俞思回過頭,對上他柔情似水的眼眸,俊朗的麵容。

  這個人的靈魂好似都是清澈的。

  清澈到洗刷掉了她過去的悲痛和破碎。

  “好有哲理的一番話啊,範哲學師,你什麽時候這麽精辟了?”

  聽出了她語氣中的逗弄。

  範和昀上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肉,“你這是嘲笑我啊?”

  “我怎麽敢?”俞思仰起頭,吻了吻他的唇,再回頭去看時忽而對上俞淮湊近的臉,她被嚇得往後躲靠進了範和昀懷裏,捂著心髒的位置破口大罵,“哥,你幹什麽要嚇死我啊?”

  範和昀忍不住在旁偷笑。

  “我是看你們兩個人不害臊,在公開場合親親我我。”

  元霜上了後座,唇角同樣帶了點笑意,“好了,不早了回去吧。”

  “你們要幫我照顧好元霜,她要是在你那裏受一點委屈,我唯你是問。”俞淮威脅了聲,接著走開了些,看著車子駛離,俞思從窗口探出頭來,扒著眼皮吐著舌頭,朝著他做鬼臉。

  很是欠揍。

  等車子開遠,隻剩下一個模糊影子了,他的笑意才逐漸冷了下來。—

  車子開過了幾個路口。

  車內的沉默被元霜打破,“你們在前麵停車就好,我自己打車回公寓。”

  第873章

  她不會一直留在這裏,更不會跟著俞思回他們的住處。

  “為什麽?”俞思說什麽都不會答應的,“不是說好了住到我那裏去嗎?要是讓哥哥知道你沒去,他一定會怪我的。”

  “不讓他知道不就好了?”

  元霜沒想那麽多,一方麵不願給俞家添麻煩,另一方麵則是想要弄清楚秦漱那個孩子的原委,“你不告訴他,我不告訴他,沒人會知道的,我住在我的公寓就好,很方便。”

  俞思還想堅持,範和昀看出了元霜的為難之處,“也好,可今天太晚了,我送你過去,這條路上也不好打車。”

  國外不比國內,治安沒有那麽好。

  要是元霜因此出了什麽事情,範和昀跟俞思才真的是難辭其咎。

  元霜沒有拒絕,“那好。”

  俞思盡管不願,卻要遵循元霜自己的意願。

  送到了公寓樓下,俞思不舍下車,站在車旁拉著元霜的手,像個黏人的小妹妹,“方姐姐,你就跟我去吧,你都多久沒回這裏了,都沒人打掃。”

  “我自己打掃不就好了?”元霜沒有挑剔,最苦的時候,她住過漏水的屋子,住過沒有窗戶的閣樓,甚至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這點苦頭,實在難不住她。

  拍了拍俞思的臉蛋,元霜笑著,“好了,快上車吧你心疼我可以,但也心疼心疼自己老公啊。”

  好不容易勸走了俞思。

  元霜走進公寓樓下大堂,按下電梯按鍵,電梯還沒到,身邊有人走近,她並沒在意,直到那人開口,“方小姐,你不該回柏林的。”

  身子怔了下,她睜大眼眸循聲看去,“江譽,你怎麽在這裏?”

  “我是來勸你盡快回睦州,不要留在柏林。”江譽沒了當年的少年氣和一顆赤誠心,這些年他們各自都經曆了太多,也變了太多,他更像是曾經段寒成的翻版。

  冰冷陰沉,毫無溫度。

  “就當是為了段總好,不要留在這裏,行嗎?”

  或許是太久沒見到過江譽了。

  他西裝筆挺,身姿挺拔,如同在不經意間便生長成了茁壯的青鬆,身上的氣味都變得滲透著寒意了。

  同樣是在電梯中。

  當年元霜回到睦州,從周家人變成了方元霜,失去了金尊玉貴的身份,經曆了地獄的折磨。

  隻有江譽見到她時會驚喜地叫她一聲“元霜小姐”。

  經過了這麽多年,跟段寒成有愛有恨,纏綿悱惻後留下的是血還是淚,這些江譽都知道,一路走來都看在眼裏,他不再叫元霜小姐,改成了更為陌生的方小姐。

  來這裏,也是要警告元霜盡快離開。

  推開了房門,裏麵的確很久沒有打掃了,距離上次離開也就過了幾個月。

  元霜將蓋在沙發上的白布掀開,“你先坐,要喝點什麽?”

  江譽搖頭,“不用了,你這裏看上去沒有什麽喝的,我來找你也不是要喝東西的。”

  “那好,有什麽話你可以開門見山的說,我不會介意。”

  江譽的坐姿跟段寒成都有幾分相似,他垂眸,手搭在膝蓋上,像是在醞釀什麽,“方小姐,我知道我來這一趟很冒昧,可我還是想問,你跟俞淮在一起了是嗎?”

  “江譽,我想我們認識了這麽多年,你一定要這麽疏離嗎?”這不是元霜可以適應的,“你不用叫我小姐,叫我元霜就可以,我不想你帶著私人情緒跟我聊這些。”

  “我對你並沒有任何的私人情緒。”

  “你有,我從你的眼睛裏看到了。”

  麵對江譽,元霜難得拿出了些許的強勢,“我知道在你眼裏是我對不起段寒成,我辜負了他,我承認我對我們的感情沒有什麽信心,可那也是曾經了,自從我們分開,他跟秦漱在一起……”

  第874章

  到了現在也沒必要是再替段寒成隱瞞下去了。

  一想到他被送回國時那個奄奄一息的樣子,江譽便心如刀絞,曾經那麽一個意氣風發的人,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將自己弄成了一身傷痛,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時至今日,他還是不肯告訴元霜背後所有的隱情和無奈。

  “他沒有跟秦漱在一起,那都是假的,跟你分開也是為了你的安危。”江譽不知道自己這麽擅自將這些說出來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不管是什麽後果,他都承擔,“相信你也聽說了,那個孩子不是段總的。”

  元霜沒有太多的詫異,她猜到了,江譽來必然是來為段寒成說話的。

  “我知道,我正想問問你那個男人是誰,我想見一見。”

  江譽眸中的悲痛翻滾著,“不用見了,那都是段總一手策劃的,他想要等秦漱生下孩子再揭穿,打消段董的念頭後再跟你重歸於好,可孩子沒了,計劃中止。”

  “他策劃的?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報複段董和秦漱,也為了你。”

  這些元霜是不信的,“沒有人會設計讓自己戴綠帽子,段寒成身處這個位置,最明白聲譽的重要性,他有一萬種報複的方式,但絕不會是這種。”

  背過了身,元霜不想再聽下去了,實在更多的是無法麵對。

  她承受不了段寒成如此轟轟烈烈的愛,更直麵不了他的犧牲和奉獻。

  江譽像是早猜到了元霜會是這個反應,他緩緩起身,“……比起段總,你要懦弱多了,你配不上他的愛,所以我才會想讓你回到睦州,別留在這裏了。”

  “我去哪裏是我的自由。”

  “如果你想繼續傷害段總,我攔不住。”

  從元霜身邊走過,她突然想到了什麽,拽住江譽的胳膊,急切問道:“所以段寒成在柏林?”

  她不知道段寒成被搶劫,中刀,更不知道他倒在冰天雪地裏還護著她戴過的戒指,而這些,江譽也不打算要告訴元霜了。

  甩開了元霜的手,他無情冷斥,“跟你無關。”—

  接到了俞淮要回來的消息,俞父早早在樓下等著,吩咐廚房準備了一桌子他愛吃的菜。

  俞思這個女兒俞父是願意拿出去犧牲的。

  可俞淮是他唯一的兒子。

  他重視這個兒子,多過女兒。

  聽到保姆站在門口喊了聲,“先生,俞淮回來了。”

  聞聲。

  俞父掀開眼皮,忙要起身,忘記了拿拐杖,身旁的傭人伸手扶了一把,“您小心啊。”

  快步走到門口,俞淮從車上下來,大步流星走過去,“爸。”

  看到他安然無恙回來,俞父到抽了口冷氣,旋即掛上不悅的神色,冷哼一聲朝裏走去,邊走邊嘮叨著,“你還知道回來,你知道家裏的因為你的事情都快急瘋了嗎?”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這不是一沒事就立馬趕回來了嗎?”

  俞淮快步上前扶住了俞父,“您身體好不好,怎麽看上去白頭發又多了,又老了。”

  “我這是因為誰?”俞父拿著拐杖便要往他身上抽,俞淮靈活躲了過去。

  扶著俞父在餐桌前坐下。

  來之前跟俞思他們吃了東西,俞淮半點胃口都沒有,更不餓,滿心都惦記這元霜有沒有安全到俞思家裏住下,住的習不習慣,要不要他重新安排別的住處?

  想著這些,自然沒有心思跟俞父吃東西。

  “那裏的事情都擺平了吧?”俞父拿筷子夾了雞翅放在俞淮碗裏,“你不知道你這次出事,你妹妹為了你有多著急,把能求的人都求遍了,還有和昀,為了你這個大舅子,找了段家人多少次。”

  “知道知道,改天等我有空,一定登門感謝。”

  俞淮敷衍著,心不在焉。

  趁著他這次回來,俞父早將重要的事排在了前,打算今晚就跟俞淮商量,免得哪天他就跑沒影了,“正好你回來了,我之前跟你說的梁小姐,你抽空去見一見。”

  “我不去。”俞淮想也沒想便給拒絕了。

  俞父怒不可遏,“你想怎樣,你妹妹已經嫁了,嫁之前不也是百般的不樂意,現在呢兩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那是因為她沒喜歡的人。”既然都到了這一步,俞淮便打算攤牌了,“爸,我實話告訴你,我跟元霜在一起了,我不是來征求你同意的,而是來通知你一聲,我要娶她。”

  第875章

  百合花是新鮮的,香味輕淡,不會太濃鬱,廚娘燉的魚湯清甜,是段寒成會喜歡的味道。

  江譽到了病房,輕輕敲門,裏麵是段寒成幹啞的聲音,“進來。”

  他在學習下床走路了。

  在大雪裏倒下,腿傷幾乎到了最嚴重的時刻,醫生早已經叮囑了,接下來一年裏段寒成絕對不可以用腿走路,需要乘坐輪椅,明天如果傷情轉好,再下地走路。

  如果腿傷再不好好養護,恐怕會造成終身殘疾。

  放下花跟湯。

  江譽忙過去扶住段寒成,“您這是幹什麽,醫生不是說了暫時不能下地走路嗎?”

  在床邊坐下,段寒成的挫敗浮上麵頰,哪怕都那麽難受了,他還是在微笑著麵對江譽,“不能走路,要坐輪椅,那還不如不要救我呢,讓我就那麽死了也挺好的。”

  “您這說的是什麽話?”

  段寒成唇上沒有半點血色,病容太重,可五官卻是清秀而幹淨的,少了些平時雷厲風行時的壓迫感與戾氣,好像不爭不搶,失去了靈魂似的。

  望著江譽在笑,卻要比哭更讓人心痛。

  “段總,醫生隻是說暫時不能下地,不是永遠的,隻要你這一年注意一點,以後一樣可以走路的。”江譽對待段寒成有著千百倍的耐心,隻要他還活著,他就不會放棄這個自己打小就跟著的人。

  段寒成不想讓江譽失望,可現如今他的確沒有了活下去希望。

  元霜接受了俞淮。

  秦漱的孩子沒了。

  自己落了個無法下地走路殘疾的命運。

  往後的路隻有昏暗,再無希望可言。

  唯有江譽。

  他跟了自己那麽久,勤勤懇懇,如果自己不在了,他又該怎麽辦?

  江譽不知道段寒成會想這麽多,他將魚湯從保溫桶裏盛出來,“您喝點魚湯,對身體好的,等您養好了病我就推您下去走走,好嗎?”

  段寒成接過了碗,奶白色的魚湯上飄著少許的油花與青翠色的香菜末,他是沒有胃口的,從醒來後便沒吃什麽東西。

  要不江譽在旁勸著。

  怕是連醫院的東西也吃不下去。

  喝了口湯,胃口被稍稍吊了起來,“對了,最近外麵怎麽樣了,怎麽不見父親?”

  “您病了,段董隻好硬著頭皮回到集團,一直再等您呢。”江譽想盡辦法要讓段寒成振作起來,“隻要您能好起來,之前我們商量的那些,都還可以完成,您相信我,也相信您自己好嗎?”

  段寒成拿著湯勺,帶笑望了江譽一眼,“可我累了。”

  “我明白。”

  不管段寒成做出怎樣的抉擇,江譽都是支持的,隻要他別再傷害自己的身體,這比什麽都要重要,“這些事都可以以後再商量,最重要的是您的身體。”

  喝下了半碗魚湯,已經是段寒成的極限。

  他將碗放下,怔怔望著窗前擺放著的百合花,鬼使神差還是問了,“那她呢,怎麽了?”

  江譽沉默了下來。

  “怎麽不說?”

  “段總,把方小姐忘了吧。”

  隻要忘了,段寒成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可這又怎麽可能是說忘就能忘的。

  興許是看出來了江譽的苦口婆心,段寒成釋然一笑,“好,我試試看。”—

  拎著保溫桶走出了段寒成的病房,江譽慢步行在走廊上,這裏是住院區,很安靜。

  一點風吹草動的聲音便會被放大,更別說爭吵聲。

  中年男人劇烈咳嗽著,一邊砸東西一邊大罵,“你給我滾,你給我滾出去——我沒有你這個兒子,討債鬼,簡直是個討債鬼,是我欠你的,你如果非要娶那個女人,我們就斷絕關係。”

  第876章

  站在病房中,俞淮是額頭被砸爛,血緩緩沿著眼皮流了下來。

  他抬手摸了一把,無奈苦笑,“爸,你這又是何必呢?”

  俞父靠在床上,被氣得劇烈咳嗽著,“我給你找的清清白白的姑娘你不要,非去撿段寒成不要的二手貨,你是不是賤骨頭,我沒有你這樣丟人現眼的兒子,給我滾!”

  “爸,您別這麽罵元霜,您要怎麽罵我我都受著,但她不是。”

  這是第幾個了?

  從俞父房門口路過,江譽不曾駐足停留。

  俞淮可不是第一個為了元霜要跟家裏決裂的男人,此情此景,江譽見得太多了,從周廳開始,再到盛初遠、付清敘,元霜身邊的男人太多了。

  多到俞淮一點也不特別。

  可以為了元霜跟家裏決裂,也可以不要門當戶對的婚事。

  但他們都比不上段寒成的萬分之一。

  起碼在江譽看來是這樣。

  想來俞淮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這出好戲,他等著看。

  走到了電梯前。

  電梯從樓下緩緩上升。

  門打開時,裏麵女人急迫又夾雜哭腔的聲音進入江譽耳中,“怎麽辦,爸爸不會真的有事吧,前段時間他身體就不好,本來以為哥哥回去他會高興的,怎麽還住院了?”

  “別擔心,大哥電話裏不是說沒事了,隻是急火攻心嗎?”

  範和昀安慰著她,正要出電梯時才注意到電梯前站著的江譽,“江先生,你怎麽也在這裏,身體不舒服嗎?”

  本就焦急,一看到江譽俞思更是慌了神。

  “沒事,來探望一個朋友。”江譽目光無波無瀾,側身進入電梯就要走。

  這樣最好。

  俞思肉眼可見鬆了口氣,她緊緊抓著範和昀的袖口,“走吧,我們快過去看看。”

  “好。”走之前,範和昀不忘朝著江譽頷首。

  從始至終,俞思對他的出現除了惶恐便再無其他,好像真的很怕他會將他們之間的事情說出來讓範和昀知道。

  這也側麵說明了,她很在意這個男人。

  電梯門合上,江譽深吸了口氣,一想到俞思擁著範和昀的手,望著他時的盈盈淚眸,心口便被窒息感覆蓋,畢竟那個女人,曾經是他的。

  江譽感覺得沒錯,遇到他,俞思的確惶恐又害怕。

  範和昀卻什麽都沒察覺,“真是巧,又遇到了江先生,奇怪了他有朋友病了嗎?”

  “不知道。”俞思埋著頭答了句,心思太多,又帶著私心提醒道:“你以後遇到他了離他遠一點,他是表哥的人,現在我哥哥跟方姐姐在一起了,總歸是不好的……”

  失眠了一整夜。

  聯係了周家叔叔,元霜動用了自己為數不多的人脈,在短時間內打聽到了秦漱在柏林的家。

  第二天一早便找了過去。

  秦漱表麵是光鮮亮麗的,又是段業林的左膀右臂,可背後的家庭卻是不為人知的支離破碎,一家幾口都擠在一所小公寓中。

  元霜到得早,找到了樓下,正巧看到一位年過半百的奶奶一瘸一拐往外走。

  她走過去扶住老人家。

  “姑娘,謝謝你。”老奶奶沒說國語。

  元霜一笑,“我是華人。”

  “是嗎?”或許是見到了同國籍的人,倍感親切,老奶奶眯著眼眸微笑,“在這裏沒見過你,你找人?”

  元霜往樓上看了眼,“是,我找一位叫秦漱的小姐。”

  知道秦漱不在這裏,可隻能這麽問,才知道她家裏具體住在哪一戶。

  賠了她的錢,可給她帶來的終身損傷卻是賠償不了的,元霜想要弄清楚那個孩子究竟是怎麽回事,也想知道這個孩子沒了,究竟是意外,還是刻意為之。

  第877章

  隻有弄明白了,元霜才知道要怎麽賠償秦漱。

  否則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心安的。

  “你找小漱啊?”老太太停下腳步,仔細地看了元霜幾眼,“你是小漱的朋友,她怎麽沒跟我們提起過呢,這個孩子就是這樣,對家裏一向不親昵,很是孤僻,現在又不知道怎麽闖了禍,人也找不到了。”

  聽說秦漱是孤兒,如今的家不過是段業林給她找的養父養母。

  可這對養父母待她並不好。

  她很早便還清了撫養金,跟他們解除了領養關係。

  “闖了禍,她出了事嗎?”元霜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她不在柏林嗎?”

  老奶奶轉而抓住了元霜,“你真的是她的朋友?她不知道怎麽惹了段先生,搞得段先生將我們從原先的房子裏趕了出來,還說是小漱在外亂搞。”

  “亂搞?”

  “是啊,那個男人小漱根本不認識的。”

  總算問到了重點上,元霜忙接道:“什麽男人,你有他的聯係方式嗎?”—

  得到了那個男人的信息,元霜不敢鬆懈片刻,忙要去找那個男人。

  隻要見到了他。

  就能知道江譽那番話是不是真的。

  過去的路上接到了俞思的電話,她的哭聲通過話筒進了元霜耳中,“方姐姐,你快來醫院好不好?我爸爸跟大哥因為你的事情吵起來了,還說要哥哥跟他斷絕父子關係。”

  這話裏的信息量太大。

  “現在隻有你能攔住哥哥了,你快來。”

  元霜咬咬唇,“哪家醫院,我馬上過去。”

  臨時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秦漱懷孕的真相隻能暫時往後推一推了。—

  醫院裏是不容喧嘩的,護士在旁勸著,實在勸不住了隻好將門關上在旁守著。

  裏麵逐漸安靜了下來。

  俞淮仔細閱讀了俞父快速找律師擬出來的合同。

  這是在逼他抉擇。

  是選擇元霜,還是選擇俞家。

  看完合同,俞淮幹笑了幾聲,“爸,你一定要這樣?”

  “不是我一定要這樣,是你一定要這樣嗎?”俞父一激動起來便咳嗽,俞思在旁幫他順氣卻被他推開,“你也是,早就知道你哥哥跟那個女人的事情,竟然一點風聲也不透露給我,怎麽,都當我是死的?”

  範和昀扶著俞思替她說話,“爸,您別這樣,這事思思也是才知道……”

  “就是,有話好好說,您別怪思思啊。”俞淮還是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是不是這份合同我簽了,你就答應讓我娶元霜?”

  “不是我答應,是如果你簽了,我就不會再管你,你也不是俞家的人。”

  不知道這裏的狀況如何。

  元霜小跑出電梯,在走廊上尋找著俞父是病房,聽到房間裏傳來的咳嗽聲,條件反射看去,裏麵有護士正在照顧病人,護士拍著病人的脊背,眉頭緊鎖,那人像是病得很嚴重。

  咳嗽中伴著咳出的鮮血。

  “快去,去叫薑醫生過來。”

  其中一名護士忙開門跑出來,門被打開一條縫,借著那條縫,元霜看到了正在咳血的人。

  他骨瘦嶙峋,麵白如紙,半個身子垂在床邊,嘴角的血被護士擦去了,留下了模模糊糊的痕跡,好不容易咳嗽停止了被扶著躺下,他眨了眨空洞的眼睛,虛弱萬分下,還有力氣跟護士道謝。

  “又辛苦你們了。”

  “段先生,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護士一臉愁容,“你也是,這兩天的藥怎麽能藏著不吃呢,你知不知道自己病得有多嚴重。”

  第878章

  段寒成不以為然地笑著,“太苦了,吃不下。”

  “你真是……怎麽像個孩子一樣。”

  站在門外。

  元霜完全忘記了俞淮的事情,她看到了段寒成的苦與傷,病與痛,腐朽的快要壞死的身體,和那抹朝著醫護人員的微笑,他怎麽會變成這樣?

  這個問題縈繞在心中,還未找到答案。

  俞思從病房中出來,遠遠看到了元霜,“方姐姐,你站在那裏幹什麽,快過來啊?”

  這一聲太響亮。

  不隻是元霜,段寒成也聽到了。

  他瞳孔裏的神采熄滅,脖頸好似僵住了,不敢再動,更怕轉過臉,會看到元霜。

  她怎麽會在這裏?

  她不應該在這裏。

  那他剛才的狼狽殘弱,豈不是都被她看到了?

  不可以。

  “段先生,你怎麽了?”護士發覺了段寒成的異樣,彎腰查看,他的一口氣卻突然撞擊到了心髒般,身體裏五髒六腑都開始疼,是碎了,在燃燒著。

  他彎腰咳嗽,又不管不顧想要下床躲起來,一下子忘記了腿上的傷還沒好,直直摔倒了下去,連著手背上的針被扯開,房間裏一時混亂不堪。

  而他,隻是想要躲起來不被元霜看到而已。

  “段先生,你怎麽樣,不可以下床的,你怎麽了?”

  “……姐姐,快過去啊。”

  裏麵亂,外麵亂,元霜的心也是一樣的亂如麻,望著段寒成情急之下躲藏的慌亂模樣,兩行清淚從眼眶滑落,俞思跑過來,“方姐姐,你怎麽了……”

  她循著元霜的目光望向那間病房中,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令自己難以忘懷的一幕。

  或許是太想要遮掩自己,更不想自己的狼狽被元霜看到。

  段寒成拚了命想要躲藏,可護士哪裏知道這些,在他們眼中段寒成這是不鎮定的表現,叫來了醫生想要給他注射鎮定劑。

  他被眾人按住,失去了往日的光輝與高傲,成了一個任人擺布的病人。

  身上的刀傷還沒好,腿上的殘疾更嚴重。

  幾雙手分別按在了身上,讓他動彈不得,越是如此,他越是不鎮定,拚了命的嘶吼著,想要擺脫束縛。

  針就快紮進了皮膚裏,那些藥物就快要控製住他了。

  元霜掙脫了俞思的手衝進去。

  不管跟段寒成有多少仇,或是愛消失後有多少怨,她都不願意看著段寒成如此痛苦。

  打開了房門,在醫生的針頭將要落下時,元霜猛地推開了對方,“他不要打針,他不想打針。”

  護在段寒成身前,她像是又回到了那天。

  以一己之力擋住段氏所有人,給段寒成爭取了時間,為他最後奪回段氏而奉獻。

  哪怕今時今日他們已經不在一起,早已經分道揚鑣。

  可看到他如此悲苦,病痛加身,元霜還是做不到一走了之,哪怕隔壁房間的俞淮正在等著她,為了她正在跟家裏決裂。

  她眼裏此刻也隻有段寒成所受的苦痛。

  “這位小姐,麻煩你出去。”

  護士上前拉人,元霜試圖躲開,身後的段寒成不知什麽時候坐了起來,他不是瘋子,隻是在看到元霜時短暫的失去了理智,他不要元霜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他可以失去段寒成的光環,可以不要驕傲的身份,但絕不想要讓元霜看到自己的狼狽和傷痛。

  “出去,把她趕出去。”段寒成扶著床邊的護欄,一聲聲重複著。

  護士上手去驅趕元霜,元霜瞳孔眼眶裏卻溢滿了淚水,出去前的最後一眼望著段寒成,像是有無盡的話想要說,可段寒成卻沒有看她一眼。

  第879章

  她知道他的意思。

  他不想要她留在這裏。

  更不需要她護著他。

  隻要她走遠點就好。

  被推出了病房,房門關上,護士順帶將簾子也拉了上去。

  俞思在外陪著元霜站住腳,她不動聲色挽住了元霜的手,生怕她再次衝進去,“……元霜姐姐,表哥身體不好不是一天兩天了,會有人照顧他的,我們走吧。”

  如今在所有人眼裏段寒成早就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

  就連俞思也不再是真的在關心他。

  這些元霜都明白,卻沒有戳穿,“你哥哥呢?”

  回過了神來,想要透過窗口的位置去看段寒成一眼,卻再也看不到他了。

  元霜明白自己這趟來是為了俞淮,撞見段寒成隻是意外,現在的她是俞淮名義上的女朋友,當著他妹妹的麵這麽衝進去護著自己的前夫,於情於理都是不合適的。

  清醒過來,也該冷靜了。

  “還在裏麵跟我爸爸在吵呢,現在恐怕隻有你才能勸住他,我們快過去吧。”

  到底跟俞淮才是真正的兄妹。

  俞思究竟是向著俞淮的,拉著元霜過去,生怕她再衝進去。

  到了俞父的病房門口,裏麵的爭吵聲愈演愈烈,“你最好今天就給我一個答複,我可不要我的兒子是個沒眼光的,放著好姑娘不要,非要一個段寒成不要的女人!”

  他又在侮辱元霜了。

  其實這種話元霜聽得太多了,早已經麻木也傷不到她了。

  可對俞淮而言卻是無法接受的,他站起來,為了元霜跟自己的父親據理力爭,“爸,元霜就是好姑娘,你看不上她那是你對她有偏見,是你的問題,不是她,她是跟段寒成在一起過,可離婚也是因為段寒成自己有問題。”

  “你是被她鬼迷了心竅!”

  俞父一邊罵一邊咳嗽著,範和昀在旁勸著,“大哥,你少說兩句,不如過幾天再談這些事,先讓爸爸休息休息。”

  “不用。”俞父一副今天必定要跟俞淮爭個你死我活,“你想好了,你要是簽了你就不再是俞家的人,你想跟那個方元霜結婚也好我都管不著,反正我有俞思有和昀,不是非要你,你要是不簽,就立刻去給我結婚!”

  今天都在爭這件事。

  俞思拉著元霜的手,“方姐姐,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叫哥哥出來,我爸爸在裏麵,你不方便進去的。”

  “我知道,你去吧。”元霜沒那麽傻,也沒那麽不自量力。

  她沒想到自己跟俞淮在一起會造成這麽嚴重的後果,更沒想到會讓他鬧到跟家裏決裂這麽嚴重。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自己是不會跟俞淮在一起的。

  想著這些,思緒又被引到了段寒成身上。

  段寒成病成那個樣子,身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還有……他怎麽會病成那樣,分明在睦州見最後一麵時人還是好好的。

  正胡思亂想著。

  俞淮便被俞思帶了過來。

  看到元霜在,俞淮下意識便要責怪俞思,他一個眼神元霜便知道他要說什麽,在他的話還沒出口時便打斷了他,“是我自己要來的,聽說你跟俞叔叔在為了我吵架,我總不能當成什麽都不知道的。”

  “您們聊,我先進去勸勸爸爸。”

  俞思溜進了病房中,關上了房門。

  元霜生怕他們的聲音會被俞父聽到,主動拉著俞淮走開,“我們去樓下聊,要是讓俞叔叔知道我在這裏,豈不是要更生氣?”

  剛才那些話元霜都聽到了,她卻半點不氣。

  帶著俞思到醫院後花園的長椅上坐下,她從樓下的自動販賣機裏買了兩瓶水,遞給俞淮一瓶,在他身邊坐下,“說了那麽多話,肯定口渴了吧?”

  元霜可以不生氣,可俞淮不能不解釋,“我爸爸就是剛知道這件事,有點心急,你別把他說的那些話放在心上。”

  “沒有,我沒有放在心上。”

  那些話算得了什麽?

  更難聽的元霜都聽到過。

  俞淮卻是不信的,那種話在他聽來都如此刺耳,元霜的心就算再強大,也不可能當成什麽都發生,“可我不能不放在心上,你放心,我會勸我爸爸接受你的。”

  不知怎麽。

  好似所有男人跟她在一起後都會變得天真許多。

  元霜的笑容中摻雜著殘忍的成分,“不,不用的,如果你家裏不接受我們,我們可以和平分開的。”

  第880章

  直到今天,他們在一起再到俞淮堅持要跟她結婚,好像都是俞淮的一廂情願。

  元霜不需要堅持,更沒有要堅持的意思。

  在她看來,不被接受那就分開。

  她不用任何人為了自己忤逆家庭。

  俞淮哪裏知道這些,他隻知道自己是好不容易才讓元霜跟自己在一起的,為了今天,俞淮付出了多少,又做了多少?

  如果就這樣輕言放棄,那他的感情算得了什麽?

  握住了元霜的手,俞淮慘淡微笑著,“我知道你還是生氣的對不對,你生氣爸爸那樣罵你,以後我會讓他跟你道歉的。”

  柏林的天氣很好,沒有睦州那樣的寒冷和整日下不完的大雪。

  醫院後的花園裏微風拂動,卷動著花香,春暖花開裏,陽光都變得柔和了許多。

  元霜的笑容要比俞淮的溫柔多了,也自然許多,“你想多了,我真的沒有怪你爸爸的意思,他說的其實很有道理,更何況他也不是第一個這麽說我的人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的事情。”

  俞淮沒有打斷元霜,而是選擇靜靜傾聽著。

  “以前我追著段寒成,不被他喜歡,所有人都說我非他不可,說我是個煩人精,後來出了事情,段寒成不願意幫我,他們又說我是活該。”

  再到幾次結婚又離婚。

  方元霜這個名字好像跟段寒成脫離不開了,他們綁定在了一起,終身都成了彼此的另一半,就算名義上已經分開,可提起其中一個,便會令人想起另一個。

  所以俞父說的是沒錯的。

  在所有人眼裏,元霜就的段寒成不要的那個。

  因為秦漱分開時,連元霜自己都這麽覺得。

  “我不是沒有嚐試過跟別人在一起,付清敘曾經跟你一樣為了我跟家裏決裂,甚至跟自己的妹妹反目,可是後來呢?”

  結果都是一樣不那麽讓人如意。

  元霜不想再嚐試一次了,“我明白你的真心,可我不想再過一次被自己丈夫的家人不認可的日子了,就算勉強在一起,也不會有好結果的。”

  這下俞淮明白元霜的意思了,“說來說去,你就是要因為我父親的幾句話跟我分開是嗎?”

  “那畢竟是你父親,如果你真的因為一個女人跟他斷絕關係,連我也會瞧不起你的。”

  話說得好聽。

  可俞淮明白元霜的意思,“在睦州的時候你答應跟我在一起,又陪我回來,其實都是假的,你還是想要一個人回睦州是不是?我爸爸的那些話,不過是給了你借口和理由。”

  “不是的。”

  “我不想聽了,我會勸服我爸爸接受你,在這之前你說什麽我都不想聽。”

  他這是要鑽牛角尖了。

  元霜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勸慰俞淮,“你仔細想想,你喜歡我真的是因為我這個人,還是想要用我報複段寒成?”

  “方元霜,我為了你可以不要自己的父親,可以去坐牢,直到現在你還懷疑我的感情?”俞淮看樣子像是快氣瘋了,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從小到大,他哪裏在一個人麵前露出過這樣六神無主的一麵?

  也隻有方元霜了。

  她卻對此無動於衷,或許在很早以前,元霜就明白,自己經曆過了幾段失敗的感情,有被拋棄過,有被利益置換過,甚至被困在一個巨大的謊言裏出不來過。

  有了這些經曆,她實在很難做到相信別人了。

  第881章

  “抱歉,是我誤解你了。”

  俞淮不接受她的道歉,“最近我會好好跟我爸爸商量,你住在思思那裏,要是有什麽需要就告訴她,剛才的那些話,我不想再聽到了。”

  他上樓了,又去找自己的父親了。

  元霜坐在原地沒有動,抬起頭去看那扇窗戶,窗戶被窗簾遮掩著,外麵的一絲陽光都透不進去。

  沒有音訊的這段時間,段寒成就是這樣過來的?

  元霜不願相信。

  但她知道有一個人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麽。—

  走出電梯尋到了車旁,正要上車卻看到了車邊站著的人。

  地下停車場太黑,可元霜皮膚蒼白,瞳孔又明亮,江譽一眼便看到了,“你在這兒幹什麽,一點聲音都沒有,嚇到我了。”

  這是最真實的情緒。

  是恐懼。

  元霜卻沒心思跟江譽開玩笑,“我有事想要問你,有沒有時間?”

  江譽多考慮了兩秒,猜不到元霜是為了什麽事情,既然是未知的,開口便想要拒絕了。

  元霜像是了解了江譽。

  張口又補上了一句,“是為了段寒成,我想知道段寒成到底怎麽了……今天我在醫院看到他,他怎麽了?為什麽看上去病得很重的樣子?”

  一聽元霜這話,江譽沒忍住笑了聲譏諷道:“難為你還會關心段總,我以為你跟俞淮在一起後就不會管他的死活了。”

  “所以他到底怎麽了?”

  腦海中不斷浮現段寒成發了瘋想要躲避她視線的樣子,那樣恐慌,那樣緊張,就好像她才是洪水猛獸,可她不會看不起他,更不會嫌棄他,有的隻是自己沒想到的心疼。

  看到元霜緊張段寒成的樣子,江譽多想留下她這一麵給段寒成看,好給段寒成昏暗的,沒有希望的日子一點光明和期盼。

  可他做不到。

  他甚至希望段寒成可以盡快死心,再也不要想起這個女人。

  “不怎麽,他身體本來就不好你不知道嗎?就算分開了,好歹也當了他這麽長時間的妻子,這也不知道嗎?”

  江譽敷衍了一句就要走,元霜攔在了他身前,抵住了車門,“根本不是的,我今天看到他根本站不起,他的腿並沒有這麽嚴重,到底怎麽回事,是不是秦漱的事情牽連到他了?”

  “沒有。”

  江譽不想多解釋。

  元霜卻不依不饒,“你說清楚,你也不想我親自去問段寒成是嗎?”

  “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別去打擾他。”

  “那我偏要去。”

  知道江譽的性子,在他的生命裏段寒成就是最重要的那個人,拿段寒成當把柄是最能牽製他的方法。

  元霜剛轉身便被江譽拉住了,他咬牙切齒,額角青筋凸起,“你非要逼死他才開心是嗎?”

  白天還是春暖花開,到了黃昏時分的細雨便止不住降落。

  車窗上被蜿蜒而下的雨水模糊了,元霜望著柏林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耳邊是江譽那一番警告的話語。

  “他身體不好,腿傷就沒有真正康複過,那天倒在了大雪裏,舊傷變得更嚴重。”

  “……那天你在幹什麽,跟俞淮在一起吧?”

  “你知道他那天流著血躺在雪夜裏,手裏還攥著你給的戒指嗎?”

  江譽的麵孔既冰冷又帶著對元霜的失望,“小姐,我以前支持你跟段總在一起,是因為我看得出來你們對彼此都有感情,可你放不下以前的事情,你恨他,後來我不希望你們在一起,是因為我發現原來愛也會傷害人。”

  第882章

  他的字字句句都闖進了元霜心裏。

  讓元霜明白段寒成那樣恐懼驚慌的眼神是為什麽。

  原來那天。

  段寒成下飛機了。

  原來那天,他拚了命在大雪裏一步一步朝著他走來,可最後卻倒在了她房門口,不僅被捅了一刀,還親眼看到了俞淮進了她房間,他躺在大雪裏流血,她跟俞淮在一起。

  他跟搶劫犯殊死搏鬥,差點沒了命,而她給俞淮倒了杯熱茶,為他趕回來而感動。

  那晚他躺在雪裏,望著她房間裏的一抹燈火,該是何種的撕心裂肺與失望?

  這都是元霜無法想象的。

  雨越下越大了。

  元霜止不住地淚流,坐直了身子,她看向前方的雨幕,哽咽著聲嗓,“師傅,麻煩去趟醫院。”

  她要見段寒成一麵。

  不管江譽如何阻攔,如果嚇唬她,她都要見段寒成一麵,誰也攔不住。

  冒著雨趕到了醫院,段寒成卻已經不在早上的病房中了,裏麵空空如也,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元霜心底裏空了一拍,忙找到護士站,“你好,我想請問那間房的病人去哪裏了?”

  護士側身看了一眼,“剛走,出院了。”

  “他不是病得很嚴重嗎?怎麽會這個時候出院?”

  這裏的病人很多,可段寒成卻是特殊的一個,不僅是因為他的身份,還因為他的病情。

  “是很嚴重啊,主治醫生都勸他不要這個時候出院的,可是怎麽都攔不住。”護士合上麵前的病例單,連連歎氣,“現在的人啊,最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了。”

  話才說完,元霜便加快了腳步往電梯口奔去。

  如果段寒成剛走,腿腳又行動不便,或許現在趕下去還是可以看到人的,哪怕是一眼也好。

  電梯緩速下降,元霜急得緊盯著紅色的數字鍵。

  下到了一樓,她想也沒想衝了出去,停車場太大,想要找到段寒成太難。

  她沒再考慮加快步伐跑到了出口,前方一台黑色的車子正緩速開過去,餘光意外擦過,看到了後排上段寒成的側臉。

  是他。

  心跳快到噎在了嗓子眼處,元霜緊張得快要幹嘔,好在前方有車子堵住了去路,才給了元霜機會攔住麵前這台車子。

  她的人影突然出現,司機險些來不及刹車撞在了元霜身上,猛踩下刹車,導致段寒成身子跟著慣性前傾撞在座椅上。

  情況太危險了。

  司機沒忍住降下車窗破口大罵了聲,“喂,你找死啊?”

  隻差一點就撞到了。

  元霜平複了心跳,沒有理會司機的謾罵上前走到後排,試圖拉開車門,可上了鎖,她又拍打著車窗,“下來,段寒成,你開門,我有話要跟你說。”

  聽到了她喊段寒成的名字。

  司機有些詫異,“段總,您認識。”

  段寒成一眼沒往元霜身上看去,麵無表情吩咐,“不認識,開車。”

  元霜還在拍打車窗玻璃,雨淋在身上也毫不在意,頭發全濕了,麵上被雨水衝刷著,又固執又傻,他們早已經分開了,他怎麽樣她根本不需要在意。

  段寒成不願再想再看,可視線卻不受控地往後視鏡中看去。

  元霜又追了上去,在雨中奔跑了兩步便摔了一跤,段寒成心髒跟著一抽,到了嘴邊的停車忽然止住,隻因突然撐著傘出現的俞淮,他及時站在了元霜身邊給她打傘,將她扶了起來。

  她身邊有他一個人就夠了。—

  腿傷短時間內無法治愈,身上還有些外傷要養。

  第883章

  段寒成不想再留在醫院,這才提前申請了出院,家裏有家庭醫生照顧,不會比醫院差在哪裏。

  聽說他回來。

  江譽第一個趕了過來,急急忙忙上樓,等醫生給段寒成檢查好了身體才進去,“你怎麽突然回來了?醫生說你現在的狀況是不適合出院的。”

  雖然早知道段寒成的腿今年是不能再站起來了,以後要站起來也要看休養得怎麽樣。

  可真等親眼看到了一旁放置著的輪椅,江譽還是替他心痛了一番。

  “不合適出院又不是不能出院,再說了,家裏有薑醫生,不會比醫院差在哪裏的。”段寒成回來後心態反而好了許多,說話間帶著些許的柔和,可江譽看得出來,這都是假象而已。

  加之下午元霜來過,他不是傻子,二者一定是有關聯的。

  例如段寒成突然出院,或許就是不想再被元霜找到看到。

  他這些隱秘的心思江譽全裝作不知道,走到他麵前,將毯子蓋在了他的腿上保暖,“可您一個人在這裏我還是不放心,不如我找崔姨來照顧你?”

  “不用。”

  段寒成向來是喜歡安靜的,家裏有其他的保姆,便不用讓崔姨從睦州回來一趟了。

  再者說,他不想自己這一麵被太多親近的人看到。

  “那怎麽行,你行動不便,一個人在這裏生活起居怎麽辦?”江譽總是替他著想很多。

  段寒成看著角落裏的輪椅,那裏沒有光,輪椅放在那裏,就好像寫滿了他餘生的悲慘與寂寥,可不管怎麽樣,他都要去接受現狀,“我總要學會一個人生活的,再說了,家裏又不是沒有別人。”

  “不行……”

  江譽話沒說完,段寒成目光微變了下,“先不說這些了,我想問你,最近你是不是見過了元霜,你跟她說了什麽,是嗎?”

  如果不是江譽跟元霜說了什麽,她不會突然跑過來,還追車攔車,拚了命要見他。

  江譽低著頭沉默,段寒成便有答案了。

  “這次就算了,不要有下次了,我不想我的事情被她知道,明白嗎?”

  出院回到家裏養傷後段寒成更為漠然孤僻了些。

  大多數時候都在吃藥養傷,或是坐在窗邊望著窗外絢爛的景色,他心中更懷念的是睦州的雪,去年這個時候,他看的風景是元霜站在雪裏跟他招手。

  元霜一樣怕冷。

  冬天她總是會穿的很多,跟崔姨一起出去時更是,裹得很厚,圍巾帽子一應俱全。

  回來後總是很累,會靠在段寒成懷中喝紅茶暖身子,可她又很喜歡雪,隻因段寒成的腿怕冷,便忍著不出去,可偶爾還是會下樓用雪做一隻迷你雪人,然後捧著遞給段寒成。

  又小心翼翼地嗬護著警告他,“你可千萬看好了,別給暖化了。”

  段寒成知道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總是由著她胡來,也總是會給她回應,“要是化了怎麽辦?”

  “化了你就賠我。”

  那些聲音,那些音容笑貌,總歸是不再屬於他了。

  段寒成眼眶酸澀,卻再也沒了淚水,當著元霜的麵他都可以忍耐,何況是私下一個人。

  流淚和傷心都是懦弱的表現,是他沒有資格,沒有本事將愛的人留在身邊,怪不了別人,更怪不了俞淮搶走了元霜,就算不是他,也會有別人。

  門被敲響。

  段業林端著茶進來,放在了段寒成麵前,他是最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變成這個樣子的。

  第884章

  失去了段東平後他就隻有段寒成這一個可以依托的繼承人了。

  現在段寒成成了這個樣子,最無助的人是他。

  “最近感覺怎麽樣,好些了嗎?”此時此刻,他這個父親的關心是真的,不摻雜任何一點水分。

  隻是由衷想讓自己的孩子少些病痛的折磨。

  可段寒成還是那樣冷漠,那樣疏離人群,“好多了,您不用整天來,集團的事情很忙,您應該多去忙工作。”

  “那些事情有江譽擋在前麵。”段業林在段寒成身邊坐下,這一坐便讓剛才的親情變成了試探和詢問,“雖然你的腿暫時站不起來了,可爸爸還是想把那些工作交給你,隻不過要等你再好一些。”

  “您真的願意嗎?”

  說是父子,可隻要摻了利益在中間,就連親情也會變了質。

  不然段寒成也不會利用秦漱來穩住段業林了。

  現在孩子沒了。

  為了保住元霜,段寒成主動將那些事情暴露了出來,段業林有懷疑也是正常的,“既然您身體好了,您大可以回去,不然將這些交到一個自己的不信任還殘廢的人手上,您恐怕也會睡不著覺的。”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是我的孩子,我怎麽會不信任你?”

  要說起不信任,那便隻有秦漱那檔子事了。

  被猜中了心中所想,段業林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尖,試探性詢問道:“我來隻是想要問問你,有關秦漱孩子的那件事,你之前知道嗎?還是說真的是她不檢點,你放心,如果她真的對不起你,爸爸一定替你作主。”

  這番話說得可真是好聽。

  如果段寒成不是早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什麽樣的人,恐怕就真的要被他給騙了過去。

  望著窗外在綻放的花朵,段寒成冷笑一聲,到了這種時候,也沒必要再藏著掖著什麽了,“秦漱回來了是嗎?她跟您說什麽了?誰接她回來的,誰允許她回來的?”

  沒有回答段業林的,他卻一口氣問了這麽多事情。

  段業林是懷疑這件事,可同時段寒成也是自己的孩子,如果他真的做錯了事情,他能做的隻有替他遮掩,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她自己回來的,大概是聽說了方元霜在柏林,回來找她的。”

  這是真的。

  至於究竟是誰從中幫助了秦漱回來,這便不得而知了。

  段寒成下意識想到的還是元霜的安全,秦漱回來了,證明元霜的安穩日子怕是要被這個瘋女人攪亂了,“所以呢,她跟您說了什麽讓您親自過來一趟質問我。”

  “我來是想看看你的身體好些了沒有,不止是為了這個。”段業林努力在給自己圓場,他不想跟段寒成之間的父子關係更僵硬了,“我也的確是見了秦漱,她告訴我,她一直以為那個人是你,是你找了人……”

  後麵的話太難聽,段業林不忍心再說下去,“我隻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你真的這麽做了?”

  “是又怎麽樣?”

  因為站不起來,段寒成的心跟情緒好似跟著左腿一起死了,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再激動,哪怕被質問,也可以平靜地回答自己的父親,他就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您想要一個段家的孩子,可我不想要,我想要的自始至終都隻有元霜一個。”段寒成眼底空曠,除了景色,再也不會有人進入他的眼裏了,說起原委來,更是空洞飄渺。

  “元霜不想我因為她而跟你鬧得太僵,知道您身體不好,勸我回來,可您跟秦漱都幹了什麽?”

  當時他是真的以為可以和解。

  卻沒成想被自己的父親聯合外人擺了一道。

  “您讓我跟元霜分開,逼我跟秦漱生孩子,我在您眼裏究竟是什麽?”段寒成發出質問,忍不住苦笑,“是您的孩子,還一個延續段家輝煌的工具,您在做這些事情之前,就應該想到我會反抗,是您毀了我。”

  段業林低下頭,手抓著自己的膝蓋,“是父親錯了,可你不該用這種方式,這是詆毀你自己的聲譽,以後你在別人麵前怎麽抬得起頭?”

  “最重要的東西都沒了,我還會在乎這些嗎?”

  “讓我彌補你,好不好?”

  段業林低聲下氣求著自己的兒子,可段寒成卻不曾回頭多看他一眼,儼然是已經對他失望透頂,“如果您真的想彌補,就送走秦漱,別再讓她為難元霜跟俞淮,她比我過得更辛苦。”

  沒想到到了這種時候,段寒成想的還是那個女人。

  段業林忍不住一笑,“我還以為你會跟我要集團的位置。”

  “您留著吧,我不需要。”

  “那是給你的,不管你要不要。”

  他緩緩站了起來,大概是太傷心,又或是蒼老了,腰間一疼踉蹌了下,他連忙扶著桌子,看向段寒成時,他是無動於衷的。

  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唯一的兒子有多恨他,“江譽很好,可他到底不姓段,我不信任他,我會幫你護著元霜,可你也要幫我打理集團,這是我們之間的交換,好嗎?”

  第885章

  還沒見到段寒成,秦漱便回到了柏林。

  她堵在元霜家樓下,令她寸步難以走出這道門,拖了幾天沒能去見段寒成。

  實在瞞不下去了。

  俞思才將實話告訴了俞淮,“其實方姐姐沒住在我那裏,她不去,非要住之前的公寓,最近還被秦漱找到了……”

  在飯桌上說這些,這頓飯是吃不好了。

  聽了俞思的話,俞淮麵色沉了沉,拿著筷子的手縮緊了些,有口氣憋在心裏。

  他知道。

  元霜這麽做是無聲地告訴他,她跟他之間的關係並沒有他們所想的那麽親密,她也不會平白無故住到他妹妹家裏。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要秦漱找到她,她有什麽危險怎麽辦?”

  為了元霜,俞思已經跟俞父大吵了一架,俞父進了醫院,俞思又要承接他的怒火。

  這段時間俞家發生的所有事情範和昀都看在眼裏。

  俞思一臉委屈,範和昀忍不住為了自己的妻子抱不平,“大哥,你誤會思思了,這件事是方小姐堅持的,也是不想麻煩我們,你這麽說……思思心裏也是不好過的。”

  “那怎麽不早告訴我?”

  俞淮正是不理智的時候,哪裏聽得進範和昀的話,“還有秦漱,她又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這個我不清楚,我是今天去找方姐姐的時候看到她的。”俞思上前去跟秦漱理論,可那個女人真的像瘋了似的。

  聽不進別人的話,還揚言要跟元霜同歸於盡。

  俞思被嚇得不輕,上去勸了元霜去她那裏,可她說什麽都不去,還擔心會牽連俞思。

  才聽完俞思的話,俞淮便趕去找元霜,生怕秦漱傷害她。

  俞思看著俞淮的背影,無奈而自責,“哥,你別衝動啊……”

  範和昀拉住她的手安慰。

  “沒事,大哥有他的分寸。”

  家裏短時間內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俞思實在是有些六神無主,要不是有範和昀在她身邊,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了,“我是不是應該去找段叔叔,讓他處理一下秦漱的事情?”

  如今俞家跟段家是水火不容。

  除了範和昀跟俞思可以出麵,其他人段業林是一概不見。

  心疼自己的妻子,範和昀不想她再為這些事情擔憂,“這樣,我去,我去跟段叔叔談。”

  “不行,上次哥哥差點坐牢的事情就是你去求他的……”

  知道範和昀對自己好,可俞思不能這麽無底線地利用他。

  看出了俞思的真的關心自己,這對範和昀而言便是最好的回饋了,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這算什麽,既然當了你的丈夫,為你兩肋插刀不是應該的嗎?”

  擔心他是其一。

  另一方麵,俞思是怕範和昀遇到江譽,“那這樣,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都聽老婆的。”範和昀依著她,疼著她,看向她的眸中流露著濃烈的愛意。—

  趕到了元霜居住的公寓樓下,沒有看到秦漱。

  天空陰著,像是要下一場雨。

  俞淮上了樓,按了許多次門鈴都沒有人來開門,猜測元霜是出去了,可既然秦漱在樓下守著,她又怎麽出的去?

  之前她住在這裏,俞淮來過幾次,記起來有道後門。

  憑借著記憶摸索了過去,後麵是一條長長的小巷,走出小巷便可以進入正街。

  元霜不在家,極有可能是從這條路離開了。

  俞淮走在長巷中,一邊給元霜打著電話,打了三次才被接起,那端的聲音卻是混亂的,手機也被摔在了地上,隨即有物品掉落的聲音,接著是秦漱。

  第886章

  “你以為你跑到這裏來我就找不到你了?”秦漱拿著刀,跟瘋了沒區別。

  段家不管她了,她失去了段業林秘書的職位,又失去了孩子,現在除了跟方元霜尋仇也沒有別的活下去的意義了。

  元霜用力撐著她的手,側著臉,“你冷靜一點好不好,警察說了,你那個孩子不完全是因為我才沒有的。”

  “如果不是你還有誰,如果不是你段寒成不會那麽厭惡我,他寧願自己給自己戴綠帽子也不願意碰我!”

  她嘶吼的聲音傳來。

  俞淮像是聽出來了什麽,他將手機拿開,望著前方的深巷。

  那裏似乎也有秦漱的聲音。

  顧不得其他,他快步衝過去。

  元霜正被秦漱拿刀抵在牆壁上,刀已經劃開了她的臉頰,有一絲血在皮膚上綻開了,她很疼,卻還在努力安撫秦漱,“真的不是我,你冷靜點好不好,現在殺了我對你有什麽好處?”

  腳邊是散落一地的生活用品和蔬菜。

  她不願跟秦漱起衝突,才會繞到後門去買東西,沒成想還是被抓到了。

  刀刃正要更近一步時,俞淮衝過來一腳將秦漱踢開,那把刀也掉在了地上,元霜被嚇到腿軟,緩緩滑坐在地上。

  俞淮衝過去提起秦漱的衣領,正要動手卻被元霜製止了,“別……算了,報警吧,不要私自動手。”

  上次的教訓還不夠嗎?

  聽了元霜的話,也是不想真的鬧大了讓她擔心,俞淮才放過了秦漱,沒有真的動手。

  秦漱卻不知死活地衝他笑,“你要是真的喜歡她就動手打死我,否則隻要有機會,我一定會弄死她。”—

  臉頰傷不算嚴重,元霜沒有去醫院,拿家裏的藥箱簡單處理了一下。

  俞淮拿著棉簽蹭到傷口上,消毒水的痛滲透了傷,“為什麽不住到思思那裏去,就因為她是我的妹妹,你一定要避嫌到這種地步?”

  這一點元霜是不承認的。

  “你說什麽呢?”元霜疼得皺了皺眉,“我隻是覺得他們新婚燕爾,我不想去打擾,跟別的事情無關。”

  俞淮冷哼了聲,“但願你是真的這麽想吧。”

  “秦漱被帶走了嗎?”

  如果她走了,元霜便可以抽時間去見段寒成一麵了,不管怎麽樣,有些事情她是一定要問清楚的,誰也攔不住。

  俞淮點了點頭,“但隨時有可能會出來,她能安全回到柏林就已經很奇怪了,我想一定是有人在背後幫她,你最近小心點,如果不住到思思那裏,盡量少出去了。”

  “不行。”元霜沒有撒謊,更不想謊言造成太多的誤會,“我要出去見個人,並且是一定要去。”

  不用道出那個名字,俞淮知道是誰。

  更知道,元霜從始至終也沒放下過段寒成。

  如果那天在雪夜裏下飛機,第一個趕到她麵前的人是段寒成,他們恐怕早就重歸於好了,哪怕曾經他將她傷得千瘡百孔。

  “那我呢?”

  盡管知道答案,俞淮還是自取其辱性地問了句,“你去見了他,聽了他的所有解釋,是不是就會原諒他,到時候我怎麽辦?”

  他眼眶泛紅,脆弱又無助。

  元霜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俞淮,我隻是想要知道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段寒成都做了什麽,又發生了什麽,你知道他站不起來了嗎?”這對元霜而言是無法裝作不知道的,“我不會因為他跟我解釋了就跟他在一起,同理的……你父親那裏,我覺得他說的是對的。”

  第887章

  “對什麽?”

  俞淮忽而拉高了聲調,“我不在意那些東西,為什麽你要去在意?”

  元霜實在不知該怎麽跟他解釋,“不是在意,是我對你並沒有你對我的那種感情,我跟你回來,隻是不想你在那裏為了我坐牢。”

  有時候,愛又何嚐不是一種綁架?

  俞淮的愛她不想要,要不起。

  雪夜裏趕回來她很感動,可那不是感情。

  趁著這次機會,元霜便想跟他說清楚了,“你跟我都應該冷靜冷靜,你回去吧,好嗎?”

  俞淮站在元霜麵前,身子裏的寒冷滲透了骨髓,卻又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她的心冷,“我明白,可我不想就這麽算了,我還會來的。”—

  來到柏林沒幾天便到了這裏的雨季。

  段寒成的傷在家裏養了段時間,約莫是因為陰雨天的緣故,再次不受控地疼了起來。

  最近江譽工作上正忙,手上幾個大項目,焦頭爛額。

  隻好由段皎皎來接段寒成去醫院。

  司機打開了車門,段皎皎在後扶著段寒成從輪椅上站起來,越是這種時候,段寒成越覺得自己就是個廢人,連上車這樣簡單的事情都做得如此苦難。

  上了車,司機將門快上,快速隔絕了雨天中的冷意。

  段皎皎坐在段寒成身邊,“怎麽樣,是不是很疼?”

  看段寒成慘白的臉色也知道他該有多痛苦麻木了,可他卻硬是搖了搖頭,“不疼,其實不用麻煩您的,隻要雨停了也就好了。”

  “胡來,怎麽能硬撐?”

  這個家裏,唯一還對段寒成有幾分真心的人便隻有段皎皎了,她拿著暖寶寶貼在段寒成的左腿膝蓋上,“我知道你不想別人看到你這一麵,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連你自己都不接受自己,別人又怎麽會看得起你?”

  這種時候,任何心靈雞湯對段寒成都是無用的。

  死早就成了他的解脫。

  “不用別人看得起,因為我的確看不起我自己。”

  他說這話時在笑,眼底卻是無邊無際的悲傷,落在段皎皎眼中,更是為他難過,“傻子,明年好好做複建,是可以站得起來的。”

  “不了。”段寒成累了,他肩頸後仰,靠在了座椅上,雙眸疲憊地垂下,緊閉,“站得起來站不起來,對我而言都沒有任何分別了。”

  車子行駛過雨幕,抵達醫院。

  折疊輪椅從後備箱中被拿出來。

  段寒成坐上去,段皎皎推著他進醫院,坐在上麵,無形地總會接收太多人打量揣測的眸光,這令段寒成倍感恥辱,卻又在逐漸侍應,畢竟如今的他,跟行屍走肉的區別不大了。

  乘電梯上了樓。

  主治醫生一早便在等他了,見了醫生便要做許多的檢查項目,抽了許多血,段寒成神色跟虛弱病態,靠在輪椅上幾乎直不起腰。

  段皎皎單獨去見醫生,段寒成一人坐在輪椅上等她。

  房間裏很安靜,呼吸聲在耳畔被不斷放大,有人走進來時,段寒成隻當是段皎皎,沒有力氣睜眼,隻是帶著苦笑聲問了句,“醫生怎麽說?”

  沒有人回答。

  眼眸在眼皮下動了動,隨即是鼻尖,嗅到了一絲太過熟悉的氣味,接著大腦如同被鈍器擊打,痛到了心裏,痛得不敢睜眼,不敢去看眼前站著的人。

  從前多想見她一麵,哪怕是遠遠的也好。

  可真當她站在自己麵前了,段寒成隻想逃,逃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被元霜看到。

  他的腿站不起來了,就連逃也逃不走了。

  “你連睜開眼睛看我一眼都不肯嗎?”元霜埋著哭腔詢問,眼底是段寒成筆挺的西裝褲,腳踩在輪椅踏板上,還是那樣的一絲不苟,但這具身體卻早已衰敗得不成樣子了,“你的腿,到底是怎麽回事?”

  段寒成不想回答,隻期盼著段皎皎能盡快過來帶走他。

  “說話行嗎?”

  元霜哭了。

  不用睜眼看,段寒成對她的眼淚太敏感了,“到底發生了什麽,江譽告訴我那天你回去找我了,是不是?”

  “不是。”段寒成冷聲否認,掀開眼睫,瞳底色彩冷若凝霜,“別自作多情了,我什麽時候回去找你了?”

  “那你的腿怎麽會嚴重得站不起來?又怎麽剛好那天之後你就消失了,你一直在住院,還受了刀傷,別再瞞我了行不行?”元霜到達了崩潰了地步,幹啞的嗓子像是受了傷。

  可哪怕忍著疼,她也要一個答案。

  段寒成麵無表情,不為元霜的情緒所牽動著,喉結滾動了下,偏側過臉,不想她看到自己眼底的傷情,“你既然跟俞淮在一起了就全心全意對他,我怎麽樣,早就跟你無關了,你也沒資格來問我。”

  可這些元霜都聽不進去,“你還受了刀傷是不是,你讓我看看。”

  不顧段寒成的阻攔,元霜上手去拉扯段寒成的衣物,扯著他襯衫的領口,想要去看他脊背的傷。

  他們糾纏在一起,受傷的隻會是段寒成。

  段寒成被拉扯著,麵色很差,卻不忍心推開或是傷害元霜,由著她發泄著。

  段皎皎一進來便斥了聲,“你在幹什麽,鬆手!”

  元霜聽不到這些,忽然被段皎皎拉開,隨即一巴掌便落在了臉上,“你怎麽進來的,誰給你膽子這麽對寒成的,真仗著他喜歡你就無法無天了是嗎?”

  第888章

  那一巴掌疼的人不止是元霜。

  段寒成險些站起來就要去阻止,好在腿上的疼痛製止了他,讓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元霜被責怪,被段皎皎辱罵。

  元霜捂著臉頰,眸子裏有淚光卻沒有掉下。

  哪怕這樣了,她眼裏卻還是隻有段寒成,隻想聽段寒成親口說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他又是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是,我就是仗著他喜歡我怎麽樣?”

  “你給我滾,就算寒成曾經喜歡你,可是現在你已經跟俞淮在一起了。”提起這點,段皎皎便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泄,這事她早就知道了,卻一直不想摻和他們之間的事情。

  可今天是方元霜自己找上門來的。

  “你別那麽不知廉恥好不好,寒成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他已經這個樣子了,你又已經是別人的女人了,這個時候過來,你想要什麽?”

  “我不想要什麽。”

  她什麽都不要。

  她隻要段寒成親口說自己的腿是怎麽回事,那天下大雪又是怎麽回事。

  可他坐在輪椅上,不止是腿殘廢了,好像聲音也被奪走了,竟然可以做到隻字不言。

  段皎皎指著門口的方向,像是在為了段寒成最後忍耐元霜一次,她知道這個女人是段寒成的心頭愛,如果傷害了她,等同於傷的是段寒成。

  她才僅僅隻打了一巴掌過去。

  “你給我走,我不想在這裏跟你爭辯,更不想當著寒成的麵讓你顏麵盡失。”

  坐在輪椅上,自己好像什麽事情都做不了。

  段寒成沒有抬頭,更不敢多去看元霜一眼,聲氣微弱,“……姑姑,走吧,我累了。”

  段皎皎惡狠狠瞪過元霜一眼,便推著段寒成的輪椅要走,元霜擋在前沒有要讓開的意思,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談事情的好時機。

  她垂眸,淚珠掛在了眼睫上,望著段寒成時心好似在碎裂。

  她無法接受段寒成變成這個樣子。

  腿受了傷,造成了殘疾,出行不方便這些都算了。

  現在怎麽可以到站不起來這麽嚴重地步?

  這樣以後他在段氏,那些人該怎麽為難他?

  克製著自己不讓眼淚掉下來,畢竟自己的淚就是段寒成的枷鎖,這點元霜知道,她哽咽著哭腔,語氣分不清是乞求還是在期盼著什麽,“後天我在千陽街第二家咖啡館等你,如果你不來,我也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那個女人真是個瘋子!”

  這是段皎皎對元霜僅有的評價,她檢查著段寒成的衣物,脖子上有衣領摩擦時留下的紅色痕跡,可段寒成卻像是感受不到手疼痛,思緒都到了元霜的眼淚裏。

  那是大殺器。

  每次元霜一哭,段寒成能做的就隻有繳械投降了。

  段皎皎一眼便看了出來他在想些什麽,“我告訴你,你要是想去見那個女人,你就是那個瘋子,她究竟是什麽人,竟然讓你這麽神魂顛倒?”

  “姑姑,我想要安靜一會。”

  她的聲音,隻會讓段寒成更頭疼。

  知道他不想聽,段皎皎偏要說,畢竟她不想段寒成繼續這麽錯下去了,“寒成,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就隻有養好傷才是最要緊的,那些讓你傷心的人,你都不該再見的,知道嗎?”

  “我沒有打算要去見她。”

  “這樣最好。”

  段皎皎清楚,段寒成不會真的死心,剛才自己打了方元霜,他的緊張是下意識的反應,“那個方元霜,是不是真的跟俞淮在一起了,真不知道她怎麽有臉找過來的。”

  第889章

  “姑姑,下次不要動手了。”

  元霜耳朵不好,一隻耳朵本就是永久性的傷殘,助聽器從沒有摘下來過。

  這一巴掌要是再重一些,是會傷到她的耳朵的。

  哪怕自己已經算是殘疾了,段寒成最在意的還是元霜是安危,“還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幫幫我。”

  在段寒成沒開口說之前段皎皎便知道了是什麽。

  “如果是有關方元霜的事情就別說了,我是不會去幫她的,這種女人,就算沒有你,不是還有那個俞淮為了她前赴後繼的嗎?”

  站在段寒成的立場上,或許元霜是狠心的,是冷血的。

  可他卻明白,是自己沒有守住兩人之間的承諾,甚至曾經約好了要領養一個孩子過好兩個人之間的日子,最後段寒成沒有抵抗住段業林的壓力,還是留在了柏林。

  在這件事上,他永遠對不起元霜。

  別說了殘疾了要坐輪椅,就算是用自己這條命賠,段寒成也沒有怨言。

  “不是元霜的事情,是秦漱……我不方便,要麻煩您幫我查一查,她究竟是怎麽從療養院裏跑出來,又回到柏林的。”

  秦漱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知道那個孩子不是段寒成的之後,段業林都不會動用自己的權力去幫秦漱了,更不想因為一個身上沒有段家血脈的孩子再去跟俞家鬥,他服老,多少有點筋疲力盡了。

  這背後究竟是誰幫了秦漱,段寒成一定要知道。

  “你要是不想看見秦漱,我幫你趕走就行了。”段皎皎口吻裏盡顯無所謂,“不過最近她好像被抓起來了,聽說是惡意傷人,估計就是方元霜吧,這樣也挺好,讓她們自相殘殺。”

  看著段寒成一眼,他消瘦又病態,這都要拜那兩個女人所賜。

  段皎皎替他不值,更替他感到憤怒,“反正兩個人都對不起你。”

  “姑姑,元霜沒有對不起我。”起碼在段寒成這裏,錯的人是他,他們之間沒有抗住壓力的人也是他,元霜被迫跟他在一起,在有了感情後又被迫分開。

  她就算轉身就個別人在一起也是理所應當的。

  段寒成不會有半句怨言。

  “你就是這麽笨,已經被欺負成這樣了,還是喜歡她喜歡的要命,沒出息。”是心疼段寒成,段皎皎才會提出要幫他,“秦漱的事情我會幫你去查,至於多久能查到,這我就不清楚了。”

  知道她這是在賭氣,在敷衍。

  可這件事對段寒成而言卻是至關重要,為了元霜,他甚至可以開口求人,“姑姑,算我拜托你了。”

  約了好幾次才約到跟段業林見麵的機會。

  嘴上是答應了俞思要跟她一起過去,可最近俞家的事情太多,加上俞父住院,俞思要在旁照顧。

  範和昀便自作主張沒有告訴她,單獨去了段氏大廈。

  早知道段家在柏林發展的速度遠超國內,可由段寒成整頓過後,內部更顯得嚴謹了許多。

  秘書將範和昀帶到了會議室等待。

  這裏的風景好,站在窗邊,整個城市風貌好似就在腳下。

  不知等了多久,段業林還沒有來。

  範和昀想要讓人去催一催,打開門迎麵要進來的人卻是江譽。

  看到他在這裏。

  江譽眉心微微閃過了不解,接著回頭看了眼,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麽,“你來是找段董的?”

  “是,他在嗎?我們約好了要見麵的。”

  眼前這個人便是俞思的丈夫,也是她在他之後又愛上的人。

  第890章

  一想起兩人曾相愛的場景,江譽心口便仿佛有一隻手在抓著,又癢又疼,看著範和昀人畜無害的臉,更是忍不住想要嗤笑,笑俞思眼光太差,竟然會喜歡上這麽一個人。

  “在是在,不過突然有了別的事情,你恐怕要多等一段時間了。”

  聽了這話範和昀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將笑堆在了臉上,“是嗎?既然這樣那我再等一會沒關係的。”

  回到了會議室,他找了位置剛要坐下,卻受到了江譽的驅逐,“不好意思,這裏等下要開會,可能要麻煩你出去等一會兒了。”

  或許是因為私心,又或許是別的。

  江譽對範和昀,就是沒那麽友善,“不過你要是等不了的話可以下次再來,或者有什麽重要的事,我可以帶話給段董。”

  “真的嗎?”範和昀一臉的純真,雙眸中所流露出的信任與期盼跟曾經的俞思一模一樣。

  不愧是夫妻。

  江譽在心中冷笑,“當然,這也是我分內的事情。”

  “早就聽思思說你人很好,沒想到是真的,我還以為段氏的人都是不食人間煙火,不近人情的呢。”範和昀說著摸了摸後腦勺,眼眸笑得彎了彎,“也沒什麽大事,就是秦漱回到柏林了,還傷了方小姐,不知道段叔叔……”

  “這種小事,段董自然是不知道的。”

  “是,所以……怎麽說秦漱以前也是段董的人,現在出了這種事情,俞家能做的都做了,她還是這個樣子。”

  他吞吞吐吐,有話也說不幹淨。

  江譽愈發看不上麵前這個人,“所以你想讓段董出麵談和,讓秦漱放過方小姐,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俞思的意思?”

  範和昀剛要說,便被江譽打斷了。

  “想來肯定是俞思的意思了,她這個人就是這樣,喜歡多管閑事。”

  這話是多餘的。

  更不該當著範和昀的麵說,一字一句,他聽得很清楚,“怎麽,江助理跟思思很熟嗎?不過她不是多管閑事,她很在意大哥,也很在意方小姐,怕他們受到傷害而已,不是你說的多管閑事。”

  “是,我們很熟。”

  哪怕俞思親自來拜托過江譽不要將他們之前的事情說出去,可既然範和昀親口問起了,他再隱瞞下去,豈不是心虛,“範先生,請你回去轉告俞小姐,最近段氏上下都很忙,不要再因為這點小事三番五次過來了。”

  轉身就要走出會議室了。

  興許是不甘心,又或者是其他別的情緒。

  總之一想起俞思跟範和昀在一起的樣子,江譽的不悅情緒便翻湧著,壓抑著,才會再此刻暴露了出來,“讓她做好自己的俞小姐、範太太,少管一些不該她管的事情。”—

  俞思守在醫院,俞父一醒來便吵著要見俞淮。

  恰好範和昀過來,他迎上自己的妻子,麵上的笑有一瞬略顯僵硬,“怎麽了,這麽著急忙慌的?”

  “我爸爸要見哥哥,正好你回來,幫我去把哥哥帶過來好不好?”

  對俞思的要求,範和昀一向是不會拒絕的。

  見她著急,便將江譽說的那番話全都忘了,“好,我馬上去,你別著急,回去看著爸。”

  不知道俞淮在哪裏,打了幾個電話也沒人接。

  範和昀找遍了家裏和俞淮自己的房子,公司也去過,找到了晚上也沒有半點消息。

  正要回醫院時俞淮的電話自己打了過來,那頭的聲音卻是元霜。

  “方小姐,怎麽是你?”範和昀焦急不已,“你跟大哥在一起嗎?爸的情況又不好了,急著見他。”

  元霜是跟俞淮在一起。

  卻也是在他喝醉後才看到他坐在自己家門口,手上還拿著半瓶酒,手機裏滿是家裏的未接來電。

  跟範和昀報了位置,他匆忙趕來。

  俞淮倒在元霜家裏的沙發上,不省人事。

  “大哥怎麽喝了這麽多?”

  元霜更不知道他怎麽會喝這麽多,“你把他帶回去吧,喝多了肯定不舒服,回去讓阿姨做點醒酒湯。”

  範和昀起身去扶俞淮,他卻說什麽都不走,趁著醉酒拉著元霜,迷迷糊糊不知在說些什麽,如同一灘爛泥,一個人根本扶不起來。

  “算了,我跟你一起把他扶到車子裏吧。”元霜扶著俞淮的右手,範和昀扶著左邊。

  下樓的電梯尤其緩慢。

  俞淮靠在元霜肩上,意識不明。

  範和昀多看了他們一眼,才想起元霜跟段寒成的關係,這麽想來,她跟江譽應該是認識的。

  “方小姐……”範和昀開口時有猶豫,也有不自然,“我想問下,最近秦漱還有來打擾你嗎?”

  話到嘴邊卻改了方向。

  元霜替俞淮解開了領口的紐扣方便他呼吸,“沒有,怎麽了?”

  “沒有就好。”

  話音落下。

  電梯就快到了,範和昀還接著問了下去,話語中透著不自然的幹笑,“也沒什麽,就是今天我去段氏,想要讓段叔叔管管秦漱的事情,遇到了江助理……”

  聽到江譽,又結合起範和昀跟俞思的身份。

  元霜迅速反應過來,也警惕了起來,“是嗎?”

  “他……是不是跟思思很熟?”範和昀不想讓自己顯得是在懷疑自己的妻子,問起來的樣子都格外小心惶恐,“他說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是有關思思的,所以我想你跟表哥之前的關係,應該也認識江助理。”

  “不熟。”

  元霜想也沒想便替俞思遮掩了,“隻不過江助理之前跟著段寒成,思思又是他表妹,兩個人見過,但不熟。”

  聽了她這話,範和昀才放心微笑,“那就好……我隻是隨口一問,你千萬別讓思思知道。”

  第891章

  送走了俞淮與範和昀。

  走進電梯,元霜出了神,分辨著範和昀的神態和言語。

  範和昀就是個公子哥兒,又不諳世事,跟俞思結婚也是因為喜歡她,他這個人沒什麽心眼,剛才那幾句試探就已經是漏洞百出。

  要不江譽說了什麽,他不會問出那些話。

  俞思能找到這麽個愛自己的人,元霜由衷替她感到高興,也絕對不允許江譽破壞。

  畢竟當初江譽是怎麽傷害俞思,怎麽對她的,他們都沒忘記。

  一回到房間。

  元霜忙不迭給俞思打了電話,咬著唇在原地踱步,期盼著她快點接起來,將這件事告訴她,她心裏也好有所防備。

  剛看著俞父睡下,手機突然響起,俞思忙跑出病房接了電話,她捂著話筒,氣聲很小,“方姐姐,怎麽了?”

  “俞叔叔怎麽樣了?”元霜知道俞思是個膽小的,總要有所鋪墊,不然直接告訴她,恐怕會讓她更害怕。

  “已經好多了睡下了。”

  元霜遲鈍了下,解釋道:“沒什麽,就是想告訴你一聲,你哥哥剛才在我這裏,他喝醉了,小範先生已經來帶走他了。”

  “好,我知道了。”俞思很清楚元霜並不愛俞淮,他們就算暫時在一起,也不可能會長久,“麻煩你了。”

  “不麻煩。”

  到底還是要將範和昀跟江譽的事情告訴她,好讓她有點心裏準備,“對了,剛才小範先生過來,他今天去段氏了,而且遇到了江譽,江譽那個人跟以前不一樣了,你小心一點……”

  “他去段氏了,不是說好等我一起去的嗎?”

  “我想他應該是不想你再分心。”

  範和昀的好心元霜理解,俞思也理解,可她怕得就是他的這份好心,“他是遇到了江譽,是不是江譽跟他說了什麽,這可怎麽辦,我就知道會這樣才不讓他自己過去。”

  “你先別著急,我已經跟他說了你跟江譽不熟。”

  範和昀是單純的,元霜這一句話便可以暫時穩住他了。

  俞思卻是個坐不住的,“可是他要還懷疑怎麽辦……江譽怎麽能這樣,他分明已經答應了我不亂說的。”

  “你喜歡你現在的丈夫嗎?”元霜莫名這麽問,讓俞思啞然住,“隻要你喜歡他,你們的感情是真的,就不怕江譽會亂說什麽,知道嗎?”

  有了元霜的安慰俞思才微微安心,“我知道了。”

  “不用擔心,這兩天我會去見段寒成一麵,我會讓他警告江譽的。”

  別人的話江譽或許會不聽,可段寒成的話,每個字他都是銘記於心不敢忤逆的。

  元霜唯獨沒有把握,段寒成會不會真的來赴約。—

  沒有約定時間,元霜便一大早道了千陽街等待,看著日出到日落,一整天街道上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是她要等的那個人。

  晚飯時間已經過去。

  元霜是在咖啡館等了一天,不敢離開片刻,隻吃了些甜品充饑。

  望著黃昏下街道的景色,幽長的街道中人影攢動,兩旁翠綠的老樹枝椏隨風擺動著,影光婆娑搖曳,風景優美,落在元霜眼中,卻隻有淒涼。

  過了這個時間,等到段寒成的概率便會大打折扣了。

  元霜不報希望,卻還是想要等到十二點最後一分鍾再走。

  天地之中沒了光。

  就連街頭的素描畫家也收拾工具準備離開了,人越來越少,天色愈發漆黑,光卻變得明亮。

  九點半。

  咖啡館就要打烊了。

  元霜沒有繼續賴在這裏,卻也不打算離開。

  第892章

  離開了咖啡館,在樹下的長椅上坐下,元霜看了眼時間,心中的希望明明滅滅,升起了又降落。

  落葉落在肩上又被風吹走。

  街上的最後一家店鋪也打烊熄了燈離開了。

  周遭的漆黑更深,元霜身處其中,在等一束光,可直到最後一秒,段寒成都沒有出現,那份希望徹底被打入了穀底,再也升不起來。

  元霜不會再無望地等下去。

  起身拿起包便要走。

  抬頭望向街道盡頭,那裏有台車,停在路燈下。

  不知從什麽時候便停在了那裏。

  哪怕沒有看到車裏的人,元霜也確信段寒成就在那台車裏,腳步一頓,緊接著便邁開了步子追了上去,車子沒有開走,好像一開始,就是在等她。

  看著她氣喘籲籲,眼中卻彌漫著淚光衝過來。

  段寒成不知要怎麽麵對她的感情,更不知等會兒要怎麽回答她的問題,可兩人這麽多年的感情,他又怎麽現能輕易忘記,他做不到,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做到。

  元霜小跑著過來,扶著車門,拍打著車窗。

  隔著一扇玻璃。

  段寒成貪戀的,眼睛不眨地看著她,也隻有在她看不到他的時候,他才敢多看她兩眼。

  車門被拉開,冷風灌進去,元霜坐進車裏的動作有微不可察地一滯,但還是用所有的勇氣坐到了段寒成身邊,“你知道你遲到了嗎?放人鴿子很好玩,還是看著別人傻等很好玩。”

  段寒成都沒有回答。

  他知道,這些不是他該回答的問題。

  “你急著要見我,隻是要問這些嗎?”

  “當然不是!”

  元霜語氣很重,更像是在咬牙切齒的,“你明知道不是,又何必這麽問?”

  段寒成垂下了臉,實在不知要說些什麽。

  “那天……你是不是回來了?”這才是元霜想知道的,哪怕被段皎皎辱罵都必須要段寒成親自解答的問題,“是不是?我以為隻有俞淮回來了……我不知道你在門外,更不知道你受了傷。”

  她的話裏很複雜,像是在為自己解釋,又像是在自問自答。

  段寒成慢慢昂起了下巴,那雙浸滿了苦痛因素的眸子與她對視,表情卻是在微笑,“不重要了元霜,這些都不重要了,我現在成了這個樣子,你跟俞淮在一起才是最好的選擇。”

  “對我而言,最好的選擇是我自己定的,不是別人。”

  “所以呢?”段寒成知道自己不該來,就如同那天不該下飛機一樣,可盡管前路艱險,有生命之憂,他都要來見她一麵,“如果我告訴你,我是下飛機了,是趕過去了,你會重新回到我身邊嗎?”

  元霜唇輕微抖了下,卻沒有立刻給出回答。

  他早料到了,“你不必非要一個答案,何況我也不想用這種事情來要挾你,我不是那麽無恥的人,你應該跟他好好的,不應該再來見我。”

  上車之前無數次叮囑了自己不能在段寒成麵前流淚。

  可親耳聽到他這番話,元霜還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淚腺,她深吸了一口氣,將淚意壓製了下來。

  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看著段寒成。

  畢竟不知道下一次見麵會是什麽時候了。

  還是這次之後便再也不見。

  “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了?”元霜哽著聲音,窗外再次下起了一陣細雨,雨霧朦朧在車窗上,模糊了她的表情。

  段寒成甚至做不到直視元霜的眼睛,他避開了她,不再去看她,“是,除了這些我沒什麽要跟你說的了。”

  第893章

  “你真的想我跟俞淮在一起?”

  “是。”

  “你也不想再見我。”

  “是。”

  胳膊突然被元霜抓了一把,她早已經失控了。

  不知道段寒成的車子在這裏停了多久,更不知道他又等了多久,看到他來了,知道他在,心情猶如暴雨轉晴,突然便看到了希望,可他卻對自己說了這麽一番話。

  “你看著我說!”元霜拽著段寒成,強迫他轉過臉來看向自己。

  他麵龐清俊而消瘦,漆黑的瞳底裏像是漾著一片無波的海,是死海,哪怕看著元霜,都不會再被掀起半點風浪,“元霜,你冷靜一點好不好?”

  當初要分開的人是他,如今將元霜推開的人也是他。

  元霜有自尊的人,既然到了這一步,那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我還不夠冷靜嗎?”她笑著,眼眶裏帶著淚,“當初你讓我留在你身邊,我留下了,後來你回到柏林,出了事情,你連讓我幫你的機會都不給我就要跟我分開,我有說過一個不字嗎?現在你受了傷,你連讓問一句為什麽的權力都不給我?”

  她早就崩潰過無數次了。

  在這段感情裏。

  她是被強迫被拋棄的那個。

  無論段寒成如何要求,她都做到了,可段寒成呢?

  沒有任何一刻,他有打算過要讓元霜跟他同甘共苦。

  親眼目睹了元霜的無助與崩潰,段寒成卻再也沒有資格安慰她,她能做到隻有不鹹不淡地說上一句,“別這樣……俞淮會比我對你更好,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隻要你能好好的。”

  “我好不了。”

  到了今天,出了這麽多的事情,她又怎麽可能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回去跟俞淮過日子,這對俞淮是不公平的,對她更是。

  攥著段寒成胳膊的手更緊了些,元霜就快要支撐不下去似的,一口氣悶在心中,上不去下不來,“你隻告訴我,那天你是不倒在了我家門口,是不是為了那枚戒指受了傷。”

  段寒成沒有直麵回答,而是緩緩從口袋中將那枚用性命護住的戒指拿了出來。

  這枚戒指是元霜留給他唯一有念想的東西了。

  可現在他想將它還回去,也是放元霜自由的生活,以免今後餘生她都生活在愧疚當中,“這個……那天我是不想戒指被搶,因為這是你戴過的,我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玷汙他,雖然受了傷……可傷口會好。”

  雨絲抽在車窗上、空氣中,也抽在元霜心中。

  她的淚早已不能自已地流淌著。

  段寒成卻可以平靜地將那枚戒指放在她的掌心,“但如果戒指被搶走了,就真的找不回來了,戒指我可以護住不被搶走,但我知道,是我沒能力護住你,我們才會分開,我早就沒資格再讓你回到我身邊了。”

  何況他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再也站不起來。

  這比曾經更嚴重。

  而元霜還有大好的將來。

  他不該那麽自私。

  “你怎麽知道我不願意回到你身邊,你有問過我嗎?”元霜的聲音幹啞,一開口便落淚,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一直以來都是你想,你願意,你有問過我是怎麽想嗎?”

  “我知道你的答案,所以我不會問。”

  元霜從來心軟,對他的愛從來是隻增不減,哪怕他做過那麽多傷害她的事情,可她從來也沒想過在他最困難的時候離開他,一直以來,都是段寒成親手將她推開。

  這也是他自以為的為她好。

  “秦漱的孩子,也是你做的,你做這些有想過自己,有想過我知道以後會怎麽想嗎?”

  不願意下車,不願意離開。

  更不願意將那枚戒指拿回來。

  生怕一下車,一離開,就再也見不到這個跟自己糾纏了近乎十年的男人了。

  元霜心有不舍,手掌遲遲沒有握住,更沒有想要拿走這枚戒指,才會另起了問題,她默默流淚,等待著段寒成的答案。

  段寒成太了解她了,了解到明白她這麽問的目的不是知道答案,而是再給他時間考慮,究竟是要推開她,還是挽留她,“元霜,你是知道答案的,又為什麽要問我?”

  “我不知道,我要聽你親口說。”

  她的麵頰上滿是淚痕,段寒成到底還是不舍,抬起手用指尖輕輕替她擦去了淚,“是我沒用,我本來想讓秦漱生下,用那個孩子報複他們,沒想到會害了你。”

  “你知道那對你的聲譽損害有多大,你這麽做,有沒有想過自己?”

  “我有什麽可想的?”

  失去了最在乎人,擁有多少都是無用了。

  段寒成不稀罕,下了車,他便再沒有站在元霜麵前資格,他輕輕彎曲了元霜的手指,讓她握住了那枚戒指,“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想跟我結婚,可這個戒指你到底是戴過的,帶走好嗎?”

  她在哭。

  可他的眼淚是流在心底裏的,“以後要記得讓俞淮給你買個更大更漂亮的,更重要的是你要心甘情願,願意戴上,不要像我們這樣,被我逼著戴上。”

  上一次元霜瀟灑地離開了,可離開後她過得並不好。

  連續的失眠厭食,甚至耳痛再度複發。

  這些都是在無人知道的角落發生的。

  她不想再次做出有違內心的決定了,“你怎麽知道你的戒指,我不是心甘情願戴上的,如果你早告訴我這些,你又怎麽知道我不想跟你在一起?”

  揮開了段寒成的手,元霜將掌心的那枚戒指拿了出來,沒有絲毫猶豫便戴在了手上,“我想戴的隻有你的戒指,這樣說你還不明白嗎?”

  第894章

  酒醒後在家裏醒來。

  俞思嫁了出去,俞父住了院,家裏空空蕩蕩,樓下隻有保姆在走路忙碌的聲音。

  頭很疼。

  像是快要裂開了。

  俞淮按了按眉心,回想起自己醉酒後都幹了什麽。

  想是去找了元霜,說了很多,可她也跟自己說了很多,至於說了什麽竟然一句也記不住了。

  從床上坐起來,俞淮衝進洗手間衝了個冷水澡,換下衣服,看了眼時間便要趕去元霜所在的公寓,像是心有靈犀那般,元霜的電話忽然打開。

  俞淮忙接起,先發製人地道歉,“元霜,對不起我真的是醉糊塗了,是不是跟你胡說八道了些什麽?”

  約莫是因為感情不順,加上家裏的阻攔,最近俞淮沒少去酗酒。

  元霜聽了他的話,波瀾起伏不大,“沒關係,你酒醒了嗎?我想跟你見一麵,我有話想跟你說。”

  “……好啊,正好我也想見你一麵。”

  “我在家裏等你。”

  知道這次見麵,便如同段寒成跟她見麵,免不了要一番拉扯。

  可這一天總是要來的。

  這麽拖下去不是辦法。

  俞淮那裏,就當是她對不起他。

  從一開始他的付出她是看在眼裏,可不愛就是不愛,沒有任何理由。

  就連假裝跟他在一起,也是為了哄他回到柏林,免得留在睦州會被秦漱起訴坐牢,這些俞淮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換好了衣物正打算出門,在踏出房門的那一刻像是反應了過來。

  回想著元霜的語氣,那樣空洞與無奈,又突然約他過去,想必不會是什麽好事。

  如果不見,那些話,他就永遠不用聽了。—

  從早上等到中午,又等到了晚上。

  俞淮遲遲不來。

  元霜打去電話也沒有人接,她隻好轉而打給了俞思詢問俞淮在哪,他不來,她隻好親自去見他。

  俞思這些天都在醫院守著俞父,在電話裏才知道俞淮失蹤,看了眼病床上的父親,小心翼翼走到房門外,“哥哥不見了,這怎麽可能?今早家裏阿姨才說他出去了。”

  “我是約了他在我這裏見麵,可一整天了他也沒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你先別急,這樣我讓範和昀幫我回去看看。”

  過去俞思是個千金小姐,受盡了家人寵愛。

  如今俞家亂作一團,唯有她站出來維持局麵。

  範和昀剛到醫院,帶了家裏熬的魚湯來給俞父補身體,才進房間,跟俞父寒暄了沒兩句便被俞思拉出去,她聲音壓得很低,仿佛就噎在嗓子處,“你今天見到我哥哥了嗎?都這個時候了,他怎麽還胡鬧。”

  “又怎麽了,他不是在家嗎?”

  “他答應了去方姐姐那裏,結果一整天都沒有出現。”

  範和昀略有吃驚,卻也隻是一瞬,畢竟這種事情在俞淮身上見怪不怪了,自從跟元霜在一起後,他便愈發沒有下限了,“沒關係的,興許晚上他就自己回去了,最近不都是這樣嗎?”

  知道最近麻煩範和昀的次數太多了。

  哪怕他是自己的丈夫,俞思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這樣,你在這裏幫我看著我爸爸,我剛好回家換個衣服,順便問問哥哥的事情,好嗎?”

  俞家突然鬧出這麽多的事情,俞思姓俞,不可能不管。

  這些範和昀都理解。

  可正是因為出了這麽多,他跟俞思見麵單獨相處的時間都變少了,“又要回去,本來還以為來了能跟你多待一會呢。”

  範和昀握住她的手,低頭埋在了她的肩膀上,柔軟的頭發蹭著她的臉,將那份不舍依戀都透過肢體表現了出來。

  第895章

  俞思無可奈何,摸了摸他的頭發,“好了,等我哥哥的事情解決了,我一定專門抽空來陪你,好不好?”

  從前跟江譽在一起,都她纏著江譽不放,而他總是冷著一張臉,像是訓斥下屬那般問她:“你就沒有正經事情做嗎?”

  難得在範和昀這裏,她也能夠體會到被人纏著的滋味。—

  趕回家裏換了衣服。

  匆忙下樓時喚了家裏的阿姨一聲,“彩姐。”

  彩姐從廚房出來,“小姐怎麽了?”

  “我哥哥今天一天都沒回來?”

  “是啊,早上出去就再沒回來了,說是要去找方小姐,他們不在一起嗎?”

  看來真的出了事。

  正焦急時,陌生的電話打來,俞思沒心情接,卻手滑按下了接聽鍵,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說著英文,是在通知俞思,俞淮進了警局,請她立刻過去交贖金保釋。

  來不及多想,俞思忙叫上司機送自己過去。

  這個時間段路上本就擁擠,車子開到一半拋了錨,俞思站在路旁想要打車,車子一台台開過去,卻都是有客。

  裹著外衣,風已經將頭發吹得格外淩亂。

  俞思哆嗦著身子想要打電話給範和昀,沒等電話打出去,一台車緩緩停在了麵前,車窗降下,江譽打量的目光從裏麵投射出來,“怎麽一個人在這兒,這裏不能停車,先上來。”

  從前多想看見他,卻連見一麵都困難。

  如今等的人不是他了。

  卻處處都能看見。

  俞思前後看了一眼,看不到出租車,隻好硬著頭皮坐上了江譽的車子,“你把我送到前麵的路口就好了,我有別的事……”

  “去哪兒?”江譽像是沒聽見她的話,自顧自問了句。

  “去……警局,我哥哥在那兒。”

  這種狀況下,自然還是俞淮的事情重要許多了。

  江譽改了路線,往警局駛去,沒有一句多餘的話,俞思正要道謝,範和昀的電話打了過來。

  到底是自己的丈夫,俞思對他有著天然的依賴,一接到他的電話,就完全忘記了身邊的江譽,“喂,和昀。”

  “怎麽樣,找到大哥了嗎?”

  俞思悶著聲,像是快哭了,那份無助再也不會跟身邊人顯露,但對範和昀這個丈夫,總歸是有些不同的,“沒有,警局來電話大哥打了人,讓我過去……”

  “怎麽會這樣,你先別著急,我馬上過去。”

  一聽到範和昀的聲音,俞思便像是要哭了似的,“好,我等你。”

  掛了電話。

  隨即在耳邊響起的是江譽陰陽怪氣的語調,“看來你們夫妻感情很好,比我預想的要好很多。”

  差點掉了淚。

  俞思忍住了心底的慌張,平靜回答江譽的問題,像是聽不懂他的諷刺似的,竟然真誠回答著,“嗯……和昀對我很好。”

  “對你好就可以了?”

  他的每個字不像是在祝福。

  俞思不傻,聽得出其中的古怪,卻不想拆穿。

  想起上次元霜在電話裏提醒她的事情,語氣免不了又不好了些,“是,對我好就可以,不然我還可以要求什麽呢,今天麻煩你送我過去了,可我想上次我拜托過你,不要把我們的事情告訴和昀。”

  “我告訴他什麽了?”

  範和昀沒有問起隻是因為元霜幫她隱瞞了。

  更不想他們因為過去這點事情而弄得夫妻感情不好。

  沒成想,江譽卻是這個態度。

  “你告訴他你跟我很熟,這樣他會不亂想嗎?”俞思很在意範和昀的感受,不告訴他自己曾經和江譽有一段,是為了兩個人都好過一些,何況這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第896章

  她不再留戀,更不想被別人再次提起。

  江譽卻事不關己,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曾經難道我們不熟,你隻讓我不要說出之前我們之間的事情,沒讓我不能說別的,你們過得怎麽樣我無所謂,隻是別想讓我撒謊。”

  “你就這麽討厭我,這麽恨我?”

  俞思的眼淚太多,一委屈眸中便閃著盈盈的淚光了,“我是騙過你,可那是為了我家裏,後來我也道歉了,我結婚了……沒有纏著你了,你非要讓我家破人亡才解氣嗎?”

  “我並沒有這樣想。”

  “那就拜托你,不要跟和昀說那些會讓人誤會的話,好嗎?”

  江譽沉默了下去,心底裏卻有著翻湧的、澎湃的情緒,不管如何,俞思總算不再對他拿出那副客客氣氣的樣子,會吵,會當著他的麵流淚,這就已經是進步了。

  他沒有惱怒,唇角反而有難以捕捉的一絲笑。—

  到了警局,元霜比俞思先到,也已經交了罰款保釋了俞淮。

  俞思推開車門衝下去跑過去,江譽沒走,反而跟著俞思過去,遠遠地跟元霜對視了一眼,兩人情緒都有所收斂。

  “哥,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會被抓了起來?”

  自己這個妹妹從小就是兜不住事情,喜歡一驚一乍的,俞淮已經習慣了,“沒事,這不是好好出來了。”

  他看向了俞思身後的江譽。

  “江助理怎麽也在這裏,還跟我妹妹在一起?”

  俞淮對這個傷害過自己的男人很警惕伸手便將俞思拉到了身後。

  江譽知道他這舉動的意思,“沒什麽,就是路上遇到了俞小姐,就順帶捎了她一程,方小姐……你也在?”

  他的話問起奇怪。

  元霜卻知道,江譽故意這麽說的。

  不僅這麽問了。

  還又補上了一句,“既然做了決定就別搖擺不定,不然就別怪別人小看了你。”

  沒等眾人分析清楚這話裏的意思,江譽便轉身離開。

  範和昀的車子剛停好,下車趕過去時與江譽擦肩而過,他步伐停住,“江助理?”

  江譽卻沒有理會,徑直上了車駕車離開。

  車子駛離,餘光擦過了車窗,看到俞思撲進了範和昀懷中,江譽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今晚原本是約好要去見段寒成的。

  時間有些晚了,但還是要過去一趟。

  這一麵段寒成約了好多次,前陣子接了大項目,江譽一直騰不出時間,今晚才算有空,將所有的應酬酒局都推了,路上遇到了俞思,這才耽誤了時間。

  趕到段寒成的住處。

  按響門鈴。

  家裏有住家保姆和醫生。

  保姆熱情迎接江譽進門,“你可算來了,段先生都等你很久了。”

  “他還沒睡下吧,路上出了點事晚了一些。”

  “你沒來,他怎麽睡得著。”

  上了樓,江譽站在門前,抬起的手還沒落下,段寒成便出聲,“進來吧。”

  早在樓下時,段寒成就聽到了他的腳步聲。

  裏麵很暗,沒開什麽燈,段寒成坐在靠椅上,手上拿著一份段氏年底的總匯報告,這種狀況下了,也沒落下工作。

  江譽慢步過去,沒有要坐下的意思,“段總。”

  段寒成卻不緊不慢,抬了下眸子,眸中是溫暖的神色,這對他而言很少見,大概是跟方元霜有關。

  江譽在段皎皎那裏聽說了,方元霜單獨去找過段寒成,兩人不知說了什麽,又不知達成了什麽共識,最近段寒成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連帶著身體都好了不少。

  如果他猜得不錯,應該是元霜要回到段寒成身邊了。

  “坐。”段寒成目光往對麵的椅子上放了瞬,像是在催促江譽坐下。

  哪怕他氣色很好,語氣也沒有任何的不對,可江譽就是莫名趕到彷徨,“對了,我來的時候看到俞思了,順便送她去了警局,俞淮因為打人進去了,也看到了方小姐,是她……”

  “小江,你是不是真的很不想元霜跟我在一起?”

  知道江譽這麽做都是為了自己好。

  可段寒成還是難以說服自己,江譽怎麽就成了今天這個樣子,“所以才暗中讓秦和將秦漱從療養院放出來,又讓秦漱去找元霜的麻煩,就連元霜來了柏林,都要費盡心思讓秦漱過來,就是怕她遇到我?”

  “您都知道了?”

  在做這些事情之前,江譽便知道終有一天是瞞不住的,他也早就做好了準備,“我是不想她跟您在一起,你們在一起之後,你受了多少傷,又被多少人戳著脊梁骨罵?我想不用我多說了吧?”

  “這就是你利用秦漱的理由?”

  “是。”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以後不要這樣了。”段寒成叫江譽來,隻不過是想讓他停手,不要再錯下去,他跟在自己身邊多年,就連做這些齷齪卑鄙的事情,都是為了他。

  段寒成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元霜是想要回到我身邊,她想要照顧我,直到我的腿可以重新站起來,可我還沒有答應她。”

  “但你總有一天會答應的,到時候段董不同意,受傷害的又是你。”江譽激動萬分,“然後方元霜又可以轉身跟別的男人在一起,留您一個人承受痛苦。”

  “父親不會再逼我了。”

  這一點,段寒成可以保證,“他也沒有能力再逼我了,這一點,我想你這段時間在他手底下做事,是最清楚不過的吧?”

  第897章

  “究竟怎麽一回事,怎麽會突然打人?”

  範和昀在前開著車,俞思坐在副駕上,元霜跟俞淮坐在後排,今天她是打算跟他說清楚的,卻也是真的關心他,“下次不要這麽衝動了,會讓家裏人擔心的。”

  俞思聞聲側回頭,“哥哥,方姐姐說的對,你別再這樣了。”

  “我不是有意的,這不是因為看到那個人搶劫老奶奶嗎?”

  這個借口完全是夠用的。

  能拖一天是一天。

  在柏林搶劫事件太多了,多到管不過來。

  元霜像是察覺了什麽,卻沒有明說,“總之下次不要這樣了,你要見義勇為,總要考慮下自己的。”

  “那種時候,有什麽好考慮的?”俞淮不以為然,畢竟他是故意要去多管閑事,也是故意要進警察局拖延時間,“好了都別說了,我這不是沒事出來了,送我回去吧,我累了。”

  元霜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麽卻停住了。

  畢竟在這種情況下,任誰也可能再給俞淮徒增煩惱,跟段寒成的事情,隻好下次再告訴俞淮。

  範和昀將俞淮送了回去,又送了元霜。

  這一路上當了個安靜的司機,什麽話都沒說,俞思卻能夠發覺他情緒上的不對勁,作為一個妻子,關心自己的丈夫這是最基本的,“……我剛才是路上遇到了江助理,他就順便送我過來了,司機的車子拋錨了。”

  這解釋沒有鋪墊,這麽生生道出來,實在顯得有些生硬與刻意。

  可隻要俞思願意解釋,沒有將範和昀當成傻子對待,他便不生氣,“我知道,沒關係的,我不會隨便誤會自己的妻子。”

  “不是隨便誤會……”俞思不是個會撒謊的人,甚至不是個能夠因為謊言而讓自己安心的人,“我以前跟江譽的確認識,是因為表哥……我還喜歡過他,不過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一口氣說了出來果然好受了許多。

  範和昀像是早就猜到了,側過臉給了俞思一個笑,“是嗎?其實我早就猜到了,你真當自己老公是個蠢貨?”

  “我沒這麽想!”

  當初喜歡江譽是真的,甚至想要無聲無息生下他的孩子,可被他拒絕,又當眾羞辱,就算再喜歡,那份愛也該灰飛煙滅了。

  俞思從來就是個簡單的人,經曆過最大的波動也就是俞家跟段家爭段氏那次,這之後嫁給了範和昀,被他的真誠打動,早就將江譽這個人給忘記了。

  不然也不會回柏林那麽久了,也沒專程去見他一麵。

  真正去見,也是怕他將他們從前的事情告訴範和昀。

  “真的沒關係,這都是結婚之前的事情了,誰結婚前沒個喜歡的人呢,不要緊的。”範和昀就是這樣一個人,挑不出錯處,溫柔得不像話。

  俞思很難不忘記從前愛上他,“那你呢,你婚前有喜歡的人嗎?”

  “有啊。”範和昀目光真摯,留戀在俞思麵龐上,“你。”-

  在沒跟俞淮說清楚之前,元霜跟段寒成見麵都要私下去見,不被其他人知道。

  段寒成親自派了司機去接元霜。

  家中的保姆親自在門前迎接,恭恭敬敬又垂著眸子,不敢多看元霜一眼,“方小姐,裏麵請。”

  段寒成在樓上等她,為了見元霜,他總是要拿出最好的麵貌,可坐在輪椅上的雙腿讓段寒成始終不敢真正麵對她,雙腿上蓋著厚厚的毛毯,是用來禦寒的。

  畢竟他的腿便是如此。

  一旦遇了寒意,就會疼得如同有火在燒或是陷在冰窖中,就連疼痛的方式都是變著花樣來的。

  第898章

  保姆將元霜帶到了樓上,她站在門前,整理了會兒心情才推門進去,段寒成坐在輪椅上等她,很想見她,可真等看到她了,卻笑都笑不出來。

  “我是不是來晚了?”元霜聲嗓輕柔,小心翼翼。

  走到段寒成麵前,他輕輕搖頭,“沒有,前幾天俞淮的是不是進警局了,事情解決了嗎?”

  他們之間已經可以坦然提起俞淮了。

  元霜搖頭又點頭,“沒什麽大事,他人已經出來了,但好幾次我想跟他說清楚,他都沒有時間見我。”

  一次兩次可能是巧合。

  次數多了就成了故意的。

  “他不想離開你,或許你可以試著考慮一下。”

  又是這種話。

  可說這話時,段寒成的自卑卻是落在眼角眉梢的,反而讓元霜更加心疼,“我考慮他,你怎麽辦?”

  “我很好。”段寒成要強又驕傲。

  他本就不能接受元霜跟這樣一個站不起來的自己在一起,心中一邊希望俞淮可以想辦法留住她,一邊又希望元霜可以堅持留在自己身邊。

  這件事做不到兩全,他便盡力想讓元霜如意。

  “我知道你很好,這樣行了嗎?”元霜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段寒成爭辯,“你想不想下樓曬太陽,今天外麵陽光很好,我來是陪你想要照顧你一下的,不是來跟你吵架的。”

  “我哪有跟你吵架?”

  段寒成表情委屈,“我不過是在跟你分析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好了。”元霜不想聽他繼續說下去,“我推你下樓曬太陽。”

  她來的時間有限。

  她要在最短的時間裏跟俞淮將話說清楚,隻有俞淮那裏接受了,她才可以不用這麽偷偷摸摸來看望段寒成。

  扶著段寒成下樓,他的右腿還能用,另一隻手撐著拐杖,下個樓便已經消耗了他的全部力氣,保姆將輪椅拿了下來忙放在段寒成身後,跟著一起扶他坐下。

  “要不要喝點水?”

  在元霜麵前露出這一麵是段寒成最不想的,“不了,出去吧。”

  他抬不起頭,自卑感成了藤曼,纏繞住了自己全部的即將枯竭的靈魂,元霜看出了這點,一隻手搭在段寒成肩上,微笑著安慰,“我還以為右腿也不行了,這麽看起碼還是可以走路的,哪有你說得那麽糟糕。”

  “這就是你安慰人的方式嗎?”

  段寒成的問題真摯,讓元霜瞬時啞然,又彎下腰湊近了看他,氣息繚繞著,籠罩住了段寒成,“你還想怎麽樣,我能跟你好聲好氣地就不錯了,知足吧。”

  午後陽光明媚,落在庭院中如同灑下了一層金燦燦的粉。

  風景好,氣候好,隻是人不好。

  段寒成坐在輪椅上,元霜陪在他身邊,兩人都一樣安靜,她在他麵前泡茶,茶道元霜小時候學過的,都還銘記於心,動作也嫻熟,“泡好了,你嚐嚐。”

  “你跟我在一起,不覺得無聊?”

  “怎麽會?”

  元霜親手將茶捧到了段寒成麵前,“別說了,快嚐嚐。”

  能有片刻時間留出來陪伴段寒成,看著他的腿能夠一天天好起來,這便是元霜的心願了,“醫生有沒有告訴你要多出來曬太陽,你一直悶在房間裏,什麽時候能好?”

  “我不喜歡出來走動。”

  看到天上飛的,水裏遊的,段寒成總會想到自己的殘疾,自己連他們都不如,看得多了,那份自卑會擴張,會令他徹夜難眠,這已經嚴重地成為了心裏問題。

  看過心理醫生,醫生給的答複很簡單,隻要腿好起來了,這方麵的問題自然會解決。

  第899章

  “那以後我來陪你出來走動,好嗎?”

  元霜足夠真誠,段寒成都看在眼中,可就是她的真誠讓他無顏麵對,他寧願她是個負心的女人,寧願她跟俞淮在一起,也不要她陪著這樣的自己虛度光陰。

  “元霜,你不用勉強自己的,我的腿這樣跟你真的沒有關係。”

  元霜不想再聽下去,給他的茶杯中添了茶水,“好了,你快喝吧。”

  陽光有一片折射了進來,落在段寒成的腳邊,元霜是樂觀的,看到這樣的場景都不由笑了笑,“看到沒有,光都照到你身上了,你知道這證明什麽嗎?”

  段寒成放下茶杯,“證明什麽?”

  他知道元霜又要胡謅了,可既然她來了,他願意聽她多說話,這段珍貴的時間,他隻想留著,一直留著。

  “證明太陽公公選中了你,下一個他就會實現你的願望,讓你站起來。”

  元霜說這話時在笑著。

  笑容要比段寒成腳下這片陽光溫暖千百倍,他的願望實則已經實現了,便是讓元霜回到從前的樣子,那個沒有被汙蔑,沒有被戳著脊梁骨罵成是殺人犯的樣子。

  那時的元霜鮮活明媚,樂觀開朗。

  便如眼前的這個她。

  可段寒成卻總歸是回不到曾經了。

  歡愉的時光還沒延續多久便被突然到訪的江譽給打斷了。

  他匆匆趕過來,像是有急事,看到元霜也在,不免詫異又錯愕,甚至不顧及段寒成也在,話裏公然帶上了些許的譏諷,“方小姐怎麽也在,我還以為你跟俞淮在一起呢,他前些天剛從警察局出來,不需要人陪嗎?”

  “江譽。”

  段寒成不悅打斷了他,轉而看向元霜,好在她沒有跟江譽計較,“你去看看阿姨的蛋糕烤好了沒有,好嗎?”

  “好呀。”元霜看似不在意江譽的話,可那些言語到底像是一根針,紮進了心裏,時不時就出來刺撓她一下,提醒著她盡快捋清三個人的關係。-

  陽光下是元霜遠去的背影,段寒成柔和的眸色收了收,看向江譽時沉冷而陰森。

  “你下次要是再這個樣子,就別再來了。”

  這話的嚴重程度江譽會衡量,“……不會了,我隻是突然看到她在這裏,何況她跟俞淮還沒分開。”

  說是沒分開。

  可在元霜這裏,恐怕是從來不曾跟俞淮真正在一起過,一切都是欺騙,是為了哄騙他回到柏林的緩兵之計,並不是真正的在一起,這一點俞淮心知肚明,才會躲了元霜這麽多天。

  生怕連這層窗戶紙都保不住。

  “這麽著急來有事?”段寒成有分寸,不會太過嚴重的斥責了江譽,明白他是想要為自己抱不平,可一方麵,他總不會看著自己人這麽詆毀元霜。

  江譽點了點頭,神色倍感肅穆,“之前秦漱不是因為惡意傷害方小姐被帶走了嗎?我今早收到消息,她不見了……這次真的不是我,我本來是打算將她保釋出來送到別的地方的,去了才知道這件事。”

  “你多找些人暗中保護元霜,不要被她知道。”

  “您呢,她應該也很恨您。”

  江譽才不關心元霜的死活,他想保護的隻有段寒成,“我再找些人保護您?其他人我派出去找她,一旦找到了就盡快控製起來,之前是我不對,不該利用秦漱……”

  這件事上江譽知錯了,段寒成也沒打算再怪他什麽,“都過去就別再提了,我知道你的用意是為了我好。”

  江譽低下頭,“明白。”

  “總之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元霜,要是她出了什麽紕漏,我才是真的不會原諒你。”-

  拿著烤好的小蛋糕來時,正遇上要走的江譽。

  元霜的笑沒有落下,哪怕江譽那麽揶揄自己了,她還是可以用是最大的善意來麵對他,隻因她清楚,江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段寒成好。

  他們的出發點是一樣的。

  “這就要走了,不吃點蛋糕嗎?”

  江譽看了眼她手上的抹茶味甜品,又對上她的笑容,多少有些無地自容,可為了段寒成,還是不情不願道了歉,“之前將秦漱放出去,害得你被報複,又幫秦漱到柏林的來的人是我,抱歉。”

  “是嗎?”元霜沒有責怪,笑意反而更盛了,“沒想到你這麽有本事,真是跟以前不一樣了,不敢再小看你了。”

  “你要罵我都隨意。”

  “我為什麽要罵你?”

  為了自己的事情罵江譽是沒必要的,可元霜卻想起了俞思,嘴角下垂了些,“我是無所謂,就算不是你,秦漱也一定會想辦法來報複我,可思思不一樣,她好不容易愛上了範和昀,你別去打擾她。”

  在秦漱的事情上元霜要打要罵江譽都可以承受,可俞思的事情,她沒資格也沒身份去管。

  江譽的歉意維持了不到一分鍾,轉而又掛上了冷臉,“這是我跟她的事,與你無關。”

  “你這是什麽意思,看到思思過得好,又懷念起她愛你的時候,還是不甘心?”元霜也不再維持讓她感到疲累的笑容了,嗬了江譽一聲,“你該不會忘記了自己曾經怎麽對她的吧?我沒忘,她更不會忘。”

  第900章

  江譽來過後元霜的心情明顯不再像之前那麽好,哪怕待在段寒成身邊,也是不冷不熱感居多。

  段寒成早看出來這兩人不對付。

  尤其是江譽對元霜,元霜偶爾還裝的出來,可一旦提到俞思的事情,麵上就連半點笑都掛不住了。

  “怎麽了?”段寒成嘴上說著要元霜好好考慮,將她推給俞淮,可心裏卻是如此期盼她能夠留在自己身邊,隻是無數次提醒自己不要那樣自私。

  可看到元霜失魂落魄,因為自己身邊的人晃神不開心,下意識還是放低了姿態去哄,盼著她能笑一笑。

  元霜抬頭看向段寒成,嘴角勉強擠出了一絲弧度來,“沒什麽。”

  “下次你來我會通知江譽別過來打擾。”

  這便是段寒成能做的唯一的保證了。

  畢竟江譽是他身邊最忠心的下屬,跟著他的時間遠比秦和長的多,又為他做了這麽多的事情,他不可能因為一個女人便將江譽從自己身邊驅逐。

  這點元霜當然明白,更不會因為自己的情緒問題勉強段寒成。

  段寒成如今還可以安然無恙在家裏養傷,不用為了工作的事情煩擾奔波,這都是江譽的功勞。

  她的心煩自然不會是因為看到了江譽。

  “江譽這個年紀,怎麽還不結婚?”元霜的話題拐到了別處,明裏暗裏透出來的問題還是江譽跟俞思那檔子事情,她握住了段寒成的手背,“我不想他去破壞俞思跟範和昀的感情。”

  “你想多了,江譽不是那種人。”

  當初不要俞思的人是他。

  他不可能會去吃回頭草,更何況俞思已經結婚嫁為人妻。

  “怎麽不可能?”元霜是女人,在情感問題上就是要比段寒成看得更加細膩一些,從江譽故意在範和昀麵前將自己跟俞思的關係說漏嘴,興許那天開始,江譽就不是真的不在意俞思這個人了。

  可這些段寒成都是不知情的。

  發生這些事情時,段寒成不是在醫院就是將自己封閉在是家中,又怎麽可能會知道江譽這段時間的所作作為,在他眼中,江譽就是自己值得信賴的下屬。

  再無其他。

  “江譽最近都在忙我的事情,如果真的有破壞俞思婚姻的企圖,也沒有時間,你不用太多心了。”

  為了讓元霜放心,哪怕自己在這方麵沒有懷疑過江譽,段寒成還是給了她承諾,“這樣,下次我見到江譽的時候會提醒他離俞思遠一點,他最聽我的話,以後絕對不會破壞俞思跟身範和昀的感情,這樣可以嗎?”

  “真的?”

  元霜半信半疑,“你不會是糊弄我改天見到江譽,還鼓勵他去追求真愛吧?”

  “我會鼓勵他追求真愛,可他的真愛又不可能會是俞思。”

  這點段寒成還是深信不疑的。

  如果真的愛俞思,當初分明可以跟俞思在一起,又為什麽逼她去將孩子拿掉,又羞辱她,如今俞思已經結婚了,江譽一直以來都是個道德感極重的人,是不會身去愛一個有夫之婦的。

  “最好是你說的這樣,如果他真的要對俞思做點什麽,我可不會放過他。”這是元霜的保證,也是想讓段寒成傳達的警告。

  可段寒成看了她的樣子,卻隻是抿唇笑了笑,“你想怎麽不放過他?他的手段可比我狠多了,要是他真的後悔了,又想跟俞思在一起了,恐怕連我也攔不住。”

  第901章

  “你剛才還說他不會。”

  元霜睜大的眸子,一副自己被騙了的感覺,揮起拳頭輕輕砸在了段寒成的肩膀的上,拳頭立刻被他握住又墊在了臉頰下,瞬時親吻在指間。

  這樣珍貴的時刻,每每度過時,段寒成都想要流淚。

  可當著元霜的麵,段寒成不想做那麽脆弱的人,元霜像是看出了這一點,主動傾身靠過去,吻先是落在了段寒成的下巴,接著是唇角,吻著唇,她抬眸。

  與段寒成悲傷的目光相觸。

  兩個人分別在想什麽,或許隻有他們自己心裏才懂。

  元霜沒有別的願望,隻是將這個吻加深了下去,唇溫熱而摩挲著段寒成的唇角,接著觸到齒,拿是他的味道,像是茶,又苦澀卻又甘甜,這樣的味道摻雜在一起。

  令人分不清這個人究竟是傷心,還是快樂。

  驕陽灑落在腳邊,又曬到了每一個發絲上,讓這個吻都溫暖了不少。

  段寒成小心翼翼捧著元霜的臉頰,抬高了她的下巴,離開了她的唇,卻又不舍地吻了吻鼻尖,濕漉漉的眸子裏寫盡了想要元霜留在身邊的渴望。

  可匯聚成言語,卻又是不自信的推拒。

  “這樣是不是不好?”

  元霜的手從段寒成的膝蓋上拿開,抬起來圈住了他的脖子,“哪裏不好?”

  身子軟下去,就那麽靠在了他的懷中,再也不想起來。-

  跟段寒成的關係越是親密,元霜就越是要盡快跟俞淮說清楚。

  可約了好幾次也不見他來。

  沒有辦法。

  元霜隻好自己找到俞家。

  俞家沒人,她便在外麵等,從天亮等到了天黑,才看到從車上下來,喝醉了搖搖欲墜的俞淮。

  下了車過去扶住他。

  俞淮沒看是誰,伸手便推了一把,元霜始料未及被推倒在地上,痛呼了一聲,聲音引得俞淮回頭看到,看到是元霜才慌了神衝過去扶起她來,“怎麽樣,疼不疼,我不知道是你還以為又是攔我酒的人。”

  “你又去喝酒了,不是讓你少喝一點嗎?”

  俞家現在這個樣子,俞思一個人撐的很累,俞淮又成了這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模樣,元霜是為俞思感到不值得,“你要這樣下去到什麽時候?”

  既然在這裏遇到了,那就一次將話說清楚,省的拖拖拉拉。

  “我不想這樣子,可是誰將我變成這樣的,我想你很清楚。”俞淮曾經再怎麽樣也是華裔精英,是俞家的繼承人,甚至跟段寒成抗衡過,如今變成這樣,跟元霜脫不了幹係。

  元霜心中一樣明白,可這並非她的本意,“你知道我勸你回來是為了你好,不是想要讓你傷心,我對你的感情我一直以為你是明白的。”

  “我不明白,我隻明白你對段寒成的感情。”喝醉了,俞淮不怕說那些讓元霜傷心的話,“就因為他被搶劫傷了腿,你就願意回到他身邊去,你到底明不明白什麽是愛,如果這是愛的話,我也願意為你中幾刀。”

  “這怎麽能一樣?!”

  元霜不想聽俞淮說這些,這跟他們之間的事情根本就沒有關係,她想要回到段寒成身邊,並不隻是因為他中了刀,傷了腿,更多是因為他為了他們之間的籌謀。

  是秦漱。

  可俞淮不懂這些,他看到隻是元霜一心想要回到段寒成身邊去,為此忘記了之前那個男人給他的所有傷害,“怎麽不一樣,哪裏不一樣,不一樣在不管段寒成怎麽傷害你,隻要他賣個慘,你就願意回到他身邊。”

  第902章

  元霜張了張嘴,卻啞然似的發不出任何聲音。

  “可我呢,不管我怎麽做,做的再多,你都不會跟我在一起!”

  既然這樣,又何必來管他喝的多不多、是不是墮落?

  俞淮躲開元霜要進去,元霜跨前一步,擋住了他的路,“你聽我說好嗎?我真的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可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跟你在一起……現在更是,我可能要陪著段寒成去看病了。”

  早料到了會有今天。

  不管怎麽躲,怎麽逃,怎麽不想聽到這番話。

  卻還是沒能躲過去。

  俞淮帶著笑意眨了眨眸子,眸中淚意很重,一張嘴眼淚卻掉了下來,“你早就想跟我說這些了是不是,在那天我因為幫被搶包的人打傷人,那天你約我,就是想跟我說這些是嗎?”

  “是。”

  沒有什麽好遮掩的了。

  是便是。

  元霜不想再撒謊,不想再將這段時間一拖再拖,再拖下去,受傷的隻會是俞淮。

  長痛不如短痛。

  “現在告訴我了,你就要去找段寒成了,是不是?”俞淮還是不死心似的,一定要刨根問底問清楚,確認自己沒有希望了才會死心,“我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如果那天被搶劫受傷的人是我呢?”

  元霜低下頭,沒有了那天在大雪紛飛中打開大門,看到俞淮的驚喜與訝異,如今有的隻是莫大的愧疚與無奈,“抱歉,俞淮,真的抱歉。”

  她轉身走了,上了自己的車。

  很早以前,她便選定了自己此生要共度一生的人,從年少的追逐再到回到睦州後糾纏,元霜的人生早就跟段寒成分割不開了,哪怕是分開的那段時間,彼此都是一樣,沒有任何一刻開心的時間。

  今後漫長的一生如果要以分別來結束,她想他們都不會好過。

  於其在無望中度過枯竭的一生,不如再賭一把,賭命運不會那麽殘忍。

  可相對的。

  這麽做對俞淮就太殘忍了。

  車子緩步啟動,開出沒有太遠,元霜眸中蓄著淚,輕掃了俞淮一眼,竟然看到了他在追車,可真正讓元霜停下車子的是俞淮身後的秦漱。

  秦漱逃出來的事情隻有段寒成跟江譽知道。

  也是前兩天才得到的消息。

  元霜並不知情。

  突然看到秦漱出現,心中隻有驚恐,她是衝著自己來的,她不能讓俞淮代替自己受罪。

  踩下刹車停好車,元霜忙下車朝著俞淮跑過來。

  看到她又回來,俞淮有些茫然地停住了步伐,等元霜走近了才看到她眼中所流露的恐懼,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在喊著讓他讓開。

  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俞淮回過頭,眸底鑽入一個人影,形態有些瘋,依稀看得出來是個女人。

  是他們以為再也不會跑出來的秦漱。

  她手上拿著刀,正快步朝著俞淮撲來,在他始料未及時,元霜衝過來擁住他,替他擋住了那一刀,刀刃刺進了她的後背,鮮血流淌而出。

  俞淮抱住了元霜,摸到了她身上溫熱的血,酒瞬間清醒了,懷中人卻在疼痛中快要支撐不住倒下去。

  眼看自己目的得逞,秦漱一邊笑,一邊將刀拔出來,繼續揮刀要刺過去。

  這一刀卻沒落下便被俞淮擋住了。

  他扣住秦漱的手腕將她推到在地,緊緊擁抱著懷裏的元霜,大腦神經線快要緊繃地斷掉,摸著元霜身上的血,麻木又機械地呢喃著,“別……怎麽會這樣?”

  那一刀在背上,與段寒成的傷口出奇的相似。

  都沒有性命之憂。

  可到底這兩人身體一樣的弱,單單是搶救便花了半夜的時間。

  秦漱當時正要逃走,卻被不知從哪裏衝過來的兩個人給按倒抓住,事後俞淮才知道,那是段寒成的人,是他放在元霜身邊保護她,也是用來抓秦漱的。

  這一刀,秦漱這輩子都別想再出監獄的門了。

  有段寒成在,就算是小傷也會渲染成大傷,以此讓秦漱老死在監獄中。-

  得知元霜受了傷,段寒成想要去醫院,卻被江譽阻攔住。

  “方小姐那裏我會過去,您的狀況不適合過去,您就在這裏等,如果有什麽消息,我會通知您。”

  看了下自己的腿。

  段寒成明白這份不合適的原因。

  如果他這樣過去了,到時候俞淮站在自己的麵前,他又要如何麵對元霜一個健全的追求者和一個殘缺的他?

  自卑心理恐怕會跟著被無限放大開來。

  江譽說得對,自己是不應該過去,“元霜要是醒了,一定要來告訴我。”

  “明白。”江譽簡單匯報過後便趕去了醫院,不隻俞淮在,俞思也在。

  看到江譽來。

  俞思主動避開,走出了病房去找護士詢問元霜的狀況,從江譽麵前走過時眼皮不曾抬一下,隻將他當作陌生人。

  俞淮看到是江譽來,眉頭不悅地皺了起來,“怎麽是你來,段寒成呢,他不知道元霜受了傷嗎?”

  “知道。”江譽看了眼病床上躺著的人,麵色蒼白氣息微弱,還沒醒來過,“如果方小姐醒了段總就會來,我是來提醒你的,你不應該繼續留在這裏,我會找護工和保鏢,麻煩你離開。”

  這是公然趕人了。

  可俞淮卻沒有那麽氣憤。

  元霜這一刀是為自己擋的,這證明他在她心目當中就算沒有愛,也是超乎了朋友的關係的,“我可以走,但我要親眼看到元霜醒來再走。”

  “不可以。”江譽看似是在客客氣氣地請人離開,實則算得上是驅逐了。

  畢竟俞家現在什麽都不算。

  江譽也用不著將俞淮放在眼裏。

  他的態度,他的話,俞思在門外都看到了,氣不過才衝了進來替俞淮打抱不平,“你有什麽資格趕我哥哥走,我哥哥送了方姐姐來醫院,陪著她手術搶救,你憑什麽說趕人就趕人?”

  第903章

  哪怕俞思在場,哪怕俞淮是俞思的哥哥。

  江譽向來無情慣了,不會因為他們之間這點關係便給俞淮麵子,沒有理會俞思,看向俞淮的表情像是在說“如果不想丟麵子就主動走。”

  俞淮自然看得出他眼神中的意思。

  兩方還在僵持,俞思站出來,自然是站在俞淮這邊,“你來這裏幹什麽,據我所知表哥已經跟方姐姐沒關係了,走的人應該是你。”

  這話有意思。

  方元霜兩頭瞞,一邊不將自己跟段寒成的事情告訴有俞淮,一邊在段寒成那裏保證會處理好俞淮的事情。

  要不是因為段寒成非她不可。

  江譽是不會管這個水性楊花又三心二意的女人的。

  “難道方小姐沒有告訴你,還是沒有告訴俞先生,她已經決定回到段總身邊了。”江譽很明白在俞思麵前說這話俞淮會有多沒麵子,可他不顧及俞思更不顧及俞淮。

  在所有選擇之中,段寒成對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那個。

  聽了江譽的話,俞思還沒反應過來,俞淮先站了起來,他不想將事情鬧成這個樣子,先前一再逃避隻是因為短時間內無法麵對,才會一拖再拖。

  可昨晚元霜已經跟他說得很明白了。

  他不是死心眼不明白事理的人,元霜又替他擋下了秦漱刀子,她的血留在了自己的手上,那樣熱,讓他明白自己還是被元霜在乎著的。

  隻是這份在意裏沒有愛,沒有喜歡。

  是對朋友的在意。

  如果當時在她身邊的俞思,或是杜挽,她一樣會擋上去。

  可不管如何,自己在她心中是有占據一定地位的,這便夠了。

  俞淮花了一整晚的時間想通,也在勸說自己釋懷,可江譽這番話,卻將他推入了另一種境地。

  他站在俞思身前,與江譽四目相對,誰也不讓誰,“元霜是告訴我了,可來的是你,不是段寒成,她是回到段寒成身邊,不是你是身邊,你又有什麽資格將我從這裏驅逐?”

  江譽眯了眯眸子,危險的神色從瞳底迸發出來。

  “就算元霜打算回到了段寒成身邊,我還是她的朋友,她這一刀是替我擋的,她也是我的恩人,我在這裏等我的恩人,你又有什麽資格不允許我在這裏等她醒來?”

  往後退了一步,俞淮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眸子仰看著江譽,可神色卻是鄙睨的,“想要趕我走可以,有本事讓段寒成親自來,他別以為站不起來全世界人都要同情他,元霜同情他要跟他在一起,我又憑什麽要同情他?”

  “哥……”

  這些信息讓俞思有些反應不過來,看了看江譽又看了看俞淮,“什麽跟表哥在一起,什麽站不起來?”

  這段時間俞思都在照顧俞父,俞家一頓事情讓她焦頭爛額。

  她根本不知道外麵所發生的這些。

  俞淮與江譽的對話她聽得七七八八,並不是每一句都明白,“什麽叫作站不起來,方姐姐又跟表哥在一起了?”

  “範太太,這裏的事情跟你無關。”江譽對她的態度更加冷淡了,一聲範太太像是在中間劃開了一條涇渭分明的線,“你如果不了解,就麻煩你出去,我們單獨談。”

  “江譽,你當你是什麽東西,敢這麽跟我妹妹說話?”

  可以允許江譽詆毀自己,辱罵自己,俞淮接受不了眼前這個人對俞思這樣陰陽怪氣。

  第904章

  加之他們曾經那段破碎的感情,他已經忍了江譽不是一天兩天了,“俞家是不如段家了,可要收拾你,段寒成也不敢拿我怎麽樣。”

  “你要怎麽收拾我?”在江譽這裏,他早就瞧不上俞淮這個紈絝子弟了。

  曾經他仗著背後的俞家,還有資本跟段寒成爭一爭。

  如今呢?

  說這話時,江譽餘光掃了掃一旁站著的俞思,她眉宇中有不少的憂愁,一隻手緊緊拽著俞淮的胳膊,“哥,你別衝動了,跟這樣的人動手不值得,方姐姐還沒醒呢。”

  這樣的人?

  他是什麽樣的人?

  早知道他的真麵目,她曾經還那麽追著他做什麽,現在知道他不是好東西了,眼睛裏憎惡都暴露了出來,被江譽看到,心下總歸是不舒服的。

  “我哥哥說得對,就算方姐姐跟表哥在一起了,他們也還是朋友,我哥哥有資格在這裏。”

  俞思昂著下巴,哪怕現在的自己對江譽有懼怕,可為了自己的哥哥,還是豁了出去,“你要是來探望的,可以,但如果不是,走的人應該是你。”

  知道現在硬碰硬沒有好結果。

  或許是給俞思麵子,江譽沒有再執著下去,走之前看了眼病床上人才轉身離開。-

  房間裏頃刻安靜下來。

  俞思扶著俞淮坐下,滿腹疑問,可話到嘴邊了卻不知要說什麽。

  俞淮看了她一眼,“我已經得罪江譽了,你不用為了我得罪他,他這個人特別記仇,要是找你麻煩怎麽辦?”

  江譽的記仇俞思領教過。

  就因為自己騙了他一次,他便可以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甚至拿錢侮辱她。

  “沒關係,我現在跟他又沒關係了,他還能怎麽找我的麻煩?”俞思不怕,更何況為了俞淮,豁出去一次又怎麽了?

  “總之你小心點,下次見到他別再這麽說話了。”

  俞淮感歎了聲,“我是沒什麽好怕他的,但你就不一樣了,要是他找到和昀欺負他怎麽辦,你不心疼嗎?”

  “怎麽可能?”

  得罪江譽的是他們兄妹。

  跟範和昀沒有半點關係,江譽再怎麽牽連也牽連不到他身上。

  “你以為他是吃素的?”俞淮憂心這個妹妹,眼看俞家就要倒了,俞思好在有範和昀庇佑,他們的感情可千萬不能被江譽這個小人破壞了。

  有在乎的人就有軟肋。

  俞思明白過來,“我知道了,但不管怎麽樣,我都不能看著他那麽侮辱我的家人,和昀重要,大哥你也重要。”

  “我不重要。”俞淮強調著這點。

  抬頭看向病床上的元霜,她置放在身側的手指好似顫了顫,俞思看得一清二楚,不是錯覺,她突然站起來,“方姐姐要醒了,快叫醫生來。”

  “思思真的這麽說?”段寒成坐在輪椅上,伸手打理著一旁的花草。

  這個時節,花花草草開得很好。

  他養病這段時間,性子也溫和了許多,聽了江譽的話,不但沒有惱怒,反而帶著笑意,“我還以為她結婚以後就變成賢妻良母了,沒想到變得這麽潑辣。”

  “您就不生氣,方小姐已經跟您在一起了,俞淮沒有資格待在那裏。”

  江譽一意孤行這麽認為。

  讓段寒成不知該怎麽跟他解釋,“元霜是跟我在一起了,可她跟俞淮的關係也不是假的,他們在怎麽樣也算是朋友,你那樣的確是不禮貌。”

  “是他自己說話難聽,竟然說方小姐跟您在一起是同情你站不起來。”

  第905章

  這話段寒成更不氣了,“我站不起來嗎?你要是真的因為這話生氣,豈不是就坐實了元霜是這樣想的?”

  “我沒有這麽想……”

  “你生氣究竟是因為俞淮說了這些話,還是因為思思對你不客氣?”

  江譽到底跟著自己這麽多年了,段寒成要是連他的心思都看不出來,那便算是白瞎了這麽多年的情誼,“上次元霜也跟我說了,讓你不要去破壞俞思,你是真的想破壞,還是無意的?”

  “我破壞她什麽?”

  江譽露出無辜的神色。

  “她還能有什麽是你可以破壞的,不就是跟範和昀的感情嗎?”

  一個表情而已,還騙不了段寒成,可他終究不能因為元霜的兩句話就限製江譽自己的想法,能給的不過是幾句提醒,“你要是還喜歡思思,也要等她離了婚,總不能當第三者吧?”

  沒有接話,江譽沉默了片刻。

  段寒成卻像是沒說過這話似的,繼續垂眸修剪枝椏。

  過了良久,江譽再問起也隻是元霜的事情,卻暗自從段寒成的話裏明白了什麽,二人都沒有挑明說,卻已經是心知肚明,“那方小姐那裏……”

  “你安排護工過去,至於俞淮,他想在那裏,就讓他待著吧。”

  段寒成有這個自信,元霜才不會因為俞淮幾天的陪伴就改變自己的決定。-

  醫生再次給元霜做了全麵檢查,她原本身體就不好,又受了外傷,這次元氣大傷,要休養好一陣恐怕才能康複。

  俞淮自己也受了輕微的外傷,卻一直寸步不離陪在元霜身邊,對她噓寒問暖,小心翼翼。

  喝了口水,元霜將水杯遞給他,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感慨,還好那天替他擋了這一刀,自己對他的愧疚感也能少許多,“你真的不要緊嗎?如果不舒服就去休息,不用一直陪著我的。”

  “我沒有不舒服。”

  雖然江譽帶來了護工,可到底外人,許多事情不會太周到全麵。

  俞淮放心不下將元霜這樣交到陌生人手中,卻又不想在元霜麵前說段寒成的壞話,“寒成有沒有說什麽時候能來看你,到時候我會避嫌,不會留在這裏礙他的眼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當我是朋友,我也明白了。”俞淮親眼看到元霜擋在自己麵前,那份情誼在他心中早就超過了喜歡與否,“可為了不讓段寒成多誤會你,我避避嫌是應該的。”

  元霜脊背受傷,活動不便,哪怕是坐著都會撕痛傷口,因而隻好趴著,臉頰貼在枕頭上,望著俞淮,“聽思思說,我沒醒的時候江譽來了,還說了一些不太好聽的話?”

  “他嘴裏就沒說過好聽話,我都習慣了。”

  “倒也是,他那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變得油鹽不進的。”元霜跟著一起罵了句,無比懷念曾經的江譽。

  那個有血有肉,甚至會幫她送便當給段寒成的江譽,“不過說來說去還是因為我,下次你不要跟他吵架了。”

  “都聽你的。”

  俞淮抿唇微笑,對上元霜的眸,心中忽然很平靜,就算元霜始終不看他,不跟他在一起又怎麽樣?

  這樣當朋友,可以看著她,跟她聊天,便已經勝過之前的狀況了。

  可想到元霜今後還是要跟段寒成在一起,便忍不住替她擔心,“段寒成那個樣子,還有他父親,他能娶你嗎?”

  “不清楚。”元霜斂眸,將沉重的思緒藏在睫羽下,“我暫時隻是想要陪著他將腿傷養好,之後的事情,我不想再想。”-

  晚上俞淮回了家中休息,畢竟他有家人,男女有別,他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留在這裏陪伴元霜。

  護工睡在病房的客廳裏,元霜手邊便是呼叫鈴,這方麵江譽還算是細致的。

  可從入院到現在。

  元霜一直沒有見到段寒成,免不了要多想。

  他是不是誤會了?

  她替俞淮擋了一刀,他會不會又胡思亂想?

  所以才一直不來看自己?

  想著這些,思緒難以沉下,不知幾點才昏昏沉沉入睡,睡眠中不斷感覺到麵上似乎有些癢,元霜將臉埋下去,想要躲開,那份癢感又轉移到了耳朵上。

  癢得她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房間昏暗,外麵天空還未亮,一絲薄弱的光是客廳裏散發進來的。

  像是錯覺地看到了段寒成坐在自己床邊,手指尖不斷地繚繞在麵龐上,下意識當成了夢,正要再次閉眼,夢裏的段寒成卻開了腔,“我馬上就要走了,真的不起來看看我嗎?”

  是他。

  是真正的他。

  元霜在驚愕中瞬間醒了過來,睜開眼睛,身子還趴在床上,正要坐起來,卻被段寒成按住了,“別動了,當心傷口。”

  “你怎麽會來?”

  護工還在外麵。

  段寒成跟元霜的聲音都主動放輕了很多。

  “來看你,不可以嗎?”段寒成低下頭,湊到元霜臉旁吻了吻她的麵,“是不是以為我不會來了?醫院人太多,我隻好抽這個時間來。”

  他不想被太多人看到自己的腿部殘疾無法動彈的樣子,元霜能夠理解。

  可她不傻,“這就是全部理由了?”

  “當然不是。”段寒成望著元霜的眸子中憂愁和自卑盡顯,卻又不想因為自己問題給她太大壓力,開口時還是微笑著,“是不想被俞淮看到,我也不想看到他繞在你身邊。”

  元霜張嘴正要說些什麽,段寒成卻又用無奈的語氣補上了句,“可我知道,你當他是朋友,所以我不會趕走他,上次的事……我罵過江譽了。”

  第906章

  段寒成來得突然而短暫。

  除了元霜,沒人知道他來過。

  為了俞家的事情,也為了不讓俞思擔心,俞淮不再整日圍著元霜轉,他一直在辦理秦漱的案子,不給她任何可以再次出來手傷人的機會。

  訴求便是讓她坐牢。

  這點傷判不了死刑,那就坐牢,坐得越久越好。

  為了這件事,也算是給元霜一個交代,俞淮沒少奔波,連自己的父親都沒見上幾次。

  沒有去打擾元霜,段寒成便可以經常去看望元霜。

  這也算是在替她完成心願。

  可段寒成每次去都是在晚上,不想被太多人看到他的樣子,便隻能用這種方式表達對元霜的重視。

  他坐在輪椅上,一口接一口地喂元霜東西吃。

  兩人相處的時間總是靜謐而短暫的。

  “之前是說好了是我照顧你,現在怎麽反而反過來了?”

  元霜擦了擦嘴角,雖然這麽說著,可麵上的笑意卻不減,她很喜歡眼下的狀況,可以跟段寒成不理會外麵的紛紛擾擾,“你過來,江譽知道嗎?他是不是很生氣?”

  說到這兒,元霜眸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段寒成知道她的意思。

  江譽不支持他們在一起,自然也就不支持段寒成在這個時候頻繁奔波往醫院跑,就為了見元霜一麵。

  要是真的讓他知道了,豈不是要氣死他?

  或許是因為俞思的緣故,又或許是知道上次江譽來跟俞淮吵了架。

  這兩人比起來,在怎麽樣也是俞淮在元霜心中的分量重一些,她早就想出了這口氣,現在不用自己動手,段寒成便無聲無息替她出了這口氣。

  可段寒成卻不這麽想。

  再怎麽樣。

  俞淮對他而言是情敵,可江譽是自己最忠誠的下屬。

  “知道了又怎麽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段寒成一句話便揭穿了元霜,“江譽平常是有些刻板,可他也都是為了我好,他的做事是有些偏激,但也從來沒傷害過別人。”

  “怎麽沒有,他傷害思思了。”

  這點元霜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段寒成無奈歎氣,“是,這事上是江譽的不對。”

  “那不就得了。”元霜知道段寒成想要庇護江譽,自己自然也不會怎麽多加刁難,“隻要他以後不招惹我,不招惹思思,也不為難俞淮,我可以跟他和平相處。”

  再次聽到元霜提起俞淮,段寒成多少是介意的,可麵上卻沒有表露出來,隻是藏在心裏,逐漸形成了一個結,一個疙瘩。-

  好不容易等到了元霜出院。

  段寒成已經家裏的房間打掃過收拾了出來。

  主動派了江譽去接,去之前交代了許多遍,“你隻要把元霜接回來,還有順便跟她道歉,不要再跟她起衝突,知道嗎?”

  哪怕心中不服,可為了段寒成,也為了段寒成跟元霜感情和諧。

  江譽願意低這次頭,“明白。”

  趕到了醫院,可有人比他更早到。

  俞思替元霜收拾了住院期間的行李,無數次挽留她,“你真的跟表哥在一起了,為什麽不肯考慮考慮我哥哥,就算不跟哥哥在一起,難道就一定要去表哥那裏住嗎?”

  原本是要克製自己的,可不知怎麽,看到了俞思便有些克製不住。

  江譽上前多嘴了一句,“既然方小姐跟段總在一起了,住在一起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俞思回頭看到他,麵上閃過厭惡,又轉頭看向元霜,像是沒看到江譽一樣,連招呼也不打。

  第907章

  江譽並不在意。

  “方小姐,段總讓我來接你。”

  “我知道了,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出去等我吧。”

  怕他在這裏,會跟俞思吵得更厲害。

  好在段寒成的話江譽還是了聽了進去,“好。”

  關上房門。

  裏麵俞思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方姐姐,你別過去好不好,你要真的過去了,我想要見你就難了。”

  俞思拉著元霜的手,使出了賴皮那一招。

  這一招曾經也對著江譽用過。

  對他無效。

  對方元霜卻是有效的,她變成了曾經的向笛,將俞思當成了妹妹疼愛,“這樣,我保證我每周都會去看你,段寒成現在身體不好,我必須過去照顧,你能理解的,對不對?”

  “可表哥不是你的良配,”到了這個份上,俞思還想要替俞淮爭取一下,“你跟表哥分分合合那麽久,不應該再強求在一起了,你看看我,我跟和昀結婚以後,不也過得很好嗎?”

  俞思靠進了元霜懷中,“方姐姐,你別過去好不好?”

  她忘記了江譽還在門外站著,這番話也全部聽到了耳中,強忍著沒有衝進去讓俞思閉嘴。

  等元霜拒絕了俞思。

  俞思帶著眼淚出來,江譽才上前攔住她,用一副冷淡的表情警告著她,“方小姐跟段總的事情是他們自己決定的,你想讓你哥哥跟方小姐在一起,也不看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認真聽著江譽這番話。

  俞思眼中的淚收了收,“江譽,我是欠你的嗎?”

  沒想到他忽然會這麽說。

  江譽有些愣住。

  “什麽意思?”

  “如果不我欠你的,你又憑什麽這麽對我,辜負我就算了,我回了柏林結婚,你故意跟我的丈夫說起我們之前的事情,”俞思深吸了一口氣,將這段時間江譽的所作所為一股腦倒了出來,“我隻是想勸方姐姐再考慮考慮,你又憑什麽這麽說我?”

  俞思昂著下巴,眸中沒有淚,反而全是倔強,“當著我的麵羞辱我哥哥,我曾經是背叛過你,可表哥都原諒我了,你又憑什麽咬著不放,你沒完了是嗎?”

  “是,我是沒完。”江譽第一次直麵自己的小心眼,甚至在望向俞思這張臉時,突然清楚認識到了自己這麽些日子,夢裏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我就是小肚雞腸,就是怨恨你騙了我。”

  江譽上前一步,那氣勢有些嚇到了俞思,她被逼著後退,聽到江譽親口說,“更恨你憑什麽高高興興地嫁人,我就要你家破人亡,要你被丈夫拋棄,不然怎麽能消我的心頭之恨?”

  “你剛才都跟思思說什麽了?”

  從病房出來時,元霜看到兩人在交談,可二人麵上的表情卻尤為複雜,尤其是思思,像是聽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跑著離開了。

  猜想到是江譽跟她說了什麽。

  元霜不可能不管,“我不是警告過你,當初是你自己不要思思的,不要再招惹她,她現在過得很好。”

  可這話江譽顯然半句也沒有聽進去。

  除了段寒成的話,別人的他才不會在意。

  “方小姐,雖然你現在跟段總在一起了,你有他當靠山,可我想,這總是我自己的事情,好像跟你無關吧?”

  江譽的語氣中可沒有半點對元霜的尊重。

  這點元霜也發現了,她到也不在意江譽尊不尊重自己,“我把思思當妹妹,妹妹的事情,怎麽可能跟我無關,你大可以像個男人一樣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後悔了?”

  第908章

  “後悔什麽?”

  “後悔不要思思,看到思思幸福,你就嫉妒。”

  元霜往座椅中靠去,審判的目光落在了江譽身後,打量又分析著他,“確切的來說是懊悔和不甘心,你總覺得思思當初懷了你的孩子,又那麽愛你,這輩子不可能再愛上別人,別人也不可能再愛上她。”

  “結果呢?”

  江譽始終不語,保持著微笑,聽元霜說下去。

  “結果思思找到了對她好的人,範和昀也很愛她,你才知道後悔,知道不甘心,看著她幸福你便生氣。”元霜放慢了語調,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審判著江譽的心,“生氣到想要破壞她,想要她離婚,甚至想要再次得到她。”

  車子突然追尾。

  江譽猛然踩下刹車,思緒顯然真的被元霜剛才那番話給勾了過去,心髒不動聲色地狂跳,擠到了嗓子眼。

  餘光從倒車鏡中瞄著元霜,對上她自信的笑容,“得到她,我已經得到過了,一個我不要的女人,範和昀願意當個寶,我不願意。”

  “你真夠無恥的。”

  知道跟現在的江譽已經聊不到一起去了。

  這些年他見證了段老太爺的去世,因為跟段寒成慪氣,去過分部,遭受過常人難以忍受的羞辱與排擠,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上,經曆過的不止是血和淚。

  一個女人,他的確沒放在心上。

  可元霜說得對,他就是看不得俞思過得幸福,他就是要親手摧毀這份幸福。-

  送元霜回到了段寒成身邊。

  她主動走到段寒成身後,雙手搭在段寒成肩膀上,看著江譽的眼神雖然在笑,卻沒多少善意,“麻煩江助理送我過來了,你回去吧。”

  江譽像是在忍耐。

  看在段寒成的麵子上忍住了元霜,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段寒成不是瞎子,自然看出了其中的貓膩,他伸手握住元霜的手背,抬頭望著他,“我不是叮囑了江譽不要惹你生氣,他又跟你說什麽了,讓你對他這麽陰陽怪氣?”

  “我哪有?”

  元霜才不承認,“他是沒有惹我,可他惹了思思,我早就說了他就是不甘心,現在知道後悔了,早幹嘛去了?”

  她說起來有些憤慨,順帶牽連了段寒成,一把將他的手揮開,“你也是,你們都是一樣的,有什麽樣領導就教出什麽的下屬來。”

  轉身走開。

  段寒成無法抬腳跟上去,隻好滑動輪椅的輪子慢慢挪過去。

  “江譽真的承認了,他還喜歡俞思?”

  這話段寒成無論如何都是不相信的。

  可事實就是如此。

  元霜知道段寒成會包庇江譽,自然不想跟他多在這件事情上糾纏,“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隻要他別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我不會怎麽樣,可如果他真的對思思做了什麽,那你也有責任。”

  “我有什麽責任?”

  段寒成不由有些委屈,“他雖然是我的人,可他的感情生活我管不了的。”

  知道段寒成的為難,元霜也並不是要他給一個交代。

  “好了。”元霜將衝好的茶放在段寒成手心中,暖的,熱的,可以讓他好受些,“不聊他的事情了,他要作孽就隨他去,反正最後都是要反噬在他身上的。”

  段寒成放下茶杯,掌心還有餘溫,握住了元霜的手放在自己麵頰上,“我會盡量提醒江譽別胡作非為,可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麽事情,別怪我好嗎?”

  “好。”

  元霜低頭,下巴輕吻著段寒成的額頭。

  家裏有保姆做菜,又有住家醫生,廚房旁單獨開了一間房,是用來給段寒成熬製中藥驅寒的。

  住進來幾天,元霜大致都了解了。

  她親自上手,對段寒成的事情親曆親為,就連他每頓吃什麽藥,要吃多少,中藥怎麽熬都迅速學會了。

  總是會親自盯著段寒成吃藥。

  他想扔掉都沒機會。

  “一口喝掉,不然會更苦的。”

  元霜熬藥的人,在旁聞著藥渣的味道便可以判斷出那藥有多苦了,心疼段寒成,卻又知道這藥他不喝不行,“你喝下去,今晚我就做你喜歡吃的菜,好不好?”

  她用這種誘哄的方式,段寒成卻沒上鉤,“我不想吃東西,藥我喝得下去,隻是下次你別去熬了。”

  讓元霜留在自己身邊是要她陪伴的,並不是要她來做這些的。

  “我想要替你再做些事情。”這是元霜的真心話,“何況我不覺得苦。”

  段寒成突然用真摯的眸光看向她,“真的不覺得苦?”

  “真的。”

  他又一笑,將那碗黑乎乎的藥捧著給元霜,“那你幫我喝了,反正在我眼裏我們就是一體的,你喝了,藥效一樣發揮。”

  “段寒成!”元霜重了語氣,站起來便要發作。

  保姆從門外進來,“方小姐,外麵有位自稱姓俞的先生找你。”

  是俞淮。

  他好長一段時間沒來了。

  這次來是為了告訴元霜秦漱的事情。

  可一聽到他的名字,段寒成眸光便不由暗淡了許多,想要拉住元霜的手,卻知道這在她眼中實在是矯情,“你快去吧,等你回來我就把藥喝完了。”

  “真的?”元霜像是看出了段寒成的不安,“放心,俞淮那裏我早就說清楚了,我們都是朋友而已。”

  安撫了段寒成,元霜才跟著保姆出去。

  她剛走。

  段寒成拿著那碗藥,麵不改色倒進了垃圾桶裏。

  隻要自己的身體一直不好,元霜的關心就會一直留在他身上,為此,他可以不吃藥不養好身體。

  第909章

  俞淮早在樓下等著了。

  他知道自己這麽來太過冒犯唐突。

  可有關秦漱的事情,元霜的受害者,自己必須要第一時間將結果告知她,好讓她知道。

  元霜下了樓,看到俞淮麵上仍舊是微笑的,並沒有因為二人之中那些難以訴請的感情恩怨而懷有芥蒂,“你怎麽這個時間來了?”

  俞淮起身,那樣子多少有幾分疏離了,不是元霜喜歡的。

  “別這麽看著我,好像在看陌生人一樣。”元霜拉著他坐下,叫保姆去沏茶。

  看到了元霜,俞淮才明白為什麽俞思會說元霜心裏真正愛的喜歡的還是段寒成。

  跟段寒成在一起的方元霜,心情和麵容都像是翻新過,惆悵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深入眼底的笑容。

  “我處理完了秦漱的事情,就順便過來了。”俞淮坐下,可他是男人,更了解男人。

  知道如今自己的出現會讓段寒成不舒服。

  就連坐在元霜身邊,都自動拉開了距離,沒有靠她太近,話語中多的是生疏。

  目光環視了這座房子中樓下的每個人。

  看似各個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可實際上呢,誰知道是不是段寒成特意留在這裏,監視他跟元霜的。

  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為了元霜好,俞淮不會在想那些不屬於自己的,反而,隻要元霜好,他怎麽做都可以。

  元霜的傷勢還沒有完全好,後背留下了一條淺淺的疤痕,偶爾還會感到疼痛。

  她的刀傷不算嚴重,但也不輕。

  至於秦漱會被判多重的刑罰,元霜暫時沒有去了解過。

  “我已經上訴了,也找了最好的律師,這次真的不能再對她心軟了。”俞淮苦口婆心,就怕元霜因為那個孩子再次原諒秦漱,“要是再把她放出來,誰知道她又會幹出什麽瘋狂的事情來。”

  這些元霜自然明白,可要是就這樣讓秦漱坐牢,她以後的人生便算是徹底毀了。

  可追根究底。

  是她要設計段寒成,是她主動要拿自己去博一個前程。

  最後被段寒成反設計,懷上了不屬於段家的孩子,直到流產,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罷了。

  元霜是為那個孩子感到憐惜。

  畢竟她是失去過孩子的人,可以感同身受,可走到今天這一步,秦漱的所作所為的確沒有資格再求取任何人的原諒了。

  “那好,這件事你要是方便的話就交給你處理。”元霜抬頭看了眼,有些無奈,“最近我都要陪在段寒成身邊照顧他,他的身體還是很不好。”

  雖說是要照顧段寒成。

  可元霜的表情卻是幸福甜蜜的。

  這是俞淮無論怎麽努力都難以讓元霜露出的表情。

  俞淮這才明白自己輸給段寒成的真正原因,“我知道,我來就是跟你說一聲,你忙你的,外麵這些事我都會幫你處理好的,別擔心。”

  “那我可都交給你了?”

  元霜唇角勾起微笑,她親自將俞淮送走,再回去時段寒成已經下了樓,遠遠坐在輪椅上望著她,那眼神就好像生怕她不回來跟俞淮走了似的。

  “你怎麽下來了,藥喝完了嗎?”

  元霜忙快步上前去,看到保姆將空掉的藥碗拿下來才放心,“喝了藥就休息,不要下來了。”

  “俞淮來跟你說什麽了?”段寒成到底是不放心的,不放心俞淮這個人,也不敢確信元霜是真的選擇了自己,才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