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小灰狼會永遠愛著小狐狸

  　　尖銳的刹車音響徹那條路燈昏黃的街道，轎車陡然停下來。

  　　男人握緊方向盤的手青筋凸起，怒目通紅，身體裏的血液在倒湧，每一處都在彰顯著壓抑到極致的情緒。

  　　“最後一句……是……什麽意思？”淬了冰的聲音通過話筒傳到李段耳邊。

  　　李段咽了咽口水，全身都開始不住地顫抖。

  　　即便是在最艱難的那兩年，自家少爺都沒有這樣說話過，像是一頭要被激怒的獅子，下一秒就要把人徹底吞噬掉。

  　　怒火蔓延，所有理智、克製全部都銷聲匿跡。

  　　取而代之的是扼住喉嚨的壓迫感。

  　　李段盯著電腦上的治療檔案，一直往後翻著，直到後半部分，清楚準確地記錄了手術全過程和時間。

  　　他望著上麵的時間，默默深吸一口氣，忐忑答道：“少……少爺，手術一共……共進行了九個小時四十六分鍾。”

  　　“檔案上……有……有寫岑小姐……三……三次心髒驟停記錄。”

  　　顧衍寒望著車的前方，眼角的淚再也克製不住，傾然流下。

  　　他原本以為那兩年，是他和她距離最遙遠的兩年，他在拚命朝她的方向走的時候，她卻一直狠心地往後退。

  　　卻不曾想，2020年6月26號的那一天，才是他們距離最遠的時候，而這個距離是他永遠永遠無法企及的。

  　　“2020年6月26號淩晨1點45分，岑小姐心髒停跳47秒。”

  　　“2020年6月26號淩晨3點28分，心髒停跳34秒。”

  　　“2020年6月26號淩晨4點10分，心髒停跳12秒。”李段沉下聲音，哽咽地報著檔案上那些冰冷的數字。

  　　這一刻，他已經能全然理解自家少爺了，心髒停跳三次，也就是那位愛在他車上睡覺的姑娘和死亡抗爭的三次。

  　　每一次秒數的減少，就是她抗爭勝利的象征。

  　　最終，李段停止住所有的恐懼和顫栗，合上了電腦，語氣中包含著敬畏：“顧大少爺，岑小姐——”

  　　“她很勇敢。”

  　　顧衍寒沒有說話，一直沉默著，直到電話掛斷，腦海中浮現了種種。

  　　在重逢後，他的小狐狸隻字未提，獨自麵對過的這一切。

  　　而他差一點，就要將這兩年來所有的不滿和怒火發泄在她身上。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她一個人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的時候，應該是非常害怕的，可偏偏……他卻沒在身邊。

  　　李段說他的小狐狸很勇敢，他又何嚐不這麽認為呢？

  　　勇敢執著，獨自克服一切，然後重新回到他身邊。

  　　顧衍寒點開手機屏幕，望著上麵那張少女睡著的照片，眼裏盡是柔和。

  　　這張照片，是那年守歲，岑櫻抱著他的胳膊在沙發上睡覺的照片，他悄悄拍的。

  　　男人輕手撫摸著屏幕上少女的臉，聲音沙啞卻深情，溫柔到了極致。

  　　“寶貝，對不起，是我不好，之前在酒店對你發火，是我太混蛋了，以後你說什麽我都依著你。”

  　　“再也不對你發脾氣，再也不責備你了。你之前說我不夠溫柔，我承認，但我保證，這輩子我會學著溫柔，並且隻對你溫柔。“

  　　“你已經勇敢地向我走來了，以後的日子，小灰狼會永遠愛著小狐狸，不離不棄。”

  　　由於顧衍寒提前收到了治療檔案，因此去Y國的時間也就直接定在了第二天。

  　　在見到醫生的那一刻，也是他下死決心要永遠愛護她的那一刻。

  　　飛機在Y國的機場降落後，男人立刻趕往醫院，找到了當時給岑櫻做手術的羅賓遜醫生。

  　　羅賓遜醫生是一位大胡子醫生，是當地非常著名且熱心的心髒外科醫生。

  　　而在認出來人是顧衍寒的時候，他卻歎了口氣什麽話也沒說，徑直往辦公室走去。

  　　男人也順勢跟上。

  　　羅賓遜從自己的櫃子裏抽出一份文件夾放到桌上，“對於當時的那場耗時九個多小時的手術，我表示非常抱歉。”

  　　顧衍寒直直地盯著羅賓遜，聲音冷到冰裏，“既然你們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檢查準備，又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的確是做了所有檢查，但是開腔後，卻發現了其他的細小問題，我們……沒有料到會這樣，不過即便是這樣，也不至於會心跳停止，最主要的是——”

  　　“病人昏迷後沒有求生意識。”羅賓遜將所有情況如實告知。

  　　聽到這話後，男人一下拽住羅賓遜的領口，語氣狠厲，“如果是你們自己沒有做好萬全準備，就不要把所有問題推到病人頭上！”

  　　羅賓遜沒有反駁什麽，而是又問了眼前的男人另一個問題：“兩年前，你和那位美麗的姑娘是什麽關係？”

  　　就是這個簡單的問題，卻把顧衍寒問住了，男人半晌沒有回話。

  　　當時他們沒有確定關係，顧衍寒是想等所有的事情全部完成之後，能夠給到小姑娘一個光明未來的時候，再選擇和她正式在一起。

  　　如果按照這種情況來看，他們最多算得上是朋友關係。

  　　男人也的確這麽回答了，“好朋友。”

  　　羅賓遜把拽在他領口上的手拿下來，語氣中有了些許質疑：“那位姑娘全程都是一個人，我倒是沒有瞧見你來看過她。”

  　　見眼前的男人沒有說話，羅賓遜將桌上的文件夾翻開，擺到了顧衍寒麵前，“我們會提前了解病人的一些情況。”

  　　“可是據我們所知，那位姑娘似乎沒有親人了，親屬欄這塊兒寫的是無。”

  　　男人一下怔在原地，他所了解到的是，小姑娘雖然沒有父母，但是有疼愛她的爺爺奶奶。

  　　爺爺的事情暫且不談，她應該還有寵她的奶奶，上次在學校門口，他依稀看了一眼，是一位很慈祥的老人。

  　　怎麽會……

  　　“我們的手術準備了很長時間，而那位姑娘似乎是在前一天收到一個消息，哭了一下午。”

  　　顧衍寒望著桌上的文件，遲遲沒有回應，他能感受到，小姑娘是非常愛自己的奶奶的，絕對沒有在親屬欄寫無的可能。

  　　除非……

  　　他思索了幾秒，頓時明白了一切。

  　　羅賓遜看眼前的男人這副樣子，也沒有再刻意為難什麽，隻語重心長道：“如果你當時多關心那個姑娘一點，就不至於手術時的病危通知書都沒人簽了。”

  　　羅賓遜其實在見到顧衍寒的第一眼，就已經理清楚一切。

  　　現在直接將文件夾翻到最後一頁——

  　　《病危通知書》

  　　患者：岑櫻。

  　　顧衍寒垂眸看著文件上的字，心痛到無以複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