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房卡

  　　這一晚，顧衍寒冷靜下來想了很多。

  　　他可以去客觀對待任何事情，唯獨這件事上，從一開始，天平就往一邊偏了。

  　　男人下到一樓，從酒櫃裏拿出他的父親私藏了很久的酒。

  　　父親曾告訴他說，喝酒無非是會產生這麽幾種結果：暫時逃避了現實、或者認清楚自己的內心、又或者有了做某些事情的勇氣。

  　　琥珀般的顏色浸潤到杯子裏，比得上黑夜的魅。

  　　男人一口悶下，就和當時的她一樣，沒忍住咳了兩聲，的確有些苦口。

  　　可漸漸的，第二杯入口，顧衍寒品出了一些回甘，第三杯入口，他便已經不再抵觸這種味道。

  　　酒喝得越多，腦海裏的那個身影也就越明顯，直至男人終於有些喝醉，仰靠在了沙發上。

  　　偌大的別墅裏，隻有他一個人。

  　　如果他不曾見過陽光，該多好，這樣就能一直在黑暗的深淵裏，踽踽獨行。

  　　可偏偏，肆意的陽光照進了深淵，從此，他的心也跟著天光大亮。

  　　“父親，是兒子不好，一直在辜負您的期待，您走的那一年，我……我其實挺混賬的，每天都渾渾噩噩，浪費了很多時間。”

  　　“也正是那個時候，沈霆輝趁機偷走了您的心血，我應該更早一點去……去阻止的。”

  　　“可是那年，我曾一度以為生活沒了意義，也沒想過自己能有什麽價值。”

  　　“像我這樣的人，就應該被人厭惡，被人貼上各種標簽，家裏的傭人說得那些話其實也挺對，不過我沒在意什麽。”

  　　“可偏偏這樣的我，竟然碰上了一個小姑娘，她突然闖進來，然後又突然消失，父親，你能告訴我是為什麽嗎？”

  　　“我記得很清楚，她跟我說過一句話——站起來拿刀對人，才有威懾力！”顧衍寒啞聲笑著。

  　　“一個姑娘家家怎麽會說出這種話來……”

  　　男人頓了片刻，手輕輕撫著一旁的全家福相框，像是哀求，“父親，如果我這次所做的選擇是正確的——”

  　　“您可不可以，讓種在院子裏的梔子花，開久一點……”

  　　*

  　　“嘀、嘀、嘀——”病床旁邊的儀器規律地響著，岑櫻睜著雙眼望著白色的天花板，手不禁拽緊了床單。

  　　醫生的話一直回響在耳邊，“這個手術成功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四十，也就是說你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會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

  　　岑櫻的眼神微微下沉，目光被電視屏幕上的男人引了過去——

  　　顧衍寒坐在媒體麵前，泰然自若地回答著記者的每一個提問，遊刃有餘。

  　　無論是專業性的問題，還是刁鑽的問題，他都能夠靈活應對，不給對方留下任何話柄。

  　　岑櫻在想，所謂的天之驕子，也大概就是如此了吧，她有幸能夠陪著見證那位小王子的成功，也沒什麽後悔的了。

  　　“小姑娘，這個是手術同意書，你如果考慮好了，就在底下簽個字。”醫生拿著藍色的板子走了過來。

  　　“我已經考慮好了，請問什麽時候可以進行手術呢？”

  　　“明天下午。”

  　　岑櫻的眼睛一直沒從屏幕上挪開，上麵正顯示著，顧氏集團將於明天下午召開股東大會，屆時會有股權變更。

  　　“希望在各大媒體的見證下，顧氏企業會更上一層樓，謝謝大家！”男人起身後，扣好西服扣，微微傾身後離場。

  　　所有的記者和媒體都向同一個方向攏去，想繼續上前追問兩句。

  　　黑壓壓的一片，會場迅速陷入混亂，奈何男人已經走遠了，保鏢將所有的記者全部隔絕在外麵。

  　　透過人群，岑櫻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卷著大波浪，穿著性感熱烈的長裙，跟在男人身後，也隨之離開。

  　　這個背影，她很熟悉，正是那位天才鋼琴家薛以漫。

  　　岑櫻微微愣神，片刻後，她摁下電視開關鍵，閉上了眼睛，正在努力接受這個事實。

  　　終究，他們是會走在一起的。

  　　……

  　　第二天下午，岑櫻進了手術室，麵對著那些冰冷的手術刀，她有點害怕，手不自覺握拳，似乎這樣就能多一點膽量。

  　　自從奶奶離開後，所有的事情她都需要一個人麵對，所有人都要學著成長，不僅僅是她。

  　　直到麻醉師給她上麻醉後，一切思緒轟然停止，生命也像是按下了暫停鍵。

  　　*

  　　“擅自闖入別人的辦公室，需要我教你什麽叫作禮貌嗎？”顧衍寒坐在椅子上翻看著文件，沒分半點眼神給前麵的長裙女人。

  　　聽到顧衍寒這樣的口氣，薛以漫並沒有惱怒什麽，畢竟有點脾氣的人，更具有挑戰性。

  　　她緩緩走近辦公桌，雙手撐在辦公桌邊沿，直勾勾地盯著顧衍寒，“上次在浴室，你救了我，我非常感謝——”

  　　“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為了補償你，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薛以漫露出捉摸不透的笑，望著顧衍寒道。

  　　之前所有的辦法都不奏效，隻剩下最後一種了。

  　　顧衍寒聞言，並沒有流露出其他的神色，聲調驟冷，“我對於你的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

  　　說完，拿起手機便往外走。

  　　薛以漫也並不著急，轉過身來，坐靠在桌邊，漫不經心地勾唇一笑：“如果這個秘密和岑櫻有關係呢？你也不感興趣嗎？”

  　　男人的腳步驟然停下，空氣中似乎多了一些將要燃動的心火。

  　　長裙女人緩步走到顧衍寒旁邊，將手包裏的房卡塞進男人的荷包，接著便出了門。

  　　隻扔下一句：“明晚你來了就知道，不來就什麽都沒有咯。”

  　　薛以漫走出顧氏集團，望向不遠處的中心醫院，將自己手裏的藥瓶握得更緊一些。

  　　好不容易把親哥支走，還出動了她所有的人脈關係，辦了這麽一場小型宴會，想要營造一個業界精英交流的氛圍。

  　　她就不信，盯了這麽久的魚還上不了鉤。

  　　紅色的跑車揚長而去，像是捏住了成功的砝碼，薛以漫恣意地笑著，隻要將生米煮成熟飯，那位大少爺還能有什麽理由拒絕她呢？

  　　什麽岑櫻、徐櫻、李櫻，統統都得給她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