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撿被子

  　　岑櫻搭了出租車回到家後，將手裏的止疼膏還有一盒紅絲絨蛋糕放在桌子上，就回了房間。

  　　奶奶已經睡下了，她便沒去打擾。

  　　晚上顧衍寒所做的這一切，她其實慢慢看明白了，他在用各種方式向她道歉。

  　　在車上的時候，他問他們之間還是不是陌生人的關係，岑櫻沒有明確回答。

  　　無論是陌生人關係還是朋友關係，都是建立在兩個人的相互程度上。

  　　況且，她現在已經不用再去給他彈琴了，是什麽關係其實也並沒有那麽重要。

  　　自那之後，他們之間沒有再聯係過。

  　　時間一晃，就到了年三十。一整天都陸陸續續有人來家裏拜年，氣氛很熱鬧。

  　　有些好久沒見的遠房親戚拎著各式各樣的煙花爆竹來家裏，所有的小朋友都樂開了花。

  　　岑櫻自然也樂在其中。

  　　絢麗的仙女棒、炸耳朵的衝天響、翹尾巴的小黃蜂在院子裏四處開花，圍繞著小孩子們的尖叫聲。

  　　屋內，大人們則陪著老人一起聊天，吃零食，講著一整年的收獲。

  　　班級群裏大家都接龍發紅包，炸出了不少潛水的人，最後連輔導員都被炸出來發了個大包。

  　　一整晚所有人都是快樂的。

  　　在臨近整點的時候，岑櫻收到了遠在異國的爺爺的電話，這下好了，她一整晚徹底睡不著了。

  　　每次接到爺爺的電話，岑櫻和奶奶都很開心，不過好事多磨，再過一段時間他們就能見麵了。

  　　倒計時結束，岑櫻就給微信列表所有人送上新年祝福，有些朋友沒有微信就用短信發送了祝福。

  　　直到翻到列表“G”開頭的聯係人，除了管家叔叔，再就是顧衍寒。

  　　岑櫻先給管家編輯好了祝福語，點擊發送後，還在猶豫要不要給顧衍寒也發一個的時候，管家直接給她打來了電話。

  　　等她了解完前因後果才知道，別墅裏所有人已經受溫夫人允許回老家過年了，除了孫阿姨還留在那兒。

  　　可正巧，孫阿姨晚餐做了一半，肚子不舒服，也直接和管家請假回家了。

  　　管家沒辦法，他人在外地沒法兒趕回去，現在別墅裏隻剩顧家大少爺一個人，行動又不方便。

  　　“鋼琴師，真的是太不好意思，這麽晚找你，我給溫夫人打電話一直沒人接，我能想到在北城的、大少爺又不排斥的人隻有你了。”

  　　終歸是心軟了，岑櫻沒有回絕。

  　　“管家叔叔，我一會兒就去別墅看看，您……您就不用再給溫夫人打電話了。”

  　　想到這些天，溫瀾還有沈霆輝、沈慕嘉接連上熱搜，岑櫻連他們的關係都背得滾瓜爛熟。

  　　恐怕這個時候，溫夫人也抽不出時間想到自己還有個大兒子在北城。

  　　管家：“謝謝了，鋼琴師，麻煩你了。”

  　　岑櫻趁著大家都在裏屋，從廚房帶了些熱飯菜裝進保溫盒裏，悄悄出了門，沒和任何人說。

  　　轉鍾之後，路上幾乎沒有行人，連車都沒有幾輛。

  　　岑櫻等了好一會兒，才攔住一輛空出租車，直往郊海別墅去了。

  　　等她站在別墅大門口，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一件非常大膽的事情。

  　　不過來都來了，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岑櫻還是像往常一樣按兩次門鈴，但是門沒開，隻有旁邊的對話屏亮起。

  　　屏幕裏，顧衍寒坐在輪椅上望著她，沒有說話，不過岑櫻能看出來他有些驚訝。

  　　一個花季少女大過年不在家待著，跑這麽遠到一位陌生男子的家裏，換誰都驚訝。

  　　對望持續幾秒後，門打開了。

  　　岑櫻拎著保溫盒進到裏麵，別墅裏一片漆黑，隻有三樓走廊上開了幾個小燈。

  　　一整棟大別墅冷冷清清，絲毫沒有過年的熱鬧氣氛，而顧衍寒就一個人坐在輪椅上，在三樓的欄杆處，望著她來的方向。

  　　“你怎麽來了？”顧衍寒的聲音和這別墅一樣，冷冷清清的，沒有什麽情緒。

  　　岑櫻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把樓下的燈全部打開了，她的確沒有想到，別墅裏真的隻有顧衍寒一個人，所有的阿姨全部回家了。

  　　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

  　　之前還想著放下保溫盒就走，已經算是仁至義盡，現在看到這個情景，她怎麽也狠不下心來了。

  　　“餓了吧，我從家裏帶了點飯菜過來，應該還是熱的。”岑櫻去廚房拿了副碗筷，又倒了杯水，上到三樓。

  　　顧衍寒看著兩手拿滿東西的少女，眼裏似乎有了些波動，說出的話也不再冷聲冷調，“去我房間吧。”

  　　說完，輪椅就往另一個方向滑走了，岑櫻愣在原地，半天沒有動作。

  　　男人似乎明白少女的遲疑，又解釋了一句：“我是想在房間吃飯。”

  　　這會兒，終於能聽見岑櫻跟上來的腳步聲了。

  　　岑櫻是第一次來到顧衍寒的房間，之前管家跟她說，平常這間房都是上鎖的，鑰匙也在大少爺手裏，沒人能進得去。

  　　可是今天，她跟著他一起進來了。

  　　和想象中不一樣，整個房間很大，但是很幹淨，所有的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沒有絲毫淩亂。

  　　岑櫻從保溫盒裏取出了所有的小食盒，然後又給顧衍寒盛了一碗米飯，全部擺在桌子上後，就準備出去。

  　　“你吃完叫我一聲，我就進來收拾。”她記得他是不願和別人一起吃飯的，換句話，他吃飯的時候，估計也不想有人在邊上。

  　　“等一下——”

  　　“我怕有些菜夾不夠，需要人幫忙。”

  　　岑櫻掃了一眼，桌上的所有菜幾乎都放在了顧衍寒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完全不存在他剛剛說的問題。

  　　她摸了摸鼻子，輕輕笑出了聲，“顧衍寒，你是想讓我陪你一起吃飯嗎？”

  　　還故意找了個這麽遜的理由。

  　　沒等顧衍寒回答，岑櫻又再次補充：“我記得你之前，很討厭有人跟你一起吃飯的呀，就我第一次來的時候。”

  　　“你還吼了我。”少女努努嘴，一本正經地控訴。

  　　顧衍寒抬頭看向她：“我當時以為，你會和一號鋼琴師一樣。”

  　　“一號鋼琴師？”

  　　不知道為什麽，岑櫻腦海裏立馬浮現出薛以漫的名字。

  　　於是下意識問道：“一號鋼琴師是……是薛以漫嗎？那位天才音樂家？”

  　　顧衍寒不置可否地冷哼一聲，隻丟出八個字來評價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岑櫻怔住了，有些疑惑像是有了答案。

  　　顧衍寒，他到底是碰到了多少不好的人和事，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呢？

  　　她的身邊至少還有爺爺奶奶，還有蘇北伊，還有鄰居家的小夥伴，而他的身邊，卻沒有一個人。

  　　岑櫻沒再說什麽，默默搬了把椅子坐到顧衍寒旁邊。

  　　“你上次送我的紅絲絨蛋糕很好吃。”岑櫻手撐著下巴，嘴角彎起，柔聲道。

  　　顧衍寒夾菜的手頓了一下，“我也覺得你會喜歡。”

  　　聽到這話，岑櫻有些吃驚，但笑容更甚，漂亮的狐狸眼閃爍著星辰，“那我送你的蛋糕，你嚐了嗎？”

  　　其實早就從管家叔叔那裏知道了蛋糕最後的下落，她就想故意逗逗他，所以這麽問道。

  　　“嚐了一個，很好吃，但是後麵的，放壞了……”

  　　岑櫻絲毫沒有計較，隻覺得此刻，顧衍寒似乎變得有血有肉了起來，“如果你喜歡，我下次還給你帶！”

  　　顧衍寒放下筷子，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轉過身來，嗓音很輕：“我很喜歡。”

  　　“好，那我再給你帶！”

  　　顧衍寒吃飯吃得差不多了，岑櫻收拾碗筷的時候，發現食盒裏剩下很多蘑菇，於是想了個辦法。

  　　“顧衍寒，這個蘑菇是我做的，你看在我這麽辛苦做菜的份兒上，嚐一口吧！”少女的聲音清甜，語調活潑。

  　　背後的馬尾在輕微晃動，整個人像一隻靈動可愛的小狐狸，顧衍寒看了她一眼，沒有拒絕。

  　　最終，所有的蘑菇全部被消滅。

  　　收拾完一切，已經快兩點了，顧衍寒雖然麵上沒有說什麽，但心裏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去。

  　　“已經很晚了，外麵不安全。”顧衍寒操控著輪椅停到三樓樓梯口，沒讓岑櫻下去。

  　　少女也意識到這一點，歎了一口氣道：“顧衍寒，我現在就算回去也打不到車了。”

  　　“三樓有很多客房，你隨便選，奶奶那邊我去解釋。”

  　　岑櫻擺擺手，解釋道：“其實，我以前也經常偷偷溜出門，和朋友一起守歲，第二天早點回去就行。”

  　　輪椅上的人微微眯眼，沒再說話，隻輕微點了點頭。

  　　這一天過後，岑櫻和顧衍寒的關係的確更近了一步，因為他幫她撿了一晚上的被子！

  　　顧衍寒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姑娘家家的睡覺能這麽折騰。

  　　不回房間睡覺，非要拿著被子在三樓的沙發上睡，還說什麽要守歲守一晚上，結果倒頭就睡著了。

  　　睡著了之後，一直扯著他的袖子不讓走，還把被子踢翻好幾次。

  　　他沒辦法，隻能又拿了一床被子在旁邊守著，把空調溫度調到最高。

  　　最後，就差沒把人綁在沙發上了。

  　　直到日頭東升，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折騰的人終於醒了，“早呀，顧衍寒，你怎麽……你怎麽在我旁邊？”

  　　顧衍寒撐著手，半睜著眼睛，沒什麽好脾氣，冷哼哼道：“睡得挺好的？”

  　　少女點點頭，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嗯，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