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招惹

  　　次日，岑櫻還是按照約定時間上午十點來到顧家別墅，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阿姨們在往外搬一些雜物。

  　　類似於話筒還有音響之類的設備，有的看起來還是嶄新的。

  　　岑櫻走到跟前，不解問道：“阿姨，這些東西都不要了嗎？我看有的還是新的。”

  　　“是啊，今早少爺突然吩咐，要把所有的音響設備全部扔出去，我們隻能照做。”

  　　阿姨說完就進門了，岑櫻有些納悶兒，但也沒多問什麽，就當是人顧家大少爺心情不好，想扔東西發泄罷了。

  　　岑櫻還是像第一次來那樣，按照原路線到達三樓琴房門口，隻不過今天她沒帶琴譜和鋼琴書。

  　　想著就用上次帶來的，如果阿姨們沒有收拾屋子的話，就應該還放在琴房裏。

  　　“扣扣——”岑櫻敲了敲門，但是沒有人應聲。

  　　隨後，她又敲了一次，確定沒有人後，就輕輕擰開門鎖，推門進去了。

  　　琴房裏很敞亮，岑櫻這才看清楚整個屋子的結構，是扇形的，而上次的變聲麥克風就應該裝在那唯一的角落裏。

  　　除此之外，還有巨大的環形落地窗，透過窗戶能看到別墅外所有的事物。

  　　而屋子的中央就放置了鋼琴，立於白色的地毯上，岑櫻一眼就看出是德國原產的施坦威。

  　　欣賞完這架外形和做工都無可挑剔、精致絕倫的三角鋼琴後，岑櫻才想起來要找琴譜和書。

  　　她左右大致掃了一眼，但壓根兒連書的影子都沒看著。

  　　“身為鋼琴師，一份完整的樂譜都記不下來嗎？”顧衍寒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琴房，坐在輪椅上，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冷目灼灼，和這冬天的氣溫相比，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幾份譜子是我自己花了好幾個晚上寫的，意義不一樣。”岑櫻下意識解釋道。

  　　顧衍寒沒再看她了，操控著輪椅滑到落地窗前，眼睛望向了窗外，冷哼一聲：“關我什麽事。”

  　　岑櫻愣愣地看著窗前的男人，昨天隻有他們兩人來了琴房，而她走的時候也沒有把譜子帶走，所以現在還是有些懷疑。

  　　“你，真的沒有看到嗎？”

  　　“如果所有人都像你這樣，廢話一堆，那彈琴的錢太好賺了。”

  　　岑櫻捏了捏羊絨大衣的袖口，被懟得啞口無言，隻好轉身坐在了琴凳上。

  　　之前在學校練習的時候，她尤為喜歡動漫裏麵的鋼琴曲，索性今天也挑一個——《未聞花名》。

  　　鋼琴聲響起，充盈到琴房的每個角落，就像一縷清風縈繞著陽光，又相互追逐到遠方。

  　　副歌部分跳躍的音符，像敲擊著空氣中漂浮的顆粒，岑櫻纖細的手指在琴鍵上舞動著，所有的情緒全部沉浸在曼妙的曲子中。

  　　一曲彈完，岑櫻的心情果然變得好了一些，她回過頭來，目光恰巧對上了顧衍寒的。

  　　嗯？他剛剛不是在看窗外嗎？

  　　難道……是因為彈得不太行，所以才會望過來嗎？

  　　岑櫻做好了心理建設後，才開口問道：“你覺得，好聽嗎？”

  　　她每次彈完琴都會習慣性問問聽者的感受，覺得這樣有助於她找到自己沒發現的缺點，不斷改進琴技。

  　　疑惑的眼神從岑櫻那雙尾角上翹的眼睛裏透出來，赤誠且認真，還帶著小狐狸般的靈動。

  　　顧衍寒淡淡地掃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少女，“難聽。”

  　　非常肯定的兩個字，不帶任何猶豫。

  　　“哦。”岑櫻已經料到會是這樣的評價，畢竟像顧衍寒這樣陰沉森冷的人，估計對什麽都不會很滿意的。

  　　不過她也並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不主動招惹——第一招，就是不能硬碰硬。

  　　既然她選的曲子他不滿意，就讓他自己來選好了，“那你想聽什麽，你說，我彈。”

  　　顧衍寒微微一頓，沒有說話，岑櫻看著坐在陽光下的他，俊美的五官的確是無可挑剔，但由內而外都散發著一種清冷感。

  　　連陽光似乎也清退了幾分，在顧衍寒不說話的時候，岑櫻忽然覺得網上評價是有些過分了，畢竟雙腿有疾，性格冷一點也是情有可原。

  　　但當低沉的話語從男人薄唇裏吐出時，岑櫻立馬想收回剛剛對他的評價，這個人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彈幾遍《伊斯拉美》吧。”

  　　顧衍寒的手指輕輕敲打著輪椅的扶手，眼皮往上輕撩，岑櫻似乎能看到有一絲譏諷一閃而過。

  　　這支曲子曾經被她彈得生無可戀，一度懷疑自己的鋼琴學習生涯遭遇了最慘滑鐵盧，而現在，這位冷漠的男人竟然讓她彈幾遍！

  　　一遍還不夠！居然還要幾遍！

  　　本著“不主動招惹”的原則，岑櫻愣是從臉上擠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咬牙切齒回了句“好的”。

  　　反正最終難受的是他的耳朵！

  　　岑櫻拿出手機，搜了樂譜放在麵前，開始彈奏。

  　　整首曲子最大的難點在於有大量的重複音，而且節奏非常快速，需要雙手交替和弦，還有難度不低的大跳等等。

  　　稍微把握不準就特別容易彈錯，而且錯誤率很高。

  　　岑櫻想試著將節奏變緩一點，但這樣就彈奏不出來整首曲子原本的情緒，糾結一會兒後還是保持了原本的速度。

  　　前麵還好，到中間部分的時候，岑櫻還是犯了和以前練習時一樣的錯誤，等到她磕磕巴巴地彈完兩三遍之後，手已經酸得不行了。

  　　顧衍寒操控著輪椅往她這邊經過，倒也沒再讓她繼續，“行了，今天就到這兒，彈錯二十幾個音，無語。”

  　　等到顧衍寒走遠一點，岑櫻才忿忿不平表露了些情緒，小聲嘀咕：“哼，有本事你自己來。”

  　　“既然從我第一天來就看我不順眼，那就去找其他人呀，去找其他人給你彈琴，幹嘛總為難我！”

  　　岑櫻收好了手機，蓋上鋼琴，毅然決然往外走，步伐都帶著憤怒，走到門口的時候，下腹部忽然一股脹痛感。

  　　“嘶——”她捂著肚子順勢在門邊蹲了下來。

  　　算算周期，例假應該是後天才來呀，估計又提前了，而且還沒帶那個……

  　　可是現在她疼得都站不起來了，也沒有辦法去向管家阿姨幫忙，岑櫻一直在門邊蹲著，心想過一會兒應該就能緩解了。

  　　顧衍寒出了琴房，正過去斜對麵的房間，恰巧碰上上樓來叫岑櫻吃飯的孫阿姨，孫阿姨畏縮地喊了一聲“少爺”又匆匆忙忙下去了。

  　　這位阿姨第一次來顧家別墅的時候，就因為給顧衍寒送了他最不愛吃的橙子，直接被扣了三個月的薪水。

  　　再然後，那天孫阿姨送上樓的所有飯菜，都被顧衍寒連盤子帶碗從三樓扔了下來，還好沒砸到人。

  　　從此，家裏的所有阿姨把顧家少爺的飲食習慣當成命令給背了下來，生怕一個不注意又惹到他了。

  　　岑櫻在門邊蹲了好一會兒，起身的時候沒站穩，手下意識往旁邊扶去，很奇怪，沒有扶到冰冷的牆，好像是……

  　　她偏頭看了過來，一隻白嫩纖細的手好巧不巧正搭在顧衍寒微涼的手背上，四目對視，空氣凝滯住了——

  　　“你再摸一下，信不信我把你從這裏扔下去。”男人黑曜石般的眼眸裏藏著陰鬱。

  　　岑櫻一直看著顧衍寒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著他眼裏的陰鬱比起以前，好像暗淡了些許。

  　　除此之外，她似乎還捕捉到了一絲——調侃的意味！

  　　換句話說，眼前的這個人其實也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樣陰沉不近人情，或許隻是媒體誇大其詞了呢？

  　　岑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手上卻沒有任何動作，兩隻手就這麽疊放在一起，她手中的溫暖漸漸傳遞到顧衍寒那兒。

  　　管家在樓下給孫阿姨交代完事情後，來到三樓打算叫鋼琴師去吃飯，結果就看到這樣一幅令人匪夷所思的畫麵——

  　　鋼琴師對著自家少爺清甜一笑，聲音柔柔的，還有些小得意：“我最近有點長胖了，你可能，扔不動我喲！”

  　　顧衍寒：“……”

  　　岑櫻也沒想到自己開口說的是這樣一句話，不過她現在沒有之前那麽怕顧衍寒了。

  　　井水不犯河水，肯定很安全，但井水犯了一點河水，說不定還更有意思呢？岑櫻被自己這個突然大膽的想法嚇到了是真的。

  　　不過，有意思也是真的。

  　　顧衍寒操控著輪椅離開了，丟下一句沒意思的話：“今天的演奏費用全部扣光！”

  　　“憑什麽？雖然……雖然我後麵那首的確彈得不怎麽樣，那也不至於白幹一場吧。”岑櫻眉毛皺起，氣衝衝辯解道。

  　　發現前麵的男人沒有想再搭理她的意思，於是立馬上前攔住了他的路，管家在一旁咽了咽口水。

  　　打斷顧家少爺要做的事情，起碼得是掐脖子的待遇了吧，管家在心裏默默為這位勇敢的鋼琴師捏了一把汗。

  　　隻見自家少爺幽幽望向那位長相明媚的鋼琴師，嘴裏吐出幾個讓管家都驚掉下巴的字：“因為，你剛剛摸了我。”

  　　岑櫻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她隻是不小心扶了一下，怎麽就叫“摸”了呢？還有，如果真要這麽算的話——

  　　那就摸一次哪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