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翌日一早，顧慈被父親的電話吵醒，她眯著眼摸到手機，看清來電顯示，瞬間清醒，先看一下瑤瑤，她睡眠質量是真好，雷打不動的，但顧慈還是關小鈴聲，快速走到浴室去接。

  　　“喂？爸？”

  　　“你還知道我是你爸啊！”顧政河沒好氣道：“給你的三天時間已經過了，怎麽，你今天還不準備回來？”

  　　顧慈心涼，自嘲道：“除了這件事，爸你果然沒別的話跟我說了對嗎？既然這樣，我的答案依然是上次回你的那條短信，這就是我的態度！”

  　　“你的態度，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說態度！沒有我，你長得到這麽大？”顧政河拿養育之恩壓。

  　　顧慈苦澀回：“爸，你放心，你的養育之恩我會還的，以後你退休了，我會贍養你的。”

  　　“你個逆女！”顧政河氣結，深呼吸兩口氣，他單手叉腰道：“我問你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你現在住在哪？”

  　　顧慈眯眼，聰明的知道這個問題不簡單，孫雪見過了陸淮京，那麽這就證明她後媽和父親肯定知道這件事了，而父親前天晚上以及昨天不問，現在才來問，怕是有什麽別的打算。

  　　思及此，顧慈回得謹慎：“當然是在我朋友家，我土生土長的漓城人，總不至於連朋友都沒有吧。”

  　　“你朋友是陸家的千金？就是和盛集團的那個陸家？”顧政河開門見山的逼問。

  　　顧慈斟酌字句道：“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

  　　“你少給我故弄玄虛，爸正經跟你說事兒呢！”顧政河低斥，“我聽小雪說了，你和陸家的千金關係好得很，而且還喊陸淮京四叔對不對？你應該知道陸淮京是誰吧？那可是和盛集團的執行CEO，也是陸家的現任掌權人，所有陸家旁係都得看他臉色做事。”

  　　“哦，然後呢？”顧慈情緒淡淡。

  　　顧政河蹙眉，覺得女兒太不上道了，“我如果沒記錯，陸淮京今年才三十歲吧？雖然輩分大，但年齡其實一點都不大，跟你算是一代人，那現在你住了進去，你有發現陸總身邊有別的女人嗎？如果沒有，爸爸還是支持你和他在一起的，要是你能嫁給陸總，曹家的兒子，說實話，爸爸也看不上了。”

  　　“爸！”顧慈羞憤：“你聽聽你說的話，你現在是在教唆你女兒去勾引男人嗎？”

  　　“勾引？什麽叫勾引？”顧政河震怒：“你知不知道你爸我最近壓力有多大，你知不知道家裏的公司出了什麽事！你什麽都不知道，隻知道享受我賺的錢，給你創造的安逸生活！你就不能為你爸爸我想一想！”

  　　顧慈錯愕，“爸，你公司出事了？”

  　　電話那邊哼了聲，明顯還有氣，不想跟她說話。

  　　顧慈恍然，怪不得她爸爸突然逼她嫁人，原來是因為這個，可那又怎麽樣呢？

  　　顧慈低落道：“爸，如果你破產了沒錢了，你放心，我會養你一輩子的，保證不會餓到你冷到你，就是可能質量不會像現在這麽高，你老婆也沒辦法上百萬上百萬的花錢了，你多擔待。”

  　　“顧慈！你遲早把我氣死！”顧政河大喘氣，“你說我養你有什麽用！”

  　　顧慈落寞眨眼，“嗯，我就是這麽沒用，但你也不能把我塞回我媽的肚子裏了，我就是這樣了。”

  　　“你你你！”顧政河感覺自己三高都要氣出來了，他拿起書桌上的水杯猛灌幾口，勉強壓住火氣，“既然你這麽心狠，那也別怪爸爸不為你著想，我告訴你，你要麽想辦法嫁進陸家，要麽滾回來嫁去曹家！我還不信治不了你了，我給你半個月時間，曹家那邊我會拖延，陸家你自己看著辦吧。”

  　　半個月時間？

  　　她爸還真是看得起她。

  　　人家陸總已經認她當侄女，嫁什麽嫁？

  　　顧慈心情煩躁的瞪著被掛斷的手機，忽然間，也想砸爛了它。

  　　高高舉起，又沒出息的放下。

  　　唉，算了算了，幾千塊一部手機呢，砸不起！

  　　那廂，韓婉宜心情複雜的走到老公身邊，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背：“消消氣，消消氣，你也是太急了，陸家是什麽樣的人家呀，你讓阿慈半個月搞定陸家家主，這不是開玩笑嗎？”

  　　韓婉宜心裏快要慪死，她竟然從不知道顧慈和陸家的千金是好朋友，前天晚上外甥女來家裏說的時候，她和老公都不敢往陸淮京身上猜。

  　　但漓城上流圈子裏，有那個實力在金融大廈說全場隨便拿的人，除了陸家還有誰？金融大廈是陸家的產業，再者，外甥女聽到那位陸總被人稱呼四叔，這不就更明確指向陸家了嗎？

  　　陸淮京是陸家第二代排行第四的老幺，陸老爺子當年快五十歲生的他呢，據說當時陸淮京百日宴，陸老爺子豪請整個上流圈子，好不熱鬧，而那時候，顧家啥也不是。

  　　可這般底蘊深厚的豪門世家，顧慈那個小賤貨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攀上了，她知道後，焦慮得這兩天都沒休息好。

  　　她絕對不能讓顧慈嫁進陸家，這種好人家，她才不配！

  　　“我當然知道不可能。”顧政河煩躁的揮開老婆的手，摸出煙盒點了一根：“我也就是隨便說說來逼阿慈的，陸家那種頂級世家，阿慈那拿不出手的內向樣，哪裏真能讓陸家家主看上？但是吧，我也還是抱了一丟丟的希望，萬一，你說萬一真有戲呢？那陸家不比曹家好？陸淮京那人我見過，長得特別俊，我一男的看了眼前都要一亮，如果是嫁給他，我想阿慈也不會反對了，這樣，她願意，我也有好處，不是兩全其美嗎？”

  　　顧政河還沒後爸到非要女兒嫁醜男人，實在是他能攀上的豪門權貴裏麵，隻有曹家有意向，那他能怎麽辦呢？

  　　但如果陸家家主看得上他女兒，他自是喜聞樂見。

  　　韓婉宜聽著他這話，不高興了，曹家她極力撮合，一是因為曹家兒子不好看，二是沒能力，是個混吃等死的廢物，她就樂得看顧慈嫁不好，而另一麵，曹家又很有錢，這樣顧家會跟著水漲船高，以後好處就都是她兒子的。

  　　可要是顧慈嫁的是陸家，那不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陸淮京那種有權有腦子的，要是那小賤貨回過頭想要和她兒子爭家產，她哪裏鬥得過他們兩口子？

  　　不行不行，得打消顧政河這不切實際的念頭。

  　　韓婉宜精明的轉了轉眼珠，故意潑冷水道：“老公，我看你還是別心存僥幸了，陸家家主這麽多年都沒什麽消息，我們太太圈裏有人都開玩笑說他不喜歡女的，喜歡男的呢，再者，陸老爺子以前給他兒子介紹的對象，那都是全國排得上名的世家千金，可不是就在漓城這本地找的呢，但那位陸淮京都看不上眼，你想想，這種對比之下，阿慈有勝負嗎？”

  　　顧政河心裏微小的火苗被老婆澆滅，他頭疼的按按額角：“你說得也是，那就再拖延個半個月吧，成了最好，不成，咱們就和曹家聯姻。”

  　　“老公，別再拖延了，曹太太都要生氣了，要是讓她知道你還打著別的主意，你怕是連曹家都攀不上了，要我說，快刀斬亂麻，你就快點拿主意讓阿慈回來吧！”韓婉宜雖然覺得陸家家主肯定看不上顧慈，但她這人做事謹慎，覺得唯有讓顧慈早點回家，這樣她才和陸淮京沒有見麵培養感情的機會。

  　　“再拖一拖吧。”顧政河吸著煙，若有所思。

  　　以前是沒渠道接近陸家，結果現在女兒竟然和陸家千金是朋友，還是能住進家裏的朋友，這就讓他沒辦法不打主意了，昨天他就思慮了一整天該怎麽和女兒說勾搭陸家家主的事。

  　　不過老婆也說得對，陸淮京不是他女兒能隨便攀上的。

  　　他聽其他老總八卦過，說陸總那人特別冷，不好接近，而且生意場上手腕狠辣，殺伐果斷，當心人沒有勾搭上，反把他得罪，得不償失。

  　　左右這麽一思量，顧政河緩緩道：“還是給阿慈一點時間吧，半個月不給，一星期、十來天總還是要給一下的吧？咱們就讓她繼續在陸家住著，到時候我再探探她口風，她自己若實在不想嫁進曹家，我今天這麽提點過她後，她或許也會自己努努力。”

  　　韓婉宜焦急，可不好再潑冷水，不然老公一定會察覺出異樣。

  　　她不停安慰自己，沒關係的，陸家家主怎麽可能看得上顧慈那小丫頭片子呢，就算小雪說陸淮京對顧慈很親昵，還揉她腦袋，那興許也是看在陸家千金的麵子上，跟顧慈無關！

  　　*

  　　一晃，顧慈在陸家已經借宿一周，自從那晚她和四叔說開後，他就再也沒回來，昨天周六都沒回家。

  　　瑤瑤說這是因為她爺爺奶奶不在家，不然她四叔周末肯定要回來的。

  　　顧慈當時就明白了，她在陸淮京心裏並不是特別的，他根本不會為了她回來，他真的隻是當她是侄女。

  　　她對此一方麵覺得放鬆，一方麵又控製不住的鼻酸失落，還有點想他。

  　　這種失戀的狀態讓她壓抑煩躁，又不敢告訴瑤瑤，隻能自己默默排解，所以她有時候很想一個人出去靜一靜。

  　　不想，這個機會很快到來。

  　　是大一屆的同係學姐今天過生日，兩人上學期因為一起幫導師給外麵的雜誌社畫過插圖而結識，關係還不錯，偶爾會在微信上聊一些彼此的創意和想法。

  　　【阿慈，你要是不好意思，可以叫上你朋友一起來，就當是給我撐場子，人越多越好，還熱鬧。】

  　　顧慈把聊天框給陸瑤看，問她要不要跟她去，陸瑤跟這位學姐完全不熟，當即搖頭：“我就不去了，我跟她又不熟。你要是推不掉，你就去吧，當然，你要是不敢一個人去，你求求我，說不定我會同意。”

  　　陸瑤敞開大腿，做出一副你勾引我勾引得滿意了，我就陪你的大爺樣。

  　　顧慈彎眉，才不襯她意，“還是算了，你既然不想去，那就我一個人去吧。”

  　　正好她想出去走一走，靜一靜。

  　　“你真不要我陪你啊？你好意思？人家肯定會叫其他朋友的。”陸瑤關心她。

  　　顧慈裝作坦蕩：“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的社交，我還是會的。我回一下她。”

  　　顧慈低頭回複學姐，對方見她答應，發了個聚會地址給她，是本地一家高檔會所，叫金色1號會所。

  　　下午三點，顧慈換上裙子，素麵朝天的出門，陸瑤安排家裏的司機送她，她要先去買禮物，所以時間上需要提前點。

  　　到金色1號，五點半，距離約定的六點，剛好合適，顧慈低頭整理一下裙擺，沒什麽失禮之處，她踱步往大廳走，剛邁進去，一道溫柔的聲音叫住她：“阿慈學妹？”

  　　顧慈抬頭，看到一個戴著銀邊眼鏡，麵容清秀的男生，欣喜回：“學長？你怎麽在這？”

  　　問完，她後知後覺想起這位學長是學姐的同班同學，連忙又道：“哎呀，我忘了學長你是娜娜學姐的同學了，你也是來參加她生日派對的吧？你剛來嗎？”

  　　這位學長叫周文澤，是他們學校美術社團的團長，很得主科導師們的喜歡，有時候導師會讓他來守著他們班考試或者上自習，久而久之，顧慈和他也能聊上幾句，關係不錯。

  　　周文澤不動聲色的上下看一眼穿著白色長裙、清純素淨的顧慈，眸中有柔光閃過，他推推眼鏡，清瘦的身影靠近她：“我的確是來參加許娜生日的，不過我不是剛來，我是特意在這裏幫她等你，她怕你找不到包廂，而且你又隻認識我和她。走吧，我帶你進去。”

  　　“哦哦，這樣啊，那辛苦你了學長，我剛才還在擔心找不到怎麽辦呢。”顧慈眉眼彎彎的跟在他身邊往會所裏麵走。

  　　“你要是走丟了，許娜肯定罵死我。”周文澤側目，開玩笑道：“她可是讓我今晚一定要特意關照你，不能讓你感到一絲一毫的不自在。”

  　　“嗬嗬……是嗎，學姐還真是客氣。”顧慈不好意思的撓撓耳根，一時視線往下，沒看清路，差點撞到喝醉的幾個男人，周文澤連忙攬住她肩膀往懷裏帶，“學妹，小心點。”

  　　酒氣從鼻尖擦過，那群男人侃天侃地的走了過去。

  　　顧慈看了眼他們，意識到自己丟了臉，有點羞窘，“謝謝你啊學長。”

  　　一邊說，一邊準備退開他懷抱。

  　　卻是好巧不巧，金屬質感的沉冷聲刺來：“阿慈，你在幹什麽？”

  　　顧慈和周文澤同時一驚，回頭看，隻見三個俊美高大的男人直勾勾盯著他們，尤其是中間的陸淮京，深黑的西裝在會所昏黃的頂光下，更顯鋒利，程亮的皮鞋踩著地磚走來，發出讓人心驚的聲音。

  　　顧慈不知為何，莫名心虛，慌忙推開周文澤，緊張的打招呼：“四叔……”

  　　軟糯的聲音，是江南女子獨有的韻味。

  　　周文澤聞言，詫異之色頓時改為恭敬拘謹，他以為陸淮京是顧慈的親四叔，禮貌的微鞠躬：“叔叔好，我是阿慈學妹的同係學長，我叫周文澤。”

  　　陸淮京踱步到兩人麵前，稍稍斂眸睇著他們，周文澤一米八二的身高已算不錯，但在陸淮京麵前，還是矮了一截，氣勢也沒法相提並論。

  　　他幽幽掃過周文澤剛才抱過顧慈的手臂，再落到顧慈白淨的小臉上，“這個點，你怎麽在這？”

  　　“我出來參加一個學姐的生日派對。”顧慈忐忑的看著他。

  　　陸淮京：“你一個人來的？瑤瑤呢？”

  　　“她跟這位學姐不熟，所以隻有我一個人來。”顧慈雙手絞在一起。

  　　“一個人？”陸淮京確定的多問一遍。

  　　顧慈點頭：“嗯。”

  　　陸淮京眉心輕蹙，大晚上的，又是會所這種人多混雜的地方，顧慈一個小姑娘來這裏玩，多危險？

  　　周文澤感知到陸淮京這位長輩的不悅，他趕緊表現的說：“叔叔，你別擔心，來的都是學校的學生，不是那種亂玩的，而且我和學妹關係很好，我會照顧好她的，保證今晚把她完好無損的送回家。”

  　　話落，周文澤覺得眼前的男人更不悅了，眼神還格外鋒銳冷厲，像刀子一樣，如有實質般落到他身上，他受不住的後退一小點。

  　　顧慈也感受到四叔的不快，她沒多想，隻以為四叔為人嚴厲，不喜歡晚輩來這種地方玩，她小小聲的保證道：“四叔，我就是來吃個飯，不幹別的，我一會兒吃完就早點回家，你別擔心。”

  　　“在哪個包間？”陸淮京沉聲問。

  　　顧慈快速報了四個數字。

  　　陸淮京：“我送你過去。”

  　　“啊？”顧慈受驚，小手連擺：“不用不用，四叔，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你一個人我不放心，我過去看看。”陸淮京當真像個家長一樣操心，他回頭對兩個朋友道：“你們先去包間等我，我一會兒過來。”

  　　容赫和穆謹言似笑非笑的打量他和顧慈，什麽話都沒說，默契點頭。

  　　陸淮京收回視線，對顧慈道：“走吧。”

  　　顧慈突然有種出去玩，爸爸媽媽非要跟著的羞窘，四叔真的要這樣嗎？嗚嗚嗚，好奇怪啊。

  　　“四叔，你別了……拜托拜托。”顧慈小手揪住陸淮京的西裝袖子，往下拉了拉，無意識的撒嬌請求。

  　　陸淮京覺得幾天前那股煩躁又有了破冰之勢，這周他是故意沒回家的，他隱約察覺顧慈對他的影響有點奇怪，所以想和她拉開點距離。

  　　但今天無意間偶遇到她，還看到她在別的男人懷裏，那一瞬間，他不可否認，他心裏很不舒服，跟自家的大白菜被豬拱了一樣。

  　　為了保護家裏白白嫩嫩的小白菜，他必須去看看那個派對正不正經。

  　　“我去看看才放心，聽話。”陸淮京懾住小姑娘視線，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再把人往懷裏一攬，目色淡淡的盯著周文澤：“我去看一下，沒問題吧？”

  　　周文澤被他氣勢鎮住，呐呐點頭，“可以的可以的。”

  　　“好，那走吧。”陸淮京都不需要他帶路，自己就攬著顧慈往前走，這家會所他很熟悉。

  　　顧慈半倚著陸淮京，大腦一片空白，四叔在幹嘛？為什麽要這麽抱著她走路？他對侄女都這樣嗎？

  　　到底是她自戀愛多想，還是這種行為本來就不對？

  　　顧慈迷茫了，她不理解，可身體很誠實，心髒撲通撲通的在雀躍暗喜。

  　　不行不行！這是不對的！

  　　他們現在是‘叔侄’！

  　　顧慈警醒，連忙抖了抖肩膀：“四叔，那個，你放開我吧，你這樣，我不好走路。”

  　　陸淮京這才注意到自己攬著女孩，下頜線微不可察的繃緊，故作淡然的放開，但瞥到後麵跟著的周文澤，他落下的手改為牽起顧慈柔柔軟軟的小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