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電話打了兩遍, 一直無人接聽，葉森南沒再繼續打了。

  他放下手機，拉開中控台的收納盒子, 裏麵有一包隻抽了兩根的煙, 他都忘了這是他什麽時候買的了。

  他沒有煙癮，但是會抽。初中那會兒就會，家裏沒有人知道。

  降下車窗，夜晚的空氣裏已經開始有了絲絲涼意。

  煙霧嫋嫋吹散在空中, 葉森南利用一根煙的時間，記憶短暫的閃回到高中那會兒。

  他是一個不太喜歡回憶過去的人, 大概是因為不想翻出那些壓抑的情緒繼續折磨自己, 所以一直都在盡力往前去看。

  但有些事情由於太深刻了，所以過去了這麽多年, 他哪怕從來沒去刻意的想過, 但記憶深處還是記載的很清晰。

  他想起身邊的朋友問他：“那麽漂亮可愛的學妹，森南你就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啊？”

  正在練習冊上寫公式的他，頭也沒抬地答了兩個字：“沒有。”

  朋友搭上他的肩膀, 也不知是認真還是開玩笑，笑嘻嘻道：“你要真沒興趣，那我可去追了。”

  筆尖卻在這時不受控製地頓了頓。

  葉森南抬起臉, 看了眼說話的男生，隔了兩秒，又繼續低下頭寫作業。

  身邊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對小學妹的態度是有些過於冷淡了。

  冷淡到, 大家甚至都有些同情小學妹了。

  就算不喜歡人家, 也不至於跟躲瘟神似的呀。

  平時在食堂, 在圖書館, 在籃球場，在學校任何有意無意碰到小學妹的場合。

  他們這位清冷的貴少爺，總是下意識的去躲避人家。

  人家熱情追上來跟他打招呼，他便立刻拉下了臉，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冷漠的有些反常。

  他們不理解的問過他：“小學妹長得這麽好看，性格也好，你都對人家這麽冷淡了她也不生氣，怎麽你就是不為所動。就算不喜歡，做個朋友也挺好啊。”

  他從來不回答他們這種無聊的問題。

  可是這一次，就在朋友以為他又會對這個問題置之不理的時候，他卻破天荒地開口說了句：“她沒你想的那麽好。”

  **

  蘇姳莞這頓飯吃的倒是挺愉快的。

  主要是趙奕銘這人很懂分寸，而且說話也很幽默風趣，氛圍很輕鬆。

  原本還擔心會尷尬，或許趙奕銘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一開始他就跟蘇姳莞說：“我也是剛回國不久，在國內除了家人也沒什麽朋友。蘇小姐要是不介意，可以把我當成一個兄長或者好友都行。說起來，我們父輩也有這麽多年交情了。以後不管是工作上，還是人情來往上，見麵的機會肯定還會有很多。所以我們都放輕鬆點，沒必要拘束。”

  蘇姳莞就喜歡這樣的快言快語，不扭捏做作，真誠爽快才能繼續往下聊。

  “因為之前家裏想過要撮合我跟趙先生，所以上次我是擔心會引起一些誤會，隻怕對你和我影響都不太好。”既然要做朋友，蘇姳莞也不希望讓人覺得自己不夠坦蕩大氣：“趙先生應該也聽說了我現在和葉氏集團二少爺的事兒，我是覺得稍微避嫌一下還是有必要的，也不想連累趙先生。”

  趙奕銘表示理解的點點頭：“雖然我認為隻要內心坦蕩，就無所謂別人的看法。但是如果你覺得不合適，以後我也盡量不會這樣的單獨約你出來，給你造成困擾。”

  蘇姳莞真是覺得這個男人實在是太識大體，太善解人意了。

  她端起酒杯敬他：“上次的事今天也正式給你道個歉，事出意外，也讓你見笑了。”

  酒杯輕輕碰撞，趙奕銘笑說：“不打不相識，要不是你的那個意外，我隻怕也沒機會認識你。”

  **

  葉森南連續給蘇姳莞打了兩通電話，一直都沒人接。

  是因為蘇姳莞午休的時候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晚上趙奕銘來接她的時候，她當時也是沒聽見，一聲不吭地讓人家在樓下等了半個小時。

  葉森南放下手機，又在車裏安靜地坐了許久。

  ===第47節===

  其實他也挺費解，自己到底這樣無端的在擔心些什麽。

  過往，他都是一個看得很透的人。

  他一直都覺得，這世上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是命中注定該要發生的。

  父母的忽視，兄長的意外去世，他身為葉氏集團接班人的宿命。

  所以他坦然的麵對這一切，接受這一切，按照命運給他安排的軌跡艱難前行。

  在無能為力，並且沒有力量反抗的現實問題麵前，唯獨飛行是支撐他對這個生活還有所期待的唯一力量。

  是讓他覺得自己除了背負著來自家庭的各種責任和義務，還有存在這個世上的不一樣的意義。

  所以為了堅決不妥協，不放棄自己這唯一的愛好，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接受了一些事實，哪怕是對於自己將來的婚事，他也是看得很開。

  當年家裏想讓他跟米琪培養感情，他就去接觸。

  想讓他接受程家大小姐，他也沒明麵上反抗。

  隻不過因為他對這個事情的態度隨心所欲，所有的發展都是得過且過，任憑變化，從沒想過怎麽去維護和經營。

  於是到最後，都是對方無法接受他的一些不可更改的條件，選擇了放棄。

  而他也就坦然接受，隨便事態的發展。

  反正對他來說，隻是一個需要完成的任務，心裏從未起波瀾。

  可是這一次，，，

  記得當時舅舅第一次告訴他，想介紹個女孩子給他認識。

  而那個女孩就是蘇姳莞，其實他那會兒心裏除了意外，也並沒多大的起伏。

  因為他很清楚，如果真的是那個曾經追過他的，又差點突破他的防線，最後還是被他幹脆拒絕了的女孩兒，根本都不用他做什麽，最後肯定成不了。

  他那時候還無所謂的想著，成不了也沒多大點事兒。

  他這輩子最困擾他的問題，就是很多事情身不由已，因為各種不得已的原因，無法自私的隻為自己而活。

  所以他將來不管是對自己的家人，孩子，還是朋友，也絕對不會要求他們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可是現在，他自己都對自己感到有些費解。

  怎麽就突然不那麽淡定了？

  怎麽就有了種，想要去強扭那顆不安的瓜，讓她就乖乖留下來，在他身邊。

  **

  一頓飯結束，蘇姳莞以去洗手間為由準備去買單的時候，才發現手機上的未接來電。

  葉森南連續給她打了兩通，難道是有什麽急事？

  但再急的事兒，她還是決定先去把賬單給付清了再給他回過去。

  走到前台一問，收銀員告知她，趙奕銘是他們這裏的尊貴會員，已經直接從他的VIP卡裏扣除了消費。

  蘇姳莞懵了下，驚訝於趙奕銘剛才為什麽都不跟她說一聲？

  計劃好的，今天一定要把這個人情給還了。這樣一來，豈不是又欠了他一頓飯。

  她不太喜歡欠別人的感覺。

  轉身回去大廳，順便給葉森南回了個電話，心裏還琢磨著找他谘詢谘詢，要不給趙奕銘送個什麽東西當賠禮算了。

  就是不知道像他們這個年紀的男人，特別是比較成功的社會人士會喜歡什麽。

  不能太寒酸，但起碼得投其所好。

  電話響了三聲，那頭接通。

  蘇姳莞聽見電話裏有些嘈雜，正要開口問葉森南剛才打電話找她是不是有什麽事，卻先聽到那頭似乎有人正在問葉森南：“爺爺情況怎麽樣了？”

  電話裏靜了一瞬。

  葉森南大概是把電話拿遠了，先和那邊的人說了兩句話。

  蘇姳莞隱隱聽見他說道：“我到的時候人已經進去了，鄭叔說晚上看新聞時候突然暈倒，之前並沒什麽症狀。”

  葉老爺子住院了？

  蘇姳莞之前就聽大伯母跟她嘮叨過，說葉家這次會這麽積極的張羅聯姻的事情，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因為葉老爺子上了年紀，身體越發不大樂觀，這兩年多部份時間都是在醫院裏度過。

  而葉老爺子一直最操心的事兒，就是他這個最器重，但是又最叛逆的小孫子。

  很快，葉森南又把電話貼回耳邊，頓了頓，隻淡淡問了她一句：“你忙完了？”

  “我剛在吃飯，手機靜音了沒聽見。”她簡單解釋了兩句，又問他：“你爺爺生病了嗎？”

  葉森南淡淡地“嗯”了聲。

  蘇姳莞聽他得情緒似乎很低落，也嚴肅起了態度，當真關心道：“要不要緊？”

  人還在搶救室裏，葉森南也不清楚情況。

  他現在沒心思再胡思亂想其它的，不過她這一句關心的話，卻也讓人無端覺得多了絲安慰：“你早點回家，我回頭再找你。”

  **

  因為這個小插曲，蘇姳莞回到大廳也顧不上跟趙奕銘討論今天這頓飯買單的問題了。

  她思來想去，覺得既然知道了葉家爺爺生病的事情，她作為晚輩，情理上，還是應該去醫院瞧瞧才算禮貌。

  趙奕銘說時間不早了，再加上她的腿不方便，非得要送她過去。

  蘇姳莞本來是拒絕的，實在不願意再麻煩他。

  可趙奕銘卻像看透了她的心事一樣，很通情達理地跟她保證：“你放心，我送你到醫院門口就走，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

  最後蘇姳莞盛情難卻，隻好聽從了他的安排。

  等她趕來醫院的時候，葉良嗣已經從急救室轉到病房了。

  以前這種情況也發生過幾回，由於心律不齊導致的腦供血不足而突然暈倒。

  好在鄭叔一直在家裏陪他，發現及時，有驚無險。

  蘇姳莞到了醫院，給葉森南打了個電話。

  葉老爺子還在沉睡當中，從急救室裏出來後，中途短暫的清醒了一會兒。

  葉森南一直在病房裏陪著，寸步不離。

  葉老爺子醒後瞧見他坐在自己身邊，腦子裏還是稀裏糊塗的，嘴裏含糊不清地訓斥他：“作業寫完了沒有！”

  葉森南隻當他是在做夢了。

  而後又聽老爺子收斂了脾氣，好聲交代他：“寫完了快去睡覺，明天還要上學。”

  葉森南就靜靜地坐在那兒，看著瘦骨嶙峋的老頭再次慢慢沉睡了過去，心裏也覺得很不是滋味。

  他從小就是老爺子帶大的，也正是因為這一層原因，跟父母的關係才會相對比較疏遠。

  老爺子對他的教育，向來都極其的嚴苛。為了培養他，也的確是耗盡了不少心血。

  他有時候根本分不清，老頭到底對自己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

  或許是年輕的時候，他掌管著整個集團，早已習慣了唯我獨尊，隻準別人順從他，按照他的決定行事。

  所以在教育他的方式上，也過於偏激和沉重。

  可是偏偏他就是天生反骨，老頭越逼他按部就班，他就越發叛逆，也曾把老爺子幾次氣到崩潰住院。

  他恨過他，恨他逼自己，恨他疏遠了自己和父母的感情。

  所以經常很長時間很長時間不回去見他一麵。

  可有時候又會心軟，覺得這老頭挺可憐。

  就像剛剛那一瞬間，，，

  病房裏很靜，靜到能聽見老頭輕淺的呼吸聲。

  葉森南看了眼點滴的液體，然後又幫老爺子掖了下被角。

  兜裏手機響起來的時候，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掏出來按下接聽的時候，還下意識看了眼床上熟睡的老頭，發現並沒驚醒他，這才輕手輕腳出了門。

  **

  蘇姳莞不知道老爺子住在幾樓，隻好在樓下等著。

  葉森南找到她時，她把拐杖擱在一旁，正翹著那條受傷腿在手機上下單，讓美團跑腿給送個果籃過來。

  餘光瞥見向自己走來的身影，她抬頭看過去。

  葉森南徐步走來，在她麵前停下，低頭打量她：“怎麽不提前跟我說聲？”

  “這有什麽好說的。”蘇姳莞收起手機，關切地問他：“你爺爺沒事啦？”

  葉森南“嗯”了聲，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又看了眼她還包著石膏的腳：“你怎麽過來的？”

  蘇姳莞想了下，雖然她純粹隻是害怕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誤會給自己找麻煩，但是還是因為些微的心虛，語氣顯得有些遮掩：“在外麵吃飯，朋友順路送我來的。”

  葉森南沉默地看她兩秒，蘇姳莞也有些沒底氣，匆匆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後衝他欲蓋彌彰的一笑。

  然而，還是聽葉森南追問了一句：“什麽朋友？”

  作者有話說：

  我打算寫個男綠茶，不過我還不太分得清綠茶和白蓮花，有可能寫成一個綠茶和白蓮花的結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