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就

  　　宋音音輕聲說，“商渺姐，我隻是想請辦公室的各位吃早點而已，最近大家工作好像都很辛苦，昨天聽徐薇姐說她忙的都沒時間吃早餐，我才買來的。”

  　　“對不起商渺姐，我以後不這樣了。”

  　　被說到的徐薇是秘書處的老人了，立馬開口：“小宋有心了，商秘書你就別說她了，小姑娘多有朝氣。”

  　　商渺看著自己桌上放著的咖啡，清楚徐薇現在是在幫宋音音說話。

  　　她睫毛垂下，不再說話。

  　　宋音音倒是拿上咖啡給每位同事麵前都放了一杯，就連吳茜他們也有。

  　　小葉吃人嘴軟，她也有一杯咖啡，所以沒再挑宋音音的毛病。

  　　職場裏的這些手段，她混了那麽多年不是不清楚，隻是她真的很難對宋音音擺出笑臉。

  　　而且離職在即，這些似乎也沒那麽值得讓她在意。

  　　她現在更希望的是，能趕緊把和蔚藍的合作拿下。

  　　陳卓遲遲不回複消息，商渺拿了一份資料，走到宋音音身旁。

  　　她聲音冷淡，“把這份文件拿給盛總，是蔚藍的市場趨勢，下麵是方案，沒問題就讓他簽字。”

  　　商渺現在想的通透，既然盛聿要捧著宋音音，那她確實沒必要什麽都親力親為。

  　　宋音音那麽愛表現，那不如讓她多表現點。

  　　宋音音果然沒有拒絕，拿上文件就上了樓。

  　　商渺就繼續做自己的工作，然而不過五分鍾，宋音音就下來了，她輕聲叫商渺，“商渺姐，盛總讓你上去。”

  　　商渺問：“他找我什麽事？”

  　　“好像是關於蔚藍的問題。”宋音音說這話的同時，唇角微微翹起，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很快，商渺跟著宋音音上了樓。

  　　盛聿正在看著她做好的那份文案，商渺想了下開口，“是文案有什麽問題嗎？”

  　　盛聿翻動文件夾的手指一頓，隨即放下文案，抬起眼皮，淡漠的看了她一眼。

  　　商渺說，“有任何問題，我可以修改。”

  　　半晌，盛聿才沒什麽表情的，點了點策劃書，冷然開口道，“蔚藍的合作程序，宋音音和你一起做。”

  　　商渺一頓，“什麽意思？”

  　　“商渺姐，昨天盛總帶我去的那個應酬，蔚藍的老板莫遠聰莫先生也在的。”宋音音正好出聲，恰到好處的暗示了下商渺，盛聿已經帶著她去聯係過蔚藍的老板了。

  　　商渺看著自己的那份策劃案，她明白盛聿的意思了。

  　　無非就是得讓她帶著宋音音，再一次給宋音音做個墊腳石。

  　　商渺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平靜，她問盛聿，“你是想讓她給我做助手，還是想讓我給她做助手？”

  　　盛聿麵容冷峻，眉眼間透露著疏離，他瞥著商渺的眼神涼薄，聲音沒什麽語氣：“既然你要離開淩華，那手上的資源交接出來，不是很正常？”

  　　宋音音緩著語氣說道，“商渺姐，我一定會跟著你好好學習的。”

  　　和宋音音臉上的歡快相反，商渺的骨頭都在發涼。

  　　她熬了幾個夜才做出來的方案，卻像是在給他人做嫁衣。

  　　商渺站在辦公桌前沒有動，盛聿烏黑的眼瞳看著她，絲毫情緒都沒有摻雜的開口，“怎麽，有意見？”

  　　商渺掌心緊了緊，她看著盛聿麵前的策劃案，“你說過蔚藍的負責權交給我了。”

  　　“但你的工作並沒有進度。”盛聿毫不客氣的說道，他眉眼間盡是冷凝，“我並不想因為你個人能力原因，耽誤公司的進展。”

  　　商渺覺得盛聿這句話說的可笑，但她又沒理由反駁，畢竟陳卓那邊，她現在也聯係不上人。

  　　隻是她還是不服輸，眸光直視著盛聿說道：“我可以再去找一下陳館長。”

  　　“陳卓和莫遠聰能比？”盛聿臉上已經有了不耐煩，他將那份文件扔到一旁，語氣微寒，“商渺，還拎的清輕重嗎？”

  　　商渺不知道盛聿說的輕重是什麽。

  　　是要讓她甘心聽宋音音的，還是要將蔚藍的功績都扣在宋音音身上。

  　　她睫毛顫了下，聲音很低，“好，如你所願。”

  　　商渺從辦公室離開的時候，宋音音還沒走。

  　　她依舊在盛聿身旁，有些遲疑的問：“阿聿，蔚藍的合作，我真的可以嗎？”

  　　盛聿默然片刻，隨後漫不經心的說道，“她不會讓合作失敗的。”

  　　這個她，是商渺。

  　　宋音音明白過來，她點點頭，又一次乖巧的和盛聿保證，“阿聿放心，我一定會跟著商渺姐好好學的，這樣以後商渺姐不在公司了，我也可以多幫幫你。”

  　　盛聿頓了下，眼裏飛快閃過一抹複雜情緒，又很快被他壓下去。

  　　他語氣一如既往的淡，“記得把莫遠聰的聯係方式給她。”

  　　商渺下樓以後，宋音音緊跟著就下來了。

  　　隻是商渺表情很冷，宋音音皺了下眉心才過去，她將手裏的文件放到商渺桌上：“盛總簽過字了。”

  　　商渺沒說話，倒是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下，推脫了兩天的陳卓終於鬆口，答應了商渺晚上一起吃晚飯。

  　　商渺臉上一鬆，陳卓這邊的關係她並不想斷掉，畢竟像莫遠聰那樣的大老板，商渺其實覺得單憑自己去聯係，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隻不過宋音音在看到她還要和陳卓應酬後，就有些不解的開口，“商渺姐，您不約莫總嗎，昨天盛總帶我過去的時候，莫總還說很想和我們合作的。”

  　　商渺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強調盛聿帶她去見莫總，還是想說莫總要和蔚藍合作。

  　　她快速回了陳卓的消息，和陳卓約了時間地點後才冷硬的說道，“那隻是因為，昨天帶著你去的人是盛聿。”

  　　“可是商渺姐，我覺得莫總很和藹，說不定他真的很願意和我們合作呢？”

  　　商渺簡直要被宋音音的天真給氣笑了，如果莫遠聰當真那麽想跟淩華合作，陳卓這邊就不可能嘴巴緊到現在。

  　　她輕嗤了聲，沒回答宋音音的話。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卻是，宋音音竟然會自作主張，跑去約了和莫遠聰的見麵。

  　　還就在今天晚上。

  　　商渺的臉色幾乎瞬間就黑了下來。

  第132章 狼

  　　“誰讓你自作主張的？”彼時還沒下班，商渺聲音陡然提高，明顯的有些發火。

  　　宋音音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她低聲說道：“莫總明明已經主動朝我們拋出了橄欖枝，商渺姐你為什麽不願意接呢？”

  　　她說著眼眶已經開始泛紅，聲音又委屈又難過，“商渺姐，我知道你覺得盛總沒有帶你去見莫總，而是帶了我去，所以不太相信我，但是我真的覺得可以試試。”

  　　本來辦公室裏就因為商渺剛剛突然發火而安靜下來，所以宋音音說的話，其餘人都聽得清楚。

  　　宋音音的話雖然說得委婉，但是也很明白。

  　　就是在說商渺因為不滿宋音音，所以故意針對她。

  　　商渺頓了片刻，隨後閉閉眼才冷聲開口，“陳館長這邊，我不可能推，既然你約了莫總，那你自己去。”

  　　談生意向來忌諱越級，尤其陳卓還是這次點名負責蔚藍對接的人，商渺要是真把他晾下，那淩華恨蔚藍的合作基本沒可能了。

  　　畢竟比起淩華，莫遠聰自然更會更聽信自己人的意見。

  　　而商渺本身也是打算了要去和莫遠聰見麵的，隻是還不是現在，也不是這種方式。

  　　她心裏煩躁，火氣直往頭頂衝，冷聲嗬斥宋音音：“你要是沒事的話，就去準備下和莫總見麵。”

  　　宋音音臉上有些遲疑，但很快就消失不見，隻溫吞的和商渺說道，“商渺姐，盛總既然讓我來和你一起做蔚藍的案子，我就一定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我會好好和莫總說的。”

  　　商渺一度覺得，宋音音在淩華別的沒學到，唯獨說話的藝術提高了不少層次。

  　　但她現在懶得再多說什麽，她一會還要先去療養院看看外公，再去找陳卓。

  　　原本今天是外婆的忌日，外公要去看看外婆，但李燕南突然過來，還鬧出來那麽一檔子事，就隻能往後推遲了。

  　　到療養院的時候，護工在陪著外公用晚飯，李燕南上午來過一次，被院長攔著沒進來。

  　　商渺心裏稍安定，又和外公說了兩句話，才急忙忙的趕去找陳卓。

  　　好在和陳卓約的地方不遠，商渺過去的時候，陳卓也剛到。

  　　他看向商渺，主動伸手：“商秘書久等。”

  　　商渺臉上掛起一抹淡笑，“陳館長不用客氣，我今晚約您出來並非為了公事。”

  　　商渺態度拿捏得好，陳卓現在搖擺不定的態度其實很明顯，無非就是還在權衡利弊，而且淩華大概率還不在他的優先考慮範圍之內。

  　　商渺明白，想要和這種人套近關係，就不能隻談工作。

  　　她笑著和陳卓說道，“前天和朋友見麵的時候，提到了一句要和蔚藍合作，他說一直很喜歡蔚藍的非遺展，但是上個月開票的時候，他在國外忙工作，沒搶到票，所以想問問陳館長，今年還會有非遺的展嗎？”

  　　她臉上的笑容溫和輕柔，怎麽看都很真誠：“我朋友可說了，如果下半年還有，他推了所有的工作都一定會去的。”

  　　陳卓挺大度，聽完商渺的話，直接說道，“這有什麽，商秘書到時候直接帶朋友過來就行，一張票的事。”

  　　“那我先謝謝陳館長了。”商渺也不做作，抬手招來服務員點菜。

  　　吃飯期間，商渺也時不時的找話題，雖然沒明說到工作上，但也問了不少關於蔚藍的事。

  　　這時候她挺慶幸，幸好自己之前跟著謝潯看了不少關於展覽的事，所以現在才能和陳卓對答如流。

  　　陳卓也挺驚訝，“商秘書，沒想到你對藝術展也這麽了解？很讓我意外。”

  　　“一個朋友是做這方麵的，之前跟著他學過一點。”商渺麵不改色。

  　　陳卓點點頭：“怪不得。”

  　　一頓飯雙方都吃得挺和諧，結果剛吃完，商渺就接到了宋音音的電話。

  　　莫名的，商渺眼皮一跳。

  　　她忍著性子接通電話，電話那頭立馬就傳來了宋音音焦急的聲音：“商渺姐，你快來市一院，莫總出事了！”

  　　商渺心裏一沉，“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他好像芒果過敏，吃飯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芒果，人就暈了！”

  　　商渺趕到市一院已經半小時以後，她用了最快的速度過來。

  　　然而在停車場剛下車，竟也碰到了同樣下車的聲譽。

  　　他氣勢冷厲，身旁的風仿佛都帶著寒氣。

  　　看到商渺的瞬間，臉色陰沉的嚇人，他如同蓄滿了冰霜的瞳孔緊緊盯著商渺，薄唇吐出一句話，“是故意的還是蠢到這點事都做不好？”

  　　商渺腳步一頓：“是宋音音擅作主張。”

  　　“我不聽解釋，隻看結果。”盛聿一字一頓的說道。

  　　商渺垂落在腿邊的手指，不自覺的的縮了下，她梗著脖子，用同樣冷的語氣說道：“結果是宋音音造成的，你應該去問她。”

  　　她組織過宋音音，可宋音音卻覺得她在故意針對。

  　　宋音音有盛聿撐腰，她又能怎麽樣？

  　　盛聿冷眸緊緊盯著商渺，半晌後，他才抬腿向醫院走去，身上的黑襯衫逐漸融入夜色，直到商渺看不見。

  　　商渺在原地站了會，也往醫院裏走去。

  　　莫總不能出事。

  　　等她到急診科，盛聿已經在和醫生了解情況。

  　　宋音音站在一旁，低著頭不敢說話。

  　　莫遠聰有強烈的芒果過敏，幾乎隻要沾芒果就要休休克。

  　　而宋音音今晚約的晚餐裏，卻有芒果作為輔料，所以莫遠聰才會當場暈倒。

  　　醫生說送來的及時，沒什麽大問題，吊水休息一晚上就好。

  　　“盛總，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知道莫總芒果過敏。”宋音音哭喪著臉，“我本來也不應該過來，但是商渺姐說她要去見陳館長，我應該和商渺姐一起的，對不起。”

  　　她話音一落，盛聿的視線就如同冷箭一般看了過來。

  　　商渺眼眸微眯，宋音音這幾句話一出，就成了因為她的失誤，而造成的過錯。

  　　而盛聿，多半會信。

  　　商渺甚至連解釋的欲望都沒了，她將視線瞥到另外一邊。

  　　果然，盛聿語氣冷厲的開口，“你最好有正當理由。”

  第133章 狽

  　　他的目光落在商渺身上，像是要看穿她一樣，商渺手指掐了下掌心，沉聲開口：“我今晚本來就和陳卓有約，如果你覺得我應該丟下陳卓去見莫總，那我無話可說。”

  　　“你覺得莫遠聰現在躺在這裏，還會和淩華合作？”盛聿現在正在氣頭上，臉色陰沉，說話的語氣也又硬又衝。

  　　宋音音仍舊在旁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商渺閉了閉眼，正要再開口，一個護士過來了，“32床的病人醒了。”

  　　32床就是莫遠聰，盛聿抬步進去，商渺緊跟其後。

  　　莫遠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他看向盛聿，無聲的擺擺手：“盛總，看來蔚藍和淩華，確實犯衝啊。”

  　　這句話幾乎就已經把合作的可能性打死了，盛聿臉色微沉。

  　　商渺在旁邊深吸一口氣，緩慢出聲，“莫總先好好休息，工作上的事不著急，來日方長，都可以以後再說。”

  　　莫遠聰神色依舊不是很好，而他的秘書已經匆匆從外麵趕回來，聯係著莫遠聰的家人。

  　　商渺和盛聿隻能離開，宋音音還等在外麵，她擔憂的看向盛聿，“阿聿，莫總情況還好嗎？”

  　　盛聿沒說話，商渺跟在他們後麵。也一言不發。

  　　隻是到停車場的時候，盛聿突然停住腳，轉眸看向商渺。

  　　他眸底黑沉，像是醞釀著一片洶湧的風暴。

  　　商渺正好站在路燈下，所以能清楚看見他的神色，她唇角抿了抿，聽見自己有些沙啞的聲音：“莫總這邊，我會再過來道歉。”

  　　盛聿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身量高，五官立體分明，加上常年身居高位的氣勢，所以在繃著臉的時候，身上的威壓很強。

  　　半晌後，他才將冷寒的眸子壓了壓，沒情緒的說道：“蔚藍的事，不用你插手了。”

  　　商渺赫然抬眼，“我說了，我會再和莫總聯係。”

  　　“你覺得你麵子很大？”盛聿嗤了聲，最後一字一頓的提醒商渺，“別太看得起自己。”

  　　哪怕是夏天的夜晚，商渺也覺得自己身體很涼，她看著對麵的盛聿，許久都說不出一句話。

  　　盛聿麵無表情的看著她，“我一開始就說過，蔚藍不是拿給你玩的。”

  　　商渺靜靜看著他，盛聿說她拿蔚藍的事情在玩？

  　　她熬夜做方案、四處搜集蔚藍的資料、再想著法的約陳卓，在盛聿眼裏，卻隻是在玩。

  　　而這不過是因為，宋音音犯了錯。

  　　所以。

  　　盛聿舍不得說宋音音，就把所有錯誤推到了她身上。

  　　商渺後跌半步，她努力讓自己腰杆挺的筆直，好不在盛聿麵前露出半分軟弱。

  　　“渺渺！真的是你！”恍惚間，商渺似乎聽到了李燕南的聲音，她以為是錯覺，擰了下眉，正想讓自己清醒點。

  　　身邊就小跑出來一個女人，正是李燕南。

  　　她搓了搓手，一臉苦相的看著商渺：“渺渺，你外公不肯見我，你能不能幫幫我？”

  　　商渺一口氣沒緩過來，腦袋嗡嗡響，“你怎麽在這？”

  　　“我一直在外麵等，我想見見你外公，隻有你外公才能幫到我了！渺渺，你聽話，讓你外公幫幫國兵吧！”

  　　李燕南這次來津南就是為了周國兵的事，但老爺子一直不願意見她，所以她隻能在附近等著。

  　　就在剛剛，她才從停車場附近的廁所出來，就看見商渺過來。

  　　起初她還以為隻是像商渺的人，但看了會才發現就是商渺，所以立馬跑了過來。

  　　李燕南看著商渺又想哭，隻是她臉上的傷還沒好，所以表情看上去不僅不可憐，反而還有些猙獰。

  　　“商渺姐，阿姨怎麽在津南，是出什麽事了嗎？”宋音音關切的聲音響起，李燕南這才看見旁邊還有人。

  　　她呆愣下，眯著眼看清了宋音音和盛聿，腦袋裏慢慢反應過來，這就是上次在合城見過的，渺渺的老板和同事。

  　　那個女孩還和她說過，渺渺身上有合同，如果從公司離開的話，能拿到不少錢。

  　　商渺不知道李燕南在想什麽，但她不願意再多待，拉住李燕南就要走，“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偏偏宋音音還要在後麵說道：“商渺姐，我看阿姨似乎有急事，如果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說一聲呢。”

  　　也正是因為她這句話，李燕南突然掙脫了商渺的手，回頭看向宋音音，眼裏滿是期盼的問：“你真的能幫我？”

  　　宋音音明顯被嚇了一跳，她隻是客套話，誰知道李燕南會當真。

  　　但她也隻能勉強點頭，“您先說。”

  　　然而李燕南卻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麽一樣，她恍惚了下看向盛聿：“對，你是渺渺的老板，你肯定很有錢，我求求你，你可不可以借我五十萬，我、我會還給你的！”

  　　“李燕南！”商渺聽著李燕南的話，臉上的血色瞬間就沒了，她伸手拉過李燕南，身體都在發顫，“你能不能給我留點臉？！”

  　　商渺是真的覺得窒息，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李燕南會以這樣的姿態向盛聿要錢。

  　　看著像個死纏爛打的乞丐。

  　　商渺手上的力氣大了幾分，她拖著李燕南強行回到自己的車旁，然後有些粗魯的將李燕南塞了進去，再用力關上門。

  　　李燕南現在也清醒過來，似乎被商渺的樣子給嚇到，縮在車座裏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兒的抹著眼淚。

  　　一路無話，商渺將李燕南送到她住的破舊小旅館就走了。

  　　她現在不能和任何人說話，不然害怕自己繃不住。

  　　直到回到家，商渺一直挺著的背脊才慢慢彎了下來，她身上沒什麽力氣的，靠著門滑坐下去，雙手抱著腦袋，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一樣無助。

  　　這一晚上，對於商渺而言，並不好過。

  　　她一整夜都沒睡覺，就坐在門背後，發了一晚上的呆。

  　　直到第二天清晨，她才木木的從地上爬起來，換好衣服去公司。

  　　一進公司，正麵碰上兩個同事，同事愣了下低聲和她招呼。

  　　商渺心神疲憊，沒注意到，直接就離開了，也就沒看到同事落在她身上那怪異又探究的眼神。

  第134章 不

  　　回辦公室之前，商渺先去了趟茶水間，給自己接了杯熱水暖胃，她肚子又有些不舒服。

  　　回到辦公室門口，聽見裏麵吵吵嚷嚷的，似乎在說什麽事。

  　　商渺在門口緩了下才抬腿進去，然而她剛一進去，原本吵鬧的辦公室卻瞬間安靜下來。

  　　甚至安靜得有些突兀。

  　　商渺一頓，她沒心情多去關注周圍人的變化，而是直接回了工位，然後將小葉叫過來，將桌上的報表遞給她：“核對一下數據，沒問題就送到財務。”

  　　小葉欲言又止的看著她，商渺抬抬眉，“怎麽了？”

  　　“商渺姐，你看公司群了嗎？”

  　　淩華內部的群有數十個，她說：“哪個群，出什麽事了？”

  　　“私下的那個匿名群。”小葉看著商渺似乎毫不知情的樣子，遲疑著開口，“你和你媽媽昨晚在市一院，被人拍到了。”

  　　商渺收拾東西的動作猝然頓住，昨晚她回家就將包扔在一旁，沒看過手機。

  　　小葉說，“昨晚很多人在群裏討論的挺厲害的，商渺姐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其實小葉這話是說得委婉了。

  　　商渺在廁所裏隔間打開群聊的時候，群裏還有人在討論，隻不過都是匿名。

  　　【真沒看出來，平時商渺姐雷厲風行的，我以為她家庭條件也很好。】

  　　【所以這就是盛總和小宋好上的原因吧，畢竟原生家庭也會影響一個人。】

  　　商渺看著那兩條消息，嘴唇抿的很緊，然後開始不停的往上滑。

  　　直到幾千條消息以後，她才終於看到了視頻。

  　　商渺點開視頻的手指都在顫，而視頻一點開，李燕南卑微的乞求聲就一下子從手機裏跳了出來。

  　　“我求求你，你可不可以借我五十萬……”

  　　商渺如遭雷擊，整個人腦袋裏瞬間就像炸開一道驚雷，她思緒一片空白的站在原地。

  　　而手機裏的視頻已經播放完，停留回初始界麵。

  　　下麵的炸出來一群人，說什麽的都有，偶爾會摻雜幾個指偷拍視頻的人不道德的，但更多的還是在看熱鬧。

  　　她眼神散亂，沒有聚焦，商渺看著手機屏幕，感覺到了從骨子裏傳出來的寒意，就連呼吸之間的空氣，都像一把利刃，刺的她胸腔生疼。

  　　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來，商渺像被電擊一樣，差點直接扔出去。

  　　但好在她很快回過神，看清手機上的名字是謝潯。

  　　商渺沉默片刻，然後接起電話。

  　　謝潯那邊頓了下，才出聲：“商渺？”

  　　“嗯，我在。”

  　　“蔚藍那邊，我約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飯，你有安排嗎？”謝潯之前就說要給她搭蔚藍的線。

  　　商渺現在腦子很亂，她聲音很緊，努力讓自己的情緒穩定著，“謝潯，抱歉，今晚我可能狀態不太好。”

  　　李燕南還不知道會鬧出來什麽，商渺覺得自己可能暫時還不太能去應付別的。

  　　她需要時間緩一緩。

  　　謝潯聽出她語氣裏的不對勁，微微一頓說道：“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商渺無力的捏著自己眉心，她聲音很幹澀，“家裏的事，我、我媽過來了。”

  　　謝潯也見過李燕南，知道她和商渺之間怎麽回事，他語氣愣了下，“她不是在合城嗎？”

  　　商渺沒解釋，和謝潯說了聲就掛斷通話。

  　　她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臉色已經恢複如初，唯獨手指仍舊僵硬。

  　　朝她打量過來的人不在少數，但商渺背挺的筆直，當作沒看見。

  　　她麵上繃著，從容不迫的繼續安排工作，直到朱莉一個電話下來，讓她上樓。

  　　商渺不道這個時候，盛聿找她還有什麽事，她腦袋一片昏沉。

  　　然而到了樓上，卻發現宋音音也在。

  　　難怪她今天沒在辦公室看見她。

  　　商渺抿抿唇，“找我什麽事嗎？”

  　　盛聿正低著頭在看什麽，聞言頭也沒抬，“蔚藍的所有資料，都移交上來。”

  　　商渺沉默了下，沒說話。

  　　盛聿久久聽不見她的聲音，修長手指在桌麵點了點，然後抬起臉，麵無表情的說：“商渺，你沒有拒絕的權利，你隻是秘書。”

  　　商渺身形顫了下，她咬著唇，緩聲說道，“我有辦法處理好莫總的事，隻要你再讓我嚐試一次。”

  　　蔚藍的合作如果拿下來，商渺不僅有獎金，更能沾上一些人脈，所以她並不想放棄。

  　　然而，盛聿冷嗬了聲，他撩起眼皮，語氣淡淡的提醒商渺，“你現在還有精力處理蔚藍的事情？”

  　　商渺臉上血色全無，她知道盛聿是在說李燕南。

  　　“商渺姐，我看阿姨昨晚那樣，好像很著急，你要不然還是先處理好家裏的事情吧？”宋音音乖巧的站在一旁，一臉真切的說道：“而且，公司裏現在好像也都挺關注的呢，商渺姐，你不要想那麽多，大家都是關心你。”

  　　她說的誠懇，仿佛是當真在關心商渺一樣。

  　　商渺那段視頻，是一個員工帶孩子去醫院看病時拍的。

  　　然而真正在群裏熱炒起來，是因為有人去問了宋音音，那個蓬頭垢麵的女人是誰。

  　　那張截圖現在還在群裏掛著。

  　　誠然，宋音音可以說自己並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問，也可以說她以為大家都知道。

  　　總之她有太多理由。

  　　可商渺，甚至想不出任何責怪她的話。

  　　因為是事實。

  　　李燕南就是她媽。

  　　哪怕她可恨又可憐，哪怕她像個吸血蟲一樣，她也是商渺的媽。

  　　是身體裏流著一樣血的親生母親。

  　　商渺的臉色並不好，盛聿冷然的嗓音還在耳邊響起，“淩華不是慈善公司，並不想為你承擔任何風險。”

  　　說完，他冷沉的目光落在商渺臉上，片刻後，才又吐出來一句：“我也不可能每次都替你善後。”

  　　商渺閉了閉眼，好一會才輕聲說道，“好，我知道了。”

  　　盛聿鐵了心不讓她再碰蔚藍的線，商渺也沒辦法。

  　　她下樓準備將自己整理的資料都拿到樓上去，卻沒想到宋音音也跟了下來。

  　　她直接從商渺手裏接過那幾份資料，聲音清脆的說道，“商渺姐都給我吧，蔚藍這邊我會再跟著一起做的，正好我們在同一個辦公室，有什麽不懂的我還可以再問你呢。”

  第135章 堪

  　　宋音音聲音不大，但辦公室現在的焦點本身都在商渺身上，所以都聽得很清楚。

  　　有人忍不住好奇了一句，“小宋你什麽意思，蔚藍不是商渺姐在負責對接嗎？”

  　　“商渺姐最近事情比較多，可能精力會照顧不過來，所以盛總想讓商渺輕鬆一點，先處理好眼前事。”宋音音回答的自然，雖然沒有明說，但卻一直在暗示，商渺自己的家事沒處理好，所以被盛聿丟出了蔚藍的案子外。

  　　但這樣回答，其實也挑不出錯。

  　　商渺沒說什麽，轉頭回了工位。

  　　她有些出神，加上昨晚又沒有休息好，所以有些偏頭疼。

  　　她單手撐著額角，閉上眼想緩緩。

  　　然而大概是因為太過疲憊，這一閉眼竟然直接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像是聽到了李燕南的聲音，聽見她在公司裏大喊大叫，又要哭著喊著給盛聿下跪，求他借給自己五十萬。

  　　雜雜亂亂的影像顛覆著，商渺眉心越皺越緊，最後在李燕南撕裂的一聲商渺中，猛然睜開了眼。

  　　心裏那股心悸仿佛還在，商渺喉嚨發幹，她看了下手機，原來才過了五分鍾。

  　　視頻的事，在公司裏傳的沸沸揚揚，尤其是那個匿名群，一上午都不停有人在摸魚發消息。

  　　因為是匿名群，沒人會暴露自己的信息，所以都挺隨心所欲。

  　　這群也是當初商渺剛到淩華的時候，被人拉進去的，本來隻是給員工們提意見用的，沒想到後來成了聊八卦的地方。

  　　中午下班，商渺沒胃口，就沒去吃飯。

  　　小葉回來給她帶了杯豆漿，“商渺姐，那些人就是嘴碎，身體是自己的，別和自己過不去。”

  　　視頻小葉也看了，但她也隻是唏噓商渺的原生家庭竟然能差到這種地步。

  　　隻是公司裏像小葉這樣想的人到底是少數。

  　　午休的時候，商渺被踢出蔚藍案子的事，就傳遍公司。

  　　霍婷婷上來找她的時候，臉色很複雜，她問商渺：“你確定要現在離職嗎？”

  　　商渺神色有些疲倦，一夜沒睡的後遺症來了，腦袋生疼。

  　　她啞著嗓子說道：“你過來什麽事？”

  　　“核對一下你的信息，沒問題的話簽個字確認，就可以準備調檔案了。”

  　　霍婷婷說完，遞上一張表格給商渺，商渺粗略掃了幾眼，沒什麽問題，就簽了字。

  　　霍婷婷看著她，輕輕歎了口氣：“商渺，我隻能祝你以後工作順利了。”

  　　商渺嗯了聲，“謝謝。”

  　　商渺在公司待了一天，實在精疲力竭。

  　　下班的時候，她臉色仍舊不太好看，小葉看她狀態不對，索性陪著她一起下樓。

  　　她勸商渺：“你要實在不行，幹脆叫個代駕，也更安全一點。”

  　　商渺也知道自己現在這樣，不可能開車，點點頭就和小葉一起進電梯。

  　　但沒想到，盛聿和宋音音也會在裏麵。

  　　宋音音手裏拿著一個文件袋，商渺一眼認出來，那是她準備的蔚藍的資料。

  　　她垂下睫毛，沒進電梯。

  　　她不想和盛聿還有宋音音一起。

  　　隻是宋音音卻主動招呼道，“商渺姐，快進來呀，一會人就多了。”

  　　商渺想拒絕，可後麵又來了幾個人，他們和盛聿打了招呼後，就徑直從商渺身旁進去。

  　　現在商渺如果還不進電梯，就顯得有些刻意了。

  　　她隻能抿著唇也走了進去。

  　　電梯停靠，商渺絲毫遲疑都沒有，門打開就出去。

  　　可她沒想到的卻是，剛出公司大門，就能看見李燕南在那張望著。

  　　她還穿著昨天的那身衣服，蒼老的臉上寫滿焦慮。

  　　商渺恍然想起，李燕南當年第一次來津南找她的時候，也是這樣在淩華外麵等著。

  　　那會她見到李燕南是什麽心情，商渺已經忘了。

  　　但總歸不會是現在這樣的無力又疲憊。

  　　她甚至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現在好累，隻想找個地方躺下休息。

  　　然而李燕南卻已經看見了她，小步跑到公司門口來。

  　　也就是她跑過來的時候，商渺突然發現她現在真的是瘦小的可憐，皮膚也黑，頭發幹枯，眼睛渾濁無光。

  　　看上去和記憶裏那個溫柔的母親形象，已經判若兩人。

  　　李燕南沒注意到商渺的失神，她訕笑著蹭上來，“渺渺下班了？媽來接你下班。”

  　　商渺緩了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沉聲道：“如果你是想讓我帶你去見外公，就別想了。”

  　　李燕南臉上僵了僵，“我也是他的女兒，我看看他也是情理之中。”

  　　商渺冷眼看著她，“那麽多年怎麽都沒有你的情理之中，偏偏要在周國兵出事了以後，才說情理之中。”

  　　李燕南把她堵在公司門口，下班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不少人開始悄悄的看起熱鬧。

  　　商渺不想和她在人前爭論什麽，頓了下說道：“周國兵不是好人，你沒必要為了他，連自己的臉麵都不要。”

  　　結果沒想到，就是她這句話，卻讓李燕南瞬間像點了炮竹一樣。

  　　她突然撲到商渺身上，紅著眼眶哭喊道，“他好不好我自己知道，他不好。可他至少不會出去亂搞！”

  　　“渺渺，我知道你記恨我，怪我當年沒有帶你離開，可商昊生他不是個東西，他出去睡小姐啊！睡到人家追債追到家裏來！”

  　　“還有你知道他為什麽不要你嗎，因為那殺千刀的早就在外麵有了個野種！”

  　　“他覺得你是拖油瓶，所以才不要你的啊！”

  　　李燕南的哭聲如血淚泣，然而商渺卻像是整個人被釘在原地一樣，動作不得，隻能任由李燕南抱著她哭。

  　　商昊天和李燕南離婚的時候，商渺記得很清楚，雙方撕破臉皮鬧得很難看，一度到了大打出手的程度。

  　　可商渺沒想到。

  　　原來離開那天，還帶她去遊樂園玩了一天的爸爸，還有其他孩子嗎？

  　　分明那天，他還捏著她的臉告訴她。

  　　“渺渺，爸爸要出趟遠門，回來就帶你去吃肯德基。”

  　　“渺渺，你永遠是爸爸的寶貝，哪怕爸爸和媽媽不在一起了，你也是爸爸的小公主。”

  　　商渺眨了眨眼，突然明白過來一件事。

  　　好像她真的，永遠都是被丟下的那一個。

  　　好像。

  　　誰都會不要她。

  第136章 離

  　　李燕南絲毫注意不到商渺的情緒變化，抱著她嗚嗚咽咽的哭個不停。

  　　商渺身上的血液跟凝固了一樣，腦袋裏隻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李燕南剛剛說的話。

  　　她這些日子本來就瘦削許多，臉色又不太好看，李燕南抱著她的動作大一點，商渺看著就跟隨時要被她晃到一樣。

  　　公司圍觀下來的員工越來越多，商渺麻木的抬頭看了他們一眼，那些人眼裏的驚訝、可憐、同情、輕蔑、諷刺，都摻合在一起，像在審判她一樣，將她扒皮抽筋。

  　　眼神赫然對上一雙黑沉冷漠的瞳孔，商渺一怔，隨即聽見盛聿夾雜著冷意的語氣，他聲音很沉，“你把公司當你家？”

  　　商渺睫毛顫了顫，想說什麽，但嗓子就跟被人掐著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阿姨，這裏是公司，我理解您現在的心情，但是您別情緒太激動，有什麽話好好和商渺姐說，畢竟您是她媽媽，母女倆哪有隔夜仇的呀。”宋音音接著盛聿的話說道，一副誠懇模樣，然而話語間卻又不經意的透露出來，商渺和李燕南之前的關係。

  　　商渺閉了閉眼，許久才啞著嗓子開口，“李燕南，你現在是在要挾我是嗎，是不是我不同意，你就每天都會來這裏？”

  　　“我……”李燕南抱著商渺的手一僵，又很快，也失去自己的不自然，她囁嚅著說道，“渺渺，你也是桃桃的姐姐，你不管我好歹也想想她？她身體不好的，萬一出事了怎麽辦？”

  　　李燕南眼巴巴的看著商渺，“我隻是想讓你外公幫個忙，很簡單的，那個趙書記是他學生，隻要他出麵，國兵肯定就沒事的。”

  　　“真的，渺渺，我隻想讓他幫我這一個忙。”

  　　商渺心裏的憋著的那股火氣越來越盛，或許是周圍人的眼神，讓她覺得難堪，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然硬生生將李燕南的手從自己身上掰了下去，她聲音微不可察的顫抖著：“我送你回合城。”

  　　她說完就要拿出手機叫代駕，然而李燕南卻突然拉著她的手跪了下去，聲音淒厲又委屈的哭道，“我知道你現在過得好了，嫌棄我沒用，覺得我給你丟臉，也怪我當年沒照顧好你，所以想讓我走。”

  　　“可是渺渺，我走不得啊！你妹妹病還沒好，要是國兵又被廢了，那我的日子還怎麽過，你要是覺得我對不起你，我可以給你下跪給你磕頭！”

  　　李燕南這一連串的動作，快速的讓商渺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李燕南跪在地上，真情實感的上演苦情劇。

  　　小葉一直在她身旁沒走，也被李燕南嚇了一跳，但她還算反應快，伸手就要去拉李燕南。

  　　但手還沒伸過去，就聽見盛聿極其冷寒的嗓音。“報警，讓警察過來處理。”

  　　周圍員工原本還有看熱鬧的，聽見盛聿明顯夾雜了怒火的語氣，都聰明的散開不少。

  　　宋音音看了看商渺，然後將目光又落在跪在地上的李燕南身上，輕飄飄的歎了口氣，“阿聿何必呢，好歹也是商渺姐的媽媽呀，怎麽就讓警察過來了。”

  　　商渺回過神來，她看著跪在地上的李燕南，掌心攥了起來，然後走過去強行將她拉起來，閉了閉眼，低聲吼道，“起來，你起來！”

  　　“那你幫幫我，幫幫我好不好？媽求你了。”李燕南死死拉著商渺的手，商渺都被她拉的一個趔趄。

  　　“在處理好你的家事之前，我不想在公司看到你。”身後傳來的冰涼聲音，讓商渺身體一震。

  　　她慢慢放開拉著李燕南的手，回眸看向盛聿，後者一臉冷漠，烏沉瞳孔裏深不見底。

  　　商渺看著他，好一會才覺得自己有力氣說話，她問，“你是要我停職？”

  　　盛聿臉上沒有任何波動，他目光冷冷落在商渺臉上，最後再看向地上一身狼狽的李燕南，薄唇輕啟道：“我說過，淩華並沒有義務替你收拾爛攤子，你這位吸血鬼母親，實在讓人敬而遠之。”

  　　最後一個字落地的時候，商渺自嘲的扯了下唇角。

  　　盛聿說得也沒錯，有李燕南這樣的人來鬧，公司確實會受到影響。

  　　淩華和盛聿，也確實沒義務替她收拾這些事。

  　　唯獨她自己活該。

  　　她吸了吸氣，感覺有瞬間的頭暈目眩，大概是因為這幾天都沒能休息好。

  　　商渺努力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她聽見自己清晰的說，“我自己會處理。”

  　　盛聿的視線很冷，他沒什麽語氣的提醒她：“這樣的事情，我不想再看見第二次。”

  　　“商渺姐，地上涼，快讓阿姨起來，不然太不像話了。”宋音音路過商渺身旁的時候，低聲提醒商渺：“你也知道，阿聿對淩華多上心，別太放在心裏了。”

  　　她說的體貼，隻是眉目之間的愉悅，卻並沒有藏下去。

  　　這場鬧劇持續了十來分鍾才結束，商渺看著已經自己站起來的李燕南，已經沒有力氣再和她多說什麽。

  　　“商渺姐，我幫你叫了代駕。”小葉一出聲，商渺才發現她還沒離開。

  　　她疲憊點頭，自己向停車場走去。

  　　但不過幾步，又回頭和小葉說，“明天要用的會議資料，我都放在桌上的文件夾裏了，你倒是直接拿就行。”

  　　小葉看著她，其實也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愣愣點頭。

  　　商渺又看到後麵，還在原地發呆的李燕南，她現在看到李燕南，都莫名覺得恐懼。

  　　因為不知道她會不會又突然做出什麽來。

  　　也不知道她自己還能不能應付。

  　　說起來挺可笑，她以前有多期待李燕南的母愛，現在就有多抗拒看到她的身影。

  　　小葉叫來的代駕來的很快，商渺這次沒再管李燕南，她既然那麽想鬧，那就繼續鬧好了。

  　　隻是毫無避免的，商渺和李燕南的視頻，又一次被人拍下來傳到了匿名群裏。

  　　各種各樣的聲音接連不斷，商渺麵無表情的看著那些飛快刷上去的視頻，疲倦的鎖了屏。

  　　人的惡意往往在最小的地方，以最大的方式呈現。

  　　例如，商渺已經被傳成了，逼迫親生母親下跪的不孝女。

  第137章 場

  　　晏書錦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商渺躺在沙發上睡的迷迷糊糊。

  　　被鈴聲吵醒以後，她才難受的掀開眼皮，室內一片昏暗，客廳窗簾沒拉，借著外麵的路燈，才能隱隱約約有些視線。

  　　商渺順著手機屏幕的亮度摸過去，她剛接電話，晏書錦擔心的聲音就傳了出來，“渺渺，你沒事吧？”

  　　商渺捏捏臉，冰涼一片，她頓了頓說道：“我沒事。”

  　　“網上的東西你不用擔心，我和謝潯已經在找朋友處理了，謝潯和我說了你媽媽的事，這不是你的錯。”

  　　晏書錦溫和沉穩的聲音，在晚上聽起來格外有舒緩，然而商渺卻抓到了重點，她問，“往上什麽事？”

  　　晏書錦沉默片刻，“有人把下午你和你媽媽的視頻發到網上了，現在同城圈鬧的挺大的。”

  　　“還有人扒出來你是淩華的秘書，現在你的信息滿天飛。”晏書錦提醒她，“你最好請個假，這幾天先不要出門了。”

  　　商渺掛了電話以後，整個人都僵住。

  　　晏書錦的話她每個字都聽清楚了。但連在一起卻又沒明白是什麽意思。

  　　商渺點開微博同城區，入目的第一條就是李燕南對著她下跪的視頻。

  　　很快第二條視頻刷出來，就是在公司匿名群的那條。

  　　評論區簡直不能入眼，幾乎是一邊倒的在罵商渺罔顧人倫狼心狗肺遲早遭報應。

  　　而公司群也炸開了鍋，都在興致勃勃的討論著這件事。

  　　商渺看見小葉、霍婷婷還有幾個眼熟的人，跳出來勸了幾句讓大家別再說，但很快又被刷了上去。

  　　她要離職的消息，早就在淩華傳遍了，所以現在大多數都是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

  　　GT酒吧。

  　　齊頌剛從外麵接完電話回來，他一邊看手機，一邊說：“方然那小子不知道在做什麽，突然問我認不認識搞公關的人，估計是又把哪個小網紅玩了吧。”

  　　他說完看向坐在角落，麵無表情的盛聿，嘖了聲，有些不滿：“不是阿聿，怎麽最近你找我喝酒都垮著臉，又有誰惹你了？”

  　　盛聿領口扣子扣到最頂上，他麵前的酒杯也沒動過，看著就是一副心情不好的樣子。

  　　聽見齊頌問，他掀了掀眼皮，什麽話也沒有。

  　　倒是旁邊一個正在玩手機的公子哥說道，“阿聿現在哪有心情喝酒，淩華現在都要被人罵上熱搜了。”

  　　“什麽意思？”齊頌看向盛聿。

  　　盛聿臉色一沉，看向說話的那人。

  　　那人一呆，“你們沒看手機嗎，同城現在都在討論，下午那個商渺她媽給她下跪的事情。”

  　　盛聿幾乎立馬就拿起手機，他一目十行的掃完那些視頻和評論，臉色陰冷的駭人。

  　　齊頌也看完了視頻，擰著眉心，臉上滿是厭惡。

  　　他嗤了聲，“沒看出來，商渺這女人真夠狠，能讓親媽跪在自己麵前。”

  　　“不過也是，她都能利用你，把你當作踏腳石往上爬，又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呢？”

  　　“要我說我是你，我早就把她開了，省得看著就覺得晦氣。”

  　　齊頌也不是很在意商渺的事，他吐槽了幾句，就問盛聿：“周末去馬場玩？聽說來了批新貨。”

  　　酒吧光線本來就不明亮，盛聿又坐在角落裏，長腿交疊著，氣勢很盛。

  　　齊頌話一說完，他站起身，冷聲丟下一句“不去”就徑直出去了。

  　　隻是盛聿前腳剛出去，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正好齊頌在，他瞥眼看過去，就看到是一串沒有備注的電話號碼。

  　　齊頌就又移開視線，以為是騷擾電話。

  　　隻是那電話似乎有些鍥而不舍，愣是又打了過來。

  　　齊頌這次嘖了聲，直接掛斷，隨後就招呼其他人一起喝酒。

  　　商渺聽著電話裏的忙音，隻能將手機扔到茶幾上。

  　　她原本想打個電話問盛聿，淩華那邊有沒有受到影響，也想問問，公司會怎麽處理這事。

  　　同城的視頻轉發越來越多，評論區也不堪入目起來。

  　　而混在這些亂七八糟的評論裏，開始有不少人說到了商渺和盛聿之間的事。

  　　說她是睡到這個位置的。

  　　說她全靠男人和一張床。

  　　那些侮辱的詞匯全部一股腦的貼到她身上，她隻能給盛聿發消息，希望他看到消息能回個電話。

  　　商渺想，隻要盛聿配合，這個事情可以在最快的時候公關好。

  　　可她等到手機被其他人的消息給轟炸到關機，盛聿也沒有打來電話。

  　　這事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不僅熱度沒降下去，甚至還愈來愈熱。

  　　商渺的信息被人扒的徹底。

  　　她也一晚上沒睡，就坐在沙發上，木然的望著窗戶。

  　　她其實有些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明明她沒有錯啊。

  　　桃桃的病，她付了醫藥費。

  　　和盛聿在一起的時候，她隻喜歡他一個人。

  　　淩華的任何工作，她都在認真完成。

  　　哪怕對李燕南，她也從沒狠下過心。

  　　可現在怎麽她就成了罪大惡極的人了？

  　　手機又一次跟催命一樣翔起來的時候，商渺遲鈍的看向屏幕。

  　　是外公的電話。

  　　看見外公的備注，商渺突然眼眶就紅了，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就連呼吸都快跟不上。

  　　鈴聲持續不斷的響了很久，商渺才按下接通，然而剛一接通，就聽見了劉院長和小張著急的聲音在喊：“老爺子，您別激動，有什麽話慢慢說，慢慢說。”

  　　商渺知道，這是外公知道了那些消息。

  　　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哽咽著喊了聲：“外公。”

  　　“渺渺。”外公大口喘著氣，但卻還在努力安撫著商渺，他沉聲說道，“渺渺別害怕，外公這就去和那些人說清楚，他們隻會胡說八道，他們都不是好人！”

  　　外公沒理由的維護，讓商渺終於忍不住，她眼淚掉的更急，但沉默片刻，還是記得外公的情緒不能太激動，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她說道：“您別著急，我沒事，我不在意這些，您不用擔心我。”

  　　外公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會義無反顧站在她這邊的人了。

  　　商渺說，“您別生氣，我會處理好的，真的。”

  第138章 親

  　　商渺喃喃著，不知道是說給外公聽，還是在安慰自己。

  　　網絡上的熱度還在發酵，甚至有不少大V博主開始搬運，商渺手機上湧進來不少消息，有疑問，有安慰，還有旁敲側擊打聽的。

  　　商渺開了靜音，將手機扔到茶幾上，她腦子亂了一晚上，現在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想應該怎麽處理才好。

  　　隻是越想，腦子越亂，半上午的時候，胃的抽疼提醒她，她已經連續幾頓沒有吃飯。

  　　她去廚房隨意翻了片麵包，也不管剛從冰箱裏拿出來，溫度冰冷，就直接送進嘴裏。

  　　然而她再怎麽勉強，也隻能吃下去半片，多吃一口都有種要嘔吐的感覺。

  　　小葉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商渺正坐在陽台邊，試圖用看書來麻痹自己。

  　　看到小葉的名字，商渺眼皮跳了下才接起。

  　　“商渺姐。”小葉的語氣裏帶著些關心，“你還好嗎？”

  　　商渺嗓子很啞，她這麽長的時間都沒喝水：“還好。”

  　　小葉聽著她明顯有氣無力的聲音，頓了頓說道，“那你下午可以來一趟公司嗎，宣發那邊的人接了公關團隊，說可能需要你提供一些資料，好處理這件事。”

  　　商渺腦袋遲鈍了半拍，才明白小葉說的什麽。

  　　她沉默片刻後說道，“我下午過來。”

  　　淩華會出麵是必然的，畢竟事情就發生在淩華大門。

  　　隻能說李燕南這地方找的真好。

  　　去淩華之前，商渺還是去洗漱，然後給自己化了妝，至少看上去沒有那麽的憔悴。

  　　到的時候正好下班時間，商渺踩著高跟鞋，逆著人流進了電梯。

  　　她忽略掉身旁人的眼神，直接去了小葉說的會議室。

  　　然而推開門，卻發現盛聿、宋音音、李爍、小葉，還有幾個熟悉的公司高層都在裏麵。

  　　商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徑直進去，然後在小葉身旁坐下。

  　　她沒看盛聿一眼，也不看任何人，隻安靜坐下，等著他們開口。

  　　“商渺姐，這是宣發部找來的公關，張老板。”宋音音先開口，低聲介紹一個麵生的男人。

  　　男人戴著眼鏡，滿臉的精明算計，稀疏的頭發貼在腦門上，打量著商渺的眼神，帶著淡淡的輕蔑，讓人很不舒服。

  　　商渺垂目，說道：“你們需要我提供什麽資料？”

  　　“你和你媽媽之間是有什麽仇恨嗎？”被叫做張老板的男人，語氣不善，說話也尖銳刻薄，“視頻我們看了幾遍，你媽媽向你下跪的時候，你並沒有任何動容或者要阻止的行為，這也是大眾攻擊你的原因之一。”

  　　商渺身體陡然僵住，她得用很大力氣才能讓自己維持住鎮定，“她朝著我下跪的時候，隻是因為我沒反應過來才沒來得及阻止。”

  　　“商渺！我希望你能把事情的原委都如實說出來，現在因為這件事受到牽連的不隻是你，還有淩華！”某位熟悉的高管突然拍了桌，指著商渺嗬斥道。

  　　商渺閉了閉眼，“什麽原委？我根本不知道她昨天會來找我。”

  　　張老板抓住重點，“你媽媽為什麽會無緣無故的來公司找你，是有什麽隱情嗎？”

  　　商渺放在桌上的手握緊，她咬著牙說：“是家事而已。”

  　　“可是現在你的家事，已經對淩華公司造成了影響。”張老板沒什麽語氣的強調，“商小姐，請你配合。”

  　　商渺唇角輕動，她覺得這不像是要她配合，反而更像是在嚴刑逼供。

  　　這些人口口聲聲要的事實到底是什麽？

  　　她心裏木然，慢慢抬起眼看向對麵的盛聿，沒有他的點頭，這些人不可能請公關的人過來。

  　　可李燕南的事，他不知道嗎？

  　　“商渺姐。”宋音音又一次開口，她就坐在盛聿身旁，正好將商渺剛剛盛聿的那一眼收在眼裏。

  　　她臉上一副苦惱模樣，“商渺姐，我知道那些事情你說出來覺得很難為情，可是公司現在因為你受到了影響，總要趕緊解決好對不對？”

  　　她說完頓了下，又說道：“或者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幫你說，如果你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再補充？”

  　　商渺沒接話，她如果答應了也就意味著，這些爛事都要被公諸於眾。

  　　她並不願意。

  　　她受不了旁人看向她同情憐憫的眼神。

  　　商渺至今記得，李燕南和商昊天離婚的時候，那些平時關係尚好的鄰居，將她以後的去留當作飯後談資來大肆討論的模樣。

  　　也忘不掉那些人在李燕南因為吵架而顧不上給她做飯時，送過來一碗麵條後，那種仿佛在投喂流浪狗的語氣。

  　　商渺一直以為隻要自己夠乖夠聽話，父母就不會不要她。

  　　就像盛聿也是。

  　　她以為隻要她夠乖就好了。

  　　被拋棄過的小孩，總會覺得是自己不夠好。

  　　“如果不願意說的話，其實還有一個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張老板叩了叩桌子，十分公式化的說道。

  　　商渺被拉回思緒，她抬眼看過去。

  　　“隻要商小姐自己承認自己不是淩華的員工，隻是外來辦事的就可以。”

  　　這話一出，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

  　　商渺看著他，張老板用筆點了點桌上的文件夾說道，“這是最好撇清你和淩華關係的辦法，”

  　　小葉眉心擰的很緊，“可是商渺姐是淩華的首席秘書，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那就說她早就辭職了。”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宋音音接了話，她看了眼商渺，然後才說：“雖然商渺姐馬上就要離開淩華，可是這樣做也不行吧？”

  　　她說著不太行，可語氣裏的故作猶豫，卻都像在試探。

  　　最後，宋音音看向盛聿，她問：“盛總，你覺得應該怎麽處理？”

  　　盛聿一直沒發表意見，現在他才將視線移到商渺的身上，深沉的眼神裏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看著商渺挺直的身子，沒什麽語氣的說道，“你應該問她怎麽想。”

  　　頓了下他又麵無表情的說道：“我不喜歡做騙人的事，但淩華也不是慈善基金會。”

  　　他沒情緒的視線看過來，冷聲道：“商渺。”

  第139章 人

  　　商渺明白盛聿的意思，抉擇權在她。

  　　可她要怎麽做，她又能怎麽做？

  　　商渺腦袋裏迷迷蒙蒙的跟機器卡殼似的，根本無法思考。

  　　突兀的鈴聲響起，是商渺的手機。

  　　她像是找到個喘氣的機會一樣，幾乎立馬拿起手機起身，低聲道：“抱歉，我出去接個電話。”

  　　直到出了會議室，那股壓抑逼人的氣氛才散去，商渺這才接起電話，她連來點人是誰都沒看清。

  　　劉院長著急的聲音立馬響起：“商小姐，李老爺子自己去找您媽媽去了！早上你和他通完電話以後，他就說要去理論，被我們給攔下了，但剛剛吃午飯的功夫，一個沒注意人就不見了！”

  　　“保安說也沒看見往哪走的，估計就是換班那一會的功夫！”

  　　商渺差點沒站穩，她抬手扶了下旁邊的牆才穩住身形，然後故作鎮定的說道：“我現在就去李燕南那邊，麻煩您和護工也趕快過去。”

  　　她快速說完，就要離開。

  　　直到到了樓下，她才想起給小葉打電話，說自己這邊有急事處理，回不了會議室。

  　　小葉掛了電話後，才小心翼翼地看向盛聿：“盛總，商渺姐說她有急事要先離開。”

  　　盛聿掀了掀眼皮，“她有什麽事？”

  　　“不知道，不過聽上去真的很著急，現在應該已經在停車場了。”

  　　盛聿停放在桌上的手指一頓，隨即起身，冷聲開口：“散會。”

  　　宋音音看著他的背影，眼裏閃過一抹不甘，隨後她放在桌上的手機也響了起來，她一看來電人，立馬按斷電話，隨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跟著盛聿離開。

  　　商渺直接開車去了李燕南入住的旅館，她一路上車開的很快，好幾次差點闖了紅燈。

  　　劉院長還沒打電話過來，她和劉院長說了，隻要找到外公就立馬通知她。

  　　商渺在車上緩了下，下車。

  　　這間旅館並不正規，前台站著的就是一個吊兒郎當的小夥子，嘴裏還叼著一根煙。

  　　商渺本來就頭暈腦脹，聞著煙味更不舒服，但也隻能忍著上前問道：“我找李燕南，她住哪個房間？”

  　　小夥子懶散的看她一眼，正要說話，商渺就聽見二樓傳來一聲摔碎東西的聲音，緊接著還有李燕南那熟悉的哭喊聲！

  　　商渺幾乎沒有遲疑，抬腿就上去，而就在拐角處的房間裏，果然看見敞開的房間門裏，外公拄著拐杖，氣喘籲籲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李燕南。

  　　老人家臉色鐵青，指著李燕南罵道，“我就是這樣教你的，你為了你那個男人，連自己的臉都不要了是吧！”

  　　“你不要臉就算了，還還得渺渺跟你一起丟臉！你看到網上那些人怎麽罵她的嗎！罵她狼心狗肺是個毒婦遲早遭報應！”

  　　“我問你，是她要遭報應還是你要遭報應，她哪裏對不起你了啊，她哪裏對不起你了啊！你個混賬東西！”

  　　外公說到最後已經哽咽起來，手裏的拐杖也跺得厲害。

  　　他說完似乎還不解氣，舉起手裏的拐杖就要打李燕南，然而他情緒不穩定太動怒火，以至於身體都有些傾倒。

  　　商渺連忙進去扶住他，外公一愣，看到商渺，好一會沒說話。

  　　商渺也不想再看跪在地上的李燕南，扶著外公輕聲安撫他：“外公，我先送您回去，您要是不想回療養院，我帶您去我家好不好？”

  　　她隻字不提李燕南，也不說自己受的委屈，反而是仍舊在掛心著外公的身體。

  　　然而外公看著她，眼眶卻一下子通紅。

  　　老人家的眼角流出了滴眼淚，他拉著商渺的手，另一隻手去撫摸商渺的臉，語氣是止不住的心疼：“渺渺，外公的乖渺渺，怎麽就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啊！”

  　　外公這句話是真的帶上了哭腔，四十多歲的老人家，拉著商渺的手，眼淚流個不停。

  　　商渺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事發到現在，除了外公，沒人覺得她也會委屈。

  　　也沒人說過一句心疼她。

  　　他們好像都覺得，她是鐵打的，她沒有心，她不會難受，也不會痛苦。

  　　商渺嘴唇緊緊抿著，生怕自己控製不住情緒，外公看到她這樣，更是心疼。

  　　抬手就又要去打李燕南，“你這個蠢貨，看看你做的好事！你怎麽這麽惡毒啊，你怎麽連自己親女兒都要害啊！你給渺渺道歉！你去登報去網上發，把渺渺這麽多年怎麽對你的都說出來！”

  　　李燕南原本就跪在地上，外公手上雖然力氣不大，但是一拐杖下去打在身上還是疼。

  　　李燕南一邊揉著自己被打到的胳膊，一邊起身，她也滿臉的委屈：“爸，我也是你的女兒啊！您怪我，可我不就是想讓您幫幫國兵嗎！明明您隻要答應了，就不會有之後的這些事，您憑什麽怪我？”

  　　“是您自己不見我，我有什麽辦法，隻能去找渺渺啊！”

  　　外公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她指著李燕南罵道：“你真是又蠢又壞，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東西！我一輩子教書育人，光明磊落，你讓我為了你那個不爭氣的男人，拉下老臉去求我的學生？”

  　　“你怎麽不直接把我的棺材拉去他家門口！”

  　　外公的情緒猛然激動起來，臉色也突然開始不正常的潮紅！

  　　商渺反應及時，連忙去扶住外公，她看向李燕南，低聲喝道：“李燕南，你能不能閉嘴，你能不能閉嘴！”

  　　李燕南沒注意到外公的不對勁，又撲了過來：“爸，我求你了！”

  　　外公的身體已經開始慢慢抽搐起來，商渺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也顧不得李燕南，她扶著外公想要趕緊出去，然而外公卻僵在門口半分不動。

  　　商渺壓下心裏的慌亂，哆哆嗦嗦的翻出自己的手機，結果剛拿出來，小葉就正好打電話過來。

  　　她手一抖，按下了接聽。

  　　小葉剛開口，“商渺姐，盛總——”

  　　就聽到商渺急迫又慌張的聲音，她在說，“外公，您別嚇我，我馬上送您去醫院，您等等我……”

  　　小葉還沒反應過來，商渺那邊就已經掛了電話。

  　　她愣了下，再看向麵前一身沉冷的男人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