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難道還不如你心裏的那個死人嗎?
作者:藍家三少      更新:2020-04-01 13:43      字數:4334
  如君山所言,那術士像極了冬日裏枯黃敗落的葉子,窩在牆角裏逐漸死去,死的時候極是痛苦,整個人蜷成一團,後來怎麽樣,靳月沒能瞧見,因為在術士還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君山便著人將其抬了下去,至於抬往何處,無人可知。   “會怎樣?靳月問。

  傅九卿沒回答。

  “屍骨無存。答案是君山給的。

  靳月愣怔了一下,“這般劇毒,非常人可有,我爹……未必也能解開吧?

  “那倒未必,且看中毒深淺,他中毒已深,饒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君山躬身行禮,“公子,少夫人,若是沒什麽事,奴才先行告退!

  傅九卿垂眸,黑鴉羽般的長睫,完美的遮去了眼底陰翳。

  靳月坐在那裏,良久沒有回過神,突如其來的消息,她得讓自己消化一下,總以為父母之愛,都是一樣的,即便有些愛得畸形,可總歸是疼愛的呀!

  就好比燕王妃,再心思深沉,再不好,對宋宴和宋嵐亦是有求必應;又或者夜侯顧殷,饒是知道顧若離做了那麽多的錯事,他終是不忍心親自處置她,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外頭的雪風呼呼的吹著,今兒倒是安生了。

  午飯後,雪停。

  靳月在翻弄著蘇立舟給的東西,很多記檔業已泛黃,關於當年如何追剿慕容家“餘孽的摘錄,有些很殘忍,關於何日被抓,何時被殺,以及用的什麽刑罰,都一一記載,這些東西按理說不該是知府衙門所保存,應該屬於刑部吧?

  雖然不知道怎麽會落在蘇立舟手裏,但有了這些,靳月便好似有了主心骨,這些都是她家族消亡的證據,應該融入她的生命裏,抹平那些未知的部分,讓她活得更像個慕容家的人。

  “公子,府內出事了!君山急急忙忙的進門,“老爺已經回去,這會鬧起來了。

  傅九卿眉心微蹙,鬧起來?

  “為何?靳月不解。

  君山抿唇,麵色為難的開口,“是因為柳姨娘和、和柳姨娘的表兄!

  表兄?

  柳姨娘的表兄,席文越。

  傅九卿是過了好一會才回的傅家,靳月知道他的心思,不插手傅家的事罷了!當然,不插手並不代表連表麵文章都不做了,外人眼裏,他始終是傅家的五公子。

  整個後院哭哭啼啼的,還沒吃上團圓飯就這般“團圓,委實少見。

  靳月扶著傅九卿進門,與他一道行在回廊裏,她盡量擋住風口,眼前的場景很是滑稽可笑,院子裏的奴才丫鬟亂作一團,不是瑟瑟發抖,就是交頭接耳。

  “少夫人!霜枝行禮,“人在屋內,不過……

  靳月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裏麵會是什麽光景。

  “場麵不太好!霜枝方才沒敢進去,隻在門口張望了一眼。

  靳月點頭,“我知道!

  發生了這種事,場麵能好才怪?!

  傅雲傑和傅雲驍兄弟兩個跑進來的時候,一個攔住了傅九卿,一個往裏麵衝,顯然是想憑著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當務之急是攔下所有的障礙。

  比如,傅九卿夫婦。

  “老五,這不是上宜院的事情,同你們沒什麽關係,還是回去吧!傅雲驍雙手環胸,擋在路中央,一副凶神惡煞,死活不會讓你們過去的姿態。

  傅九卿麵無表情,風吹得他掌心發涼,稍稍握緊了她的手,“你確定?

  “確定!傅雲驍嗤冷,“隻要你不攪局,事情就沒那麽糟!

  靳月剛要開口,卻聽到傅九卿幾不可聞的輕嗬一聲,“沒有三跪九叩,別來請我!走。

  “你放心,絕對不會有這麽一天!傅雲驍衝他的背影喊。

  李芝蘭靜靜的站在院門口的位置,等著傅九卿和靳月出來,微微點頭以示打招呼。

  “相公,我能跟三嫂說幾句嗎?靳月問。

  傅九卿鬆了手,低咳幾聲便行至一旁,不知與君山說些什麽。

  “三嫂!靳月低聲開口,“你怎麽在這站著?二哥和三哥都進去了。

  李芝蘭極是無奈的笑笑,“早進去,晚進去,都是個擺設,無所謂。倒是你,怎麽出來了?是不是……為難你們了?

  方才傅雲傑和傅雲驍進去,緊接著傅九卿夫婦便出來了,當中緣由可想而知。

  “沒事!靳月環顧四周,確定周遭沒什麽人,隻有李芝蘭主仆,便悄然上前,湊到了李芝蘭耳畔低語。

  不遠處,傅九卿正好側過頭看過來,瞧見了靳月與李芝蘭咬耳朵,不由的輕輕皺眉。

  “三嫂,那我先回去了!靳月道。

  李芝蘭點點頭,目送靳月離去的背影。

  待靳月轉回,傅九卿帶著她往回走,“說了什麽?

  “相公不是很聰明嗎?不如猜猜看?她眨著眼,眸中有星光閃爍。

  傅九卿居高臨下的睨著她,“讓她回去裝病。

  “嗯?靳月愣怔,“相公可以去天橋下支棱個攤子,定然可以賺得盆滿缽滿。當然,以相公這般姿容,饒是不開個掐指一算的攤子,靠臉也是能活的。

  傅九卿眼角眉梢微抬,微微彎腰,湊到她耳畔吐出一口涼氣,“夫人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之人,為夫最擅長的不是掐指一算,更擅長……摸骨!

  “嗯?靳月猛地打了個寒顫,一腳踩進了雪垛裏。

  府內發生這麽大的事情,霜枝負責打探,紮在後院裏看消息,免得到時候少夫人問起,她答不上來。

  隻見這臥房內,淩亂一片。

  底下人竊竊私語,說是席文越今兒好似吃醉了酒,與柳姨娘有些不安分,所謂的不安分,自然是隱晦的說法,到底是院子裏的主子,誰敢說人家在那廝混?

  霜枝豎著耳朵聽,一字不漏的聽,連屋內的哭聲也聽得一清二楚,想來傅正柏現在的臉上,肯定堪比豬肝色。

  “老爺!柳姨娘泣不成聲,已然更衣完畢。

  原先散落在地的碎片也被收拾妥當,隻是已經發生的事情,不是說撿起就能撿起的,何況今兒這次是傅正柏踹開房門闖進來,剛好撞個正著。

  傅正柏黑著臉端坐在上,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

  大概,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對於柳姨娘,他也是盡力的滿足了她,雖然柳氏是個妾室,但其待遇真真是半點都不比孫氏這個正妻少半分。饒是如此,柳氏亦沒能管住她自身,可見這世上的男女,不是你對她或者他好,就能獲得等同的回報,人心終究是不一樣的。

  席文越被五花大綁,身上尚未穿衣,隻穿了一條褲子,這褲子還是管家覺得太難看,讓人給他套上的,此前風度翩翩的表公子,誰知,竟是個表裏不一的浪蕩。

  “多久了?傅正柏問。

  柳姨娘隻哭,不說話。

  一旁的趙福慧竟也不知道該如何幫襯,是幫著自己的婆婆勸公公,還是幫著公公大義滅親?女人丟節,比死更可怕。

  “多久了!傅正柏陡然厲喝。

  哭聲戛然而止,柳姨娘麵色慘白的望著傅正柏,唇瓣哆嗦得厲害,“我們清清白白,隻是這一次,他吃醉了酒,他是吃醉了……

  “他喝醉了,那你呢?傅正柏忽然捏起柳姨娘的下顎,“柳清霜,我傅正柏自問待你不薄,你卻背著我幹出這等見不得人的事情,好啊……真是好得很!

  他狠狠一撤手,柳姨娘被推搡在地。

  身嬌體弱的女子,伏在地上嚶嚶啜泣,企圖用自己的楚楚之色,喚起傅正柏的憐憫,喚醒他們過往的情分,想借此蒙混過關。  “娘!傅雲傑率先進門,眼疾手快的將柳氏攙起,“爹,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待查察,您冷靜冷靜,娘她定然是被人陷害的……

  傅正柏拍案而起,冷聲厲喝,“我親眼所見,孤男寡女,同出一床,嬉笑怒罵,好生得意!吃醉酒?這般下三濫的借口,以為我會信?此前在衡州倒也罷了,如今竟跟到了京都城,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嗎?這賤人拿了我賺的銀子,給他在外麵買宅子,買奴才,活脫脫養了一個野男人。

  “娘?傅雲傑有些發蒙,“你真的給了表舅在京都城買宅子?

  柳氏泣不成聲,拽著傅雲傑的手不放,“我有什麽辦法?我又有什麽辦法?我母家無人,若是不護住這唯一的兄弟,來日我若去了,你們兄弟兩個還有誰肯幫襯?老爺的錢都給了傅九卿,你與驍兒什麽都沒有,若不早點做準備,來日你們會一無所有,又該如何生存?

  說到情動處,柳氏顏麵嚎啕,哭得那叫一個慘絕人寰。

  “嗬,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傅正柏冷笑,麵色鐵青,“我待你如何?待他們如何?傅家是缺吃短穿,還是少了你的衣食住行?與平妻相較,你隻是差了個名分罷了,除此之外,你什麽沒有?

  他怎麽沒早看出來,自己枕邊的女人是個如此巧舌如簧,永不知錯,最會推卸責任的詭辯婦人?細細的想著,到底是自己的心不在這兒。

  “都是庶出,為什麽老爺的眼裏隻有傅九卿,而沒有傑兒和驍兒?我可憐的兩個兒子,以後得仰人鼻息,與我一般寄人籬下,難道我不能早作準備嗎?柳氏強詞奪理。

  傅正柏真的被氣笑了,“早作準備,所以早點爬到這個男人的床上?

  柳氏愣怔,眼淚“吧嗒滾落,“我沒有,我們是清白的,他、他……

  “隻要他那東西沒在你裏麵,都不算捉女,幹在床是嗎?傅正柏深吸一口氣,他是覺得憤怒,但是憤怒之餘卻沒有半點悲傷與蒼涼,“寡廉鮮恥之如此地步,真是世所罕見!

  柳氏答不上來。

  一同在床廝混,傻子都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爹!傅雲驍進門便跪在了傅正柏麵前,“求爹看在母親為您誕育兩個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了母親這一次吧?她知道錯了,她真的知道錯了!

  傅雲傑跪地,“爹!

  兩個兒子跪地求情,柳氏好似又有了底氣,流著淚,一言不發的瞧著傅正柏,她總覺得傅正柏心裏有她,必定會心軟。

  “收拾東西,滾出傅家。這是傅正柏最後的退步,“宅子,錢財,我都不跟你計較了,從今往後,休書一封,各自安好吧!

  “老爺!柳氏駭然。

  休書?

  席文越是什麽人,她心裏清楚,所以一邊眷戀著與席文越的歡好,一邊又念著傅家的榮華富貴,哪邊都舍不得!若是傅家自此休了她,她下半輩子該如何是好?

  “老爺,老爺!柳氏慌了神,“一夜夫妻百日恩,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隻這一回,真的隻這一回,吃了酒便、便沒能把持住……老爺,姐姐已經瘋癲無狀,若是我也走了,誰來伺候你,誰來照顧你?老爺……

  傅雲傑跟傅雲驍更是急得抓狂,“爹?

  “把這兩個人丟出去,別髒了我的地方,從今以後別讓我再看到你們。傅正柏抬步往外走。

  底下人來拽柳氏,柳氏自然是不肯走的,哭著喊著推搡著,屋子裏亂做一團。

  下一刻,柳氏忽然怒喝一聲,“傅正柏!傅正柏,你給我站住!

  周遭瞬時安靜下來,柳氏發髻淩亂的站在那裏,身子搖搖欲墜,哭聲淒慘至極,嗓音裏帶著濃重的哭腔,“我原以為你對孫衛婉無情,對我總歸是有幾分情義的,如今看來,是我錯了,你的心根本不在這裏,你隻惦記著那個死去的女人!她給你生了一個兒子,難道我沒有給你生嗎?我為你生了兩個孩子啊!

  “為什麽她生的兒子,讓你捧在掌心裏,恨不能把命都給他,而我生的孩子,你卻連正眼都不曾多看,傅正柏啊傅正柏,我跟了你幾十年了,難道還不如你心裏的那個死人嗎?

  隻聽得“啪的一聲脆響,傅正柏目色猩紅的瞪著她,掩在袖中的手,掌心發麻,指尖止不住震顫。

  他這一巴掌打得極重,以至於柳氏被生生打翻在地,牙齒磕著嘴皮,匍出滿嘴的血,如此模樣比之前更狼狽,更不堪。

  “你住嘴!傅正柏眥目欲裂,“再敢多說一個字,我便殺了你!

  屋內,萬籟俱寂,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