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從煉獄歸來
作者:藍家三少      更新:2020-04-01 13:43      字數:7970
  “明珠?霜枝猶豫了一下。

  明珠倒是不以為意,就算是她打開的又如何?漠蒼這小子說話,十句有九句不靠譜,再說……他敢動什麽歪心思,她就能把他脖子擰下來。

  “算你狠!漠蒼憤憤坐定,又狠狠瞪一眼屋脊上的光亮。

  滿意了吧?

  滿意了吧!

  盒子都交出去了,還想讓他怎樣?

  靳月一直沒說話,瞧著盒子裏裝載的東西,兩道眉都快擰到了一處,“這東西……是慕容煙留下的?

  “沒禮貌。漠蒼翻個白眼,別開頭不去看她。

  靳月勾唇淺笑,“明珠、霜枝,你們先下去吧!

  “是!二人行禮,快速退下。

  四下無人,靳月抱著盒子坐在漠蒼身邊,回廊裏的燈籠早已點亮,風吹著搖晃的光影,斑駁而繚亂,“你娘是叫慕容煙吧?

  漠蒼輕哼,“關你屁事!

  “我記得最初你第一眼見我,喊了我一聲小舅娘。靳月關上盒子,沒動裏頭的東西。

  漠蒼不答。

  “我的本家,可能是慕容氏。她笑盈盈的看他。

  漠蒼錯愕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她,“你知道說這話,可能會殺頭嗎?別以為你是太後的義女,朝廷冊封的元禾公主就沒事,萬一朝廷追究起來,太後都保不住你!

  “怕燕王府吧?靳月反問。

  漠蒼歎口氣,“燕王府權勢滔天,誰不怕?隻要有燕王府存在,慕容家就沒有翻身的機會。

  “誒,你真的覺得,我長得像你的小舅娘嗎?靳月又問。

  漠蒼仲怔,“叫錯了而已,你這般抓著不放作甚?乍一眼倒是像,仔細看又不太像,再說……我一直生活在南玥,總瞧著你們大周的女子,長得都差不多,我哪分得清楚誰是誰。饒是小舅娘的樣子,也是我母親臨終前,讓我看的畫像。

  言外之意,誰知道小舅娘現實中生得什麽模樣!

  靳月勾勾手指頭,“你靠過來。

  “不行!漠蒼搖頭,想起那陰魂不散的青卷。

  那家夥的腦子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揣度,萬一青卷在附近,覺得他在勾引他們家少夫人,回頭一箭射過來,那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就會隨著下半身的血濺當場而消亡!

  靳月驀地移過去,湊在漠蒼耳畔說了一句。

  漠蒼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有何證據?

  指尖在脖子上挑了挑,靳月努努嘴,“看清楚沒有?

  “等會?!漠蒼快速彎腰,脫靴。

  刹那間,鋪天蓋地的腳臭味彌漫開來,靳月如同被針紮一般,整個彈跳起來。我的娘誒……她對氣味原就敏感,這會腹內翻滾,差點沒吐了,“你幹什麽脫靴?嘔……你到底多久沒洗腳了?

  漠蒼皺眉,“很臭嗎?我怎麽聞不到?洗腳這種事,不太適合我……

  “你能死遠點嗎?靳月覺得自己快窒息了,尤其是逆風而立,總覺得四麵八方都是腳臭味,熏得她險些暈死當場。

  此前,靳月隻覺得,對氣味敏感甚好,能防備許多暗算,可現在……這簡直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尤其是看到漠蒼抽出了鞋底的狼牙。

  風一吹,靳月差點沒哭出來。

  “你把這個,藏鞋底?靳月捏著鼻子。

  “我娘沒說不能藏!漠蒼一臉嫌棄,“不就是腳臭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你快收起來!靳月連退數步,“快收起來。

  漠蒼瞧了瞧手中的狼牙,再望著靳月脖子上的,“是狼牙,沒錯!長得還很相似。

  “你這個是哪兒來的?靳月問。

  漠蒼將狼牙塞回鞋底,“我娘說,是小舅娘給的,來日見著了大表哥還得還回去呢!

  “大表哥?靳月眉心突突跳,依舊掩著口鼻,“你是說……

  “嗯哼!漠蒼忽然笑了,急匆匆的撲上去,“這麽說,你還真是我表妹?哎呦,親人……

  隻聽得“咻的一聲響,若不是靳月一腳將漠蒼踹開,這支深紮在廊柱上的冷箭,定會貫穿漠蒼的脖子,要了他的命。

  漠蒼坐在地上,麵色慘白的摸著自己的脖子,額角的冷汗涔涔而下。

  下一刻,他連滾帶爬的站起來,指著不遠處的屋頂破口大罵,“青卷,我去你大爺……

  屋內。

  燈火羸弱。

  靳月瞧著盒子裏裝的小瓷瓶,不解的望著至今還在渾身發抖的漠蒼,“你沒事吧?

  “你、你來試、試試!老、老子差差差點去閻王殿,報、報道!漠蒼舌頭打結,這會說話還不利索。

  該死的青卷,射了一箭就跑了,有種你別跑!以後若是落在我漠蒼手裏,一定把你這孽障大卸八塊,不,大卸十八塊!

  明珠皺眉,“沒死就過來,看看這是什麽東西?

  賣瓶子嗎?擱這麽多瓶子放在一個盒子裏,拿起來搖一搖,裏麵也聽不到聲音,放在掌心裏掂量,也是輕飄飄的。

  “打、打開!漠蒼覺得冷,恨不能把暖爐抱進懷裏。

  瓶子不大,內裏黑漆漆的,瓶口剛好能容納兩根筷子,伸進去之後,似乎能夾到什麽東西。

  靳月一用力,竟用筷子從瓶內夾出一張紙來,“此乃何物?

  何物?

  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遙望京都不見歸,何時肯把錦書回?

  ……

  “若然是兵書,我還能悟出點什麽,這些是什麽?靳月瞧著漠蒼。

  漠蒼連連搖頭,“我娘沒教過我,我不知道。

  “似乎是情情愛愛吧?明珠望著霜枝。

  霜枝摸了摸下巴,“奴婢覺得,這就是兒女情長。

  “那就好辦了!靳月將紙條放回瓶子裏,“這些東西留下來必定不是讓咱們觀摩的,自己清秀而娟美,瞧著倒像是女子的筆跡。漠蒼,誰寫的?

  “反正我不是我娘寫的。漠蒼搖頭,“她後來腦子都不太清楚了,臨終前想說的事兒太多,隻告訴我藏東西的地點,說是以後能為慕容家翻案。

  靳月關上盒子,指尖輕輕瞧著盒子表麵,“這東高原地在英州,說明當時應該存於慕容府,慕容府內有人情意綿綿,女子……除了你母親,就剩下一人……燕王妃!

  燕王妃!

  思及此處,靳月忽然倒吸一口冷氣,她不知道這念頭是否準確,畢竟沒有證據證明,這就是燕王妃所寫,上麵沒有署名沒有落款,什麽痕跡都沒有!

  “少夫人?霜枝有些擔慮,“這事兒沒證據,就憑這些紙條,哪怕咱們拿到了……燕王妃的字跡對比,萬一燕王妃說,這些紙條是寫給夫君的,咱們有理說不清楚。

  明珠亦是有此擔心,“何況燕王妃之事,先帝明令禁止不許任何重提,若是咱們提了,燕王府沒倒下,咱們怕是要被一鍋端了!

  “所以說啊!漠蒼歎口氣,“這座大山,不好推!

  “不試試怎麽知道?靳月撫過桌案上的盒子,“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這該死的無妄之災,拿這麽多人命,成全某些人的風花雪月,我至死不能甘心,定要還他們一個公道!

  漠蒼點頭,“這話我愛聽!

  “你若是愛聽,就把九尾草交出來!霜枝雙手一攤,巴巴的瞧著漠蒼,“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我家少夫人還等著你的九尾草救命呢!人死如燈滅,眼下這大活人還擱這兒,你不能見死不救。

  靳月低笑,這丫頭,比她自個還惦記這事。

  “真的不在我手裏。漠蒼也無辜,哭喪著臉,“真的真的!比珍珠還真!

  靳月摁住不死心的霜枝,“別為難他了,東西的確不在他手裏。

  “少夫人?霜枝鼻子發酸。

  少夫人這麽好,為什麽老天爺不長眼呢?

  明珠緊了緊袖中拳頭,燕王府那幫醃臢東西,真該死!

  九尾草的下落,傅九卿已經探得一二,所以靳月並不擔心,對於那隻狐狸,她幾乎是毫無保留的信任。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大概是真的喜歡,又或者是別的淵源夾雜其中。

  隻是,她全然忘了。

  更深露重,不知道他在陰冷潮濕的大牢裏,會不會難受?昨夜有她陪著暖著,今夜……大牢裏是否有暖爐,可暖其身?

  靳月,失眠了。

  因著傅九卿的入獄,喧鬧之聲暫歇,粥棚不再,之前鬧事的乞丐們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曆城仿佛一夜之間回到了最初的平靜,雲開霧散。

  曆城安生了,不過京都城卻又開始了驚心動魄。

  邊關捷報傳來的時候,客棧裏的顧殷幽然歎了口氣,委實無心再喝酒,將杯盞一放,便瞧著跟前這人,“完了,完了!

  “這不是早就知道的結果嗎?靳豐年在客棧裏待了那麽久,滿臉都是膩煩之色,“心狠手辣之人,出征在外,自然是無堅不摧。心無掛礙之人,殺敵必定是招招致命,無所顧忌!

  顧殷斂眸,扯著唇角,露出一抹極為諷刺的笑,“沒聽過一句話嗎?仁者無敵。

  “仁者長埋地下,何來的無敵之說?靳豐年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顧殷冷笑,“你這是打算將多年不曾喝的酒,一次性補上?

  “空有滿身醫術,卻無回天之力,你可知昔年之事,我有多恨嗎?靳豐年指著窗外,額頭青筋微起,“誰都不知道是誰出賣了軍情,可是……十萬人啊!十萬啊!我疑心過,但我沒證據,我沒辦法,看著那賤人在燕王府享受榮華富貴,而將……軍夫妻兩個,連具屍體都找不回來!

  顧殷別開頭,眼眶有些紅,“你以為我不難過嗎?昔年結義之情,他走得最早,而我呢……心灰意冷,先帝雖然沒有怪罪,可我知道先帝心裏也是忌憚的。事成定局,幹脆斷了跟所有人的聯係,關門落鎖,不慕軍功,不羨榮華,做個安逸的夜侯。

  “柳千行還是沒找到。靳豐年仰頭又是杯酒入肚。

  顧殷笑得酸澀,“這些年我走過不少地方,也曾打聽過慕容手底下的那些人,但凡有活口都是好的,可惜……老天爺沒給我機會,幫我兄弟翻案!十多年了,紅粉骷髏,白骨成灰,待我們這一輩故去,還有多少人會記得當年的事情?

  “那顧若離身後的人呢?靳豐年目色微紅,“你別告訴我,為了護短,連這等不齒之事,亦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顧殷搖頭,“我壓根沒打算護短,隻是她背後的人很是詭異,跟丟了兩次就再也不見蹤跡。

  “那城隍廟呢?靳豐年又問。

  顧殷歎口氣,“南王悄然下手,抓走了所有人,但都沒問出什麽結果,關鍵是廟祝跑了,這就意味著南王手裏的也隻是小嘍囉,真正的大魚早就跑了!

  “該死!靳豐年咬著牙,“顧殷,我隻問你一句,若是你女兒做出悖逆常倫,又或者背叛大周之事,爾當如何處置?

  顧殷把玩著手中杯盞,“我顧殷縱橫沙場那麽多年,手底下多少兄弟都是為了大周拋頭顱灑熱血,若是我的女兒做出這等背棄祖宗之事,我必清理門戶,手刃逆賊!

  “好,這話是你說的!靳豐年怦然將杯盞擱在桌案上,“顧殷,你得對得起當年,你們一起在沙場上發過的毒誓。

  生生世世忠於大周,誓與大周共存亡。拚己之力,誅犯逆賊,護我國土,佑我百姓,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窗外的長街上,繁華依舊,喧囂更甚。

  燕王首戰告捷的捷報,傳到了宮裏,滿朝文武都在歌頌燕王的功勳,這般了不得的人物,百戰百勝的親王,真是大周之福。凡有燕王出征,所向披靡,有如神助!

  是的,老百姓將燕王比作神明。

  然則燕王是神,皇帝又是什麽呢?

  慈安宮。

  “母後!宋玄青麵帶微笑,抬步進門。

  太後正捋著袖子,動作嫻熟的修剪牆角的梅花,“花開雖好,隻開朝暮,要想開得長久,還得將這旁逸斜出都給剪了,來年能結出你想要的果子。

  “母後所言甚是,朕……有點著急了。宋玄青斂眸。

  太後瞧了芳澤一眼,芳澤旋即示意底下人都退下。

  “哀家都知道了,邊關捷報,這是好事,皇上身為一國之君,該賞罰分明。太後瞧著剪下來的梅枝,湊到鼻尖輕嗅,“花開得真好,可惜月丫頭不在這兒,瞧不見呢!

  宋玄青緊了緊手中的折子,“母後,朕有些猶豫。

  “皇帝心係朝堂,身負社稷之安危,委實不容易。太後將剪下的梅枝,悉數擱在芳澤手中的托盤上,回頭梳理梳理,再插在花瓶裏。

  “母後?宋玄青張了張嘴,“您說,該賞什麽為好?

  太後先是一愣,俄而扯了唇角笑得嘲諷,“你都來這兒找哀家了,還能賞什麽?哀家雖然不涉朝政,可哀家不是傻子,哀家是你母後,你能想到的,哀家難道就想不到?

  “母後恕罪!宋玄青略點無奈的點頭,“燕王府什麽都有了,賞賜對他們來說根本是無關緊要之事。

  太後接過話茬,“所以得賞點不一樣的,對嗎?

  宋玄青歎口氣,“怕母後不同意,所以朕親自來了。

  “哀家有什麽可反對的?為了大周天下,哀家樂意成全自己的兒子!知兒莫若母,但也希望皇帝記住一件事,不是所有的花開,都能結出你想要的果子!世人皆歎梅花高潔,又有幾人提及梅子酸澀?太後意味深長的放下剪子。

  宋玄青點頭,“朕心裏有數。

  “哀家會去一趟。芳澤端來水盆,太後慢條斯理的淨手,“那女人瞧著柔弱,心腸卻堅硬如鐵,人是哀家送進去的,若不是由哀家放出來,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宋玄青弓身作禮,“有勞母後!

  眼見著皇帝離去,芳澤攙著太後往寢殿走去,“太後娘娘,皇上心裏有準頭,您莫要擔心。

  “朝堂一人獨大,皇帝的權力就會被架空,久而久之,君不君,臣不臣,遲早會釀成大禍!太後不是沒見過帝王的手段,想當年,先帝何等狠辣無情。

  搖搖頭,太後歎口氣。

  不想了不想了,越想越累。

  天牢裏的宋嵐蜷縮在牆角,曾經的囂張跋扈被褪得幹幹淨淨,她躲在陰暗裏,像是下水道裏的老鼠,不敢見光不敢嘶喊,隻能小心翼翼的躲起來。

  不再明媚張狂,連抬眼看人的時候,亦不免身子輕顫。

  牢門吱呀一聲打開,宋嵐險些驚叫。

  條件反射,讓她以為又要被帶去刑房折磨,快速抱住了頭,恨不能縮成一團,誰都看不見她。看不見,就不會再有折磨,她怕極了鞭子在空中炸響的聲音,怕極了板子落在身上的疼痛,還有那尖銳的銀針,根根刺入指尖,不見血卻足以疼得生不如死。

  這些東西,她曾經用在別人的身上,從未想過有關於疼痛的問題。但是在天牢裏的這些日子,她一一嚐遍,仿佛像是因果輪回,更似報應不爽。  “別打我,別打我,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什麽匪盜,別打我……宋嵐瑟瑟發抖,滿口瘋言瘋語,不斷的揮舞著胳膊,生怕旁人靠近她。

  “郡主!芳澤開口,“太後娘娘在此,不得無禮!

  宋嵐忽然瘋似的衝到了太後跟前,跪地磕頭。額頭磕在地麵上,發出清晰的聲響,宋嵐淚如雨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您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會去找靳月的麻煩,您信我,信我一回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什麽匪盜,我是冤枉的!

  “冤枉?太後居高臨下,威嚴極盛,“那麽,到底是哀家冤枉了你?還是皇帝冤枉你?

  宋嵐剛要開口,然則下一刻,快速改口,“不不不,沒有人冤枉我,是我、是我自己不好,我不該相信那些人的鬼話,不該、不該……

  腦子不清楚的人,是編不下去謊話的。

  但是話說到這份上了,太後自然也是滿意的。

  “行了!太後深吸一口氣,“出去之後好好休養,與那些人斷了,不要再想著亂糟糟的東西,既然是燕王府的小郡主,就該有郡主的儀態!記住了嗎?

  “記住了記住了!宋嵐磕頭,“謝太後娘娘!

  “芳澤!太後又道,“吩咐下去,伺候郡主沐浴更衣,送回燕王府。

  芳澤行禮,“奴婢明白!

  走出天牢的時候,宋嵐有些不適應外頭的光亮,眯著眼睛站在陽光下很久,才稍稍緩過神來。瞧著自己滿身的汙濁,還有這一身斑駁血色,她微微張開掌心。

  陽光落在掌心,溫暖的感覺代表著新生。

  冷風拂麵又如何?

  總好過天牢裏的陰冷潮濕,還有無休止的鞭打,她怕極了回到這個鬼地方,裏麵的嬤嬤就是閻王爺殿前的牛頭馬麵,勾魂無常。

  “郡主,不走嗎?芳澤問。

  宋嵐駭然,“走、走走走!馬上走!

  她再也不要回到這裏,再也不要!

  待沐浴更衣完畢,重新換上錦衣玉服,宋嵐覺得一切都跟做夢似的,直到上了馬車,她還沒能回過神。出來了?她從天牢出來了?

  攤開掌心,即便洗去了表麵汙濁,卻洗不去存在的傷痕。她默默的抱緊了自己,蜷在軟榻上,即便累到了極點,也不敢閉眼,生怕一覺睡醒,又回到了那個陰暗的鬼地方。  “嵐兒!燕王妃早早的等在了門前,就等著太後親自下令,將人送回來。

  這等於什麽?

  等於打了太後的臉。

  看吧,人是你們弄進去的,最後還不是得舔著臉送回來?

  “嵐兒!燕王妃早已泣不成聲,若不是邊關捷報傳來,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

  宋嵐瘋似的衝出馬車,驟見站在台階下的母親,當即哭成了淚人,“娘!娘!娘你為何不來救我?娘,我好怕,我好疼……娘,你怎麽忍心把我丟在天牢裏,不來救我?

  燕王妃淚如雨下,“你是娘的心頭肉,娘怎麽舍得不來救你,可是娘也沒辦法,好在你爹救了你,以後……娘再也不會讓你吃苦!快,讓娘瞧瞧。

  瘦了!

  天牢這些日子,宋嵐吃不好睡不好,還得上刑,整日擔驚受怕,差一點就被逼瘋了,能不瘦嗎?昔日的明媚早已不知所蹤,眼下的烏青與滿臉的憔悴,讓人心疼至極。

  “我可憐的嵐兒!燕王妃捧著女兒的臉,哭得渾身輕顫。

  一旁的拂秀忙道,“王妃娘娘,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郡主剛剛回來必定累極了,還是先進去再說吧?

  “對!對!燕王妃牽著女兒的手,默默拭淚,抬步往門內走去。

  燕王府大門,旋即關閉。

  人是芳澤親自送回來的,此刻她就站在門外,瞧著緊閉的大門,幽幽吐出一口氣,連謝恩都被“免了,足見這燕王府盛氣淩人,全然沒把宮裏的人放在眼裏。

  “姑姑?小太監戰戰兢兢的上前,“燕王妃和郡主還沒謝恩,這……

  “回去吧!芳澤轉身。

  燕王妃是不會謝恩的,她恨太後還來不及呢!

  宋嵐回到了王府,就像是魚兒回到了大海,終於活了過來。當然,她活過來了,就代表著有人要倒黴,畢竟當日在朝堂上發生的事情,多少人有目共睹。

  驟然間一聲脆響,顧若離被一巴掌打翻在地,唇角頓時溢出血來,她想開口,然則滿嘴的鹹腥味快速暈開,終是沒能說出話來。

  “賤人!宋嵐若不是體力不支,一定會打死顧若離,“金殿上反水,把我一人推出去,你倒是落得幹淨,顧若離啊顧若離,虧我平素待你不薄,一直當你是親嫂子,一口一個離姐姐的尊敬你,可你倒好……

  顧若離滿嘴是血,“郡主,我也是迫於無奈,當時小王爺也在場,他都沒有法子救你,我又能有什麽辦法?我不是沒求過我姐姐,可是皇上和太後不鬆口,又能如何?

  這話不假。

  可宋嵐不管這些,天牢裏的折磨,讓她恨得咬牙切齒,“你知道我在天牢裏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嗎?

  “嵐兒?燕王妃滿臉心疼,“你別說了!娘心疼。

  宋嵐慢慢蹲下來,伸手鉗住顧若離精致的下顎,瞧著她唇上的血,笑得格外詭異陰冷,“顧若離,你沒良心,更沒人性,當日出事的是你我,可你倒好……今日我出來了,那麽天牢裏的東西,你也得一起受著,當初怎麽說來著?

  “哦,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宋嵐鬆了手,她現在急需一個發泄的方式,將她在天牢裏的憋屈和冤屈,全部發泄出來。

  顯然,顧若離就是最好的出口。

  一則,顧若離拋棄盟友在先;二則,未能及時營救在後;三則……宋嵐眼裏,容不得背叛,顧若離當時反水,雖然是為了自保,但對宋嵐而言,這就是背叛!

  “你們想幹什麽?你們想幹什麽?放開我……顧若離急了。

  侍衛一左一右的上前,直接架起了顧若離,將她快速往外拖去。

  “嵐兒!燕王妃駭然,當即拽住了宋嵐的手,“你莫要胡來,她雖然是你哥哥的側妃,可你別忘了,她父親是夜侯,她姐姐是當今聖上的玉妃。

  宋嵐麵色慘白,眼眶紅紅的望著燕王妃,委實一副可憐至極的模樣,“母親,我好疼!

  “我知道,我都知道!燕王妃拭淚,“可是……

  “娘!宋嵐撲通跪地。

  燕王妃瞬時淚如雨下,“你可莫要做傻事!

  “娘,嵐兒的命好苦!宋嵐泣不成聲,“他們用鞭子打我,用銀針紮我,還有還有……我看著他們剝人皮,看著那血一點點的冒出來,當時、當時我嚇壞了,我以為下一個就是我,以為再也見不到母親您了!

  燕王妃攙起宋嵐,心疼得無以複加,輕輕拭去宋嵐麵上的散發,帶著哭腔叮囑道,“你哥哥不在府中,你、你悠著點,可不敢再鬧出人命。

  “女兒明白!宋嵐垂眸,沾著淚水的羽睫,掩去眼底一掠而過的狠戾,“我不會鬧出人命的,我隻是想讓她知道,背叛燕王府的下場。娘,她今日能背叛我,以後一定也會背叛燕王府,咱們終是得給她個警告。

  音落,宋嵐疾步離開。

  “王妃,您說小郡主會不會……拂秀擔心。

  萬一鬧出人命,那該如何是好?剛從天牢裏出來呢!

  “你去找裴春秋,讓他隨時備著藥,隨時……準備救人!燕王妃哽咽著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