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你願意跟我走嗎?
作者:藍家三少      更新:2020-04-01 13:43      字數:8692
  顧若離握緊手中的瓶子,再沒有多說半句,掉頭就走。

  “師父?小童上前,“顧側妃為何不問了?

  “她得到了想要的榮華富貴,哪裏還會在乎旁人的死活。裴春秋合上院門,“燕王府人丁單薄,隻要她有孩子,必定是貴子!

  小童點點頭。

  “上次讓你盯著她,可瞧出什麽來了?裴春秋回到院中,抖落著手中的藥草,今兒天氣不好,晾一晾便早些收回去。

  也不知靳月那丫頭,現在怎樣了?  “我跟著她去了城西。小童撓撓頭,“師父,你可還記得城西的城隍廟嗎?

  裴春秋手上的動作一頓,“去城隍廟作甚?又不是趕廟會。

  “她去找了廟祝。小童眨著眼睛,“我當時扒在牆頭,瞧得真真的,她是一個人去的,和廟祝關起門來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出來的時候好像有點生氣。

  裴春秋摸了摸自個的胡子,“你確定?

  “師父!小童噘著嘴,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模樣,“我還能騙您不成?親眼看見的,喏,就這兩隻眼睛,她身邊沒人跟著,連那個琥珀都沒帶呢!

  裴春秋咂吧著嘴,“哎呦,這還真是奇了怪了,她找廟祝是測字算命?還是摸骨看手相?

  “師父,就她那樣的還需要算命嗎?一看就是尖酸刻薄寡恩相啊!小童滿臉嫌棄,“您真是越老,眼神越不好使了!

  裴春秋抬步就走。

  “師父,去哪?

  “看好家,我去去就回!

  …………

  東山別院。

  傅正柏心急如焚的進門,管家趕緊上前行禮,“老爺,您、您怎麽找到這兒來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小五在這裏藏了間宅子。傅正柏拂袖推開他,“他人呢?人呢?

  “公子,沒回來!管家忙應聲。

  聞言,傅正柏腳步一頓,冷笑兩聲,“當我是傻子嗎?沒回來?!他沒回來能去哪?他還能去哪?是不是傷得太重,難道說……

  下一刻,傅正柏發了瘋似的往裏衝,“小五?小五!

  誰都知道,傅九卿是傅家的老來子,傅老爺疼得跟什麽似的。

  “老爺!老爺!公子真的沒來!管家緊隨其後,“老奴一直守在宅子裏,委實沒瞧見公子回來,您要不去別的地兒找找?老爺,公子怎麽了?

  傅正柏麵色發青的盯著管家,銳利的眸微微眯起,似乎是在思忖著,管家所言是真是假?

  “真的沒來?傅正柏不信。

  管家彎腰行禮,“確實沒回來!老爺,您都找到這兒了,老奴能跟您撒謊嗎?

  這裏的奴才,多半是從傅家調過來的,傅九卿這人疑心重,不怎麽喜歡生人靠近,所以內外都認得傅正柏這位當家人。

  “胡伯,你是看著小五長大的,他現在可能正病著,你不能瞞著我,你若是瞞著我……那就是害了他!傅正柏打起感情牌,“我有多在意小五,你是知道的!

  管家連連點頭,“老奴知道,可公子委實沒回來。老爺,公子怎麽了?他之前離開別院的時候,身子好著呢,您這著急忙慌的,出了什麽事?

  “他的院子在哪?傅正柏問。

  管家在前麵引路,“您這邊請!

  偌大的東山別院,彎彎繞繞,若不是管家在前麵領路,傅正柏還真的找不到傅九卿的院子,這般構造,瞧著像是擺了陣似的,委實符合傅九卿的性子。

  “老爺,這就是公子的院子。管家推開院門,“裏頭也沒什麽,都是一些蘭草,聽說是少夫人喜歡的,公子就專門留在別院裏養著,待成活了再送到少夫人跟前。

  提起靳月的時候,傅正柏的麵上滿是怒色,若不是這個女人,傅九卿何至於……

  可轉念一想,誰沒年輕過?

  年輕的時候,哪個不是鮮衣怒馬,意氣風發,既想要天下,又想要美人?

  罷了罷了!

  院子裏沒有人,傅九卿不在,君山也不見蹤跡。

  傅正柏滿臉失望,滿目焦灼,這孩子會去哪?

  “老爺,公子沒有回府嗎?管家不解的問,“是不是回去了?

  傅正柏尋思著,這小子心思沉得很,若是真的吃了虧,受了傷,又或者犯了舊疾,一定不會讓人看見,勢必會悄悄躲起來舔舐傷口。

  回傅家?

  難不成是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思及此處,傅正柏喘著氣就往回趕,他都一把年紀了,還走得這樣匆忙,不知道的還以為火燒眉毛了,委實不容易。

  管家一直站在門口,確定傅正柏的馬車離開,這才鬆了口氣,快速轉身回去,冷聲吩咐,“關門,不許放任何人進來!

  “是!

  東山別院的大門重重合上,管家疾步進了傅九卿的院子。

  君山就在院子裏站著,“老爺走了?

  “是!管家點點頭,“公子如何?

  君山沉默。

  還能如何?

  原就是半條命的人,費了這麽大的勁兒,眼下還有一口氣。

  “藥呢?管家忙問,“吃了嗎?

  君山歎口氣,“自然是吃了,否則哪裏撐得到現在?靳豐年的藥,愈發的不管用了。舊傷沉珂,再折騰幾次,怕是……

  “呸呸呸!管家忙啐了一口,“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君山沉著臉,不再多言。

  “公子會好的。管家想了想,“那九尾草不是已經快到手了嗎?拿到了九尾草,公子的病也就可以斷根,回頭去山澗的園子裏好好養著,便能痊愈!

  君山的唇角帶著幾分嘲弄的笑意,就算拿到了九尾草,也不會用在公子自個的身上。他知道公子想要的是什麽,也知道公子會怎麽做,可他沒有阻止的能力。

  公子這些年,不就是為了九尾草而四處奔波嗎?去南玥是不可能的,南玥與大周時不時的交戰,極有可能有去無回。

  大周境內,但凡有九尾草的消息,公子必親自赴之。

  傅家缺的不是錢,是命!

  “你趕緊進去吧,別讓公子一個人待著。管家神情擔慮,“我得去盯著,萬一老爺去而複返,可就糟了!

  君山點頭,“公子說了,務必攔住老爺。

  “我曉得!管家歎口氣,“我們都是傅家的老人了,看著你們這一輩長大,知道你們心裏在想什麽,其實有時候,被人關心也是好事,不要那麽抗拒。年輕人總以為我們這些老的煩膩,嘮叨,等你們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就不會再這麽想了!

  君山苦笑,“知道了!

  現在不就囉囉嗦嗦,嘮嘮叨叨嗎?

  “唉!管家無奈的搖頭往外走,“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君山轉身回到門前站著,臥房裏的確沒人,但臥房裏頭還有密室,公子在密室裏待著,此番再不好好養著,是真的會要命!

  然則一抬頭,管家又叨叨著回來了。

  君山揉著眉心,“您老怎麽又回來了?

  “我長得有多磕磣,讓你這麽不待見?管家憤憤,“這回不是我要來,是有人非得見公子!這不……

  裴春秋進了院子,瞧著堵在門口的君山,張口便問,“你家公子呢?

  “公子不舒服,不便見客!君山緩步走下台階,“裴大夫,你怎麽過來了?眼下不是該待在燕王府,伺候那……那混賬東西嗎?

  想起公子受的傷,君山沒張口罵人,已經是理智占據上風。

  裴春秋當然知道君山口中的“混賬東西,指的就是宋宴那混小子,仗著他老子燕王的名兒,總幹那些不著調的事兒。

  “聽說少夫人病了?裴春秋可不敢說“傷了。

  畢竟,能讓好脾氣的君山動氣,這裏頭名堂可多著呢,再說錯了字兒,君山能撕吧了他!君山會功夫,裴春秋心知肚明。

  君山猛地往前一步,驚得裴春秋慌忙閃到了管家身後,“怎麽了?

  “燕王府幹的好事,你說怎麽了?管家陰陽怪氣的開口,“裴春秋,你在燕王府裏待著,難道什麽都不知道?得了吧!

  事發當時,裴春秋正在經曆一次失敗的嚐試,丹爐裏的藥炸了,差點沒把整個藥廬的屋頂都給掀了。後來程南進了藥廬,說宋宴的傷口開裂,讓他趕緊過去一趟,他便去了。

  宋宴的傷口的確是開裂了,裴春秋為宋宴處理完傷口,出門的時候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兒,外人稱他是醫瘋子,最感興趣的就是這些花花草草,還有醫書,除此之外,腦子不太能拐彎。他當時驚了一下,但想起宋宴渾身血淋淋的,尋思著靳月應該沒怎麽吃虧,便也未往心裏去。

  “怎麽了?裴春秋抖了抖身子,“我錯過了什麽嗎?

  何止是錯過。

  “你來幹什麽?君山憋了一口氣,他現在見著燕王府的人就來氣,不是折磨少夫人,就是折騰公子,簡直該死!

  “前陣子我覺得顧若離很是可疑,經常神神秘秘的出門,所以讓我家小童跟了一陣,今兒他同我說,顧若離跟城隍廟的廟祝很是親厚,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毫不避嫌,連丫鬟都沒帶。說到這兒,裴春秋偷瞄著君山,確定他不會過來揍自己一頓,這才鬆了口氣繼續道,“我覺得有貓膩,所以過來說一聲。

  具體要怎麽做,得看傅九卿的意思。

  裴春秋自問,沒有能力跟燕王府的人動手,何況顧若離也不是尋常女子,拋卻小王爺側妃這個身份不談,夜侯府的二小姐,誰不得給夜侯幾分薄麵?

  君山原以為裴春秋是為了宋宴,又或者是九尾草的事情而來,沒想到卻扯出來一個顧若離。夜侯府家的女兒,這般不知廉恥,心狠手辣呢?

  想那夜侯爺顧殷,也是剛正秉直之人!

  “這事,該如何處置?

  見君山久不作聲,甚至沒有要進屋回稟傅九卿的意思,裴春秋有些著急,他還得趕著時間,回燕王府呢!這一個兩個的不吭聲,算怎麽回事?

  “公子呢?裴春秋又問。

  君山狠狠剜了他一眼。

  “別問了!管家唇線緊抿,眉頭緊鎖。

  瞧一眼君山,再看一眼管家,裴春秋的心裏忽然浮現不祥的預感,“出事了嗎?

  “你們棲山一門,所學皆不同……君山狠狠皺眉,“是嗎?

  “那是自然!裴春秋點頭,“醫毒雙修,各自挑選,師父所授皆不同。師父說過,每個人的天賦和專長不一樣,所以不要把時間浪費在無用的事情上。

  “你是毒?君山問。

  裴春秋揉著眉心,頗為不好意思,“那小子的演技真是好,生生將你們都瞞過了!你看我這樣,慈眉善目,一身正氣,像是毒攻嗎?

  管家很是仔細的打量著他,鄭重其事的點頭,“像!

  裴春秋:“……

  真是瞎了你們的狗眼!

  “老子是醫者!裴春秋氣急,吭哧吭哧的喘著粗氣,“我是正兒八經的,救死扶傷的大夫!那個成日掛羊頭賣狗肉的死小子,才是真的毒攻!

  都說不可以貌取人,然則……誰讓他裴春秋生得一臉狡詐,瞧著就不像個好人呢!

  君山還真的愣怔了片刻,他知道他們是師兄弟,但因著脾氣不好,做事不對路,各自看對方不順眼,饒是麵對麵也裝陌生人。

  在毒與醫的抉擇上,君山一直沒分清楚。

  藏在燕王府的,是真正的醫者。

  開醫館行醫的,反而是用毒高手。

  “您可知筋脈重創,如何救治?君山輕聲問。

  裴春秋一直都知道,傅九卿身子不大好,也瞧出來了,是因為內傷。但很多事,傅九卿沒有開口明說,裴春秋隻能當不知道,偶爾提醒兩句,也是含糊其辭的。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禁地。

  “藥呢?他一直都知道,傅九卿跟自己的師弟走得近。

  毒這東西是雙刃劍,遇心狠手辣之人,會用來害人,反之……若心存良善,亦可救人。

  雖然裴春秋一直都瞧不上毒攻,但對於某些人的本事,還是有幾分相信的,那小子用藥極為精狠,按理說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公子的身子越來越耐藥,所以……君山抿唇,垂眸。

  裴春秋歎口氣,“他的金針呢?師父留下的那套金針,是活命的好東西。

  “用在少夫人身上了。君山道,“而且……金針太烈,公子受不住!

  裴春秋猛地繃直身子,受不住……冷熱相觸,要命?

  “跟我來!君山轉身就走。

  管家一把拽住他,“擅自做決定是要受罰的。

  “公子若是能好起來,罰我也認了!君山拂開他的手,“裴老,您跟上!

  管家歎口氣,轉而拽住了裴春秋,“公子……拜托您了!

  裴春秋以為,傅九卿最多是病發,奄奄一息的躺在了床榻上,像往常那樣,當個嬌滴滴的病美人。誰知道,進了密道,進了密室,看到的卻是這樣的一幕。

  “這是……裴春秋瞪大眼睛,瞧著眼前的大紅石棺,還未靠近便已經能感覺到來自於石棺的熱流,“火山石?這麽大一塊?

  “公子!君山行禮。

  裴春秋快速上前,心驚膽戰的往石棺裏一瞧,差點沒嚇半死。

  饒是石棺滾燙,可躺在裏麵的傅九卿,周身結滿寒霜,但見其從上至下,沒有半點血色,儼然如死人一般,慘白無光。他躺在裏麵,一動不動,雙眼緊閉,若不是胸前略有起伏,隻怕與死人無異!

  “公子?裴春秋駭然,他委實沒見過這般症狀,隻瞧一眼,就覺得整個人渾身發寒,心頭直顫。

  石棺內,傅九卿徐徐睜眼,黝黑的眸子,如夜之深沉,如萬丈深淵,不可見底!下一刻,他的唇角忽然匍出些許猩紅,染在慘白的唇上,如妖魔般詭美妖冶。  “公子?

  “公子!

  深秋的菊花還沒謝盡,竟開始下雪了,今年的春夏秋冬都分外詭異,雪落無聲,整個京都城不瞬便陷入了一片安逸的白茫茫之中。

  爐火溫暖,任憑外頭雪風瑟瑟,亦不改星火紛亂。

  “太後娘娘,外頭風大雪大的,您怎麽在這兒站著?仔細身子!芳澤疾步走來,快速合上了窗戶,回頭又衝著底下的奴才們低聲訓斥,“怎麽伺候的?都不知道關窗嗎?

  入目所見,天地蒼茫。

  太後斂了眸,拂袖退了所有的奴才,緩緩坐在了軟榻上。

  芳澤將剛剛換好的手籠放進太後手裏,“奴婢知道,您有心事,早知道這樣,奴婢就不該再提!

  “你看仔細了嗎?太後抬頭望她。

  芳澤搖頭,“看的不是太仔細,但奴婢確定,那就是動物的牙。

  “當年,哀家還笑話過她,一個姑娘家的,拿這些陰森森的東西戴身上,不怕以後嫁不出去嗎?太後提起這事,唇角止不住泛起酸澀的笑意,“她倒好,還要將這東西以後代代相傳!

  芳澤笑了笑,“太後娘娘的記性,可真好!

  “哀家也想忘掉,可舍不得。太後歎口氣,“有些東西,不是你想忘就能忘記的。尤其是年紀大了之後,愈發懷念以前的日子,那時候哀家剛入宮,阿鸞啊……

  芳澤奉茶,“太後娘娘?

  指尖挑開杯蓋,卻不知是不是被這茶霧氤氳給熏著,太後的眼眶都有些微紅,“芳澤,幫哀家盯著點。

  “太後娘娘,若是巧合呢?芳澤問,“畢竟這東西,也未必獨獨一家。

  “哀家知道!太後半垂著眉眼,燭光裏,眼角的細紋愈發清晰,“可是芳澤,若是呢?

  芳澤答不上來。

  太後又道,“你知道哀家的心思!年輕的時候無能為力,如今哀家已經是太後了,芳澤,哀家不能放過一絲一毫的可能,有些遺憾,一次就夠了!

  “是!芳澤行禮。

  遺憾這東西,最是磨人,年紀越上來,越迫切的想要填補。可遺憾就是遺憾,你看得見摸得著,卻什麽都做不到,白白思斷腸。

  “今年的雪,下得有點早!太後眉心緊鎖。

  芳澤點頭,是有些怪異。

  因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雪,整個傅家也是安靜得很。

  有關於上宜院的事情,傅正柏早就下了命令,任何人不許談論,否則一律趕出傅家。靳月受傷的事情,街頭傳得沸沸揚揚,但具體如何,誰也不敢細細打聽。

  如今的靳月,是太後的義女,親封的公主,稍有不慎那就是跟皇家作對。

  誰敢?

  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膽。

  李芝蘭倒是在上宜院門前徘徊了好幾次,大雪中來來回回的,卻始終沒見著裏頭有動靜。她原就是文弱之人,哪敢進去看看,隻能在外頭張望。

  上宜院,安靜得可怕。

  漠蒼撓撓頭,靳月不在,霜枝不在,明珠也不在,他一個人待在廂房委實無聊至極。再看看外頭,這一場雪下得毫無預兆,讓人很是惆悵,很是煩躁。

  “你不能出去!

  門一開,外頭這兩守衛就開始重複著說這話。

  “靳月怎麽樣了?漠蒼問。

  得,白問。

  守衛就跟木樁子似的,杵在門口,一動不動。

  上宜院的奴才,真的讓漠蒼很抓狂,你問……他們不答,反複叨叨一句“不能出去,明明對你視而不見,但你敢出去,一準打斷你的狗腿。

  “你們少夫人什麽時候回來?漠蒼又問。

  木樁子看都不看他一眼。

  漠蒼默默的將腿伸出門檻,然則下一刻,砰的一聲響,若不是他收腿及時,守衛手裏的木棍定會打折他的腿。呼吸微促,漠蒼捂著心口,滿是嫌棄的瞧著這兩人,“那霜枝和明珠什麽時候回來,總能告訴我吧?

  “不能!

  漠蒼:“……

  真想動手打死這兩丫的!

  “我是巫……大夫!漠蒼雙手叉腰,“煩勞二位門神,能幫我通稟一聲嗎?就說,若有什麽需要,隻管來找我,行醫治病救人呢,我也是會的!

  “不需要!

  漠蒼磨著後槽牙,“你們這兩塊木頭!

  “砰的一聲響,二人將漠蒼往房內一推,重新合上房門。

  “你們太過分了!漠蒼氣得直跳腳,“我真的是大夫,老子真的是大夫,你們這幫狗眼看人低的,有你們求我的時候!

  屋內罵罵咧咧,屋外安之若素。

  悄悄開了窗戶,漠蒼扯著嗓門高喊,“你們一定會後悔的,到時候別跪著來求我,求我也不行……

  腿已經邁出了窗欞,周遭沒人,簡直是天助也!

  然則下一刻,脖頸驟涼,這寒意比外頭的雪風更甚,冷得他瞬時打了個激靈,麵色咻的白得徹底,“有、有話好好說,別、別別……

  明晃晃的劍刃,架在漠蒼的脖頸上,隻差毫厘,便可直取他性命。

  “要好好說話嗎?明珠不溫不火的問。

  “要要要!漠蒼咬著唇,“女俠,劍下留人!

  明珠是趁著夜回來取東西的,臨了又覺得不放心,就過來看看,誰知正好看到漠蒼爬窗戶打算逃跑。別看周遭無人,隻有門外兩個守衛,實際上這院子裏有的是隱於暗處的影子。

  幸虧是明珠先動了手,若換做那些影子出劍,必定見血方歸!

  其實明珠也瞧出來了,漠蒼並非真的想開溜,身上什麽都不帶,大雪天就這樣跑出去,絕對死路一條,他沒那麽愚蠢!

  收劍歸鞘,明珠轉身就走,“回屋去!

  “靳月怎麽樣?漠蒼緊跟在她身後,“你們一個都沒回來,是不是……

  “少夫人不會有事!明珠打斷他的話,“別讓我聽到一句不祥之言!  漠蒼撇撇嘴,大周的女人都是母老虎。

  “那個……我也是大夫,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得上忙的?漠蒼小聲的問,察覺明珠沒有反應,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湊到她跟前諂笑道,“你們大周不是有句話叫:死馬當成活馬醫?若是真的要死了,我可以試試的!

  音落刹那,慘叫聲劃破夜空,驚得細雪紛飛。

  靳豐年沒想到,明珠回了一趟傅家,竟然會把漠蒼這小子帶來,隻是……

  “你的臉怎麽了?霜枝正坐在桌案旁,幫著靳豐年揀藥草,乍見得漠蒼鼻青臉腫的進門,詫異的站起身來,“好像還流過鼻血?!

  可不,鼻孔位置還有些血色。

  漠蒼的半邊臉淤青帶紫,腫得跟饅頭似的,將眼睛擠得隻剩下一條縫,說話的時候,半張嘴都是歪的,說話都是含糊不清,真真又可憐又滑稽。

  “摔……摔的!漠蒼梗著脖子。

  就算挨了揍,也得挺直腰杆,打死不能承認,這叫——真男人!

  “摔的時候,臉先著地了吧?靳豐年是大夫,早就看穿了。

  漠蒼不吭聲,反正就是摔的。

  明珠近床前瞧了瞧,“少夫人還沒蘇醒嗎?

  “沒有!霜枝歎口氣,起身走到床邊,“不過,少夫人好似一直在做噩夢。

  明珠斂眸,將包袱擱在桌案上,“隻要人沒事,別的都好說,少夫人可有說什麽?

  “喊了兩聲,好像是誰的名字。霜枝想了想,“玉和!

  明珠麵色一緊,俄而鼻間酸澀的別開頭,“我、我去打點水,你小心伺候著。

  “我方才打水了,哎你……

  不待霜枝開口,明珠已經大步流星的離開,再回頭,靳豐年眯著眼睛,緊盯著湊近床前的漠蒼。

  “你幹什麽?此刻的靳豐年,護犢護得緊,除了霜枝和明珠,他對誰都警著心。

  如今的靳月,如同瓷娃娃一般脆弱,金針剛剛歸位,十二個時辰之內,不可擅動。任何輕微的折騰,都有可能造成二次傷害。

  “我看看……漠蒼含糊不清的回答,“她好像有點氣脈不勻,是不是中毒之故?

  靳豐年麵色陡沉,手指尖戳著漠蒼的肩胛骨,言語間帶著清晰的警告,“她哪裏中毒了?再敢亂嚼舌頭,就把你毒啞!

  “她……漠蒼被他戳得有點疼,但顧念著眼前這人是靳月的爹,尋思著當爹的,不會容忍他人詛咒自己女兒,心頭諒解些許,“早治早好!

  那一瞬,靳豐年很想把漠蒼踹出門去,這小子跟在靳月身邊,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為什麽?

  屁話太多!

  漠蒼被靳豐年的眼神瞧得渾身發毛,縮了縮身子,“我……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她、她這毒若是不早早的去了,是會要命的!

  “你還說!靳豐年平地一聲吼。

  霜枝沒防備,被嚇得手一抖,掌心裏的幹棗咕嚕嚕滾到了牆角,再回過神來,一張小臉煞白煞白的,天曉得她這是受到了多大的驚嚇。

  連明珠都連忙跑回屋來,神色略略緊張的瞧著眾人,“怎麽了?

  屋內的氛圍很是怪異,到了最後誰都沒說話。

  一個兩個,仿佛心照不宣,又好似誰都不願相信。隻要不提起,這事就會像簷上雪一般,日出東方之時,悄無聲息的消融。

  下半夜的時候,屋內就更安靜了。

  眾人都伏在案頭睡著了,唯有明珠坐在床尾,瞧著床榻上一動不動的靳月,暗自垂淚。這兩年,她沒掉過一滴淚,心裏隻有希望,因為她的大人,從沒讓她們失望過。

  大人、大人,你看我這一招耍得如何?

  這叫驢打滾……

  明珠狠狠的吸口氣,粗糲的指尖,輕輕擦去眼角的淚,低聲喊了聲,“大人!

  睡夢中的靳月好似有了反應,指尖微微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沒有睜眼。

  昏暗的世界裏,冷如冰窖。

  靳月覺得自己似乎走了很久,這條路壓根看不到盡頭,路邊還時不時有餓殍浮現,仿佛是饑年荒災,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荒蕪一片。

  好累,她已經走得精疲力盡,隻能無力的跌坐在路邊。

  有冰涼的聲音驟然響起,“如果我能讓你有飯吃,你願意跟我走嗎?

  靳月駭然,惶然環顧四周。

  誰,誰在說話?

  “跟我走,我能讓你有飯吃,有衣穿,有大房子住,而且……那些欺負過你的人,都不敢再欺負你,你願意把命給我,跟我走嗎?

  靳月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呼吸微促的望著不遠處。

  不知何時,前方竟站了一個小女孩,淺碧色的衣衫已經破爛得不成樣子,袖子亦缺了一隻,露出滿是髒汙的細胳膊。

  她眉眼倔強的仰著頭,望著停在路邊的那輛馬車,明亮的眸子裏,綻放著堅毅的精芒。

  “給我一籠饅頭,我就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