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歸人
作者:藍家三少      更新:2020-06-12 06:24      字數:4647
  都是一個爹媽生的,慕容安水深火熱,靳月倒是蜜裏調油。

  傅九卿領著靳月進了書房,將她安置在軟榻上,自己則坐在桌案前,處理該處理的公務,她肚子裏的孩子月份漸長,委實不該放她太遠,盡量擱在自己眼前盯著。

  翻了本兵書,靳月百無聊賴的翻看著,“也不知道我哥和我爹現下如何?

  “大周近來與南玥交戰不斷,據說從上月下旬開始,便處於緊繃狀態,時不時的有所摩擦,戰事不輕鬆。傅九卿盡量將事情,說得緩和些。

  可靳月是誰?

  雖說沒有正兒八經的領兵出征,但到底也是拉起過一支女子軍的人,豈會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少唬我,還不如直接告訴我,我哥近來忙得厲害!

  忙著打仗,忙著為國效力。

  “慕容家為國效力,沒什麽可遮遮掩掩的,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為國戍邊是他的分內之事。靳月淡然自若的翻著手中兵書,“先護國,再護家。

  自古忠孝兩難全,打從慕容安出征那日開始,她便已經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哥哥其實也是為了我。靳月歎口氣,“不過那又如何?他為我做犧牲,若是用得著我,我自然也願意為他拚盡一切,所謂親者,血濃於水,不就是該唇齒相依嗎?

  這話,聽著像是自我安慰。

  傅九卿也不拆穿她,“邊關那頭已經著人看著,一有消息便會速速來報,不過……可能最近有些變化。

  “什麽變化!靳月原是躺著,冷不丁坐起。

  身子起得太快,肚子猛地抽了一下,疼得她當即捂著肚子蜷起了身子。

  驚得傅九卿當即擲下筆杆子,疾步行至靳月跟前,緊張急問,“如何?

  靳月額角滲著薄汗,自個也是驚著了,不過……確實沒什麽大礙,低眉瞧著蹲下地上,仰頭望她的夫君,原本幽邃如深淵的眸中,翻湧著濃鬱不散的擔慮。

  “沒事,別擔心,就是起得太急了!她伸手,撫平他緊蹙的眉頭,“我沒事,真的!

  傅九卿起身,站在她麵前,輕輕的將她擁入懷中,“自己當心,知道嗎?

  有些東西,他再小心也是不夠的,總歸要寄希望於她自己。

  “知道!她點頭,“下回我慢些!

  傅九卿幹脆坐在她身邊,“來,抱會。

  她一笑,靠在他懷中,眉眼彎彎如月,“你方才的話還沒說完呢!

  到底是怎麽回事?

  傅九卿歎口氣,“探子來報,這幾次其實是慕容安對南玥的試探。

  “換言之,是我哥先動手?靳月詫異。

  依著慕容安的性子,怎麽可能先動手?太平日子多好,怎麽舍得鬧騰,他最大的心願便是邊關無戰事,百姓安居樂業。

  “是!傅九卿點頭。

  靳月愣了愣,半晌沒想明白。

  “如果我說,是為了一個女人,你信嗎?傅九卿問。

  靳月一言不發,若說是為了情義,慕容安還真的會……

  “少夫人?明珠在外頭行禮,“大周來人了!

  靳月狐疑的起身,側過頭,睨了傅九卿一眼,“大周……

  “去看看!傅九卿攙著她起身,攜著她往外走。

  來的是送信的使者,風塵仆仆的,見著靳月便行了大周的大禮參拜,“叩見公主!奴才是奉了靳大夫的命,前來北瀾,給公主送靳大夫的親筆信。靳大夫說,書信要緊,不可假手於人,必須親自交到您的手裏。

  靳月伸手接過,“我爹的書信?

  “奴婢檢查過了,無毒!明珠忙道。

  傅九卿麵色稍緩。

  “靳大夫說,請公主收到書信之後,務必回信,交由奴才帶回,免得到時候錯了時辰。信使畢恭畢敬的開口,“公主……

  靳月點頭,“你先下去休息,帶我閱過之後,自然會書信一封,交由你帶回!霜枝!

  “是!霜枝笑了笑,“您隨我來。

  待信使退下,靳月快速拆開信封,“的確是我爹的筆跡,可往日都是鴻雁傳書,怎麽今兒這般興師動眾?別是出了什麽大事才好。

  然則……

  看完書信的那一瞬,靳月嘬了一下嘴,“這回,倒是真的成了烏鴉嘴!

  下一刻,書信便被遞到傅九卿麵前。

  “怎麽好端端的,就招惹上了南玥的貴家女子?靳月歎口氣,“若無交戰,必定是門當戶對,可現在這種局麵,兩情相悅……怎跨得過家國天下的溝壑?

  傅九卿眉心跳了一下,“耶律桐?

  “你知道什麽?靳月忙問。

  傅九卿拂袖起身,清雋的麵上漾開些許涼意,“南玥大、將、軍耶律長河的女兒,聽說自呼延赤登基為南玥狼主,便挑了耶律長河的女兒為未來皇後。

  靳月單手捂臉,“完了完了……

  哥哥這次,玩大發了!

  “南玥之人,甚少見過耶律桐,隻知道她被耶律家養在深閨裏,不許輕易踏出府門,如同籠中鳥一般圈養著,沒想到竟是跑到邊關,隨父兄出征!對於這點,傅九卿倒是覺得,有幾分真性情。

  靳月抿唇,“相公可知道更多?

  “耶律家是南玥的建國功臣,是以南玥的皇後多半是耶律家所出,當然……如果耶律家沒有女子,旁係亦無所出,那便另當別論。傅九卿解釋。

  靳月點頭,“還有呢?

  “耶律長河眼下隻有一兒一女,兒子耶律敬,女兒耶律桐,所以……傅九卿頓了頓,“若不是耶律桐先看上了慕容安,這事是絕對成不了的!

  慕容安是一個極重禮數之人,對於男女之情,素來處於被動,他是絕對不會去主動撩撥或者爭取的,除非……他認定了你,並且給予他足夠的理由,讓他能理直氣壯的對你負責。

  不得不說,傅九卿看人很準。

  “不管是誰先主動,反正事兒已經出了!靳月幽然歎口氣,“得像個法子挽救一下。

  傅九卿挑眉瞧她,“你打算如何做?

  “爹說,耶律桐為南玥狼主所迫,不得不返回南玥,我哥為此提前了戰事,雖說南玥與大周之戰,無可避免,但我哥到底是退了一步。靳月扶著腰在屋內走了兩圈,“眼下,我得修書一封回大周,此事有一人必定能幫上忙!

  傅九卿眉心一皺,便知道她所言是誰。

  “爹肯定已經通知了漠蒼,那麽接下來……靳月咬了一下唇,“盡人事,聽天命!明珠,研墨。

  明珠行禮,當即去準備筆墨紙硯。

  誰知傅九卿卻道,“我來!

  明珠已經邁出去的步子,生生撤了回來,想了想,行禮退出房間,這屋子裏透著一股子甜膩味,不適合她這未出閣的姑娘家。

  於是乎,靳月提筆,傅九卿研墨。

  然則捏起筆杆子的時候,靳月微微一怔,捏著筆杆的手微微一抖,筆尖瞬時落下一點黑墨,她側過臉瞧他,略帶諂媚的笑問,“相公可願為我代筆?

  她的字,委實不太好看。

  這些日子疏於練習,愈發……醜了些。

  “大長老不認得我的字跡!傅九卿說。

  言外之意,讓她自己寫。

  靳月鼓了鼓腮幫子,“我手腕疼!

  傅九卿研墨的手,微微一頓,其實她有沒有撒謊,他一眼就看穿了,隻是……他瞧著她滿臉的委屈,饒是被看穿了低劣的撒謊技術,亦沒有半分想要悔改的意思。

  歎口氣,傅九卿放下手中的墨條,“我來!

  “相公最好!靳月乖乖讓開一旁。

  誰知下一刻,他卻快速將她拽回來,將筆杆子重新塞回她的手心裏,“別想跑,一起!

  傅九卿冰冰涼涼的掌心,裹著她溫熱的柔荑,他刻意俯身,抵在她的耳鬢間,於她耳畔呼吸繚亂,小妮子既然想撒謊,他便陪著她胡鬧,隻是……得收點利息回來。

  靳月倒是忘了,他可是商人!

  不過是一封書信罷了,寫到最後,靳月已然不知自己寫的是什麽,麵頰緋紅,滿腦子都是他低啞的呼吸聲。

  “月兒似乎是……動了情!某人將她圈在懷中,就勢坐在了椅子上。

  靳月別開頭,“沒有!

  “真的,沒有?他忽然伏在她的心口,“心跳得這麽快,身子繃得這麽緊,月兒的身子比嘴誠實。

  靳月生生咽了口口水,“你夠了!

  不知道,她還在孕中?

  “這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聽聽,說得那叫一個冠冕堂皇。

  靳月憤然,“這分明就是,你不好過,我也別想好過。

  “知道就好!他愈發抱緊了她,“以後再敢撒謊,我有的是法子,讓你更難受,明白嗎?

  她撇撇嘴,不置可否。

  所謂人不可貌相,便是:披著最絕豔的皮囊,藏著最腹黑的肚腸。

  書信由信使帶走,另一封則交給了明影,由明影派人傳回大周,交付大長老,這事兒隻能讓古族的人出手,畢竟他們生活在南玥,有些事方便些。

  “但願兄長可以得償所願。靳月站在府門口。

  傅九卿側過臉睨著她,“連人家的皇後都想撬走,胃口不小。

  “那是你大舅子!她翻個白眼,“與有榮焉!

  傅九卿眉心微挑,“想得很明白。

  “自然!靳月瞧著極好的天色,“惟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傅九卿握緊掌心裏的柔荑,“大周與南玥的時局將改,而北瀾……大概也要變天了!這些日子,總歸是要謹慎些,莫要再輕易出門。

  尤其是孩子的月份愈大,她自身愈不安全,可不敢再有任何的閃失。

  夜裏吃過飯。

  靳月領著霜枝和明珠在後院裏散步消食,傅九卿則抽空去尋了裴春秋。

  一盞豆燈,二人麵對麵對著,臉色都不好看。

  “瞧著倒是很安穩,實則氣血愈發虧空,上回出了手,不敢是剜了一對招子,竟險些動了胎氣,可見她是斷然不敢再動手了。裴春秋倒了兩杯水。

  傅九卿麵無表情,目色幽深。

  “她這胎,怕是等不到足月的。裴春秋說,“還是讓她爹來一趟吧!之前她的身子一直都是她爹幫著調養的,想來何處欠缺,靳豐年比較清楚。

  傅九卿擱在桌案上的手,微微蜷起,指關節泛起瘮人的蒼白。

  半晌,傅九卿音色暗啞的問,“還有別的辦法嗎?

  靳豐年一回來,靳月就會知道……更不利於她養胎,別看這丫頭平素嘻嘻哈哈的,實則報喜不報憂,他隻怕說出了真相,她這心裏便真的……

  “別無他法!裴春秋道,“若是有,我會讓你等到今時今日嗎?你自己也出去尋過法子,不是嗎?

  此前在大周的時候,他的確找過一些法子,可……

  女人生孩子,如同在鬼門關走一圈,原以為她是有功夫底子的,與尋常女子不太一樣,可到底是他操之過急了,是他不好,是他不對!

  “你莫要著急,畢竟這事還沒到最後一刻呢!腹有雙生子之事,怕是那丫頭自己都能猜到些許!裴春秋低聲說,“孩子在她肚子裏,她的感覺比咱們都靈。

  傅九卿喉間滾動,狠狠閉了閉眼。

  聰慧如她,看破不說破罷了!

  一個個都將真相隱藏得極好,偏偏,都知道真相。

  靳月撫著愈發隆起的肚子,扶著腰在回廊裏慢悠悠的逛著,“似乎又大了些!

  “孩子是日日長大的。霜枝笑道。

  靳月扶著欄杆,瞧著今兒的月,“今兒是十五?

  “是!霜枝點頭。

  靳月點點頭,“今年的中秋,家裏可就熱鬧了,對了明珠,我讓你買的東西都買回來了嗎?

  “是!明珠頷首,“照著您的吩咐,已經定下了,估摸著過兩天就能到貨,奴婢會親自去取。

  靳月想了想,“這申家鋪子怎麽樣了?

  “早就開回來了,還是原來的掌櫃,原來的夥計。明珠回答。

  靳月歎口氣,“我讓你們記下的事兒,可都要記住了,別到時候丟三落四的。

  “咱們可不敢。霜枝忙道,“少夫人,您今兒是怎麽了?是因為收到了靳大夫的家書,所以感慨良多?

  靳月指了指頭頂上的月亮,“它太迷人,怪他!

  二人不約而同的抬頭,皆麵麵相覷。

  與此同時,不久之後,大周的皇帝和太後娘娘,便收到靳月送來的一份“大禮。

  綁縛成粽子一般,團成一團的瞎眼宋濂,蜷縮在箱子裏,被安安全全的送進了大周的皇宮,出現在了宋玄青的麵前。

  “母後?宋玄青愣怔,“這……

  太後鮮少有這般咬牙切齒的時候,瞧著靳月附帶而來的書信,渾身上下寒戾騰然,頗有山雨欲來之勢,恨不能將眼前之人千刀萬剮。

  “宋濂!太後捏著信紙的手,止不住顫抖,“是你!是你害死了阿鸞,是你害得慕容家被誅九族,是你這個混賬東西!身為罪臣,你們自立為王,創建燕支,大周可有追究可有計較?你們竟心心念念著想要東山再起?

  宋濂?

  宋玄青心頭一怔,瞬時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