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放假當天。

  　　姚樂早晨天剛亮就和老鄉打車去了高鐵站，張茜和尹月茹的車票都是下午, 倆人堅持要先幫顏葵把行李搬到研究生宿舍，再收拾自己的行李，

  　　張茜理由很充分：“我們也是想參觀看看研究生宿舍的模樣。”

  　　宿舍樓今天格外的熱鬧，行李箱滑輪聲一直沒有間斷過。

  　　偶爾從大開著的門能看到每個宿舍已經回家了幾個人，因為離開的都會將床褥都卷起來, 以免落上太多灰塵。

  　　顏葵注意到後, 看著前麵分別幫她抱著被褥的兩人, 抿了抿唇。

  　　假期的學校空曠安靜，光禿禿的梧桐樹上站滿了小麻雀，個個都吃的膘肥體胖，灰突突一團團，有站到了喜鵲窩旁, 被覓食歸來的喜鵲驅趕飛落時，一隻慌不擇路還差點與顏葵的小電動車相撞發生事故。

  　　顏葵眼疾手快的刹車頓住，內心為小麻雀感到慶幸, 它若是與熱衷飆車的趙師姐相遇，恐怕插翅難逃。

  　　學校裏沒什麽人後, 趙師姐在學校行車愈發不規範起來，顏葵申請的宿舍就在她隔壁，明明和顏葵一同出的宿舍樓, 但她恐怕現在已經到店裏坐下吃飯了, 顏葵還沒出校門……

  　　學校放假，食堂也關門, 附近商家很多跟著學生的作息走，整個西街短短幾天後, 還開店經營的沒幾家了。

  　　顏葵抵達早餐店時，趙妍芮已經捧著冒著白霧的熱豆漿喝起來。

  　　顏葵點好餐後端著餐盤坐到了師姐對麵，暖湯進胃, 讓趙妍芮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她放下勺子：“再過兩天我也要回家了。”

  　　今天其它幾個師姐師兄已經走了，就剩下跟著趙鵬課題組趙妍芮還在。

  　　趙妍芮摸了摸顏葵低垂著的頭，眼底閃過擔憂：“留下你一個人給傅教授打工，你記得要學會偷懶哦，不然傅教授忙起來恐怕會忘記你也有自己的實驗。”

  　　顏葵笑了笑：“好，我記得了。”

  　　趙妍芮滿意地笑了笑，傅教授確實有這個小毛病，忙起來六親不認，不過他們都愛傅教授，因為昨天晚上傅教授給每個人都發了厚厚的紅包！

  　　傅家的早晨。

  　　傅晏清端著酸辣土豆絲從廚房出來，就看到傅教授喜氣洋洋的哼著小歌看期刊，畢竟苦守寒窗幾月的他終於要迎妻而歸。

  　　“吃飯了，爸”

  　　見他爸喝了一口粥又吃了一筷子菜，傅晏清問道：“味道怎麽樣？”

  　　傅教授挑挑眉，有點不解這小子做了這麽多年飯怎麽會突然問起反饋：“挺好啊，怎麽了？”

  　　傅晏清：“那就行。”

  　　餐廳裏安靜片刻，隻有咀嚼和餐具碰撞聲。

  　　傅教授暗暗在心中記著時，一分一十秒左右，對麵果然再次開口。

  　　“爸，你們實驗室還有多少人沒有回家？”

  　　傅教授抬起頭看向傅晏清，莫名道：“你問這個幹嘛？”

  　　傅晏清：“顏葵是不是過年也在實驗室。”

  　　傅教授放下筷子，皺著眉質問道：“你小子怎麽認識顏葵的？”

  　　迎上他爹像審犯人一樣的眼神，傅晏清哭笑不得的解釋：“我和顏葵從小就認識，她就是我那個小網友。”

  　　“啊？”傅教授到對這個小網友有點記憶，以前傅晏清就總誇他的網友聰明，而且也幸好有這個小網友。

  　　那會傅晏清剛上初中，他正好在國外一所大學的課題組交流，為期一年，他妻子因為做的是外貿公司，常駐海外也方便，於是夫妻倆那一年就把傅晏清交給了外婆。

  　　傅晏清第一次上化學課，那位化學老師上課前先點名讓傅晏清當了化學課代表，還和班裏同學說：“傅晏清的爸爸是化學教授，也是老師敬佩學習的榜樣，傅同學天天被言傳身教，化學一定很出色。”

  　　傅教授從來也沒有規劃過兒子要走和他一樣的路，尤其是傅晏清打小就對機器人編程等感興趣，對物理化學都不太上心。

  　　最開始，傅晏清隻以為老師是真心敬佩他爸，對他格外看重，所以總是一上課就提前讓他回答問題，雖然回答不出來的懲罰是讓他出去教室外站著：

  　　“我對你非常的失望，你比班裏同學都有化學基礎，怎麽能不提前預習？”

  　　“你如果一直這個學習態度，什麽時候能有如你爸爸那般成績？”

  　　“你爸爸如果知道自己的兒子化學成績這麽差，得多麽丟臉，他怎麽告訴自己在名校的學生，自己兒子沒教好？”

  　　“你看看你這個化學成績，你的八十分，其實就等於別的同學五十分。”

  　　漸漸地，傅晏清就覺得化學學的越來越吃力，他隱隱感覺化學老師這麽對他不應該，卻又想不透，也不好意思和傅教授說自己因為成績不理想被罰站挨罵。

  　　直到有次問班裏其他同學化學題被冷言嘲笑後，他找上顏葵，才被顏葵一語道破化學老師的明貶暗諷。

  　　明白過來，他和傅教授從頭到尾說清楚後，傅教授聯係了校方，將這個老師轉到了後勤，傅晏清也轉學到了清木附中。

  　　傅教授真的沒想到，顏葵就是那個小網友，還因為為了教傅晏清自學化學後對化學產生了興趣，走上化學之路，最後竟然還成為他的學生。

  　　傅教授有自己單獨的實驗室，告別了師姐和趙鵬，實驗室裏真的就隻剩下顏葵。

  　　正當顏葵專注的記錄儀器中的數據時，實驗室突然傳來刷卡聲，顏葵看向走進來的傅教授，客氣地問：“教授，是有什麽工作需要我嗎？”

  　　傅教授笑嗬嗬的擺擺手：“你自己留校，吃飯不方便吧？我聽傅晏清說了你倆認識的事，今天中午開始，你就一起去我家吃飯。”

  　　並不是傅教授之前沒想過讓顏葵去他家吃飯，隻不過教授和普通老師還是不同的，對於組裏大多數組員而言，身為組長的傅教授，其實和老板差不多。

  　　傅教授之前覺得，恐怕沒有人願意去老板家吃飯。

  　　顏葵怔楞一會，抿了抿唇拒絕道：“謝謝教授，不用了，西街還有很多開著店。”

  　　傅教授已經走到她的實驗記錄本前翻閱，從剛剛記錄頁翻到前麵的索引頁，感歎這孩子工作細致，連這種日常自己的記錄都整潔又清晰。

  　　他眸光更加柔和，拍了拍顏葵的肩膀：“聽我的，這大冷天，你出去吃頓飯不夠灌一肚子冷風的。”說完他低頭看了看腕表，“我還有事，等會傅晏清跟你聯係，讓他中午過來接上你。”

  　　實驗樓走廊裏，每個與傅教授偶然相遇的路人，莫名就感覺他今天好像很高興。

  　　傅晏清的開心是溢於言表地，他開車來到清木附近的一家菜市場。

  　　“小傅今天買點啥啊？”

  　　“你看看這個菜心，剛到的，新鮮的很。”

  　　高中時因為姥姥身體不適回了老家修養，傅家也請了一段時間的阿姨幫忙買菜做飯，傅晏清高考結束後，這些活就轉到了他身上。

  　　因為年輕男生單獨來買菜並不常見，久而久之菜攤老板們也就都認識了他。

  　　提著新鮮蔬菜和牛肉回到家後，傅晏清先將米飯蒸上，然後又把西紅柿牛腩放進高壓鍋中，這才脫下圍裙去實驗樓接顏葵。

  　　抵達實驗樓下，他掏出手機，距離十一點還差三分鍾。

  　　他笑眯眯設定了一個三分鍾鬧鍾，果然，隨著鬧鍾響起，他的小葵花老師也出現在實驗樓前。

  　　顏葵跟這傅晏清一進門，就聞到了房間內西紅柿牛腩的濃香與米飯的清香相碰撞而撒發的味道。

  　　傅晏清找出一雙幹淨的拖鞋遞給顏葵：“雖然是舊的，但每次客人穿過我都刷了，你以後來穿這雙就好。”

  　　大概是因為也有些局促，他沒過腦子的就蹲下準備幫顏葵換鞋，還是顏葵後退幾步，傅晏清才反應過來，他著急忙慌直起身：“你快換好然後洗洗手等開飯就行，我去廚房看看。”

  　　無論是米飯還是牛腩，距離熟透還需要一段時間，傅晏清在廚房摸摸刀又看看菜板，最後又忍不住探出頭看看顏葵。

  　　顏葵坐在沙發上，從茶幾上拿起一本傅教授放著的期刊，扭過頭與正悄悄打量她的傅晏清四目相對：“這本書我能看嗎？”

  　　“啊。”傅晏清從廚房出來：“能看，你隨便看，想看電視也行。”他翻出家裏許久未曾用過的電視遙控器，放到顏葵手邊。

  　　在沙發旁來回踱步幾下後，坐到了顏葵對麵：“米飯和牛腩都得再等會才能熟。”

  　　顏葵：“好的，謝謝。”

  　　雖然顏葵很想認真的看手裏這本期刊，但察覺到傅晏清似有似總是掃向她的視線，和欲言又止的模樣，她最終還是開口了：“有什麽事？”

  　　被再次抓包的傅晏清咳了咳，小心問道：“上次在學校門口，看到你和一個男生聊天，他是？”

  　　顏葵：“我們班同學。”

  　　正好此時水開了，傅晏清過去拿起熱水壺，給顏葵倒了杯水，繼續說道：“你現在還沒談戀愛吧？”

  　　顏葵搖搖頭。

  　　傅晏清嗬嗬笑了笑：“我聽說很多男生都在追你，作為好朋友也作為比你大一點學長，一定要告訴你，看人不能看表麵，得深入了解。”

  　　顏葵挑著眉睨向他：“哦？傅學長很有經驗？”

  　　對上顏葵帶著笑意地眼神，傅晏清眨眨眼，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當然啊，我也是被一堆人追過的，還有好多給我寫過情書的呢，你看我到現在也沒輕易答應，這就是我的慎重。”

  　　“情書？”顏葵一臉單純的問，“這個年代還有人寫情書嗎？”

  　　傅晏清：“當然有啊，情書可比一般發個微信說句話告白含金量高多了。”

  　　顏葵一臉好奇：“你家也有？”

  　　傅晏清理所當然：“當然有啊。”

  　　顏葵淺淺一笑：“那我能看看嗎？不看內容，隻是想見見傳說中的情書。”

  　　傅晏清：“，…，”

  　　他說的其實也都是實話，初中那會真的有女生給他寫過情書，但他要麽直接不接受，要麽就也不知道塞到什麽地方去了，反正從沒帶回家過。

  　　但剛剛話趕話的，傅晏清抿抿唇：“我現在找麻煩，改天吧，改天讓你看看。”

  　　顏葵彎了彎眉眼：“好。”

  　　中午傅教授沒有回來吃飯，傅晏清給顏葵盛一大碗米飯，西紅柿牛腩用了個比米飯碗更大的碗盛著，顏葵皺著眉看了看，認真的表示：“這麽多，我吃不完。”

  　　傅晏清猶豫片刻，用幹淨的筷子夾走米飯一個尖尖，然後滿意地說：“這就可以了。”看顏葵還麵露難色，又補充了一句，“要是吃不完也沒事，剩下我解決就行。”

  　　“對了，你嚐嚐我拌的這道醃黃瓜，絕對下飯。”

  　　顏葵先喝了一口湯，又夾了一塊黃瓜放在米飯上一起送進嘴裏：“很好吃，你的手藝確實像你說那樣好。”

  　　傅晏清一直忐忑的盯著她，見她表情沒有勉強，才鬆口氣般舒朗的笑了笑：“等到開學，我讓你胖上五斤。”他瞥了瞥顏葵露在外麵的一截白藕般的胳膊，“你現在太瘦了。”

  　　吃完飯，顏葵主動提出想要洗碗，她也起身端著碗筷進了廚房。

  　　傅晏清攔來攔去，最後竟然攔腰從洗碗池前抱舉起顏葵將她移到廚房外，他紅著耳朵視線盯著水龍頭：“你的手平時接觸化學那些試劑就有些傷害了，刷碗還是交給我吧。”

  　　大概是腦子短路，他也忘記家裏有洗碗機。

  　　溫涼的水流濺起，讓傅晏清終於平複下剛剛身上的熱意，他想：顏葵真的太瘦了，抱起來都沒什麽重量。

  　　下午，傅晏清跑遍清木附近所有的書店和文具店，終於在一個小破的書店裏，找到了他記憶中古早的情書信紙。

  　　晚飯後，傅晏清回到臥室坐在書桌旁，翻閱著一本本故事匯，從裏麵找出情話大全部分，逐條摘抄，寫了一堆月亮和太陽，因為擔心被要看的人不小心看到裏麵內容，他還變換了幾種字跡，燈光掌到了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