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鏡花水月

  　　聖誕節過了以後沒多久，京大就放假了，陸蓁蓁的教師生涯也暫時告一段落。

  　　白院長邀請她下個學期繼續帶課，陸蓁蓁笑著說我會考慮。

  　　一月份的時候陸星語和盛嫣準備回Y國了，之前說好的，也帶上陸蓁蓁和池隱一起。

  　　私人飛機上，盛嫣感歎：“沒想到有一天，我們會和蓁蓁一起回Y國。”

  　　陸蓁蓁攬住母親清瘦的肩：“等一切結束了，我們一大家人就可以回國了。”

  　　“嗯嗯，我們還要一起過年呢。”陸星語很期待，他從小在異國長大，很多國內的風俗傳統都是他隻能上網瀏覽的。

  　　母子倆離開以後，陸爸爸每天的衣食住行基本上都在公司，Y國的私人莊園很久沒主人回來。

  　　莊園裏有個會中文的白胡子管家，他穿著講究的西裝馬甲，看著很有中世紀那味兒。

  　　“夫人，少爺，”管家早就聽說了他們要回來的事兒，收拾好了幾人住的房間，慈愛的看著陸蓁蓁：“這位就是小姐和池先生吧，您跟夫人年輕時長的真像。”

  　　陸蓁蓁笑道：“謝謝。”

  　　管家叫羅伯特，是大房在Y國落腳以後就一直服侍的主人家，陸星語是他看著長大的，大房這麽些年來的不容易也是他一起跟著過來的。

  　　陸爸爸得知妻子和一雙兒女女婿到家以後立刻就飛奔回來了。

  　　陸蓁蓁看這個不再年輕但是仍然溫和儒雅的男人，輕聲道：“爸爸。”

  　　陸爸爸很激動，眼中隱有淚光閃爍：“你還願意見我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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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國的莊園種了很多薔薇，每一朵都熱烈的盛放，陸星語說，媽媽很喜歡薔薇，所以滿園的薔薇都是為她而種。

  　　陸蓁蓁也喜歡薔薇，她給家裏每個人都繡了一個小小的香囊，每個香囊上都是一朵形態各異的薔薇。

  　　池隱有時候會和陸爸爸陸星語一起去公司，陸蓁蓁就和盛嫣在家裏，老管家教會了她煮香醇好喝的咖啡，於是每天晚上回來，三個男人都有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迎接自己。

  　　陸蓁蓁在莊園和家人一起生活的這段日子是她前半生從未有過的自由快樂。

  　　她的家人們努力彌補著前二十年錯過的疼寵，陸蓁蓁空蕩蕩又敏感的心被充實溫暖。

  　　很多時候她會覺得這是一場夢，總是成宿成宿的睡不著覺，好像一覺醒來夢就醒了。

  　　她跑到天台上去發呆，有時候畫畫，畫的內容一開始是她自己也不能理解的東西，後來就完全不知道自己畫了什麽。

  　　陸蓁蓁很快意識到自己出問題了。

  　　因為他們總是用擔憂心疼的目光看著她，尤其是池隱，他開始在自己身邊寸步不離，好像怕她會出什麽事一樣。

  　　陸蓁蓁很難過，不受控製的難過。

  　　她已經有了圓滿的人生，怎麽會這樣呢？

  　　她為什麽會難過呢？

  　　常常一個人站在天台上吹風的那個女人是誰啊？

  　　半夜裏哭的喘不過氣來的人又是誰啊？

  　　陸蓁蓁覺得自己活在一場夢裏，清醒又糊塗。

  　　池隱帶她去看心理醫生，那個很權威的專家皺起眉說，這個女孩兒千瘡百孔的內心並沒有完全治愈。

  　　她不肯相信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是真實的。

  　　三歲時的陸蓁蓁總是時不時出來提醒她，這個世界是虛假的。

  　　她晚上總是做夢，夢見“嘭”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和爆炸聲響起，年輕的男人女人撲過來緊緊抱住自己，然後就是無盡的黑暗。

  　　陸蓁蓁像一個快要落入深淵的人，她努力自救，很積極地配合醫生的治療，很自覺的吃藥。

  　　這才把某種蠢蠢欲動的衝動壓在了心底。

  　　“或許你們該給她換個環境。”安心建議道：“蓁蓁的夢魘是那場車禍，而這個莊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那場車禍是同一個性質。”

  　　看似美好，可在陸蓁蓁心裏，這裏就像是鏡花水月。

  　　已經快月底了，陸爸爸那邊加快了速度，這場長達二十多年的，沒有硝煙的戰爭似乎快要結束了。

  　　兩家之間的商戰究竟引起了多大的波瀾，陸蓁蓁一概不知。

  　　直到一月二十八日，媽媽突然很高興的跟她說：“結束了，蓁蓁！我們可以回國了！”

  　　彼時陸蓁蓁正在畫畫，她神色恍惚了一下，很快露出個放鬆的笑來：“一切都……平安嗎？”

  　　“是的，沒什麽問題。”太複雜的盛嫣也不懂，她說：“但是三房再也不會有爬起來的機會了。”

  　　她幾乎是喜極而泣。

  　　這句話像是這麽些天來陸蓁蓁心裏的枷鎖，嘩啦啦，那層不安的玻璃碎了一地。

  　　“我們現在就去找他們！”盛嫣換了衣服，高興道：“羅伯特，可以送我們去公司嗎？”

  　　“當然，夫人。”老管家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先生那邊結束了嗎？”

  　　“是的，快走吧，我真是迫不及待了。”

  　　陸蓁蓁安靜的收起手邊的畫，換好衣服以後推著盛嫣的輪椅上車。

  　　“天呐，小姐，這是您畫的嗎？”管家不經意瞥到了畫板，熱情地誇讚道：“這真的是很美妙絕倫的一幅畫呢，羅伯特居然也在裏麵嗎？”

  　　陸蓁蓁笑了笑，道：“是全家福。”

  　　二叔二嬸爺爺奶奶，尤女士池爸爸，星言星語池錦，爸爸媽媽，羅伯特管家和彎彎，還有池隱蓁蓁。

  　　每個人都是寥寥幾筆，但是完美的刻畫出了每個人的特征，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誰。

  　　盛嫣也看到了，笑著道：“等回國了，我們可以拍這麽一大張全家福。”

  　　“嗯。”陸蓁蓁微笑。

  　　莊園在比較偏僻的半山腰，要先路過一大片盤山路，夜深人靜的時候，時常有年輕人在這裏飆車。

  　　盛嫣和羅伯特聊著天，講他們回國以後的住處，發展，講過年以後陸蓁蓁和池隱的婚禮，講很多美好的未來。

  　　陸蓁蓁一邊聽著，心裏卻有種無論如何也壓不下去的恐慌。

  　　明明車子開的很平穩，可她眼前總是一陣陣的發黑。

  　　她很害怕。

  　　控製不住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