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不用對不起

  　　陸蓁蓁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

  　　她想起來手上刺目的血，心裏一怔，手指緊緊抓住了被子，星語！

  　　手上的觸感和眼睛裏捕捉到的信息告訴她已經安全了，但陸蓁蓁還是長久的緩不過神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周圍一片雪白，外麵的天已經黑了，不知道過去多久。

  　　手上紮著吊瓶，嘴巴已經沒那麽幹了，應該是有人給自己蘸了濕棉簽。

  　　察覺到她醒了，床邊的人抬起頭來：“蓁蓁？”

  　　是池隱，他滿身的戾氣還未完全褪去，看向自己的目光卻是溫柔又心疼的。

  　　“已經沒事了。”見她不說話，池隱心裏一驚，摸摸她的臉蛋：“這是池氏旗下的私人醫院，很安全。”

  　　陸蓁蓁輕輕點頭，開口時聲音有點啞：“星語怎麽樣了？”

  　　池隱遞給她一杯水，沒瞞著什麽：“肩膀中了一槍……已經做手術取出來了，現在在病房觀察。”

  　　冰冷的指尖觸到溫熱的水杯時陸蓁蓁這才覺得重新回到了人間，她鼻子一酸，狼狽地低下頭去：“都怪我。”

  　　要不是她，陸星語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

  　　池隱上前，小心翼翼將人攬進懷裏，道：“陸謹言對付你是遲早的事，是我們沒提醒你。”

  　　他們沒想到陸謹言居然這麽膽大包天，華國境內也敢這麽明目張膽。

  　　“抓到他了嗎？”陸蓁蓁問道。

  　　“沒有，他派了直升機接應。”池隱沒說的是，雖然人沒抓到，但是他們留下了他的一隻手。

  　　或者說，是池隱故意沒讓人抓住他。

  　　要是這麽快就讓陸謹言落網了，接下來他的報複往哪裏實施？

  　　池隱本來沒想過親自出手的，畢竟那是陸家內部的事情，作為蓁蓁的丈夫，他可以適當參與。

  　　但是陸謹言千不該萬不該，把主意打到了陸蓁蓁頭上。

  　　獵物垂死前的掙紮才是最有趣的過程，不是嗎？

  　　池隱身上的氣息有一瞬間很駭人，不過陸蓁蓁顯然沒注意到，她緊緊抓住了他的衣服，好像在感受什麽依靠。

  　　過了好久，她說：“我想去看看星語。”

  　　那個毫不猶豫為她擋了子彈的青年，是比自己還小三歲的弟弟。

  　　池隱點點頭，道：“明天他轉普通病房，今晚你先調整調整？”

  　　陸蓁蓁覺得自己除了精神受了刺激之外沒什麽不好的。

  　　不過既然要調整，她輕聲道：“我想喝魚片粥。”

  　　“彎彎已經做了，在來的路上。”

  　　“還想喝水。”

  　　池隱給她倒，看著她雖然情緒低落，但是別的狀態沒什麽問題，稍微放下了心來。

  　　“對了，他們……有來看星語嗎？”陸蓁蓁握著水杯，突然問道。

  　　池隱一下就領會了陸蓁蓁的意思，“嗯”了一聲：“你媽媽來了，就在外麵。”

  　　“你想見見她嗎？”

  　　陸蓁蓁其實很想見她，但是從來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

  　　心裏突然升起一陣膽怯，她會怪自己……害了弟弟嗎？

  　　陸蓁蓁想搖頭，卻發現自己這時候很難做出什麽決定。

  　　她不敢。

  　　池隱歎了口氣，將小姑娘揉進懷裏，輕聲道：“沒有人會怪你，蓁蓁，你也是受害者。”

  　　陸蓁蓁其實很想哭，可是她扯了扯嘴巴，隻能露出個難看的笑來：“對不起，我沒想給你們添麻煩的。”

  　　從小到大，她活著的一個信念就是，不想給人添麻煩。

  　　她學著懂事獨立，不讓二嬸操心，嫁進池家以後也很低調，好像格外害怕欠著誰了。

  　　可是這種事情還是會發生。

  　　三歲的時候，父母為了她的安全，不得已去了國外，二十年後，弟弟又是為了自己躺在手術室。

  　　她還是給他們帶來麻煩了。

  　　池隱的心從來沒有這麽難過過，他看著女孩兒失落的小臉，隻覺得心疼的說不出話來。

  　　他的蓁蓁啊……

  　　**

  　　**

  　　盛嫣輕輕推開病房門的時候，陸蓁蓁正在看著窗外。

  　　彼時晨光熹微，女孩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蒼白脆弱，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在空氣中了。

  　　她推著輪椅一點點靠近，小心翼翼喚女兒的名字：“蓁蓁……”

  　　陸蓁蓁回頭，看到了蒼老憔悴的女人。

  　　她鼻子一酸，張了張嘴想說什麽，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對不起。”

  　　多複雜的心情，千言萬語到嘴邊都變成了一句“對不起”。

  　　盛嫣早上就聽池隱說了陸蓁蓁的狀態不對，聽到這話更是不受控製的落下淚來：“不要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怎麽會是由她來說呢？

  　　明明是他們對不起女兒。

  　　“蓁蓁不是任何人的麻煩，”盛嫣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終於忍不住抱住女兒柔軟的身體：“媽媽愛你。”

  　　趴在母親懷裏，陸蓁蓁突然就像個委屈的孩子一樣，眼淚大顆大顆滾下來，她嗚咽著叫她：“媽媽。”

  　　從被綁架到昨晚，陸蓁蓁的情緒都一直在一個冷靜的波動中，她不害怕自己會怎麽樣，就算陸謹言惱羞成怒殺了她，好像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但是陸星語突然從身後推自己出去並且反身踹了陸謹言一腳的時候，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然後是一聲木倉響，拽著自己跑的人身子突然踉蹌了一下，一種巨大的恐懼突然就抓住了她的心髒。

  　　陸蓁蓁害怕極了。

  　　陸星語突然的出現好像是一場夢，這場夢裏爸爸媽媽沒有死，他們和弟弟一起生活在另一個地方。

  　　這聲木倉響好像打破了這個夢。

  　　沒有爸爸媽媽，沒有弟弟，一切都是她臆想出來的。

  　　她一直有種世界不真實的感覺，直到剛剛，盛嫣抱住了自己。

  　　母親的懷抱其實很單薄，這個不再年輕的女人仍然溫柔而充滿愛意，她把陸蓁蓁拉了回來。

  　　告訴她，這不是一場夢。

  　　蓁蓁從來都不是什麽麻煩。

  　　媽媽在，媽媽愛你。

  　　陸蓁蓁這才情緒崩潰，心裏大哭的小人找到了依靠，迫不及待抱住母親訴說委屈。

  　　盛嫣像小時候哄她一樣輕輕拍她的背，極盡溫柔和耐心，直到她緩過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