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畫畫

  　　池錦走後的第一個晚上，等所有的鏡頭都關閉以後，陸蓁蓁在二人的臥室裏架上了畫板。

  　　她之前答應了給池隱畫幅素描肖像，模特本人很積極地答應每隔三天晚上就留一個小時給她畫。

  　　池隱在洗澡，陸蓁蓁坐在沙發上盯著門發呆。

  　　浴室門是磨砂的，透出隱隱約約的人形，夜裏很安靜，陸蓁蓁一向是習慣這種安靜的，可是今天晚上她心裏莫名有種奇怪的不安。

  　　臥室的燈是昏暗的，陸蓁蓁幾乎是一分一秒地數著時間，等池隱出來。

  　　在這種極其安靜的環境下，連時間的流逝都被無限拉長，變得格外清晰起來。

  　　陸蓁蓁坐不住了，她準備起身去轉轉，順便給二人都倒杯水回來。

  　　外麵有大風吹過，她剛剛看了天氣預報，今天晚上好像有雷雨。

  　　樓下放著一對情侶玻璃杯，應該是導演組貼心準備的，陸蓁蓁清洗了以後就用了，剛好一人一個。

  　　樓上的房間門開著，陸蓁蓁端著熱水上去。

  　　白襯衫不像平常一樣紮進黑色的西褲裏，在這種昏暗的燈光下，這衣料好像格外單薄，男人漂亮的身體曲線在襯衫下若隱若現，帶著種極致的誘惑。

  　　要命了，陸蓁蓁簡直怕自己被刺激的流鼻血。

  　　她推門進去，把杯子輕輕放下，倉促地轉移目光：“外麵下雨了。”

  　　“嗯。”男人的聲音很淡。

  　　紗簾被吹得翻飛，陸蓁蓁怔然，有種古怪心情的情緒慢慢滋生。

  　　不知是風動，還是心動。

  　　姑娘低著頭，因而沒注意在雷雨聲響起的一刹那，男人驟然變得不對勁的表情。

  　　池隱強行壓住了特定環境下心中的躁動，不想破壞這難得的氣氛：“來吧小畫家。”

  　　“你……”陸蓁蓁想讓他換件衣服，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長衣長褲沒露肉，人家穿的也沒問題啊！

  　　陸蓁蓁鬱悶地抬頭，目光不由自主就被男人美好的身體吸引。

  　　太矛盾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都敢這麽穿了，自己多看兩眼怎麽了？！

  　　小畫家破罐破摔地想著，終於說服了自己，光明正大地盯著人看。

  　　“你找個地方坐著吧！”姑娘揚著下巴，黑沉的目光裏有一抹驚人的明亮。

  　　池隱幾乎要被她的明媚燙到，在這種環境下，心裏滋生的無數黑暗情緒都好像見不得光的怪物爬出來，叫囂著要把他們都扯進無盡的深淵。

  　　她是黑暗外麵唯一的一抹光。

  　　“轟隆——”

  　　巨大的響雷砸了下來，這幾乎讓他一瞬間就想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困擾了他幾十年的夢魘裏，這聲響雷丟進了他的心髒，將他整個人都炸的粉身碎骨。

  　　陸蓁蓁以為這男人今晚穿成這樣怎麽也要幹點什麽的，這男狐狸精一樣的打扮明顯是在勾引自己——

  　　可是現在怎麽又偃旗息鼓了？

  　　陸蓁蓁說不清是失落還是鬆口氣，雨下大了，她轉身去關了窗。

  　　紗簾終於垂落，窗外的薰衣草被吹得飄搖不定，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有一種破碎零落的美感。

  　　陸蓁蓁終於找到了今晚可以形容池隱的詞語了。

  　　就是破碎感。

  　　這男人平常就像一塊堅硬的磐石，外人輕易看不出他的情緒，在陸蓁蓁麵前，他似乎永遠都是溫和的。

  　　可是這種溫和掩飾著一種他自己不願意泄露給自己的東西。

  　　在這個夜裏，這幅虛假的外殼似乎破碎了一點。

  　　陸蓁蓁不知道男人已經在失控的邊緣了，她坐在沙發上，不緊不慢喝了口水。

  　　男人的麵容陷在了陰影裏，她看不清他的臉。

  　　但是這種朦朦朧朧的感覺構成了一種詭異的美感。

  　　陸蓁蓁眸子亮的驚人，這個夜裏，這男人就是她的繆斯。

  　　姑娘專心畫畫，沒注意原本坐在原地的男人什麽時候靠了過來。

  　　又是一聲窗也擋不住的驚雷，雨水劈裏啪啦砸在了窗戶上。

  　　陸蓁蓁的驚呼被堵回了唇裏。

  　　少女纖細柔軟的腰肢不堪一握，她落入了一個滾燙堅硬的懷抱。

  　　池隱熾熱的吐息似乎就在耳邊，陸蓁蓁掙紮：“幹嘛呀？”

  　　“陸蓁蓁，我害怕黑暗幽閉的空間。”男人的聲音悶悶的，他將腦袋埋進了陸蓁蓁的肩頸處，這個動作在此刻顯得他格外脆弱。

  　　那個夜晚是小姑娘第一次窺到他的內心，陸蓁蓁不知道他以前經曆過什麽，卻能理解他會黑暗空間這個事情。

  　　今天晚上……是她考慮不周了。

  　　陸蓁蓁一下子就慌了，那晚男人的情緒太激烈，她幾乎立刻就要站起來：“我去開燈。”

  　　“不要。”池隱不讓她走，他說：“我總要克服這些的。”

  　　從前似乎能很輕易就壓製住這些不好的情緒，可是在小姑娘跟前，男人總是忍不住示弱。

  　　陸蓁蓁將水遞給他，遲疑了片刻，還是主動抱住了男人滾燙的身軀，沉默地陪著他。

  　　薄薄的布料之間發出細微的摩擦聲，男人意外於這個主動的擁抱，一時間，氣氛更加沉默。

  　　“今天晚上天氣不好，不畫了。”陸蓁蓁輕聲道：“等你狀態好點了，我們再繼續。”

  　　池隱忍不住勾起唇，深淵一樣的黑眸對上那雙滿是擔憂的眸：“可以吻你嗎？”

  　　那種要被吃掉一樣的記憶重新襲上心頭，陸蓁蓁一下子瞪圓了眸子。

  　　“不……”可以……

  　　嗯，這次又是通知。

  　　不過這回的吻溫柔了很多，那種喘不上來氣的感覺沒有再出現。

  　　“笨蛋，閉眼。”模糊的話自二人唇間溢出，陸蓁蓁條件反射般閉上了眼。

  　　鋪天蓋地的黑暗裏，她像是一朵無根的浮萍，隻能緊緊攀住男人的肩。

  　　外麵狂風暴雨，溫暖的房間中，有什麽東西在陸蓁蓁心裏悄悄生根發芽，在未來的某一天，徹底長成了無法消除的參天大樹。

  　　玻璃杯的破碎聲清楚地響起，陸蓁蓁來不及惋惜這對她其實還挺喜歡的情侶杯，察覺到她不專心的男人懲罰似的咬了咬她的唇。

  　　“嗚……”

  　　姑娘立刻委屈地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