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隻徒徒

  　　“你們可真是劍尊的好徒弟。”

  　　這話景鈺是可著勁往墨長思心窩裏戳。

  　　墨長思神色已然沉了下來，抬手揪住景鈺的衣領，輕易便將人提了起來：“記住，你不過是個劍峰掛名弟子，我們與師尊之間的事輪不到你個外人評頭論足。”

  　　話落，鬆開景鈺的衣領，將人推到一邊。

  　　景鈺被推得撞在一旁的門板上，他眸底的不屑更深，抬腳身形羸弱的走出主殿。

  　　景鈺離開後，墨長思側眸看向蕭景軼：“走吧，我要給你看的東西就在裏麵。”

  　　蕭景軼和墨長思走進熟悉的主殿。

  　　景鈺隻是每日來打掃蘇和居住的主殿，屋內保持著蘇和生前的樣子，並不曾動過屋內的擺設一絲一毫。

  　　這是沈自漣的意思，同樣也是他的想法。

  　　墨長思來到蘇和日常修煉打坐的地方，那天來時坐的那個蒲團還保持在原來的位置。

  　　他別過臉去不再看那個蒲團，視線落在劍架上，示意蕭景軼看向那裏。

  　　蕭景軼剛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桌案上多出來的劍架，更看到了上麵那柄他再熟悉不過的長劍，承影。

  　　男人目光落在長劍上，渾身肌肉變得僵硬，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墨長思看著蕭景軼，重複蘇和說過的話：“那天，我來找她，看到承影。我問她能不能把這柄劍送給我。”

  　　“她說不行，這是為你準備劍。”

  　　蕭景軼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唯有落在身側的手微微蜷縮起來。

  　　“她說，這劍是她以前想當本命靈劍的，她說這把劍適合大師兄，想送給你。還說等你曆練回來，就把劍送給你。”

  　　“那晚，我傳訊給你，我覺得如果你知道這件事，或許想法會有些改變，但你並沒有回應。”

  　　“……”

  　　蕭景軼僵硬的站在那，思緒回到那個晚上。

  　　那天，他說他要下山，她沒有什麽遲疑就同意了。

  　　他確實記得對方後來說要送他一個禮物，但他那時是什麽心態？

  　　急於去往小魔域，急於展開計劃，壓根並沒有當回事，不過隨意一聽，轉頭就拋在腦後。

  　　如果墨長思今日不提，蕭景軼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這件小事。

  　　蕭景軼垂眸，身側的手已經完全緊握成拳。

  　　和這輩子不同的是，上輩子承影是他入門後蘇和就送給他的第一把劍。

  　　那時這個師尊還沒表現出那般令人憎惡的一麵，而這把劍對於蕭景軼來說是很不一樣的。

  　　這是他第一次被人鄭重地交給他一把劍，讓他感覺到這是他擺脫過去新生的希望，從此他的命運就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柄劍就像蕭景軼心中的一盞燈塔。

  　　後來，就算他發現根本沒有所謂的新生，不過是出了龍潭又入虎穴，但承影他已經用習慣，而承影於他的意義也到底不同。

  　　這輩子，從決定不再尋找承影劍，選擇玄典開始，他就已經徹底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可是蕭景軼沒想到，承影最後會以這樣的方式來再次到他身邊。

  　　太可笑了。

  　　這一切簡直太可笑了。

  　　蕭景軼垂眸就這麽站著，不動也不說話。

  　　墨長思覺得他應該需要一個獨處的時間，轉身離開主殿，坐在外麵的台階上等他。

  　　良久，蕭景軼緩緩走到桌案前，拿起架上的承影，拇指摩沙劍鞘熟悉的質感。

  　　腦海中那晚的畫麵與蘇和祭界時的景象交織出現。

  　　蕭景軼突然想到一個地方，放下劍，來到蘇和的書房。

  　　上輩子，蘇和的書房的書架推開，後麵是一條通過主殿地下密室的狹長階梯。

  　　他扶住書架，將書架挪到一邊。

  　　入目隻有一片白色的牆。

  　　蕭景軼瞳孔微縮。

  　　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

  　　他不信邪，曲起中指敲敲牆麵，略有沉悶地敲擊聲響起。

  　　實心牆。

  　　蕭景軼霎時大腦一片空白，記憶中的種種仿佛就是他的腦海中的幻影，讓他都有些懷疑他曾經經曆的一切是真是假。

  　　“她和她出來身體，靈魂和思想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你這樣做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周暄暝當初說過的話不停在他耳邊浮現環繞。

  　　蕭景軼看著空白的牆麵，突然自嘲一笑，一拳打上麵前的牆。

  　　“砰”得一聲悶響，骨節出溢出血滴從牆上蜿蜒而下，一滴眼淚從他眼角話滑落，轉瞬即逝了無痕跡。

  　　許久，蕭景軼才緩緩轉身挪動腳步，走出主殿。

  　　墨長思看到蕭景軼出來，眼睛一眨不眨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也鼻尖發酸眼眶發紅：“師兄……”

  　　他們都錯的離譜。

  　　蕭景軼站在門口，眸光不聚焦的望著前方不知何處。

  　　“是我對不起師尊。”

  　　他語調極平的敘述道，留下這句話，看也不看墨長思一眼，直直往外走去。

  　　墨長思看一眼蕭景軼的背影，最終什麽都沒能說出口，沉默地坐回主殿的台階上。

  　　蕭景軼遊魂一樣下了劍峰，走出寂清宗大門，最後不知不覺的來到了界域前。

  　　他站在蘇和所化之劍前，“砰”得一聲直直跪在地上。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她就是上天派來的救贖，可他卻親手殺死了她。

  　　蕭景軼眼睛紅得嚇人，周身魔息暴躁紊亂，引動片片氣流波動。

  　　“師尊…我錯了。”

  　　“我錯了。”

  　　他說著，抬手解下腰間的玄典，仰頭，握著劍柄緩緩放在頸側。

  　　而後，蕭景軼唇角忽然露出一個澄澈的笑容，他聲音清越帶著幾分淒涼悲切的低沉：“對不起師尊……徒兒這就來陪你。”

  　　話落，長劍倏然劃破頸側的血管，殷紅的血液濺出幾尺高。血滴落在蕭景軼的唇上、鼻尖、眼上，還有蘇和所化的長劍上，緩緩滑落。

  　　蕭景軼眼前是血覆蓋後被光映出的一片紅色光暈，脊背筆直的倒落在地，驚起地上一隻落葉蛾飛向遠方。

  　　鮮血染紅蕭景軼身下的土地，他看著那柄劍，仿佛看到了蘇和站在那裏在對他說：“為師原諒你了。”

  　　蕭景軼彎了彎唇角，拌合這眸子視線落在劍上，口中含混不清的呢喃道：“我欠你的還清了師尊……”

  　　話落，他緩緩地闔上了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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