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這樣沉重的氛圍下，他們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笑聲仿佛是一個人看到了一幕荒誕的喜劇。

  算不上惡意，但也絕對不算友善。

  笑聲持續了很短時間。

  然後這群圍觀的修行者眼神中透出一股憐意。

  司長臉色不善，語氣低沉：“如果我沒看錯，你的修為不超過二品。”

  程林點頭：“準確來說是一品巔峰，距離突破還差了一點點。”

  圍觀的修行者們眸色轉冷。

  司長語氣再沉：“所以，你作為區區一品感知修行者，攔在這裏，點名要見我，就是要說這個？”

  程林點頭：“的確如此。”

  饒是有親和感召被動的加成，司長仍舊心中升起一股怒意：“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區區一品修士，你想讓我因為你的這可笑的預言而拖延行程？”

  “你不信？”程林看著他。

  “你難道覺得我應該相信？”

  司長終於被氣笑了。

  或許是因為最近心中過於壓抑，他此刻連九品強者的風度也難以保持，冷聲道：

  “區區一品修士！一品的感知異能！

  你難道不知道，能夠對未發生的危險做出預警的感知能力最低也要中階麽？

  而且也隻有小概率的預判，準確度也低得可憐！

  難道現在你要告訴我，你一個一品修士，就已經能夠預感危險了？

  你這是在挑戰常識！”

  他一揮手，指向身旁那群修行者，道：

  “就在這裏，中階以上的感知係修行者就有數人！

  中階以下，十幾人！

  他們都沒有一人預感到危機，難道你能預感？

  而且還是如此精準的預判……

  你說，我憑什麽相信你？”

  司長怒意勃發。

  周遭的小翻領們均低頭不語，隻是用同情的目光看向程林。

  而直麵咆哮的程林卻隻是認真地點點頭：

  “的確，你沒道理相信我，如果我是你，大概也不會信，或者說，在場的人，應該沒有人會相信。”

  就在這時候。

  從人群中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信！”

  程林訝然看去。

  其餘人也同樣目露驚奇。

  隻見從後麵的人群中一個靚麗的身影排眾而出。

  她穿著二司小翻領的製服，頭發濕漉漉，貼在潔白光滑的額頭上。

  她從人群中走出，旁邊有個人在拉她，她卻不理，隻是走上近前。

  “喬婭？”

  程林有些驚訝。

  他沒想到在這裏竟然再次遇見喬婭。

  她不是回去轉移家人了麽？

  恩，倒也不算意外，畢竟她本來就是二司的人。

  喬婭神情複雜地凝視著他。

  雙眸倒映出破敗的公路以及上麵那個單薄的白色身影。

  “果然是你。”

  喬婭心中歎道。

  也不知為何，自從那天離開了程林之後，喬婭就再也記不起程林的模樣。

  記不得他的臉孔，也記不得他的聲音。

  腦海中存在的隻有這樣的一個人。

  卻對這個人的麵貌模糊一片。

  好在，她終究還能記住那身白衣，以及套在白衣外麵的那件她親自挑選的雨衣。

  喬婭沒有說廢話。

  隻是走過去，和程林站在了一起。

  轉而麵向二司司長，她的大上司。

  往日，像是喬婭這種品級的修行者是很少能看到司長的，即便看到了，也幾乎不敢直視。

  然而這時，她卻毫無顧忌地揚起頭顱，胸脯高挺，站的筆直而堅定。

  不顧四周幾個要好的同事惶急的目光。

  迎著二司司長憤怒的雙眼與之對視。

  “司長，相信他吧！”

  喬婭堅定而大聲地懇求道。

  二司司長盯著她：“你是誰？”

  喬婭一個立正：“二司六組組員，三品修士，喬婭！”

  司長目光冷漠：“你認識他？”

  喬婭點頭，又搖頭：“不熟，我們隻有一麵之緣，但是，他提前預知了大洪水！

  我雖然不知道他這次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但是，既然他說前麵會出事，我相信就真的會出事！

  懇請您再等一等，不要立即出發，再稍稍等一等……”

  預言大洪水？

  他？

  眾人紛紛搖頭，歎了口氣。

  隻覺得這災難時節，果然是什麽妖魔鬼怪都出來了。

  難道是想要借著災難出來裝神弄鬼麽？

  恩，這並不罕見。

  大災之際，總有人出來試圖擾亂人心。

  這種人曆史上不勝枚舉。

  隻不過，若是忽悠那些普通民眾或許還可行。

  但你來到這裏……來到眾多高階修行者麵前，玩預言這套東西……

  未免太大膽了些。

  偏偏，竟然還真有人相信了。

  人群中的幾個認識喬婭的同事紛紛歎息。

  忍不住想，難道胸大就真的無腦麽？

  一個小小組員竟然敢出來衝撞司長。

  世界是真的瘋狂了。

  二司司長聞言頓感荒謬，他盯著喬婭，冷笑出聲。

  隨後忽地氣急，衝她咆哮道：

  “等？你知道隊伍裏多少民眾麽？數百萬！

  你知道他們一天要吃多少糧食麽？天文數字！

  你知道我們隨行攜帶了多少糧食麽？你不知道！

  有人抱怨趕路太急，

  可是有幾個人知道，

  如果不抓緊一切時間趕路，在天黑前無法進入城市，獲得補給，

  那所有人都要餓肚子！

  那些染病的，再拿不到藥品，就沒救了！

  而且還不知道要傳染多少人！

  要不是路斷了需要搶修，我恨不得24小時不停地趕路！

  不停地趕路！

  結果你要我等等？你知道每多等一分鍾，會死多少人嗎？！

  你知道嗎？！”

  一番話吼出來，表麵上是在斥責喬婭，但同時，也是一種情緒的宣泄。

  宣泄完畢，二司司長不再多言，揮手冷聲道：

  “這次我不追究你們的責任！

  趕快從我眼前消失！

  亂世用重典，再敢阻撓轉移，殺你們也是白殺！”

  說完，他大步轉身迅速離開。

  步伐如雷，瞬息間遠去。

  其餘修行者們略有些意外地對視一眼。

  他們本以為這個膽敢阻攔行路的年輕人會被司長誅殺——這幾天，他們誅殺的作亂分子已經不在少數。

  “聽到了沒有？趕緊走！”

  一個小翻領上來驅趕道。

  “喬婭！跟我過來！你是不是瘋了？”

  有人板著臉道。

  喬婭失魂落魄，臉上浮現出淒慘笑容。

  她本來就沒有指望自己真的能改變什麽。

  程林則看了眼二司司長離開的背影，不出所料的歎了口氣：“果然如此。”

  程序說的沒錯，果然……沒什麽卵用。

  歎罷，他轉身頭也不回地迅速向隊伍後麵行去。

  喬婭一見，立即跟了上來。

  其餘人見了，也未阻攔。

  喬婭自己作死，沒有人願意陪葬。

  也幸好是今天司長沒有追究的意思，否則……是真的會殺人的。

  ……

  轟隆隆。

  天邊有隱隱的雷聲響起。

  車輛開始預熱，準備發動。

  民眾們紛紛鑽進了車裏。

  程林默默在路邊行走，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去哪裏。

  “該死的任務，倒是給我個提示啊。”

  心中想著，程林頗為無奈。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來。

  他扭頭看去，發現是喬婭，不由露出親切笑容：“沒想到又見麵了。”

  喬婭點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等下真的會……”

  程林點點頭。

  喬婭歎了口氣，說：“你也在隊伍裏？坐的哪輛車？”

  程林不好意思道：“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