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交換

  他錦袍臨風翻飛，麵上覆著半麵麵具，渾身透著一股冷意。而那麵具下的眼睛，落在城門下兵馬當前的謝如琢身上，饒有興味，冷酷中又浮上絲絲笑意。

  即便是他化成灰謝如琢都還記得，那是蕭君涵。

  蕭君涵先開了口，像是尋常閑聊一般，說道：“許久不見，你倒越來越讓朕滿意。”

  謝如琢視線從城牆上的兩個人影上收了收，陰狠地盯著蕭君涵，道：“你卻是一點沒變，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兩軍交戰，竟用婦孺衝鋒麽！”

  蕭君涵嘴角勾起冷冷的弧度，道：“手段是其次，效果最重要。不然，怎能等得你親自前來？”

  謝如琢身後將領怒喝道：“蕭狗！速速放了他們！否則刀槍無眼，定殺得你們血流成河！”

  蕭君涵道：“要朕放了他們又有何難，不如用謝家世子女一人，換這鎮遠侯妻兒兩人，如何？”

  此話一出，謝如琢身後的人馬大怒。

  蕭君涵盯著謝如琢，道：“你敢嗎，單槍匹馬地進城來。你若敢來，我自然放了他們。”

  他等了這麽久，不就是等著她來嗎？

  謝如琢騎在馬背上，氣息陰冷。她朝身邊伸手，沉沉道：“弓箭。”

  身邊將領當即遞了一副弓箭給她，拿在手裏分量有些沉，說明攻擊力也懾人。

  謝如琢搭上一支箭，揚臂將弓拉滿，眼神銳利無比，箭勢上揚，直直對準了蕭君涵。

  城樓上晉兵見狀，亦是弓箭手齊齊準備，並有護衛拿著盾牌擋在蕭君涵前麵。

  散亂的發絲下，姚如玉微微抬頭，暗淡的目光輕輕落在城樓外的那個挽弓上箭的女子，滿目柔和。

  她能感受到她的怒氣和騰騰殺意。

  姚如玉自始至終都沒有出聲說話。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保持沉默和冷靜，她甚至有兩分希望謝如琢的箭是對準了她和阿生，那樣的話，一箭下去，他們母子便再也不用做俘虜，謝如琢也再無後顧之憂。

  所以她不能出聲，一旦出聲說話了，不管說的什麽，定會讓謝如琢心亂。

  阿生迷迷糊糊地，黑白純淨的眼瞳裏也看見了謝如琢，眼神漸漸亮開了來，他輕聲喚道：“長姐，是長姐。”

  姚如玉溫柔地與他道：“阿生，不要叫她，會讓你長姐分神的。”

  阿生噙著淚，抿著小小的嘴唇，便不再吭聲。

  可蕭君涵總能夠精準地拿捏住謝如琢的軟肋，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

  他一道手勢，便有兩個晉兵立在城樓邊上，手裏拿著劍，對準了城樓上懸掛著姚如玉和阿生的繩子。

  刹那間，謝如琢的動作瞬時凝滯。

  蕭君涵道：“試試看是你的箭快，還是朕這刀快。”

  “蕭、君、涵！”總有一天，她要把他碎屍萬段！

  蕭君涵眼神深冷地看著城樓下那張隔著一定的距離卻也依稀對他滿是恨意的臉，明明沒有見過多少麵，卻總是能夠讓他記得很清晰，並且那股清晰感越來越深。

  蕭君涵又道：“用你一人換他們兩人，你換嗎？”

  姚如玉眼見形勢對謝如琢不利，終於出聲道：“丫頭，回去，守好徽州，絕不要讓晉兵再橫進半步！”

  “娘……”

  姚如玉笑道：“我與阿生無法像你那樣帶兵打仗，橫豎是兩個無用之人，換了也沒有價值。乖，聽話，快回去。”

  謝如琢搖頭，他們是她珍視的家人，一個她視如親母，一個是她血脈至親的弟弟，叫她如何割舍！

  她若是不想盡一切辦法救他們回來，如何向爹交代？

  姚如玉收了收虛弱的笑，聲色變得堅決嚴肅，喝道：“回去！你若是做傻事，那我與阿生寧死也不願你委曲求全！”

  正是這份深明大義，讓徽州兵馬無不動容。

  他們既希望全力進攻，又不能棄母子二人於不顧。

  現如今謝如琢回來了，隻有看她當如何抉擇。若是揮淚攻城，那三軍將士必將士氣憤勇，全力以赴。

  蕭君涵適時又道：“這婦孺眼看也撐到了極限，你若不願交換，那朕拿他們也毫無用處，不如取了他們的鮮血來祭朕軍旗，拿了他們的性命來振奮士氣，你認為如何？”

  謝如琢憤怒張狂地低吼道：“蕭君涵你敢！你敢這麽做，我謝如琢窮盡一生也要把你挫骨揚灰，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可惜蕭君涵不怕，他一向變態至極，越是看別人恐懼憤怒，他越是興致盎然。

  他讓兩個晉兵當著謝如琢的麵，開始拿刀磨著牆頭上的繩子。

  蕭君涵欣賞著謝如琢臉上出現裂痕的表情，十分有趣，道：“你還有片刻時間來考慮，抓緊些，若是遲了，朕也救不了他們。”

  謝如琢眼睜睜地看見士兵在磨繩子了，一下一下，像是磨在了她的心上，叫她心頭湛涼，仿佛渾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她嘶聲大喊：“住手！都給我住手！”眼看著那繩子快斷了，謝如琢渾身顫抖，雙目定定脫口又道，“我換！蕭君涵，以我一人，換他們二人！你放了他們！”

  說罷，手裏的利箭飛脫出去，當即射殺了磨繩子的其中一個晉兵。

  另一個晉兵畏懼地頓了頓動作。

  蕭君涵這才令晉兵停手。

  這是這麽久以來，姚如玉第一次發怒，生氣地叫道：“謝如琢！你是糊塗了嗎！”

  謝如琢深吸幾口氣，才極力抑製住喉間的顫抖，緩了緩聲音道：“娘，阿生，你們撐著，我很快便來救你們。”

  蕭君涵已經著晉兵重新加固繩子，以免被刀磨過的繩子突然斷掉。

  最終，謝如琢隱忍著轉頭不再去看，策馬調頭，帶著自己的人揚鞭而去，寒聲道：“蕭君涵，三日後我親自來換人，你最好給我善待他們，否則我也不知道我能做出什麽事來！”

  蕭君涵站在城樓聲，眯著眼看著雪天下她離開的背影：“朕等著你來。”

  謝如琢一回到營帳，當即遭到了眾多將領的勸阻。

  那明擺著是個陷阱，她這一去，便是有去無回。

  謝如琢不置可否，她在營帳裏細細看過晉兵後方的地圖，又派部下往徽州城外做了妥善的布置，給營中諸位將軍副將一一安排的任務下去，最後厲目掃視眾人，道：“我意已決，不必多言。待侯夫人與小公子安然返回之後，諸將無需再有顧忌，一切依令行事，不得有誤！”

  她的弦外之音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