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害怕

  　　往年臘八前後是一年風雪最大也最冷的時候，今年天氣反常，雪少風卻仍然大，也冷。

  　　溫暖暖叮囑冷霄皮毛硝製了給他們四人做皮靴雪帽就行，看到冷霄點頭才放心。

  　　同樣的話上次她也叮囑過大弟。

  　　她的大氅襖夾雪帽手圍皮靴已經很齊全，雪帽手圍皮靴甚至有兩套，雨雪天她本就出門少，多了也是浪費。

  　　二弟小弟兩人才一雙麅子皮靴，雨雪天輪著穿出門，冷霄和大弟的情況估計也好不了多少，他們才最需要這些皮製品。

  　　送完冷霄，溫暖暖連忙轉身往屋子裏奔！

  　　真冷！

  　　“嫂子，湯水燉好了，放哪？”冷雲拿著抹布包著紅泥小火爐，上麵還有燉的嘟嘟鼓泡的鐵壺，從廚房出來站在屋簷下問。

  　　“放我屋子長木桌旁邊，小弟你把紙筆也一並拿我屋子來練習。”溫暖暖快速說完一陣風似的奔回屋裏。

  　　留下的冷雲愣愣的想，也沒那麽冷不是？

  　　今年新棉花做的棉衣，可暖和了啊。

  　　進到房間，撲麵而來的熱意，讓溫暖暖渾身舒展了開來。

  　　以前她的命是空調給的，現在她宣布她的命是炕給的！

  　　室外零下十幾度幾十度，北風呼嘯滴水成冰，室內卻暖意融融的如同春天，穿裏衣和棉衣就行，連襖夾都不需要！

  　　不再是穿的臃腫卻還凍的縮手縮腳。

  　　溫暖暖想，她這勉強算是體會到了供暖？

  　　樂滋滋的拿出桃酥、百果糕、雲片糕、芝麻花生糖、花色湯糖放在竹盤中擺了個茶點小拚盤。

  　　冷雲抱來紅泥小火爐和鐵壺放好，看到溫暖暖在擺茶點小拚盤。

  　　等回房拿了紙筆再過來時，又看到溫暖暖在擺放山芋土豆凍梨桔子。

  　　“嫂子，我來！”冷雲眼尖的接過鐵網，拎下鐵壺放到一旁，將鐵網絲放到炭火上，又將山芋土豆放在火力旺盛的中間位置，桔子放在旁邊。

  　　凍梨則放在桌上的小木碗中。

  　　這段時間他經常做這些事，已經很熟練了。

  　　嫂子這屋離灶頭遠，按講沒有他們那屋暖和，可他們就是覺得嫂子屋裏最暖和，不光暖和，還舒適！

  　　隻是不明白為何大哥放著寬敞明亮暖和的屋子不住，要和他擠一個炕？

  　　明明大哥看起來也不是很甘願的樣子。

  　　不過嫂子不提，大哥不悅，他也不敢問。

  　　“今天熬的小吊梨湯，酸酸甜甜的，你嚐嚐？”溫暖暖看著冷雲做完事，沒有關心平時最愛的食物，反而在發呆，有些驚奇。

  　　小弟可是和她不相上下的吃貨呢。

  　　有什麽比吃東西更重要？

  　　他這小小年紀，也沒啥比幹飯更香的事了呀。

  　　聽到問話，冷雲回過神來，收起疑慮，小臉上漾起笑：“好，什麽是小吊梨湯？和冰糖雪梨有區別嗎？”

  　　“沒啥大的區別，這個加了幾顆話梅和陳皮，偏酸一點，清嗓潤肺解膩，所以今天搭配的糕點大多是甜的。”溫暖暖拿起桌子上的竹杯子，倒了一小口遞給冷雲嚐味道。

  　　這屬於簡易版的，因為沒銀耳。

  　　當時買的急，好多東西漏了忘了，還有些一年吃不到兩回的食物也沒放進冰箱，用的少也放不下。

  　　不過她剛剛嚐了一下沒有銀耳的小吊梨湯雖然少了糯糯的口感，卻蠻清爽的，也很好喝。

  　　況且她每天煮這些湯湯水水，主要是因為太幹了補充些水分，隻喝白水總覺得寡淡了些，就喜歡這些酸酸甜甜有滋有味的，正不正宗無所謂，好喝就行！

  　　冷雲端起木杯喝了一口，還帶著稚氣的小臉上笑的眉眼彎彎，毫不吝嗇的驚喜誇讚：“好好喝！”

  　　溫暖暖雖然已經習慣了幾個無敵捧場王弟弟的誇張語氣，但聽到認可還是心情特好，“你自己倒杯放那晾著，我要幹活了。”

  　　想到這些天要做的活，溫暖暖跑去木箱上拿來針線盒。

  　　“嫂子，你做什麽？”冷雲不解的問。

  　　床罩子不是做好了嗎，怎麽嫂子還要做手工活。

  　　“我們六七月出發的時候很熱了，我把你們夏天的衣褂子裏麵縫兩個結實的暗袋，裝些碎銀子，路上救急用。

  　　今年天氣雖然反常，但有這幾場雪，春天的野菜蘑菇還是能長的出來，到時要去山上薅食物，現在也沒啥事，一並提前做好。”她有隨身冰箱在，食物銀錢充足的很，不需要這些，但他們四人需要。

  　　溫暖暖發散思維的想到她應該再炕些硬實幹燥的饃、炒些米，相當於壓縮幹糧，給四人縫製結實的布袋子隨身裝些，路上一旦被迫分開，光有銀子可不行。

  　　不過這個不急，等麵粉和大米再有剩餘的時候做。

  　　冷雲稚氣臉上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擔憂，“嫂子，明年真的會沒事嗎？今年天氣和往年都不同，村子裏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大山二狗他們已經全進山了。

  　　他們說下雪在家的時候吃一頓黑麵野菜糊糊，上山的日子才會吃兩頓糊糊，而且今年沒什麽雪，打的獵物肉和皮毛全賣了換成黑麵和玉米麵，很少能沾到油葷。”

  　　他們家也會吃野菜和玉米麵，但和他以往吃的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嫂子會拿白麵配玉米麵，會用雞湯下榛蘑，會用肉燉野菜或者油鹽醬醋涼拌野菜。

  　　和別人家、和他們家以往的日子完全是天壤之別。

  　　溫暖暖對明年心裏也沒底，雖然已經存下很多吃食和各種物品，但有些事屬於人力無法控製的範圍。

  　　看著隻有九歲的冷雲擔憂害怕，好歹她也是個成年人，情緒還是能很好的控製住，放柔聲音安撫道：“你大哥他們進山采參掙銀子，打獵物存吃食和用皮毛做保暖衣物，全力保障家人沒事，我們能做的是未雨綢繆，剩下的隨機應變唄。

  　　樂觀點，想想我們有馬車有吃食有存款，已經比大部分人好很多了，怕啥？！”

  　　冷雲聽後小臉上的擔憂少了，害怕卻一點未減，眼巴巴的望著溫暖暖，懇求道：“嫂子，你永遠別離開我們好嗎？”

  　　他這段日子才感到，生活裏不止有苦難饑餓寒冷恐懼，還能有吃飽和穿暖。

  　　他隻是怕，怕像曾經做的噩夢那般，沒有這個大房子，窩在漏風的破茅草屋裏，沒有新棉衣沒有食物沒有炭火，隻有無盡的寒冷饑餓和為下一頓的吃食發愁。

  　　當然，夢裏也沒有嫂子。

  　　他那時想他可以付出任何能付出的，隻求嫂子不離開。

  第八十五 承諾

  　　溫暖暖想說孩子這可不是她能控製滴。

  　　真要哪天又讓她回去了，她還是超開心超感激的！

  　　本來過的好好的，莫名來到這個地方，好在給她配了個外掛冰箱，加上她心大，當做換個地方當打工人，才無所畏懼的生活了下來。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邊沒保障啊！

  　　天災人禍時，朝廷和地方官員通通指望不上，在權貴人士麵前也別想談什麽人權民主平等，能每天吃飽就是最大的事。

  　　幸好她是在他們冷家，要是在別人家，上要侍奉公婆，下要伺候夫君，生女兒說不定還要被罵賠錢貨——她那雖然可能也有，但女的能工作啊，離婚也正常，真碰上這樣的人家及時止損分開了日子照樣過。

  　　這朝代的外在環境，簡直是困難模式！

  　　更別提她的現代化小兩居，外賣、空調、手機、電腦、電燈、抽水馬桶……真讓她回去能不願意嗎！

  　　溫暖暖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語在看到冷雲快哭了的表情時，及時止住。

  　　算了，小弟又不知道她來自哪，隻是一時感觸生出了懼怕，她一個大人和孩子認真說這些幹嘛？不是平白增加小孩子的擔憂和焦慮麽。

  　　溫暖暖改口輕聲道：“沒事，嫂子既然來了，肯定就不會離開啊，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你們的。”

  　　你們可都是最強硬的靠山，離了你們她哪去找。

  　　而且在這朝代她一上來就沒準備結婚。

  　　一想到換個人家可能要侍奉公婆起居，要伺候夫君，要是運氣不好碰上難纏的姑姐子小姑子，家長裏短雞毛蒜皮一地雞毛，謝謝，她獨自美麗不好嗎。

  　　有錢有閑有事業有靠山，是嫌日子過得太舒服麽。

  　　這樣一想溫暖暖很肯定很自信的答應小弟。

  　　冷雲望過來的一雙眼亮若星辰，恨不得蹦起來表示開心和激動：“嫂子，你答應了！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

  　　溫暖暖敷衍的不在意點了點頭。

  　　反正在這，她也沒啥地方可離開的，也不算欺騙孩子吧？

  　　~

  　　晌午過後沒多久，趁著冷雲在屋裏做算術，溫暖暖來到水井邊收冰塊。

  　　溫暖暖頗有居安思危的危患意識——在寒冷的冬天已經想到來年的酷暑。

  　　將大弟之前帶回來的小水缸挑五個差不多大小的放在院子裏，打上井水灌滿，數個小時後她就收獲五個厚實的冰塊。

  　　早中晚收三次，一天就能收十五個厚實冰塊，和草料一起全部放在儲藏間第一區域。

  　　在家的這段時間，他們已經將第一區域存放的鬆子板栗榛果核桃啥的炒熟剝了出來，放在上層的空間，野菜野果也是，全挪了上去。

  　　因為隻有一到三區域大，二區域儲水，三區域到時放棉被衣裳木箱桌椅銀子這些家當，四區域放木炭，五區域放水缸水盆。

  　　草料和冰塊這些占空間，隻能一起放第一區域。

  　　溫暖暖剛收好冰塊，就聽到噠噠噠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傳來。

  　　是冷霄回來了！

  　　“嫂子，我去開門！”

  　　屋內跑出一個小身影，手腳利落的開院子門放馬車入內。

  　　溫暖暖站起身，迎了上去。

  　　“今天買什麽了？”

  　　冷霄帶回來一馬車的貨物。

  　　溫暖暖對這已經習以為常，這兒離城裏遠，好多天才出門一趟，空車回來太浪費了。

  　　以前冷天每次回來，會帶水缸和滿滿的苞穀以及零碎的物品。

  　　所以現在的他們已經有五個大水缸，十幾個大小不一的小水缸。

  　　除了在廚房需要用的那一個大的，剩下的四個中三個灌滿涼白開、一個裝滿綠豆湯放進儲藏間第五區域。

  　　其餘八九個大小不一的小水缸分別裝了雞湯、排骨湯、紅豆花生紅棗粥、皮蛋瘦肉粥、野菊花茶、生薑水等。

  　　冷霄輕鬆的從車廂裏往外拎竹筐，聽到問話，止住身形，回道：“苞穀夠多了，這次沒買，碰到路旁大湖起過年的魚，很新鮮，買了兩大筐回來，那人家看我買的多，還送了一木桶小魚小蝦。”

  　　溫暖暖想筐子裝魚，那馬車裏麵不很多水？

  　　結果伸頭一看，一條一條大魚，凍的邦邦硬，想到現在滴水成冰的溫度，什麽不凍住？

  　　好想問下冷霄那湖麵是不是也凍住了，然後人工鑿一個洞，用馬匹或騾子下一張巨大的網，將湖裏冰層下的魚打撈上來。

  　　再對上冷霄那雙探究的鳳眼時，什麽好奇都煙消雲散，了無蹤跡。

  　　心裏默念：麅子死於傻，她可不能死於話多！

  　　收起亂七八糟的想法，溫暖暖換上甜甜的笑意：“這是什麽魚？好大隻呀。”

  　　是誰說的，愛笑的女生運氣都不會太差，反正每次對上冷霄探究的眼神時，她怎樣笑的甜怎樣來，冷霄就會轉移視線不看了，屢屢得手，從無例外。

  　　果然，冷霄又轉回視線，溫暖暖看不到的角度，耳廓微微紅了。

  　　冷雲見溫暖暖問，而大哥又遲遲未回答，急急回到：“嫂子，這種魚頭特大，沒啥肉，我們這叫它胖頭魚。”

  　　溫暖暖看著冷霄拎到她麵前竹筐內的滿滿大魚，小臉上一片感歎，“真是魚如其名啊。”

  　　然後看著雖然梆梆硬卻非常大隻的魚，腦中已經自動浮現剁椒魚頭、紅燒魚塊、椒鹽魚骨、酸菜魚來。

  　　不行了，好久沒吃魚，好饞。

  　　“我把魚收拾出來，晚上吃魚？”冷霄幽深帶笑的眼睛注視著溫暖暖問。

  　　溫暖暖小腦袋點頭如搗蒜，腦中已經浮出十幾種吃法，還不忘詢問兩位家人的意見：“你們想吃什麽樣的？是清湯還是紅湯？是麻辣還是酸湯？”

  　　冷雲哪懂這些做法的區別，隻覺得嫂子無論做什麽都好吃的不得了，一臉崇拜的對著溫暖暖道：“聽嫂子的！”

  　　冷霄嘴角淺淺揚起，嗓音低沉穩重：“嗯，聽你的。”

  　　溫暖暖望著麵前無論哪個角度都無懈可擊的少年驚歎的想，

  　　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說的就是此時的冷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