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陣陣詭異尖銳的聲波刺入耳膜，將魏司承的意識喚醒，劇痛瞬間占據渾身每一寸神經。

  魏司承顫抖著掀開眼皮，見狼藉遍地的四周空蕩無人，頓時心如死灰。

  施鶯鶯最後還是舍棄了他！

  魏司承泛紅的眼眶淚濕，幾乎要咬碎後牙。

  遠處天空被黑壓壓的鬼蝠覆蓋，鬼蝠王正呼嘯著朝他俯衝過來。

  魏司承強撐著從血泊中抬起半身，夠到不遠處的蒼冥劍。他拄著劍身想站起身，結果卻一次又一次地跌回地麵。

  鮮血一刻不停地從腹中汩汩而出，仿佛要流幹他的全部血液。

  他體內殘存的靈力如星塵般逸散開來。

  魏司承意識又再次模糊起來，恍惚間他餘光被一抹光亮晃到。他偏過頭，見手邊躺著一枚傳送水晶。

  他將水晶握在手裏，在鬼蝠王襲近的一刻閉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山洞裏，手中的水晶碎裂成幾瓣，光芒黯淡下去。

  崎嶇的洞壁上深刻幾道淩亂的裂溝，那是當初雪怪攻擊時留下的痕跡。

  他又回到了當初被困的那個冰穀洞穴裏。

  洞外呼號的寒風仿佛淒厲的哭聲。

  魏司承蜷縮在曾和施鶯鶯相擁取暖的地方，冰冷從沉寂的丹田處蔓延，凍結他每一寸血脈。

  他閉上眼睛，意識徹底陷入混沌之中。

  漫無邊際的黑暗裏，他看到前方出現影影綽綽的人影走到他身旁停下，那人將他從地上拉進懷裏，令他感受到陣陣回暖複蘇。

  “師姐……”

  魏司承渾渾噩噩地睜開眼睛，卻看到雪怪置於頭頂的血盆大口。

  他一瞬清醒，抓著蒼冥劍掙紮著翻了個身。

  雪怪咬空，頓時被激怒，尖利的爪子揮向魏司承，穿透他的肩胛骨將他釘在洞壁上。

  魏司承忍痛抬起手臂，一劍刺入雪怪的眼睛。

  雪怪吃痛咆哮，將他一把甩開。

  魏司承飛撞在地麵上，摔斷了肋骨，他強撐著爬起來，趁著雪怪背轉的間隙，一鼓作氣地衝上去，用盡全力將蒼冥劍自後刺入雪怪心窩。

  眼看著雪怪的身子轟然倒地，他身子晃了晃，再也撐不住了，一頭栽倒。

  不知過了多久，他意識蘇醒，身下的血泊幹涸，衣襟的血跡也已經風幹，冷硬得仿佛堅硬的鎧甲。

  洞外天色大亮，光芒卻照不進魏司承漆黑空洞的眼底。

  他裹著雪怪的皮毛挨過寒冷，靠著雪怪的血肉和雪水充饑。

  不知是因為失去了靈元，還是因為冰穀的環境太惡劣，他腹中被刺穿的傷口始終難以愈合，不知在洞裏熬了多久。

  直到有一日，洞裏來了客人。

  唐蕭出極寒之地時在冰穀撞見了一隻受傷發狂的雪怪，跟著血跡找到距離不遠的山洞，發現洞口處還留著誘捕陷阱的痕跡。

  他與妖仆一前一後踏入昏暗的洞內。

  還沒走多遠，唐蕭忽聞身後妖仆發出一聲尖叫，回頭時卻見一人手執長劍壓在妖人脖頸上，鋒利的劍刃刺破皮膚，滲出血來。

  那人身形纖瘦，披頭散發，看不清模樣，隻露出一雙黢黑的眼睛，目光冰冷又空洞，似遊蕩在幽夜中沒有靈魂的鬼。

  “你是人類？你怎麽會在這裏？”唐蕭詫異道，“你別衝動，放下劍，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妖人有些急迫，掙紮著反擊，卻不料身後人反應異常迅速，手起劍落，要不是唐蕭擲出的折扇擋住劍身，他恐怕就要頭身分離了。

  緊接著魏司承便直朝著唐蕭撲了過來。

  他的劍招雖淩厲，但沒有靈力加持，攻擊便弱了許多，不一會兒便明顯落了下風。

  唐蕭第三次將他擊落在地，看著他狼狽的模樣收扇道：“別打了，我都說了不會傷害你……”

  話音未落，卻見他再一次掙紮著暴起，卻被妖仆自後偷襲，身子直挺挺地在唐蕭麵前倒下。

  “戾氣真大，簡直是個不要命的瘋子……”唐蕭發覺他腹部傷口撕裂又再次浸濕了衣衫，不禁皺緊了眉頭，他餘光瞄見妖仆正要下手，開口製止道，“夠了！”

  妖仆抬頭：“唐蕭大人還要留著他麽？”

  “這會兒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兒恐怕也活不了，等下先把他帶回去，隨便找個妖民家先養著，等他醒了就讓他自己離開吧！”

  妖仆照吩咐帶走了魏司承，心中卻始終對方才被威脅一事耿耿於懷，又怕殺人一事被唐蕭發現，於是半路掉頭，將魏司承丟進了寒域。

  本以為魏司承一定會被眾妖撕得渣滓都不剩，可沒想到他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要吃他的妖人最後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殺掉，一段時間後甚至成為寒域中令眾妖聞風喪膽的殺神，因此被送進了妖王的角鬥場。

  在角鬥場中，他以一對四，終究不敵，被一隻妖怪踩在腳下，奄奄一息之時，他陡然生出幻覺。

  無數個施鶯鶯喜怒哀樂的畫麵在眼前掠過，最終統統化為一張驚慌失措，哭得泣不成聲的臉：“師弟，師弟……”

  魏司承倏然睜開眼睛，握住身側的蒼冥劍，用力斬去，削斷了妖怪踩著他的那條腿。

  良久，他抓著那枚圓牌，踉踉蹌蹌地踏血而來，仰麵看著高高在上的妖王……

  極寒之地的第九年。

  唐蕭拎著瓜果鑽進洞內，見魏司承剛從冷池中出來，瞳孔的紅色妖性尚未完全退卻。

  “上次去角鬥場，傷不是還沒全好？你沒日沒夜地修煉紫霄錄到底要做什麽？找挖了你靈元的人報仇？”

  魏司承眼神一深，坐在石板上打坐理氣，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唐蕭也不惱，將瓜果撂在一邊，徑直坐在旁邊，自顧自地繼續道：“誰挖你的你到時候把他的也挖出來就好了，以你現在的實力，差不多相當於那幫靈修紫八級的實力，放眼整個靈修界也沒幾個啊！沒必要還非得修到頂兒吧？”

  “仇是得報，但你既然活下來了，就得過好自己的生活。你瞅瞅你，跟我當年在冰穀撿到你那會兒也沒好到哪兒去！”

  唐蕭啃了口蘋果，“我跟你說，我這次出去，回來的時候經過禦靈宗還遇上了熱鬧事兒了呢！”

  他見魏司承麵無表情的臉上有了細微的顫動，繼續道：“各派靈修求親禦靈宗宗主之女，在山下排出了二裏地呢！不過後來又聽說她已經心有所屬了，好像，叫，叫什麽白月光的！我還瞄了眼他們拿到的畫像，不過我總覺得那人長得……”

  話未說完，原本打坐的魏司承忽然站了起來，又走向裏麵。

  “誒，你幹什麽去啊？又要去修煉？你不要命了，不怕走火入魔麽！”

  魏司承回過頭來，寒聲道：“你說得對。”

  “什麽意思？”唐蕭聽得一頭霧水。

  魏司承幽暗的瞳孔燃著慍怒的火苗，看得令人心驚：“你剛剛不是問我為什麽要沒日沒夜地修煉麽？因為我要去找挖我靈元的人，而我現在的實力還遠遠不夠。”

  一眨眼的功夫，洞內又隻剩下唐蕭一個人。

  魏司承走後，森然的冷氣還未完全消散。

  這是怎麽了？

  怎麽又一副毀天滅地的架勢，比起當年也有過之無不及！

  他是不是剛才說錯話了？

  唐蕭沒來由得打了個哆嗦。

  一年後，唐蕭揮手送別魏司承和三傻魑魅魍魎出極寒之地——

  “早點挖完早點回家，祝你成功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