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施鶯鶯裹著牛頭為她找來的蛇皮衣，掩蓋住身上的氣味，肩頭趴著二白，跟在牛頭等人的身後。

  寒域中不分晝夜，陰森恐怖，怪石嶙峋，分不清前路，詭異的叫聲不時從四周傳來，不斷在上空回響。

  “對了，怎麽沒有看到那隻狼怪和野豬頭？”施鶯鶯開口問道。

  “那天你跑了之後，狼哥和野豬哥回去就被守衛帶走了，一直沒回來，說不定是被拉去別的地方幹活了。”

  施鶯鶯點點頭。

  幸虧那兩隻妖怪不在，否則恐怕他們很難像牛頭這般好搞定。

  途經一處石壁時，突然從石壁內部傳來巨大的撞擊聲，地麵緊跟著抖了抖，施鶯鶯下意識地退開，轉頭時驚駭地見到石牆內隱隱透出一隻巨型妖獸的身影，它雙目如炬，惡狠狠地盯著一牆之外的施鶯鶯，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壁而出將她撕個粉碎。

  二白嚇得一個猛子紮進施鶯鶯懷裏。

  牛頭回頭看了一眼道：“放心，它出不來的！”

  施鶯鶯定了定神，繼續往前又走了一段，隱隱聽到前方熱鬧的聲響傳來。

  施鶯鶯抱著二白進了燈火通明的山洞裏，洞內一眾妖怪熱鬧地聚成幾堆搖骰子。

  牛頭帶她從側邊走到高處，指著下方說道：“這是俺們幹完活常來玩的地方，大家會把隨身的東西押在這兒，前幾日俺們幾個輸得太慘，快把這月的夥食都賠進去了。等下俺們幫你引開守衛的視線，你看看能不能從那堆賭注的東西裏偷出來一些。”

  這就是是人菜癮還大吧！

  施鶯鶯淡淡的瞟了賭注一眼：“偷多沒意思啊，我幫你都贏回來不就得了？”

  牛頭瞬間瞪大眼睛：“贏？你要怎麽贏？”

  “等會兒看著就得了，能開新桌不？給我找幾個骰子，再來兩個小碗。”

  “能能能！”牛頭忙不迭去幫施鶯鶯找來了東西。

  施鶯鶯擼起袖子，將一隻骰子放進碗裏扣住，另一隻空碗也扣住，轉了兩圈抬頭問道：“哪隻碗裏有骰子？”

  幾人毫不猶豫地指了左邊。

  “這有什麽難得！你這手速可比他們那邊賭桌的差遠了！過家家麽？”獨角羊一臉不屑。

  施鶯鶯沒說話，不緊不慢地掀了左邊的碗，卻見碗內空空如也。她又掀開右邊的碗，裏麵本該有的一隻骰子也變成了三隻。

  “神了神了，怎麽做到的？”

  “告訴你了我還吃不吃飯了！”

  這已經算是奇技全書中障眼法最基本的入門技巧了。

  “可以開始了嗎？”施鶯鶯瞥了眼牛頭的方向。

  牛頭回過神來：“可以可以！”

  山洞裏的妖怪們紛紛湧向施鶯鶯的攤前，不過小半天的時間，贏來的賭注就堆成了小山。

  牛頭龐大的身軀躺在小山中打滾撒歡兒，看起來著實滑稽。

  “本來我們應該贏得更多的，為什麽後幾把卻輸了呢？”二白一臉疑惑地看向施鶯鶯。

  施鶯鶯忍不住rua了把它毛茸茸的腦袋：“給他們留一點，下次才能更迫切地再來，都輸光了還拿啥賭。”

  二白懵懂地點點頭：“也是。”

  “喂，東西幫你贏回來了，是不該帶我們出去了？”施鶯鶯轉頭看向牛頭。

  牛頭從小山中笑嘻嘻地坐起身子：“這兩日你還走不了。”

  施鶯鶯眉頭一皺，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怎麽，說話不算話，跟我耍流氓嗎？”

  “不不不！”牛頭急忙辯解，“不是俺不帶你出去，是這兩日上頭在找人，寒域戒嚴，所以你肯定出不去。”

  施鶯鶯轉念一想，那日被狼怪抓住見到魏司承，似乎也聽他問起過什麽人的行蹤，想來牛頭並沒有騙她。

  “等這兩日風頭過去，俺馬上帶你倆出去，所以，這兩日，能再幫俺們多贏點嗎？”牛頭搓搓手，滿懷希冀地看向她。

  兩日後，施鶯鶯帶著二白早早來到和牛頭約定見麵的地方。

  這兩日過得還算安穩。

  施鶯鶯也算摸清了極寒之地中妖類的品種劃分：

  獸形的為妖獸，半人半獸形的為妖怪，能化人形的為妖人，還有像唐蕭一樣少數有人類血統的半妖。

  一般來講，從妖獸到妖人的實力會逐級遞增，至少從智力層麵上是這樣的，當然也不排除有少數非常強大的妖獸的存在，就像被關進石牆中的凶獸那樣。

  聽聞身後的聲響，二白率先探出頭去，卻不由得露出驚恐的模樣，施鶯鶯回頭時，見一個猶如人猿泰山般的妖怪站定在麵前，黑壓壓的身影將她牢牢地籠罩其下。

  施鶯鶯身子繃緊縱身一躍開溜，還沒等跳出兩米遠外，就如同逃不出如來佛掌心的孫悟空一般被妖怪抓了回來。

  妖怪帶著她穿越幾重洞穴，深入腹地，最終到達了一處開闊的石穀。

  在那裏一眾妖怪各個鋼筋鐵骨，彪悍凶猛，如同巨人，再對比一下縮在一旁角落裏的牛頭，簡直就是妖界的寶寶。

  二白拚命地把自己蜷成一團，腦袋使勁地往施鶯鶯的胳肢窩下插。

  施鶯鶯畢竟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望著眼前的陣仗，雖說心裏有點慌，可麵上卻表現得依舊鎮定。

  “聽說你會障眼法，幫他連贏了三天？”甕聲甕氣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施鶯鶯抬頭循聲看去，見前方正中一個虎妖端坐在石椅上，它的毛發在幽暗中也發出金燦燦的光芒，額上王字黑紋深刻，碧眸射出精光，渾身散發著強大的氣息。

  看樣子這裏便是牛頭之前提到過的寒域的核心地帶，關押大妖們的地方。

  原本她還在琢磨到了核心地帶要如何才能找到大妖。

  這可倒好。

  自己送上門來了。

  施鶯鶯壓住嘴角的笑意，揚聲應道：“是啊！”

  “給我展示一下你的障眼法。”

  “沒問題。”施鶯鶯邁步走到虎妖麵前，摸了下空空的腰包，最後索性又從圍在腰間的二白身上揪了一撮毛下來，撚在指尖微微一笑。

  “看好了啊！”她說著吹了一口氣，細軟的白毛撲向虎妖的麵上。

  他鼻子哼出一口氣，見施鶯鶯舉著空空的手，臉上浮上怒意：“你在耍我……”

  話音未落，卻見施鶯鶯另一隻手突然從背後伸出來，手指上還吊著一隻黑色的小圓牌。

  虎妖低頭一看，見自己腰上別的牌子不知什麽時候就到了她的手裏，等施鶯鶯遞還牌子過來後，臉上的慍怒已經消失不見。

  “很好。”他點點頭，“以後你就在我的場子裏幫我幹活，我保證你在寒域裏衣食無憂。”

  她要是一直待在寒域裏，不出一個月她就被魏長青給她下得蠱咒啃成渣了！

  “謝謝你的好意啊大哥！”施鶯鶯咧了咧嘴，“不過我不能一直留在這兒。”

  “你這人類不要不知好歹！小心我擰斷你的腦袋！”下麵有妖怪怒聲吼道。

  “我隻說不能一直留在這兒，可沒說不幫你啊！”施鶯鶯看向下麵的妖怪，“我可以教你們幾個障眼法的技巧，這樣即使沒有我，你們也可以贏。不然就算把我留在這裏，我一個人類，哪能有你們活得長？”

  施鶯鶯轉頭看向虎妖，見他神色鬆動，繼續補充道：“不過我有個小要求，事成之後，你要送我出寒域。”

  虎妖沉思了片刻，對上施鶯鶯的視線，粗聲道：“成交。”

  在核心地帶與大妖們相處的幾日愈發和諧。這些大妖們雖說脾氣暴躁，心狠手辣，動不動就幹架，但各個很講義氣，還有點中二，比起被關進石壁中那些真正的惡獸和藹可親多了！

  就是稱呼有點土，不是叫她老妹兒就是叫她大妹子，不過聽多了也習慣了。

  出寒域的當天，虎妖老大給她準備了好多吃的，還派了金剛和熊叔護送。

  施鶯鶯抱著昏昏欲睡的二白。

  虎妖老大將地盤上金貴的溫泉池借給施鶯鶯，她美美地洗了個澡，順帶把髒兮兮的二白也涮了一遍，之後他的毛便又恢複了蓬鬆柔軟的手感。

  “能從寒域裏走出去的人類，算起來，大妹子你應該是第二個。”路上金剛感歎道。

  “那第一個是誰啊？”施鶯鶯隨口問道。

  “是魏司承大人。”

  施鶯鶯敏感的神經忽然繃起：“他也進過寒域？”

  “聽說當初是唐蕭大人在冰穀發現他的，那時候見他半死不活便把他丟給了手下，結果手下就將他扔到了寒域裏自生自滅。”

  熊叔不緊不慢地說道：“進到寒域裏的活物，哪怕是一隻鳥都跑不了，更別提是個人了，可沒想到他不光命硬地活下來了，還斬了要吃他的妖！”

  那可是男主啊！

  沒到他死的時候，就算是在他身上綁兩顆炸彈都能熄火啊！

  “總之，他在寒域裏殺出了一條血路，後來被唐蕭大人帶去見了妖王。”

  “魏司承大人雖然隻是個人類，但著實令我等佩服，也正是因為有他在，動蕩的極寒之地這些年逐漸平複下來。”金剛說道。

  “所以你們才尊稱他為大人，而不叫他小老弟？”

  金剛憨笑兩聲撓撓頭。

  不一會兒到了域門，金剛亮出虎妖腰牌，與守衛說明，守衛便打開大門。

  施鶯鶯回頭看了眼二人，擺了擺手道：“有空再回來找你們玩。”

  出了寒域，施鶯鶯望著遠方還有些發蒙，搖醒了懷裏的二白問道：“你識得路麽，我們該怎麽走？”

  二白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你想去哪兒啊？”

  施鶯鶯躊躇了片刻：“你知道妖王在哪兒嗎？”

  魏長青交給她的兩個任務，殺了魏司承，取妖王妖元。前者她做不了，後者她做不到，不過做不到的事情至少還可以試試。

  二白聞聲眼睛陡然瞪圓，瞬間變得清醒：“不行！”

  “為啥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二白閃爍其詞，“就，太，太危險了……”

  “我當然知道危險了！”施鶯鶯一臉無奈，“不過我會小心的。”

  “可是你找妖王做什麽？”

  “我……我就是好奇嘛！想一睹妖王的風采！看看他長得到底是美是醜！”施鶯鶯隨口胡謅道。

  “你想知道的話，那你看我……”二白的聲音小了下去。

  “你說什麽？”施鶯鶯沒聽清他的話，見他扭捏別扭的模樣，軟聲哀求道：“好二白，你要是知道就帶我去唄！”

  二白耷拉著耳朵，鼻子糾結地皺起，架不住施鶯鶯軟磨硬泡的攻勢隻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