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施鶯鶯站在冰穀上方的懸崖邊，冰冷的風拍打在臉上都比不過她此刻哇涼哇涼的心。

  是禍不是福，是禍躲不過，是禍，禍，禍！

  不過，她終歸是要麵對這一切的。

  施鶯鶯看了眼手裏快被她盤出包漿的黑色圓幣，閉了閉眼，視死如歸般地跳了下去。

  她在冰穀裏走了三日也沒找到出路，最後精疲力竭的倒下，失去知覺前，她隻來得及看到白茫茫的風雪中出現一道影影綽綽的影子。

  施鶯鶯腦子發脹，睜開眼睛時率先映入眼簾的是近在咫尺的地麵，順勢朝上望去，眼中盡是顛倒的世界，這才恍然發覺自己此刻正被倒吊著。

  幾個牛高馬大的妖怪圍在一旁的火堆前討論得熱火朝天——

  “燉了吧，燉了能喝湯！”

  “烤著吃，還是烤著吃香！”

  “燉了！”

  “烤！”

  施鶯鶯清醒了一些。

  這玩意兒有什麽好吵的，有的吃就不錯了！

  本來以為有了唐蕭給的圓幣能輕易找到極寒之地，結果沒想到走了整整三天！

  幹糧不夠，她都餓了兩天了。

  現在就是給她個豬屁股她都能啃兩口！

  施鶯鶯聽得一臉黑線，忍不住打斷妖怪們的爭吵：“大哥們你們別吵了！不然一半燉了一半烤了，可以話分我一點，另外，能不能麻煩把我放下來啊？”

  妖怪們聞聲齊刷刷地轉過頭來。

  牛頭妖怪率先起身道：“她醒了啊！”

  隨後見一個野豬頭走上前來，他身形如山，敞開的前襟露出濃密的黑色胸毛，嘴邊長長的獠牙看起來氣勢逼人。

  “那就按你說的，把你一半燉了，一半烤了。”

  “……”施鶯鶯沉默了片刻，有些呆愣的道，“所以，你們剛才是在討論我嗎？”

  緊接著沒等她反應過來，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野豬頭將她從倒吊的樹枝上扯了下來，巨鉗一樣的手抓著她的肩膀，像拎小雞仔一樣將她提到半空中。

  施鶯鶯感覺肩膀的骨頭都要被那野豬頭捏碎了，急忙解釋道：“大哥大哥！慢著！我是來極寒之地投奔親戚的啊！咱可是一家人啊！”

  “你知道極寒之地是什麽地方麽！一個小小人類還敢跑這兒來攀親戚！”一旁的牛頭插嘴道。

  “不過，老馬從小域門把她拖回來的時候，不是從她身上找到通行牌了麽？有了那玩意兒才能自由出入極寒之地，可不是誰都能有的！”一隻頭頂隻剩獨角的山羊頭，撞了下身旁的馬頭。

  “老子可管不了那麽多！區區一個人類，說不定通行牌就是她撿的！這都多少年沒見過野味兒了！到了嘴邊的肉還能讓她跑了？”一直坐在後麵沒動靜的狼怪猛地起身，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今天老子吃定她了！”

  說著尖銳的爪子就直抓向施鶯鶯，卻不料半路被野豬頭擋了下來。

  “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先說，這兩條腿歸我了，剩下的你們自己分！”

  狼怪頓時目露凶光：“憑什麽！本來這點肉不夠塞牙縫的，一個人就要拿走這麽多！拿我們當什麽？”

  狼怪話一出口，周遭的氛圍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獨角羊怪也變得陰陽怪氣起來，“是啊，這恐怕不太公平，獵物畢竟還是老馬最先發現的呢！”

  “嗬嗬。”野豬頭不屑地冷笑一聲，“分給你們一點就算是看得起你們，別蹬鼻子上臉，有能耐就來搶啊！”

  話音未落，狼怪便凶猛地朝著野豬頭撲了過去，一旁的牛頭羊頭對視了一眼，也加入了混戰。

  他們打得難舍難分平地起風，被丟在一旁的施鶯鶯勉強從混戰中心爬出來，還沒等起身便被一腳踩回到地上。

  施鶯鶯胸腔受到擠壓，張著嘴一時沒喘過氣來，緊接著便被狼妖從地上拎了起來。

  他尖銳的利爪戳進施鶯鶯的皮肉裏，力道之大讓她的左臂瞬間脫臼。

  施鶯鶯疼得倒抽一口冷氣，可還沒等緩過神，另一隻手臂又被野豬頭拽住。

  施鶯鶯隻覺得自己仿佛要被這兩股力量撕扯成兩半，拚命地掙紮卻隻令疼痛加劇。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道清冷的嗓音——

  “你們在做什麽？”

  狼怪和野豬頭仿佛觸電般的鬆開手，施鶯鶯一下子失去支撐跌落在地上，卻顧不得疼痛，狼狽的抬頭看向聲音發源地，身子微微一震。

  魏司承一身黑衣，身後跟著幾名妖仆。他頭頂那條明晃晃的變態值紅燈依舊閃爍不停，熟悉的麵龐和身影落在施鶯鶯的眼底，與她記憶中畫麵重疊，變得更加深刻。

  唯一不同是，是他看向她的目光，陌生又冰冷，讓她想喊出的那句‘師弟’生生地卡在了喉嚨裏。

  “大，大人，老豬想獨吞獵物，我們不服所以才跟他打起來了！”狼怪嘴上不忿，卻謹慎地弓著腰。

  一旁的馬頭忙不迭解釋道：“大人，這人可是自己跑到我們地盤上的，絕對不是我們偷跑出極寒之地抓的！”

  “看到蘇韻了嗎？”

  “回大人的話，沒有。”幾人老實回道。

  “區區一個獵物也值得讓你們大打出手，真是有出息啊！”魏司承一掃而過，聲音裏透著寒。

  幾個妖怪戰戰兢兢的垂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我不管你們怎麽分，不要把這裏攪得烏煙瘴氣，如果寒域都待不住的話，就去石田做肥料吧！”

  言罷，魏司承利落的轉身。

  施鶯鶯心裏咯噔一下，急忙大喊道：“師弟！師弟！”

  見魏司承停住腳步回頭，她忍著手臂傳來的疼痛，撐起半個身子朝他彎了彎嘴角。

  “師弟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要是當初我沒找錯東西，你就不會……”

  “你認錯人了吧？”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施鶯鶯，冷漠至極的眼底宛若無盡的深潭，投映不出她的影子：“我根本不認識你。”

  這是什麽神展開？

  施鶯鶯渾身一僵，眼望著魏司承離去的背影，瞳孔中希冀的光芒湮滅，徹底歸於死寂，甚至在被狼怪拖走的一瞬忘記了掙紮。

  “鬼心思還真是多，居然還想跟我們大人套近乎！”狼怪冷嘲熱諷道，又轉向一旁的野豬頭，“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各退一步，剁了平分怎麽樣？”

  野豬頭哼哧了兩聲點點頭。

  狼怪滿意地笑了笑，將施鶯鶯提到半空中，卻不料原本一動不動的她突然暴起，飛起一腳當胸踹在狼怪胸口。

  然而那腳就如同踢在了鐵板上一般震得施鶯鶯雙腿發麻，緊接著她便被狼怪狠狠地摔向地麵。

  施鶯鶯渾身如同被高速行駛的列車撞過般疼痛，嘴角滲出鮮血，眼看狼怪的爪子又抓向她，於是眼疾手快地從地上抓了把沙土朝半空一揚。

  沙土攜風迷了狼怪的眼睛，不過眨眼的工夫，等他抬頭時施鶯鶯已經消失在了眼前。

  “她跑哪兒去了？”

  “不知道，一下子就沒影了，難道還能遁得了不成？”

  “快點把她找出來啊！”狼怪氣得直跺腳。

  幾人分散各處尋找。

  施鶯鶯躲在一塊巨石後，聽著搜尋的腳步聲臨近，緊張的攥起了拳頭，正在這時，遠處傳來吼聲——

  “你們還在這兒做什麽呢？趕緊回去幹活！”

  腳步聲停在巨石前戛然而止，施鶯鶯蜷縮著身子，捂住口鼻連大氣都不敢喘。

  狼怪不甘心地回望了一圈四周，轉身離開。

  等妖怪們離開，周遭安靜下來後，施鶯鶯才沉沉的鬆了口氣。

  手臂脫臼的疼痛又開始一波波地襲來，她忍著疼將手臂推回原位。手邊摸到一團柔軟的毛團，顧不得許多，精疲力竭地倒在上麵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