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忽然一支長長的枝條從半空落下，將逼近魏北嶼最前端的一排弟子攔腰掀翻。

  唐蕭一身紅衣獵獵，帶著魑魅魍魎從天而降，擋在魏北嶼麵前，漫不經心地搖著折扇看向前方，聲音卻是向著身後人說的。

  “我早都提醒過你了，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再多撐一會兒！等解決完這些人，我帶你離開。”

  魏北嶼撐著身子站起來，瞳孔的紅光明明滅滅：“用不著你，我自己解決。”

  “瞎逞什麽能！你再用紫霄，妖元會撐不住的！”話音未落，四周的弟子們又湧了上來，魏北嶼縱身躍過唐蕭，氣得唐蕭跳腳道，“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台上的花世在唐蕭出現的一瞬便鎖定了視線，盡管他之前追丟了那個偷盜秘寶的人，甚至連他的臉都沒看清，可是他身上的氣味，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花世不假思索地抽刀飛向場中，直奔唐蕭而去。

  “花世！”身旁的路典一驚，想伸手阻攔卻連花世的衣角都沒撈到。他一激動，又噴出一口血來，身子向前栽倒被宰蒙眼疾手快地扶住。

  “快，快去攔住他……”路典虛弱道。

  這麵唐蕭剛剛將幾個不知死活的人擊飛，餘光瞥見一道黑色勁風呈摧枯拉朽之勢迫近。

  他急忙向後方閃避，烈焰刀巨大的黑色刀身從麵前擦過，灼熱的氣流撲在麵上，唐蕭仿佛在一瞬間嗅到了頭發燒焦的味道。

  烈焰將地麵劈出一道深溝，又返回花世手中。

  “把鬥靈宗秘寶交出來！”

  唐蕭撫了撫自己焦黑的發梢，回頭看向花世，見他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道：“你怎麽知道是我偷的？”

  “我記得你身上的味道！”

  “這話說得真讓人誤會。”唐蕭扇子半遮麵，鳳眼微彎卻不帶半分笑意，“可你怎麽不想想，東西是我從你師父的床頭拿的，他如果不同意，我怎麽拿得走呢？”

  “你少在這裏挑撥離間！”花世揮舞著大刀砍來。

  唐蕭一邊閃躲一邊道：“難道你一介靈修能嗅到妖氣也是我挑撥離間麽？看來路典不行了，快藏不住了啊！你該去問問你師父，為什麽？”

  花世隻感覺怒氣上湧，眼前的視野蒙上了一層暗紅色的薄霧，烈焰刀的刀柄在手下發出一陣劈啪的閃電，仿佛在抗拒著他。

  花世體內血氣噴薄，好像有一股他控製不住的力量要爆發出來，周遭的聲音都消失在耳邊，他掄起大刀氣勢洶洶地俯衝而至。

  唐蕭麵色一凜，正麵迎上攻擊。

  另一邊陸纖雲等人已經反應迅速地衝下高台，隻有施鶯鶯，還沒來得及動作便被張修遠製住。

  “師弟！”

  施鶯鶯拚命地嘶吼掙紮著，掌中淬了些靈力，拍向身後壓住她的張修遠，“你放開我！”

  張修遠敏捷地避開攻擊，解釋道：“師妹，我都是為了你好！”

  “說得好聽！你就是在利用我！”施鶯鶯轉頭怒斥道。

  “我隻是怕你會受傷！魏司承修煉妖功，和我們靈修背道而馳！他改頭換麵回宗一定別有目的，萬一他是要拿走你的靈元呢？”

  “他修煉妖功難道不是因為我挖了他的靈元麽！就算是拿走靈元也應該！那靈元本來就是他的！”

  “師妹！”張修遠皺了皺眉，抬高嗓音，鎖住施鶯鶯的手下又加了幾分力道，“我絕對不允許你有事！”

  施鶯鶯掙脫不開，停止掙紮，喘了口氣道：“所以中閣的那串金鈴是你特意放在裏麵引我去的？”

  “是。”

  “可你是怎麽進到中閣裏的？”施鶯鶯說著，忽然瞪大眼睛，“你從我爹那兒拿到了靈寶閣的地圖！”

  “是。我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師父。因為怕魏司承傷害你，所以沒有打草驚蛇。”

  張修遠低聲道：“我沒想到你能那麽快發現中閣的存在，索性順水推舟。你很聰明，發現了九宮步進中閣的辦法，不過你用的是順穿的辦法，我用逆穿九宮步，從離閣出發，先你一步進到了中閣，替換了紫金羅盤，為了保證你能順利進入中閣，所以掛了串金鈴。”

  怪不得，當初魏青陽說他去巽閣時，張修遠已經在巽閣了。

  他們早就布好了局，等著她一步步踏入。

  張修遠見施鶯鶯安靜下來，以為她想通了，緊蹙的眉頭慢慢舒展，剛有些放鬆警惕，卻不料被施鶯鶯一腳狠狠地跺在腳麵上，禁錮的力道不禁鬆懈下來。

  施鶯鶯掙脫束縛，身子登時飛了出去。

  張修遠急忙緊追其後，卻見她衝向的不是場中，而是矗立在高台另一端的祭靈宗夫人柳綢。

  祭靈宗一眾人連同柳綢本人也沒料到施鶯鶯的突襲，盡管反應迅速地閃向一邊，卻還是避無可避的被施鶯鶯的劍光割傷了臉。

  “施鶯鶯，你瘋了嗎，你想幹什麽？”百裏勝擋在柳綢麵前，橫劍憤怒地盯著施鶯鶯。

  “我想幹什麽？我就是好心讓你看看你心愛夫人的真麵目。一個披著從死人身上剝下來的皮睡在你身邊的人，不知道感覺如何啊？”

  沒等百裏勝回頭，身後便傳來弟子的尖叫聲。

  百裏勝回頭看過去，見柳綢的臉皮隨著那道傷口緩緩地脫落下來。

  “這皮時間久了果然不好用了。”柳綢有些不耐煩，伸手將薄薄的麵皮從臉上一路到胸前撕扯了下來，露出一張麵黃肌瘦，崎嶇不平的臉，下巴上還綴著青青的胡茬，一看便是就是男人的麵相。

  “你……你……”百裏勝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自知從未露出破綻，你是怎麽發現我的？”柳綢的聲線比之前的女聲低沉了些，但仍舊帶著雌雄莫辨的強調。

  “這還要多虧了我徒弟，認出了你身上的這張皮。”

  “你到底是什麽人！到底有什麽目的！你把我夫人怎麽樣了！”百裏勝臉色鐵青地怒吼道。

  “怎麽夫君，隻是換了張皮就不認得我了嗎？我們可是同床共枕了這麽多日日夜夜呢！”

  柳綢挑起諷刺的笑意，風情萬種地環起了手臂，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受魏長青大人之命潛伏祭靈宗，為的就是等待時機，將各大門派一網打盡。”

  “你那個倒黴兒子就是因為發現了我的秘密才被我提前滅口的，隻是沒想到魏北嶼會突然出現。虧得門主告訴我他修煉紫霄錄，我還以為是同道中人有心拉攏，之前在他潛入祭靈宗時還給過他秘寶的提示，結果他卻想殺我，我便將計就計……沒成想他居然還是魏長青大人的兒子。”

  百裏勝的臉色陰沉，氣得提劍的手止不住地發抖：“我殺了你這個賤人！”

  言罷他舉劍欲砍，可動作突然猛地停滯。

  百裏勝身子控製不住地顫了顫，臉上頓時浮現出痛苦的表情，手上的劍應聲墜落。

  他額上青筋暴起，仿佛有什麽東西從皮下快速遊過，緊接著瞳孔的光芒消失，四肢不受控製的扭曲轉動，發出清脆的嘎巴聲響，轉身朝著一旁站得最近的孫洋撲了上去。

  “師父，師父你怎麽了！”

  孫洋被壓倒在地，驚恐不已地朝著百裏勝胡亂攻擊，可百裏勝仿佛無知無覺般不躲不閃，雙手卡住孫洋擰斷了他的脖子。

  隨後場中也傳來此起彼伏淒厲的尖叫聲。

  無數弟子的身子突然僵硬，緊接著扭曲四肢，如同瘋狗一般轉頭對準身邊的人自相殘殺起來，就連禦靈宗的幾名弟子也不例外。

  會場中頓時陷入一片混亂，血色染紅了天空，猶如人間地獄。

  “哈哈哈哈哈哈！殺吧，殺到一個都不剩！”柳綢仰天大笑。

  眼前的情景落在施鶯鶯的眼底，讓她想起了清城派滅門的慘狀。

  “你是醜門的人。”

  柳綢邪獰地勾起嘴角，站成嫵媚的身形：“我在醜門排行老六。”

  柳綢。

  六醜。

  這名起的，諧音梗都特麽不扣錢麽！

  “是你操控清城派弟子自相殘殺，害得清城派滅門？”施鶯鶯語聲一頓，忽然想起什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靈丹……你給清城派送的靈丹裏下了蠱！今日給各宗弟子派發的靈丹都有問題！”

  “沒錯，祭靈宗派發的靈丹全部被我種下了蠱，他們不光會被我操控，喪失心智，最後還會被啃光內髒，成為我蠱蟲的養料！”

  “隻要殺死母蠱就行。”施鶯鶯緊緊攥住劍柄，鳳鳴劍發出陣陣壓抑的嗡鳴聲，眼中燃著滔天怒火，飛身刺向六醜，卻不料被突然出現的百裏勝擋下。

  “別傷了我的新臉皮！”六醜命令道。

  百裏勝此刻披頭散發，遍體鱗傷，可仍像一隻發瘋的野獸般發出嘶吼，和施鶯鶯纏鬥在一起，最終被施鶯鶯一劍斬落。

  四周前仆後繼圍攻的人也被施鶯鶯相繼打飛，她提著劍，蓬勃的靈力在身後化作鳳凰羽翼，帶著殺氣步步逼近六醜。

  六醜頓時臉色駭然，扭頭逃跑，卻被鳳鳴劍自後心貫穿釘在牆麵上。

  “你該不會以為殺了我，就可以讓這群人恢複神智吧？”六醜口中湧出鮮血，卻笑得格外猖狂，“我可不像八醜那麽傻！母蠱根本就不在我身上，而在魏長青手裏，你根本找不到他藏匿的地方，所以在場的中蠱之人，今日，不死，不休……”

  六醜說完便咽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