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原來，你是這樣想我的。”魏北嶼唇畔勾起諷刺的笑意，透過他眼底的冷漠與涼薄，隱約可以看到隱藏在最深處的落寞。

  他邁步走向施鶯鶯，停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視線冷凝：“你說得沒錯……人的鮮血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一旦沾染上，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施鶯鶯心髒一緊，隨後忽然聽到頭頂傳來鬼魅空靈的聲音——

  “你不要誤會大人啊！”樹精鬼魅的聲音因為急切變得有些走調，聽著著實有些滑稽，“大人從來都沒有要我們傷害人！我們隻是取了些山中猛獸的鮮血！至於那些迷路的人……”

  它有些慚愧地耷拉下腦袋，像個犯了錯等候發落的孩子：“我們樹精也不單要吸取天地靈氣，有時候，也要采集一些精氣作為補給……這裏又沒什麽妖獸，所以隻能用人的啦！但是，我真的已經有控製吸取量了，絕對不會傷到他們的，頂多就是，多睡兩天……”它眨巴眨巴大眼睛。

  “這麽說，我方才差點就被你吸精氣了？”施鶯鶯見它膽怯的別過腦袋，繼續追問道，“那剛是你去鬥靈宗偷了東西嗎？”

  “我絕對沒有偷東西的！我隻是看到有人，想著可以捉一個回來……”

  “嗬。”施鶯鶯幹笑了一聲，“你可真有眼光！”

  施鶯鶯回過頭來，餘光感受到頭頂那道灼熱的目光，難免有些心虛。

  這麽說，即使麵臨修煉紫霄錄妖力反噬，魏北嶼也始終都維係著底線，沒有吸食人血，當初破戒還是因為她給送餐的搗亂了。

  她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啊！

  施鶯鶯內心暗自扶額。

  她吭哧了半天，才悄咪咪地翻著眼珠兒，仔細觀察著麵前魏北嶼的表情：“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從過去到現在，師姐對我的道歉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了吧？”他訕笑道。

  瞎說，現在才第幾話！

  照他那麽講，她沒幹別的光道歉了吧？

  雖然確實她的道歉也挺不值錢的。

  施鶯鶯餘光瞥見魏北嶼斂起笑意正欲轉身，忽然身後拽住了他。

  “師姐還有何事？”他冷聲道。

  “那個……”施鶯鶯猶豫了一下才將方才那隻刺破的手指遞了上去，“喏，不喝浪費了。”

  她全程沒敢抬頭，隻是見半晌沒有動靜，忽然有些後悔，正準備抽回手，卻不料被用力握住。

  “師姐，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施鶯鶯抬起頭，視線猝不及防地撞進魏北嶼那雙幽深如潭的黑眸裏。

  不同於頭火入魔時那雙被妖力浸染的紅眸，此刻那雙瞳孔中帶著專注，清晰地倒影著她的影子。

  每一絲眼波都帶著極致的誘惑，仿佛一隻無形的大手牢牢地將她捆綁，動彈不得。

  在這清醒又混沌的狀態下，施鶯鶯周身的每一寸神經和感知都仿佛被無限放大，酥酥麻麻的電流感從指尖一直傳遞到四肢百骸，胸腔中的小鹿都撞成智障了。

  良久，魏北嶼才鬆開她，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轉身朝前走去。

  頭頂上的紅色條值緊跟著閃了閃，忽悠一下從85掉到了80。

  又降了！

  她好像發現了華點！

  這兩次吸她的血每次都降變態值！

  這麽好使……下次多喝點啊！

  施鶯鶯回過神來跟上，卻不料腿還莫名其妙有些發軟，身子一歪，被身後的樹魅控製樹枝輕輕地托了一下才站穩。

  她懊惱地拍拍胸口：怎麽現在這心髒承受力這麽不爭氣！

  “所以你一直一個人待在靈虛山裏，時而偷溜進禦靈宗，為他收集血液是嗎？”施鶯鶯偏頭看了眼跟在身後的樹魅問道。

  原著裏似乎沒見過這號人物，就算是有，估計也隻在當初的大戰畫麵中露個角。

  不過這樹魅雖說看起來塊頭又大又駭人，渾身卻透出一股老實巴交的氣息，倒生出一股反差萌。

  “是的。”樹魅乖巧地點點長腦袋，“不過我不是一個人呀，有山魑和水魍魎陪著我呢！當初我們一同從極寒之地跟著大人出來……”

  “夠了。”走在前方的魏北嶼寒聲打斷樹魅的侃侃而談，後者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一般躲進樹裏自閉。

  施鶯鶯卻從詞句中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

  極寒之地？

  魏北嶼是從極寒之地出來的？

  那不是當年封印妖王和妖眾的地方嗎？

  原著中當年魏長青重傷落入極寒之地，從妖王那裏練就了紫霄錄回來複仇，之後卻因未助妖王破封出世，而與妖王決裂，紫霄錄最後一式也未能練成，導致之後走火入魔。

  魏司承在異境中重傷也是被魏長青的手下發現並帶回，被魏長青利用，三年後回宗複仇，走了他爹的老路，與他爹一樣遭受反噬，而後身份被揭穿，在靈修界內亂中為陸纖雲受傷因而落入極寒之地，殺妖王奪妖元。

  怎麽能現在跳到極寒之地的情節了呢？

  還帶出了魑魅魍魎？

  這不科學啊？

  等等！

  原著裏魏長青識別魏司承身份用的可是那枚玉牌啊！

  但是那玉牌當時根本就不在魏司承身上啊啊啊！

  整岔劈了！

  難不成當年魏司承在異境中受傷後根本就沒和他親爹相認！而是不知怎麽到了極寒之地！

  這下不就都解釋通了！

  為什麽他根本就不認識醜門的人，但卻同樣練就了紫霄錄！

  這麽說來，現在魏北嶼還沒被魏長青洗腦，還沒想毀滅世界，所有人都還有得救啊！

  施鶯鶯震驚得下巴落地，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臉頰，隱隱有些興奮。

  這實在太尼瑪扯了！

  施鶯鶯大腦運轉得飛快，想起前些時日魏北嶼半夜潛入靈寶閣的場景。

  當初她就覺得不對勁。

  花世曾說過按照魏北嶼如今的開掛實力，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她輕而易舉，乃至毀滅禦靈宗都不無可能。可他卻隱藏身份回到宗門，肯定是有別的目的。

  不是離間宗門，而是在幫妖王找秘寶破封印！

  施鶯鶯眼睛陡然一亮。

  “想什麽呢？”

  施鶯鶯聞聲回神，視線對焦時，麵前映出魏北嶼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心率又毫不爭氣地失常了，臉頰泛起微紅。

  “沒，沒什麽……”

  她難得慌亂羞澀的模樣落入他眼中，激起一點溫柔的漣漪。魏北嶼極快地垂下眼簾，轉了身：“那就快走吧，天色很晚了。”

  剛入了山門，遠遠便看見張修遠的身影，施鶯鶯還沒來得及打招呼，便見張修遠急急的越過魏北嶼來到她麵前。

  “師妹，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張修遠一臉焦急的模樣，硬是拖著施鶯鶯前後轉了一圈。

  “師兄，我沒事兒！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施鶯鶯無奈地笑道。

  “一個時辰前四師弟就帶著小師妹回來了，還說你在林子裏看到了個人影便追了上去，我等了你許久未歸，正想著去找你。”

  “她與我在一起，有什麽好擔心的？”

  沒等施鶯鶯回話，魏北嶼便返身，好巧不巧隔在兩人中間，唇畔似笑非笑，眼底卻透著冷意。

  “上一次在容城她和小師叔也是一道回來，那次可不是完好無損呢！”

  “什麽完好無損，我又不是東西！呸，我是東西……”施鶯鶯擠到劍拔弩張的兩人中間，“行了，你們兩個，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都趕緊回去睡覺吧！我都困死了，走了！”

  她說著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張修遠一見，急忙追了上去。

  魏北嶼落後一步，隻等四下無人，便調轉了方向。

  夜半人靜，魏北嶼穿過小路直奔竹林而去。淩晨風起，吹得竹葉沙沙作響，越過影影綽綽的竹子，隱約能看到一道紅色的身影。

  紅色的衣袂隨風翻飛，在夜色中平添一股神秘。

  唐蕭搖著折扇轉過頭來，漂亮的丹鳳眼裏難掩痞氣：“你可真是慢啊！我都等你半天了！”

  “你來做什麽？”

  “你還問我來做什麽！”唐蕭收了扇子，浮誇地咧嘴叫道，“還不是因為擔心你！”

  “用不著。”魏北嶼垂眸，淡漠地應道。

  “沒良心的家夥。”唐蕭晃了晃腦袋，手從懷裏掏出一隻布袋朝魏北嶼丟了過去，“喏，接著！”

  魏北嶼下意識的接住，撐開袋子一看，見裏麵放著一隻不足巴掌大的小銅鏡：“這什麽？”

  “鬥靈宗的秘寶啊！”

  唐蕭見魏北嶼眉頭一蹙露出懷疑的表情，又繼續滔滔不絕道：“看著不像吧？都多少年了，路典也不長個記性，好歹是個秘寶，不找個好點的盒子裝著就算了，還一直放他的破床頭上接灰……不過話說，鬥靈宗那小子真有兩下子，要不是樹魅幫我轉移了下注意力，估計很難甩掉他！路典還真是教出了個好徒弟……”

  “你怎麽知道這就是鬥靈宗的秘寶？”魏北嶼抬頭看向他。

  “你就別管我怎麽知道的了！反正肯定不會有錯！現在就還差祭靈宗和禦靈宗的秘寶了！秘寶這東西有時候可能看起來不太起眼，但你隻需要記得，它一定是宗門師祖在建宗前就有的靈物。比如這方小銅鏡，就是當年鬥靈宗師祖未過門妻子留給他的遺物。”

  唐蕭說著踱步到魏北嶼麵前停下，微微傾身，扇子搭在他肩上敲了敲，眼中的笑意消失：“不過，我此次來最重要的是過來提醒你，距離妖王給你定下的時限很快就到了，你的妖元最近反噬得越來越厲害了吧？你能堅持的時間不多了，還有七天……快點解決完這些和魑魅魍魎回來，我不想下次來給你收屍。”

  魏北嶼眸子裏閃了閃繼而歸於沉寂：“不會的。”

  “那就好，等你好消息。”唐蕭言罷身影便憑空消失，隻餘聲音在上空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