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從沒叫過媽媽，現在不需要了

  　　葬禮結束後，路晴回到家看著空蕩蕩的家，心裏像是一個凍了幾十年的冰窖一般。她來到廚房看看父親為自己準備飯菜的地方、又來到客廳仿佛看見了爸爸在拖地，來到臥室又仿佛看見爸爸在給她收拾房間。路晴心裏越來越難受，抱著五歲時父親送給她的小熊玩具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路晴將櫃子裏蔣溫華送的那些生日禮物收拾出來，放在一個箱子裏密封好。

  　　蔣溫華按照路晴約定的時間到了路晴家樓下，路晴將箱子抱了下來。蔣溫華看到她抱著箱子怔了怔，“這裏麵是什麽？”

  　　“是這幾年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我覺得還是還給你比較好。”

  　　蔣溫華沉默了好久，才開口說話：“其實不用，送給你了就是你的了。”

  　　路晴莞爾一笑，“這麽多年了，我一直不知道是你送的，現在知道了總要還給你的。我們是朋友，你送我這麽多，我一直拿著也不太好，你拿回去吧。”

  　　蔣溫華舔了舔嘴唇，這些年他既希望路晴能看見那張字條知道是自己送的，可又不太想讓她知道。現在這一天來得猝不及防，打得他措手不及。

  　　“你其實可以完全裝作不知道的。”蔣溫華喃喃道。

  　　“可是你不想我們以後每次見麵總是對過去的事情耿耿於懷吧。我們還是很好的朋友，其實···上高中那會兒，我不知道喜歡是什麽，那時的你光芒萬丈，在所有人的心裏都是遙不可及的光，對我來說也是。我可能把對你的崇拜當成了對你的喜歡，如果不是遇見楊洛洲，我恐怕永遠也不會看清我對你的感覺。”

  　　“那假如···當時我表達了我的心意呢，你會不會···和我在一起？或者假如沒有楊洛洲，你會不會···”蔣溫華小心翼翼地說，他甚至眼神都不敢看向路晴。

  　　“我想要的從來都是堅定不移地選擇。”

  　　蔣溫華明白了她這句話的含義，笑著點了點頭。一切都來不及了，沒有那麽多假如，事情已經發生了，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後悔藥可以買。

  　　路晴笑著把箱子遞給他，“不過你那個話筒音響我可留下了，我喜歡的很，舍不得還給你。”

  　　蔣溫華顫抖著接過箱子，聽了路晴的話，也笑著說：“喜歡的話就留著。”

  　　兩個人都互相看著對方，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蔣溫華問道：“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我啊等我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好，就和楊洛洲回C市了。”

  　　蔣溫華點點頭，路晴繼續說：“那你去忙吧，我先回了。”

  　　“好，你路上小心。”

  　　蔣溫華抱著箱子，開車回家了。他將箱子放在了副駕駛，在中途等紅綠燈的時候，扭過頭看一看，心裏十分悵然。

  　　真的這麽容易就放下嗎？

  　　哪有這麽容易。

  　　所以時間是最好的參考書，能讓人學會放下的書。

  　　···

  　　楊洛洲陪路晴在家裏收拾路振周的遺物，遺物大部分和路晴有關。

  　　正在此時，有人敲門，楊洛洲去開門，是一個儀態優雅端莊的中年女人，楊洛洲並不知道她是誰，中年女人看見楊洛洲也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看門牌號，“沒錯啊，是303。”

  　　楊洛洲問道：“你是？”

  　　女人笑笑說道：“請問這是路晴家嗎？”

  　　楊洛洲點點頭。

  　　“那就沒錯了。”女人徑直走了進去，楊洛洲想攔也沒攔住。

  　　女人走進房子四處打量，正當楊洛洲想再問問她是誰的時候，路晴走了出來，和中年女人四目相對。兩個人互相打量了對方好久，路晴覺得她很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女人走過去拉住了一臉茫然的路晴的手，“小晴，可算見到了你了？”

  　　路晴當時腦子裏閃過了無數個親戚，可就是想不起來她是誰。路晴尷尬地笑了笑，將手抽離出來，問道：“你是？”

  　　女人愣了一下，“你不知道我是誰？”

  　　楊洛洲心想：該不會下一句就是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路晴搖了搖頭。女人眼神有些落寞，走到沙發上坐下，“看來路振周還是恨極了我。”

  　　路晴聽到這句話，突然感覺事情不太對勁，眼前這個女人難道是自己的媽媽？“你到底是誰？”

  　　女人看向路晴的眼神立馬變得柔和，“小晴，我是你媽媽啊！我是沈芸啊。”

  　　路晴和楊洛洲同時香被封印了一樣站在哪裏，一句話也說不出口。路晴的眼神先是疑惑，然後又變成了厭惡。

  　　“你在說什麽？我沒有媽媽。”路晴撇過頭去，不想看她。

  　　沈芸立馬走到路晴麵前，“你怎麽是沒有媽媽呢？小晴，你看看我，我是你媽媽啊！”手裏拿出了她和路晴剛出生時的合照。

  　　路晴往後退了兩步，搖了搖頭，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沉默了好久，才開口道：“那你告訴我為什麽要走？為什麽這麽多年了沒有聯係過我？”

  　　沈芸也落了淚，“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跟你爸爸結婚後，尤其是生了你之後，我才發現他跟我的觀念、世界觀完全不一樣，我想去追求更高的生活，可你爸爸卻總是習慣留在過去，我和他不是一路人。我···沒有聯係你是因為我知道你爸爸把你照顧得很好。我···”

  　　路晴打斷了她說話，“所以是我的到來阻止你去追求更高的目標了是嗎？如果是小時候的我，也許會因此怨你，可現在不會了。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一個多麽冷漠的人，二十多年了，一次也沒有來看過我！小的時候別人總是嘲笑我沒有媽媽，在別人爸爸媽媽一塊陪著參加聚會的時候，我隻有爸爸陪著。這麽多年你哪怕就來看我一次呢？我總是在夢裏夢見你，我總是在期待著你有一天能突然回來。我爸說你和他是在洱海邊認識的，所以我特別想去洱海，我想著也許我能在洱海邊見到你，可是沒有。我爸爸走了，你現在回來又做什麽？”

  　　“我···走的時候留了我的照片，也許是你爸爸太恨我了，才不讓你看到的。”

  　　“照片？”的確，路晴從前總是問路振周有沒有媽媽的照片，路振周總說沒有。“所以你覺得是我爸的錯嗎？”

  　　“不不不，我沒有這個意思。”

  　　“你今天來，到底做什麽？”

  　　“我知道你爸爸去世了，你在這邊也沒有別的親人，我···我在北京組建了一個新的家庭，哦，我給你看看照片。”沈芸從包裏拿出了一張照片，上麵是很幸福的一家四口，男主人一看就是事業有成，沈芸帶著幸福的微笑倚在他肩上，身後是一個和路晴差不多大的女孩還有一個略小一點的男孩。

  　　路晴看過之後心裏更不好受了，沈芸說道：“當年我和你爸離開後，我去北京打拚事業，認識了你王叔叔，他也有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兒，他也離異了，他幫了我很多忙，我們成了事業夥伴，最後走到了一起，生了一個兒子。你王叔叔對我很好，很鼓勵我發展我的事業，他···”

  　　路晴怒吼一聲，“我不想聽你的家庭有多幸福，這與我無關！”

  　　路晴渾身在發抖，臉色被氣得通紅，楊洛洲輕輕地在背後扶住她，“所以你來就是來炫耀你的新家庭有多幸福嗎？你的目的達成了，可以走了。”

  　　沈芸拉過路晴的手，說道：“我不是來炫耀的，我跟你王叔叔說了，他同意你跟我們一起到北京去生活，他會給你找個好工作···”

  　　路晴猛地甩開她的手，“夠了！他同意？他是我的誰啊？他同不同意重要嗎？我有說過要和你們去北京嗎？我一點都不稀罕！”

  　　“小晴！你不要賭氣了！你一個人在這邊我也會擔心！”

  　　路晴冷笑了幾聲，“賭氣？你覺得我是在和你賭氣是嗎？你覺得這二十多年我隻是跟你賭個氣？你擔心我嗎？你根本不，你要是擔心我也不會這麽久都沒有來看過我。”

  　　沈芸搖搖頭，往前走想握住路晴的手，可是路晴一直在往後退，“你從來都沒有在意過我！我爸爸一個人把我養大，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憑什麽你說要帶我走我就跟你走！我25歲了，不是你給個棒棒糖就跟你走的小孩子了！這麽多年了，沒有你，我過得很好，我有朋友，有工作，有自己愛的人，早就習慣沒有媽媽的生活了。”

  　　路晴擦幹眼淚，站住了身，“我很感謝你將我生了下來。但是現在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我不想你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沈芸沉默了，她知道路晴是鐵了心不願意和她走，“小晴，媽媽錯了。”轉過身就往外走。

  　　“媽。”路晴輕輕叫了一聲。沈芸欣喜地回過頭。

  　　“我從沒叫過媽媽，原來叫出來是這種感覺。”這是路晴第一次叫“媽”，像壓在心裏的巨石終於挪開了一樣。

  　　“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可現在，我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