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作者:若詩安軒      更新:2023-02-11 08:53      字數:3557
  第90章

  話音方落, 蘇暮雪唇畔傳來輕微的刺痛感,像是被誰咬著下唇吸了下,力道不重, 但偏生她早起喝湯時,唇角不小心被熱湯燙了下, 落下些許紅痕, 此時被吮著, 映出莫名癢意和痛意。

  混雜在一起, 也分不清到底是痛還是癢。

  她下意識有些抗拒, 白皙玉手抵上他胸膛, 用力推了把, 沒想到即便是生病中男人的體力還是如此大, 她推的那一掌像是給他撓了癢癢般。

  少傾,她胳膊被他舉高到頭頂,後背抵上了牆, 初冬的節氣, 牆都是冷的,蘇暮雪忍不住瑟縮一下,嘴中溢出聲。

  像是貓兒叫,酥酥麻麻的,落在蕭安辰耳畔反而讓他越發舍不得鬆開手,他一手移到她腦後, 另一手移到她腰間, 把人牢牢困在身前, 垂眸, 就那麽直勾勾睨著她。

  眼尾輕垂, 眸底翻滾著莫名的情緒, 不像是生氣倒像是思念過度引起的思緒混亂。

  男人掌心滾燙,相貼的地方仿若被火烘烤灼得她心都顫了,她眼睫輕顫兩下,啟唇道:“陛下。”

  繾綣動聽的聲音悠悠傳來,像是冬日裏吹來的春風,讓人身心俱暖,更像是黑暗裏湧進的那道炙熱陽光,讓人心曠神怡。

  蕭安辰那些酸酸澀澀的小心思,頓時被吹走了般,隻剩滿眼愛意,他愛的炙熱,眼神裏都是火,似乎要把她融化。

  這段日子以來,兩人從來都是相敬如賓的,從來沒有哪次如今日這般……這般讓人無措。

  蘇暮雪不知他到底怎麽了,本想再度伸手推拒,後來想起他腰腹上有傷,遂,又放下了手,迎著他炙熱的視線說道:“是我,蘇暮雪。”

  蕭安辰當然知道是誰,除了她,他不會再對第二個女子如此這般親密。

  “朕知道。”他凝視著她,看她臉色紅潤一切安好,吊著的心隱隱放下,須臾,臉上的神色又暗了些,小沒良心的,過了五日還不來看他。

  “知道還這樣。”蘇暮雪手搭在他胳膊上,輕輕推了推,秀眉微蹙,“鬆手。”

  “不鬆。”蕭安辰耍賴似的又朝前靠了靠,日光落在他身後,映出的影子流淌到蘇暮雪臉上,她一半臉漾著光,一半臉綴在暗影裏,人也顯得氤氳蒙蒙的。

  尤其是那雙眸子,明亮的那隻像是一汪泉水,淌在影裏的那隻映著別樣的情緒。

  蕭安辰又仔細看了看,是生氣了。

  “蕭安辰。”直呼帝王名諱是犯大忌,以前兩人濃情蜜意時她也曾喚過他的名諱,算是夫妻間的小情趣,後來隨著他的日漸忙碌,她便再也沒有喚過。

  今日喚他沒有繾綣情誼,分明是被他氣糊塗了,她抿唇,腮幫子隱隱鼓起,連生氣都透著幾分秀氣感。

  蕭安辰看到她這副神情,不安了幾日的心竟然奇跡般的好了,情不自禁伸手捏了把她的臉頰。

  不知是手上力道沒控製好,還是不小心碰觸到了她唇角,惹得她皺眉輕嘶。

  方才心裏太酸澀,所以才不管不顧親了她,此時的他思緒回籠,哪還舍得她有一點不妥,偏頭睨著她問:“怎麽了?”

  現在輪到蘇暮雪氣了,細密的睫毛高高揚起,不開口不理人。

  “哪痛?我看看。”蕭安辰指腹順著她臉頰遊走下來,落在她唇角上,看著上麵映出的紅痕,一臉擔憂,“我弄得?”

  “不是,”蘇暮雪氣呼呼說,“狗弄的。”

  言罷,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連呼吸聲都能聽到。

  狗弄的?

  她也真敢說。

  蕭安辰笑也不是,怒也不是,一隻手按在了牆上,一隻手摩挲著她的唇角,身形再度靠近幾分,臉幾乎要貼上他的臉。

  “狗?哪裏有狗,你告訴我,我去給你燉了它。”明知她口中的狗指的就是他,他還一本正經地說著逗人的話。

  蘇暮雪被他挑眉的樣子逗笑,唇角很淺的揚了下,輕輕一推,把他推離一步,她趁機從他胳膊下鑽出,打算離開這裏。

  速度還是不夠快,被蕭安辰從身後抱住,男人即便是身子不適力氣還是很大,輕輕鬆鬆把她抱坐到了美人榻上。

  在她起身前,俯身湊近,他動作太快,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被他按在了身下。

  蘇暮雪躺在了美人榻上,四目相對,她一不小心跌進了他漆黑的眸子裏,他眸底翻滾著漩渦,隻消一眼便能讓她棄械投降。

  “做做什麽?”

  “看看。”

  “看什麽?”

  “看看媳婦。”

  不知蕭安辰從哪裏學來的這些民間話,蘇暮雪說不清是害羞還是其他,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顫著眼睫道:“哪裏有你媳婦。”

  “沒有嗎?”他湊近,唇落在她唇畔前,若有似無觸碰了下。

  “……”蘇暮雪沒忍住,戰栗一下,搭在榻上的手抬起,作勢要去推他,豈料蕭安辰先一步反應過來,把她的手握在了掌心裏。

  他力氣太大,她掙脫不開,扭動間把身上的衣衫弄亂,領口那裏映出白皙如玉的肌膚。

  日光拂上,泛起漣漪。

  蕭安辰的眸子瞬間眯起,眸底光影綽綽,須臾,他好像有看到了什麽,神情一凜,指腹拂在了她鎖骨處,“這裏怎麽有傷?”

  手指大的傷痕,顏色泛紅。

  蘇暮雪忘記了推卻,記憶回到了那日從正曦宮出來,不小心從馬車裏跌落的場景,身後是燃燃大火,還有腳步聲,身前是即將關閉的宮門,她穿著宮女的服侍在那條看不到邊際的道路上行走……

  她拂開他的手,臉色沉下來,淡聲道:“無事。”

  言罷,扶著榻子要起身,蕭安辰沒聽到滿意的答案,不可能讓她起來,他問道:“何時受的傷?”

  “陛下還做什麽?”蘇暮雪問道,“要為我報仇?”

  “有何不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舍不得說一句重話,如今讓別人傷了,他豈會放過那人。

  “陛下若真要這樣做的話,那陛下第一個要罰的就應該是自己。”蘇暮雪鎖著他眸子說道。

  “朕?”蕭安辰愣住。

  蘇暮雪坐起,臉上神色讓人無法形容,“陛下隻是看到臣女這一處的傷便受不了,那陛下可知,臣女身上到底有多少傷?”

  “……”蕭安辰還真不知,女子入宮本應該曆經重重檢驗,身上不能有一絲傷痕,但因為蘇暮雪皇家別苑伴駕三年,她入宮時那些繁文縟節都給免了,是以,蕭安辰不知她身上到底有多少傷。

  難道……

  蕭安辰攔腰抱起她,走進裏間,彎腰把她放在床榻上,下一刻,伸手攥住她的衣襟,用力一扯,衣襟大開,映出女子曼妙的身姿,還有她白皙如玉的肌膚。

  然而,蕭安辰還沒來得及思量什麽,便被眼前的一幕驚住,白皙肌膚裏迎著一道道傷痕,有淺的,有深的,有的傷痕延伸到了後背。

  他扳過她的身子,定睛去看,這一看,當真嚇呆了。

  那日後,蘇暮雪回到蘇府,還是照原樣生活,白日換成男裝去鋪子查看生意,晚上用完晚膳後,在書房裏看賬本。

  那日的事在她眼裏好似完全沒有發生過,她依舊有條不紊地做著該做的事,唯有午夜夢回時,夢境中不再是那片滔天火海,而是男人顫抖的手,抱著她哭紅的雙眸。

  還有他屈膝跪下的那幕。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隻可跪天地跪父母,帝王更是如此,可那日的蕭安辰完全不像個帝王,他哭得泣不成聲,眼眸又紅又腫,手顫抖得很厲害。

  其實不隻手,肩膀,身體都在顫抖,他指腹碰觸著她身上的傷痕,一點點拂過。

  這些傷痕蘇暮雪之前從未讓他見過,即便兩人歡好時,她也總是借口燭燈太亮晃眼,把燭燈熄滅。

  一切都在黑暗裏進行,偶爾有那麽幾次燭燈亮著,他也比會飲了酒,微醺狀態下,看到了也記不得。

  起初不想讓他看,是怕那些傷痕嚇壞他,後來不想讓他看,是心灰意冷。

  今日若不是湊巧,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看到這些傷痕,蘇暮雪還記得她說出那些話後,蕭安辰屈膝跪在地上的情景。

  她說:“左腰這處,是別苑時為了救陛下被刺客刺穿所傷。”

  她說:“右側腰處,是被王公公帶來的人所傷。”

  她說:“肩膀這處,是陛下高熱不退,我去外出尋藥爬狗洞所傷。”

  她說:“後背那處,是陛下同獵犬搏殺,我跑過去護住陛下,被禁衛軍所傷。”

  她說:“……”

  她那天說了很多,像是發泄似的,把曾經沒有說過的話一股腦倒出來,蕭安辰的腿一點一點屈下,最後跪在她麵前,他臉埋在她膝蓋上,痛哭不已。

  即使在別苑差點死去,他都未曾流下一滴眼淚,可聽完蘇暮雪的話後,他哭得泣不成聲。

  哭聲有多淒慘,心便有多痛。

  他一直在說:“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反複重複著這句話,腰腹的傷口扯開他也不顧,流血他也不顧,就那麽跪著道歉。

  ===第109節===

  乞求著她的原諒。

  說蘇暮雪一點動容也沒有是假,說她不氣也是假,她很氣,心尖上好像有個偌大的缺口,根本填不滿。

  也無從填滿。

  她走的很決絕,蕭安辰哭著拉住她的手,隨後被她一把甩開,揚長而去。

  那日後,他們已有七日未見,聽聞這七日他過的很不好,期間病了幾次,傷口複發了幾次,高燒不退,一直在說胡話。

  周嵩請她去看看,她沒應。

  她的痛,他到底也要受一受才行。

  隻是蘇暮雪沒想到,他會發瘋到如此地步,荊州迎來第一場初雪那天,有人敲開了蘇府的大門,那人穿著一襲黑色祥雲紋錦袍緩緩走進,臉色如冬日的雪一樣斑白,唇上也不見血色,一副很憔悴的模樣。

  好在他步履穩健,倒讓人看不出異樣。

  周嵩緊緊跟在後麵,雙眉擰到了一起,時不時說道:“陛下,慢點走,您身子受不住的。”

  蕭安辰未曾理會,越過正廳,沿著長廊去了書房,蘇暮雪在書房裏看賬本,書房門被人推開,有冷風湧進來。

  她畏寒,忍不住打了哆嗦,手裏抱著暖爐說道:“明玉,關門。”

  明玉剛要關門,被蕭安辰眼神製止,他道:“出去。”

  明玉看向蘇暮雪,蘇暮雪睨著她,點點頭:“你先出去。”

  書房裏隻剩蘇暮雪和蕭安辰,七日未見,蘇暮雪看著眼前的人,心隱隱顫了下,握著暖爐的手指也跟著縮了下。

  “你——”

  蕭安辰二話不說,嘩啦一聲,扯開了身上的錦袍,露出一身的傷痕,腥紅著眸子道:

  “阿雪,如今我同你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