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作者:若詩安軒      更新:2023-02-11 08:53      字數:6432
  第51章

  這夜蕭安辰回宮後, 端坐在慶和殿足足兩個時辰,期間周嵩以送茶為由進去過一次。

  彼時,殿內燭光盈盈, 隱隱拂在帝王清雋的臉上,側顏被勾勒的越發銳利, 那雙墨染的眸子半斂著, 盯著一處, 一言不發。

  後方牆上映出他挺直的背影, 如鬆如竹, 細看下還透著幾分蕭索。

  後, 周嵩又以送糕點為名進去過一次, 蕭安辰執筆伏案書寫, 洋洋灑灑寫了兩夜紙,放進棕色信封裏,封村粘好, 遞給周嵩, “快馬加鞭,送至邊關。”

  周嵩一臉詫異,伸手接過後,問道:“陛下,確定是送至邊關麽?”

  朝廷公文都有專人送達,這是帝王私信, 帝王和邊關能通信的隻有蘇將軍, 可帝王找蘇將軍做什麽?還是私信?

  周嵩怕聽錯了, 故才有方才那問。

  “對。”蕭安辰眼瞼輕抬, 沉聲道, “快找人去送。”

  周嵩躬身道:“是。”

  周嵩退出, 蕭安辰負手立於窗前,灼灼眸光凝視著遠方,腦海中浮現的是女子決絕神情,他想明白了,若想重獲得阿雪的心,隻是出現在她身邊還是不行,他要投其所好,做她想做之事。

  阿雪惦念蘇滄海,那他第一件便是要來蘇滄海的書信,以此哄蘇暮雪開心。

  方才那封是家書,不是帝王寫給臣子的,隻待蘇滄海回信後,他便可以帶著信去找蘇暮雪了。

  那時的她,應該會想著見他了吧。

  他輕點頭,應該會的。

  對,一定會。

  許是心情豁然開朗,蕭安辰方才還頭痛欲裂的頭,痛意漸漸減輕,眼眸似乎也不那麽痛了,唯有腳踝還痛些,但這都無妨。

  比起不能同她見麵帶來的痛楚,這些痛楚根本不值一提。

  蕭安辰轉身走到案幾前,彎腰坐下,拿過上麵的奏折,聚精會神看起來。

  周嵩亥時催了一次,“陛下,該就寢了。”

  蕭安辰似是未聞,依舊低頭看著奏折,筆時不時在上麵寫上什麽。

  周嵩見狀隻好吩咐禦膳房備好參湯,然後,他在一旁默默等著,子時又提醒了一次,“陛下,該就寢了。”

  蕭安辰緩緩抬起頭,臉上不見絲毫倦色,淡聲道:“上茶。”

  周嵩出去,回來時手裏捧著茶盞,蕭安辰接過,一飲而盡,待看完最後一份奏折後,帝王臉上映出怒色,蹙眉道:“傳崔雲忠進宮。”

  正在睡夢中的尚書大人被敲門聲吵醒,侍衛來報,陛下傳大人進宮,崔雲忠一個激靈從榻上坐起,一盞茶後,穿戴整齊坐轎進了宮。

  內侍說的含糊,崔雲忠不知出了何時,心裏忐忑不安,到了慶和殿,看到帝王那張陰沉的臉不安繼續放大,之後慶和殿裏宮女太監都被趕了出去,獨留崔雲忠一人。

  誰也不知帝王同他說了些什麽。

  ===第64節===

  不知歸不知,但皇宮裏沒有秘密,幾乎尚書府大門被敲開時,其他人便已都知曉。

  左相常庸近幾日夜不安寢,總是被惡夢驚醒,夢中總能看到一張血肉模糊的臉,質問他為何陷害他。

  今夜,他又夢見了,與之前不同的是,那張臉竟然成了帝王的臉,帝王手中執劍對他狠狠刺去。

  常庸嚇出一聲冷汗,大口喘息,人還沒從夢中回過神,門口便傳來侍衛的聲音,“相爺,崔尚書進宮麵聖了。”

  “何時?”

  “方才。”

  常庸從榻上滾了下來,穿著褻衣打開門,“備轎。”

  到了宮門前發現,等候在外的不隻他一個,右相王卯,兵部侍郎蘇謙,戶部侍郎宋承等,都等候再次。

  天色暗黑,籠燈映出幾位大人的臉,神色不一,常庸慘白著臉額頭上都是汗,時不時抬袖擦拭。

  突的,一陣風襲來,吹滅了籠燈,莫名的讓人不寒而栗。

  明明是七月盛夏,隱隱給人一種隆冬感,像是淌在冰河裏,牙齒忍不住打顫。

  常庸衣袖下的手指慢慢攥緊,連點血色都沒了。

  後來,他沒的不隻是血色,還有小命。

  蕭安辰看的最後一份奏折是康權武派人送來的,彈劾左相常庸與商戶勾結,肆意哄抬糧價,導致淮南百姓食不果腹,怨聲載道。

  常庸做的還不隻如此,他還同當地盜匪一起,官匪勾結,意圖殺害淮州知府。

  康權武一並送來的還有常庸的罪證。

  常庸金鑾殿上欲以死明鑒,說這是誣陷,一次撞柱不成又來了第二次。

  鐵證如山,豈是撞柱便能了斷的,蕭安辰命大理寺會審,勒令必須嚴查。

  有康權武給的證據,結果很快出來,常庸罪證確鑿,處以斬刑。常庸行刑那日,據聞永樂宮太後娘娘身子極其不適,一連去了三個太醫都被趕了出來,直到帝王出現,大後才作罷。

  天家母子談了些什麽無人知曉,但帝王離開後,太後便再也不折騰了,乖乖用膳吃藥。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那日夜裏,太後從夢中驚醒,掉下床榻,摔傷了腿,至於太後做了何夢嚇成這樣,誰也不知。

  總歸,之後的一段時日裏,太後格外安靜,心絞痛的毛病再也沒有動不動就發作。

  有人還發現,右相王卯去永樂宮請安的次數減少了很多,以前大抵一月三四次,這月起足足半月未曾去一次。

  周嵩把這個消息告訴給蕭安辰時,蕭安辰正在看書信,邊關書信一早送到,他早膳都顧不得吃,收到信後迫不及待打開,看著信上內容,心裏大喜,黑眸裏湧著喜悅,說話也輕快了幾分。

  “備好馬車,朕一會兒要去見阿雪。”

  言罷,周嵩心裏顫了下,又去啊?帝王這半個月忙著朝事沒見皇後娘娘,心情卻好了不少,臉色也紅潤了些,最重要的是,有了喜色,不再懨懨的。

  這要是去見了,保不齊又變成以前半死不活的樣子。

  周嵩隱隱擔憂,“陛下,今日就要去麽?”

  蕭安辰慢抬眼瞼,淡聲道:“那麽多廢話做什麽,趕快去準備。”

  都說烏鴉登門沒好事,今日一早,房簷上便有烏鴉駐足嘶叫,明玉趕了兩次才趕走。

  她悻悻想,不會是有不好的事發生吧。

  好的不靈壞的靈,還真發生了不好的事,剛吃過早膳,大門被敲響,周伯來報,說貴人來了。

  之前幾次蕭安辰都是偷偷來的,這次堂而皇之敲門,還言明有重要東西要交給蘇暮雪。

  蘇暮雪是不想見蕭安辰的,這半月未見她心情極好,人心情好的時候做事也順利。

  比如,她在帝京的第三家米鋪店開業了,綢緞莊也擴充到了第五家。

  再者,錢莊從之前的一家變成了現在的兩家。

  還有茶行,前幾日遇到一個大的商戶,一下子購買了很多茶葉,而且對方購茶根本不看價格,你說多少便是多少,管事的還說,以後會長期合作。

  這對蘇暮雪來說都是極好的事,昨夜他們還慶祝來,喝了最後一壇桂花釀,酒醉人清醒,看著天上的明月,她想到了邊關的明月,想到了爹爹,她對著明月許願,一定早日尋到蘇銘,帶著他們一起去邊關找爹爹。

  似乎昨夜的好心情還在,可聽到蕭安辰到來,那抹愉悅就這麽生生沒了。

  她淡聲道:“請。”

  蘇暮雪今日穿了件黃色裙衫,梳著發髻,臉上妝容淡雅,可卻給人一種別樣的美感,同嬌豔不同,今日的她越發顯得靈動,一顰一笑皆是迷人。

  人比花嬌,說的便是眼下這番情景。

  滿堂的春色都抵不過她的淺笑,隻可惜她的笑容在見到蕭安辰時隱隱褪去,蘇暮雪躬身道:“陛下。”

  蕭安辰走近,伸手欲扶起她,見她退避,便又把手縮了回去,“平身。”

  蘇暮雪站起,命明玉端來茶水,淡聲道:“陛下今日到梅園來,是有事?”

  言下之意,無事可以走了。

  蕭安辰看著她冷淡的神情,心往下沉了幾分,不得不說,他還是喜歡曾經那個愛笑的她。

  那時的她見了他,都會喚一聲阿辰,還會投進他懷裏,環著他腰肢撒嬌。

  可現下……

  他們連陌生人都不如。

  心痛來得很快,讓你無力招架,蕭安辰笑得有些牽強,但還是輕扯唇角笑起,“朕來給阿雪送東西。”

  上次的人參鹿茸,蘇暮雪看也沒看便命明玉扔了,“臣女這什麽都有。”

  簡單來說是,不需要,別送,送了也不會收。

  “這物,阿雪沒有。”蕭安辰獻寶似的從懷裏拿出信箋,“給。”

  蘇暮雪疑惑看去,待看到上麵的字跡時,眉梢挑起,露出淺笑,“爹爹的信?”

  “是。”蕭安辰淡笑道,“蘇將軍從邊關派人送來的。”

  蘇暮雪接過,迫不及待打開,信上寥寥數語都是關切地話,問她身體如何?可有不適?

  信末還提起了蕭安辰,勸她夫妻要和睦。

  她離宮之事,爹爹是知曉的,來龍去脈她在信中都已寫明,如今看父親這樣說,蘇暮雪有片刻的遲疑,後來轉瞬想明白,信是經蕭安辰手送來的,作為臣子,他勢必要勸上一勸,想必,這也是蕭安辰給爹爹送信的原因。

  不過,蘇暮雪想不到的是,蕭安辰竟然為了她給爹爹寫了書信。

  他到底意欲何為?

  不管他意欲何為,蘇暮雪都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牽連。

  因這家書,蘇暮雪對蕭安辰難得放下了幾分成見,話語也不再是那麽冰冷,又讓明玉準備了糕點。

  蕭安辰見她神色緩和,心也跟著一喜,之前的忐忑不安也放下了些,想著隻要再努力些,應該可以讓她回心轉意。

  他心下正高興時,被蘇暮雪的一句話帶進了冰窟裏,“陛下,臣女記得,蘇護衛不見的那幾日,陛下說過,是去派他辦什麽事了?臣女想問,陛下讓他去做什麽了?那件事有沒有辦成?”

  蘇銘?

  又是蘇銘。

  蕭安辰隻顧著高興,倒把蘇銘忘得一幹二淨了,這個蘇銘,是禍害,但又不得不留。

  他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茶水,裝作不在意道:“阿雪,怎地又問起那個護衛了?”

  “在陛下眼裏他是護衛,可在臣女眼裏他是家人。”蘇暮雪道,“家人不見了,臣女當然要尋。所以,陛下全然不記得了麽?”

  “朕朝事繁忙哪能都記得。”蕭安辰握著茶盞的手指縮了縮,“容朕想想。”

  “好,臣女等陛下想。”蘇暮雪睥睨著他,“但願陛下不要都忘記了才好。”

  事關蘇銘,談天總是很壓抑,幾句話後,誰都不曾開口了,蕭安辰不開口是因為在想著如何解釋蘇銘辦完事後不歸的事。

  蘇暮雪則是在想,蕭安辰是不是知曉蘇銘在哪裏?

  各懷心思的兩個人飲完了兩杯茶後,下人來報,說蘇暮雪定製的新衣到了,店掌櫃親自送來的。

  蘇暮雪起身去迎,見到來人後臉上浮現笑意,輕柔道謝,“有勞。”

  店掌櫃含笑回:“應該的。”

  兩人在庭院中淺淺說起話來,時不時還有淡笑聲傳來,蕭安辰捏著杯盞的手指用力攥緊,杯盞上映出重重的痕跡。

  他側眸靜靜看著,眸底湧出不悅,被喚做劉掌櫃的男子,約莫二十多歲,有著一副較好的皮囊,眉清目秀,是帝京女子們喜歡的那種兒郎。

  蕭安辰曾聽三公主說過,她喜歡的就是那種光風霽月般的男子,他當時隨口問道:“那樣的男子有什麽好的?”

  三公主笑著回道:“人好心善,肯定疼娘子,那樣的男子肯定是頂好的。”

  不知為何,蕭安辰看著庭院中侃侃而談的男子,莫名的同三公主口中的男子重合到一起,心像是被狠狠捏了一下,倏然沉下來。

  難道……

  阿雪也喜歡這樣的男子??

  想到這裏,蕭安辰下頜繃起,冷白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握得更用力了,隱隱的,哢一聲傳來。

  他手中的茶盞終是不堪重負,裂了,茶水溢出,浸在了蕭安辰掌心,那道紅色疤痕越發的猙獰。

  他掌心的這道疤痕好好壞壞,紅痕一直沒消,看著便叫人心顫。

  周嵩見狀遞上帕巾,“陛下。”

  蕭安辰眼眸直勾勾睨著外麵,擦拭手心的動作很粗魯,力道也很大,紅痕顏色不僅沒有變淡反而更重了。

  這道疤痕一如劃在了他心上,又酸又脹又疼,又難捱。

  他在嫉妒,嫉妒蘇暮雪同別的男子有說有笑,他想做什麽,但可悲的發現什麽都作不了,他要瘋了。

  蕭安辰身上的暖意一點點消失不見,直到男子離開,他才好了些許。

  蘇暮雪同蕭安辰說話的耐心已用盡,劉掌櫃走後,她尋了個理由便讓蕭安辰走了,蕭安辰走時的眼神她一直都記得。

  欲言又止,又有些受傷,喚她名字時,透著柔情。

  柔情?

  他對她何來情?

  怕這也是他出來的吧,他演技一向很高,常人看不出什麽。

  蕭安辰到底是沒忍住,夜裏便命人把那家製衣店團團圍住,抓了那掌櫃的,給足銀兩,讓他連夜離開了帝京,並警告他以後不許回來。

  劉掌櫃哆哆嗦嗦上了馬車,手指掐地都泛白了,一直沒想明白,他到底是惹了什麽人。

  ===第65節===

  天子腳下,怎麽竟有人敢胡作非為,簡直太放肆了。

  他不知的是,他惹怒的正是天子。

  這夜,王放除了趕跑製衣店的掌櫃,還做了一件事,他查抄左相府,從常庸書房裏找到了書信,並連夜進宮把密信交給了蕭安辰。

  外人隻知左相常庸是因為同盜匪勾結殘害同僚才被治罪的,殊不知還有另一個原因。

  常庸這段時日正在秘密調查正曦宮走水之事,還派人去了永安寺,其實他在意的不是皇後娘娘到底在哪裏,而是想借助皇後娘娘欺君之事,治蘇滄海的罪。

  他在軍營裏安插的那些人,好幾個被蘇滄海抓了,這仇,得報。

  蕭安辰知曉了常庸的所為,為了蘇暮雪他也不可能讓他活。

  朝堂上知曉此事真正內幕的除了崔雲忠外,就是康權武,那些所謂的證據,也是蕭安辰讓康權武準備的,真真假假,常庸必須死。

  周嵩也多少知曉些,心道:陛下為了皇後娘娘,當真是什麽都做。

  蕭安辰看著縹緲的紅燭,問周嵩:“朕對皇後還不夠好嗎?”

  周嵩點頭:“陛下對皇後是頂頂的好。”

  “那她為何還是不願意同朕講話。”蕭安辰對任何事都可以運籌帷幄,當年奪帝位時,眼睛都不眨一下,手刃手足一個不留,還有他的母妃,那個被他關在皇家別苑直至死去的女子,即便她對著他哭,他都沒有心軟。

  可偏偏到了蘇暮雪這,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他不敢惹她生氣,也怕她生氣,隻能哄著她,但還是不行,她可以對任何人笑,唯獨不能對他笑。

  她可以同任何人談笑風生,唯獨不能同他。

  是,曾經是他不對,他欺她,負她,讓她難過,惹她哭,可他現在改了呀。

  為何?

  為何她還是不能原諒?

  蕭安辰用力一握,手指的杯盞碎了,碎片紮進手指,血涓涓溢出來,周嵩用帕巾去壓,也沒壓著,傷口太多,幾乎眨眼間白色帕巾便染成了紅色。

  太醫院的太醫們再次被召來慶和殿,對著帝王的手指無聲嗟歎,誰也不記得這是這個月的第幾次了?

  帝王這手怕是不想要了吧。

  鄭煊也在幾位太醫行列中,一直低著頭給蕭安辰清理,待碎片取出後,他找來幹爽的布給蕭安辰包紮好。

  蕭安辰不能見鄭煊,見一次,怒氣上來一次,抬腳踹上他的胸口,他用了幾分的力氣,鄭煊被踹出一口血。

  眾人不知何故,跪地求饒,“陛下,陛下息怒。”

  息怒?

  有鄭煊在一天,蕭安辰這滔天怒火便沒法息,他淡聲道:“依朕看,鄭愛卿還是不要做這太醫院的太醫了,康權武那裏正需要人幫忙,鄭愛卿明日去吧。”

  帝王一句話,鄭煊被派去了淮南一帶,原本是明日走的,鄭煊離開時,蕭安辰聲冷道:“淮南一帶百姓正苦不堪言,想必愛卿也睡不安寢,朕看,還是連夜出發吧。”

  就這樣,鄭煊連夜坐上了去淮南的馬車,後麵跟著浩浩蕩蕩一行人,與其說是同他一起治理水患的,不如說是監督他的,為首的那位原是禁衛軍副統領,這次調派過來同鄭煊一起去淮南,名為相助,實則監督。

  陛下說了,要他看好鄭煊。

  對於鄭煊突然離開帝京一事,其他大臣頗為不解,前幾日康大人不是才來書信說一切順利麽,怎地這才幾天功夫,水患又嚴重了。

  後來有人想明白了,帝王這是看鄭煊礙眼,尋個理由把他趕出帝京。

  可到底因何礙眼,他們便不知了,難不成,鄭煊動了什麽不該有的心思?

  退朝後,眾臣相攜一起離開,唯有鄭永川站在殿門外一直未動,崔雲忠走近,道:“太傅。”

  鄭永川輕歎一聲,問道:“崔尚書可知陛下為何突然讓鄭煊去了淮南?”

  崔雲忠說道:“陛下不說了麽,淮南一帶水患嚴重,鄭大人是去幫忙的,把這樣的事交給鄭大人,足可見陛下對鄭大人多麽器重。”

  鄭永川知曉在崔雲忠這問不出什麽,淡笑兩聲,朝前走去。

  這夜,帝京再次下起雨,蕭安辰聽著雨聲格外不安,亥時離宮去了雅園,順著暗道來到與梅園偏殿一牆之隔的房間,暗道原是挖到了下方,後來王放又命人把暗道挖了挖,暗道下方可飲茶可靜坐,暗道上端便是梅園偏殿的東廂房,地上有毯子蓋著,不易被發現。

  主要也是因為這間廂房一直放著雜物,很少有人過來。

  睡夢中蘇暮雪再次感覺到了那道炙熱的眼神,她倏然睜開眼,先是喚了明玉一聲,然後披著外衫推門走出去。

  外麵下著雨,雨急風也急,拂在身上凍得人牙齒打顫,她端著燭燈小心走著,最後來到東廂房門前,長舒一口氣,伸手作勢要推門。

  驀地,後方傳來聲音,“小姐,你在這做什麽?”

  蘇暮雪看向明玉,“我想進去看看。”

  明玉接過燭燈,攔住她,“小姐,這裏麵都是些書籍,裏麵很亂,不如等奴婢收整好您再去。”

  蘇暮雪蹙眉問:“除了書籍可還有其他?”

  明玉搖頭:“沒。”

  蘇暮雪靜默片刻,轉身離開,腳步聲傳來,房間內的蕭安辰似是輕歎一聲,這次冒險離得近了些,險些被發現。

  周嵩在一旁大氣不敢出,直到隔壁傳來關門聲,他們才沿著暗道折返。

  隱隱的,周嵩還能聽到蘇暮雪同明玉說話聲。

  “小姐,聽說鄭公子離開帝京了。”

  “去了哪裏?”

  “淮南一帶,說是協助康大人治理水患。”

  “晏州有膽識有頭腦,這次去淮南定能有所作為。”

  後麵還是些誇獎的話,昔日這些話蘇暮雪也同蕭安辰講過。

  “阿辰有頭腦有膽識,定是明君。”

  “雲風國有阿辰在,是百姓之福。”

  “還是阿辰最厲害……”

  曾經那個滿眼都是他的阿雪,現下眼中倒映著別人的身影,口中也是誇的別人。

  蕭安辰的胸口驀然痛起來,像是有螞蟻在啃噬,也像是有東西在捶打,那種痛像是從骨頭縫隙裏冒出,又似是把骨頭拆開又擰到了一起。

  痛得讓人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