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若詩安軒      更新:2023-02-11 08:53      字數:2476
  第10章

  蘇暮雪依稀記得那年她生辰,宮中設宴,回到寢殿後蕭安辰問她想要什麽?

  彼時她多飲了幾杯,醉意朦朧,也難得放下了皇後的身份,挽著他手臂,氤氳著眸子說道:“若有一日阿雪惹怒了阿辰,隻望阿辰不要生阿雪的氣,正曦宮裏那些人待阿雪極好,阿雪希望你能善待他們。”

  那日他如何答複的?

  風兒吹拂進來,火紅的燭火隱隱晃動,地上落下兩道相貼的影,他親吻她側頸,柔聲許諾:“好,都聽阿雪的。”

  她難耐後仰起頭,白皙纖細的手指插/進他發絲間,喘息著問道:“當真?”

  壓抑的男聲傳來,他扣住她的腰肢,把她拉的更近了些,目光熠熠說道:“金口玉言。”

  他唇落到她耳畔,輕哄道:“你在意的便是我在意的。”

  現下她在意的是否還是他在意的呢?

  答案不言而喻。

  蘇暮雪眸光掠過王嫣然那張得意的臉,屈膝跪地道:“陛下不可。”

  沒人敢當麵駁斥帝王的決定,攝政王的下場便是最好詮釋,五馬分屍,挫骨揚灰,死後牌位不能入宗祠。

  攝政王一人死,其府上下三百多人皆流放,說是流放其實就是任其自生自滅,流放路上風餐露宿,又有幾人能活著到流放地。

  攝政王全府上下豈止一個慘字可以形容的。

  蕭安辰眉宇間再無一絲笑意,眼神犀利,臉色暗沉,下頜線緊繃,“皇後想抗旨,嗯?”

  蘇暮雪凝視著他,眼前這個人陌生的讓她可怕,他變了,他再也不是她的阿辰了,心髒像是被刀子戳了洞,有血在涓涓流出,同膝蓋的痛比起來,心痛更讓人難捱。

  “臣妾,不敢。”蘇暮雪知曉此時救下明霞才是重要的,柔聲說,“陛下,明霞是正曦宮的人,就是教訓也應該由正曦宮來。”

  “哦?皇後是想?”

  “臣妾來。”

  蘇暮雪定定道:“臣妾親自掌嘴,以儆效尤。”

  殿門大敞,風紛湧進來,帶著莫名的涼意,蘇暮雪雖抱著手爐,但指尖寒涼如冰,或許,她更涼的是心。

  王嫣然聽著很不樂意,蘇暮雪一看便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力道能有多大。她打?那不過是撓癢癢,是她維護宮人的說詞。

  不行,這局她不能敗。

  “陛下,皇後娘娘千金之軀,怎可做這樣的事。”王嫣然一副識大體的模樣,“還是讓周公公來吧。”

  周嵩站在原地沒動,靜靜等著年輕帝王的命令,他身體又躬了躬,無人注意時,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弧。

  這個王相千金,同皇後娘娘真是沒法比,蠢笨如豬。皇宮這種地方,連皇後都可能被廢黜,其他人又豈能高枕無憂。

  初入宮廷不說養尊處優,先給自己樹敵,不是蠢是什麽。

  殿內靜謐的可怕,蕭安辰似是在考量她們說的話,眸光落在玉扳指上,扳指下方的大拇指上有道細小的痕跡,是那年皇家別苑有刺客刺殺他所致。

  他還記得,那夜下著雪,瑟瑟寒風中,蘇暮雪把他護在身後,同對麵的黑衣人搏殺,少女不識武功,隻能近身搏擊,黑衣不幸中刀逃走。

  蘇暮雪不顧身上的傷,走到他身前,執起他的手,“殿下,你手受傷了。”

  彼時他手指淌著血,血滴落到地上,染紅了白雪。她低頭含住他的手指,替他拭去上麵的血跡。

  盈盈月光勾勒出少女好看的眉眼,那雙眸子比天間的星辰還璀璨,眸底倒映著他的臉,她的眼中,隻有他。

  ……

  蕭安辰冷白修長的手指隱約縮了下,突然沒了再待下去的興致,站起,衣袖一甩,“行了,朕還有朝事要處理,今日事到此為止。”

  “陛下,臣妾——”王嫣然是專門過來給皇後難堪的,目的沒達成,她怎肯善罷甘休,眼淚上來得很快,委委屈屈道,“臣妾還痛著呢。”

  蕭安辰負手而立,腳下是泄了一地的光,帝王威嚴充斥在整個宮殿中,連案幾上的花都不敢隨意擺動了。

  他沉聲喚道:“周嵩,讓太醫去王貴人寢宮看診。”

  言罷,抬腳朝前走去。

  王嫣然看著遠去的背影,跺了下腳,冷哼一聲跟了上去。

  蘇暮雪在地上跪了好久,直到腿發酸,身子發軟,才回過神,明玉明霞急忙跑過來扶住她,“娘娘。”

  蘇暮雪顫顫巍巍站起,心道,她這身子真是越發嬌弱了。當年,她和爹爹策馬馳騁從馬背上摔下來都沒這麽虛弱。

  她可能忘了,那三年,不是尋常的三年,九死一生,能活著出來已是造化。

  明霞紅著眼睛低泣,“娘娘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害娘娘這麽辛苦的。”

  說著,明霞自己扇了自己幾個耳光。

  蘇暮雪倚在明玉的懷裏,攔下明霞,“本宮知曉錯不在你,不許打。”

  話音方落,蘇暮雪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正曦宮眾人頓時手忙腳亂起來,常嬤嬤剛進殿看到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飛奔過來,“娘娘。”

  蘇暮雪病了三日,第四日才堪堪轉醒,醒來後,人更消瘦了,鄭太醫見她醒來,調整了藥方,叮囑說道:“娘娘有宿疾,不能動氣,明玉你等要好生伺候。”

  明玉紅著眸子點點頭,“好。”

  明霞自從蘇暮雪昏迷那日開始便寸步不離的守著,眼淚一直沒斷過,“娘娘,都是奴婢的錯,奴婢該死。”

  蘇暮雪搖搖頭:“本宮自己的身子自己知曉,不關你事。”

  怕明霞又說出什麽死不死的話,轉移話題道:“本宮餓了,想喝你做的鯽魚湯。”

  明霞邊抹眼淚邊道:“好,奴婢馬上去做。”

  常嬤嬤親自把藥端過來,攙扶著她坐下,“來,吃藥。”

  蘇暮雪看著黑乎乎的湯藥蹙眉搖頭,“嬤嬤,不想喝。”

  “要喝。”許是被湯藥的熱氣熏到了眼睛,常嬤嬤眼睛紅紅的,“娘娘要是不喝,那老奴從今日起也不進食,直到娘娘肯喝藥為止。”

  常嬤嬤說一不二的態度像極了蘇將軍,蘇暮雪似乎從她身上看到了爹爹的影子,拉過她的手寬慰:“好,我喝。”

  一碗湯藥用了半個時辰才喝完,蘇暮雪被汗水浸濕,渾身難受,常嬤嬤見狀,讓明玉明霞去備熱水。

  蘇暮雪沐浴時,門被輕輕推開,有人走進來,隔著屏風,她隱約看見一道模糊的影,房間裏水氣太重,霧蒙蒙的,什麽也看不清。

  蘇暮雪沒做多想,以為來人是明玉,柔聲道:“明玉,給本宮按按肩。”

  她乏得很,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

  那人的腳步漸近,蘇暮雪緩緩閉上眸,驀地,肩膀上有滾燙的觸感傳來,那人的手冷白修長骨節分明,一看便不是女子的手。

  蘇暮雪驚慌失措中,險些被水嗆到,她掙紮著扭頭去看,看到了一張清雋的帝王臉。

  “……陛下。”她心顫抖得很厲害。

  蕭安辰臉頰泛著紅,深邃的眸裏也淌著紅,臉上醉意朦朧的,像是飲過酒。

  蘇暮雪想起他酒醉後的一幕幕,身體下意識做出反應,悄無聲息退到了木桶另一側。

  可惜的是,木桶不夠大,男人輕輕鬆鬆便把她拉了回來。

  蕭安辰撼製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到眼前,居高臨下睨著她,眸子裏閃過異樣,“皇後麵色紅潤,看著不似生病的樣子。”

  蘇暮雪從他的神情裏看出猜疑,原來……

  他懷疑她在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