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6章 歡喜債（一）

  轉眼，十年過去了。

  大齊自十年前那一仗後，和南臨、北漠交好了十年。

  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

  這一日，天氣晴好，陽光燦爛。

  是周小少爺十八歲生辰。

  他的生辰宴不會大辦，隻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飯熱鬧下。

  如今的東淩侯府早在拂雲郡主生下一女兒滿月後就搬回來了。

  不過雖然搬回來了，還是給周子謙和拂雲郡主留了一間院子，他們沒事可以回來小住。

  一年裏，周子謙會帶著拂雲郡主和幾個孩子在東淩侯府住上兩三個月。

  訓練場上。

  長大後的周子陽和九皇子還有沈小少爺沈星在過招。

  二對一。

  勉強打個平手。

  趙小少爺趙端坐在那裏啃果子圍觀。

  他們算是從小一起長大了，四個人不是親兄弟，卻要比親兄弟還親幾分。

  九皇子他們鬱悶啊。

  同吃同住，周子陽的武功卻要甩他們一條街。

  要說天分遜色吧，可也差不了這麽多啊。

  最後隻能歸結為周子陽從小挨的打是他們的無數倍。

  罰蹲馬步、罰跑訓練場、罰倒立、被吊打……

  找打這事，周子陽是頭份，他們要麽是幫凶，要麽就是跟在一旁看熱鬧，挨罰肯定有他們的份，除了為數不多的幾次外，絕大部分時候都比周子陽要輕的多。

  當時覺得慶幸，如今倒有點後悔了。

  以前受罰苦了些，但收效顯著啊。

  周子陽比他們多挨那麽多揍，不僅沒被打死，還比他們更身強體壯。

  九皇子他們在東淩侯府住到十三歲，連著周子陽一起被送到嶽麓書院讀書，大概讀了三個月吧，嶽麓書院山長就來找東淩侯了，那真是一把心酸一把淚。

  嶽麓書院實在教不了啊。

  嶽麓書院分班舍，分為外舍、內舍、上舍，周子陽他們先進的內舍，全舍都是和他們一般年紀的。

  嗯。

  讀書比不過周子陽他們，打架就更比不過了。

  先生教的都會，一個月裏逃了大半個月的課，一問全知道，氣的先生拿戒尺打他掌心。

  打完了，問周子陽知錯沒有，周子陽麵不改色的來一句，要不你把明天的那份也一起打了吧，我明天不來了。

  一句話差點把先生氣的中風。

  先生是文人，又顧及周子陽是東淩侯的兒子，哪敢下狠手打啊。

  那點力氣和東淩侯比，那就是撓癢癢。

  對於從小挨打慣了的周子陽來說，根本就沒當回事。

  在周子陽揍遍那些不滿他的同窗後，嶽麓書院山長無奈把他們四個換到內舍。

  換去不到一天，他就在內舍稱霸了。

  山長“……。”

  內舍有學子是外舍學子的表哥，比周小少爺年長兩歲，表弟被欺負了，做表哥的怎麽能視若無睹？

  內舍學子年紀最小的也快滿十五歲了，他們幾個十三歲就和他們同舍讀書，這不是再羞辱他們嗎？

  一定要給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知道做人還是不要太狂妄了。

  然後——

  他們就自討苦吃了。

  被周子陽揍的鼻青臉腫的，要不是怕被叫老了，周子陽都要他跪下叫爺爺了。

  在內舍待了三天，負責教內舍的先生就覺得周子陽他們幾個待在內舍那是蹉跎時間，遂向山長建議把他們換到上舍去。

  山長掙紮了幾天同意了。

  上舍的學子都年滿十七了，周子陽他們幾個混在其中那真是……鬱悶。

  他們雖然書讀的不少，但人家畢竟年齡占優勢，先生講的課聽得不是很懂。

  他們達到了內舍的水平，比上舍又差一截。

  再加上上舍學子一心赴考，知道得罪東淩侯府是什麽下場，根本就不和周小少爺他們幾個打交道。

  他們四個又接著逃課了。

  先生訓斥他們，周小少爺來一句“聽不懂。”

  先生“……。”

  看著個頭比其他學子差一截的周小少爺幾個。

  先生也歎氣啊。

  聽不懂才是正常的，要真聽懂了，那這四個就是神童了。

  內舍不用學，上舍學不了。

  嶽麓書院山長沒輒，隻能來找東淩侯了。

  東淩侯也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偷偷背著他讀了這麽多書。

  山長“……。”

  周小少爺“……。”

  周小少爺大怒。

  什麽叫背著啊？

  還不是每次挨揍後，他爹隨手找本書扔給他讓他背熟。

  這麽多年，扔給他多少書啊。

  現在卻說他是背著他偷偷讀的？！

  他是個會這麽自覺的人嗎？！wap，com

  東淩侯被自己兒子堵的啞口無言，手心發癢再一次想揍兒子。

  送走嶽麓書院山長後，東淩侯就進宮去找皇上，找了個太傅給他們四個授課。

  如今他們四個是文武雙全，天之驕子，人中龍鳳。

  再加上身份尊貴，又到了娶妻之齡，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呢。

  當然了。

  周子陽除外。

  他的親事早在十年前就被他爹抵押給了北漠，至今沒能拿回來。

  說起這事，周子陽就紮心的很。

  十年了啊，當初說好的很快就把他的婚約贖回來，到現在都還沒有！

  尤其他爹娘，在沒見過北漠小公主之前還著急，見了之後，就再也不催皇上還債了。

  周子陽把北漠小公主和北漠大皇子蜇了後，以為北漠很快就會把退婚書送來。

  可這麽多年過去了都沒有……

  還是蜇的不夠狠啊。

  他就不該養蜜蜂，他應該養馬蜂。

  幾十招過後，三人都躺在了地上，你抓著我，我禁錮你，誰也動彈不了。

  半天之後，才鬆開，站起身來。

  從比試台上下來，周子陽拿起茶水猛灌了幾口，那叫一個爽啊。

  渾身是汗，四人去泡了個藥浴，換身錦袍。

  器宇軒昂，俊逸瀟灑。

  搖著玉扇往前走，遠處一道麗影走過來，喊道“周子陽哥哥。”

  那姑娘年芳十五，模樣嬌俏，比三春湖畔的桃花還要美上三分。

  正是當年跟在他們屁股後麵跑的沈小姑娘沈悅。

  如今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

  她走上前，周子陽伸手道“我的生辰禮物呢？”

  沈悅在他掌心拍了下，道“哪有見麵就要禮物的？”

  “給我準備了什麽？”周子陽往她身後張望。

  沈悅一隻手背在身後。

  周子陽往後看，沈悅不讓。

  左躲右閃，最後荷包被她哥哥沈星搶了。

  “怎麽就送了一個荷包？”沈星笑道。

  沈悅道“這可是我親手繡的。”

  “這真是你繡的？”沈星不敢相信。

  沈悅氣的拿眼睛瞪他“上回周子陽哥哥說沒人送他荷包，我才給他做了一個。”

  說起這事，周子陽就紮心啊。

  九皇子幾個是笑的肩膀直抖。

  他們四個走出去，比當年的南安郡王他們還要惹眼幾分。

  他們四人又以周子陽為首。

  偏偏他們三個不知道收到多少大家閨秀傾慕的眼神，送帕子送荷包，崴腳的，落水的……

  無時無刻都在給他們製造英雄救美的機會。

  要是他們三個來者不拒，送的荷包帕子全收，一大箱子都裝不下。

  周子陽……一個沒有。

  這落差不要太大了。

  整個京都都知道他和北漠小公主有婚約，哪個大家閨秀敢和北漠小公主爭啊？

  一點希望都沒有的事，自然沒人擠破頭去搶。

  前些天，有個大家閨秀給周子陽送了個荷包，可是把周子陽高興壞了。

  雖然他也不會收，但這意味著他的桃花也要開了啊。

  結果！

  那荷包是拜托他轉送給九皇子的。

  周子陽“……。”

  周子陽那叫一個氣啊。

  沈悅知道這事，所以給周子陽做了個荷包送給他。

  周子陽接過荷包，左右看了看，才掛在腰間。

  大嫂拂雲郡主做的崩線的鞋是周子謙的陰影，也是周子陽的。

  堂妹做的荷包，他怕縫線不緊，到時候裝什麽掉什麽。

  東西掉了就算了，就怕一路走一路掉，把他所剩無幾的臉麵又刮掉一層。

  小廝過來稟告說紫靈回來了，周子陽抬腳往前。

  沈星和趙端一起跟過去，九皇子落後一步。

  他望著沈悅，伸手道“我的呢？”

  沈悅看著他“你的什麽？”

  “荷包啊。”九皇子道。

  “前些天我過生辰，你都沒送給我，不該補我一份嗎？”

  沈悅耳根微紅，轉身就走。

  九皇子隨手從她頭上取下一支玉簪。

  沈悅氣瞪他“你還給我！”

  九皇子隨手揣懷中了“你什麽時候把荷包給我，我什麽時候還你玉簪。”

  說完，大步流星的走了。

  身後，沈悅氣的跺腳。

  說的好像她欠了他一個荷包似的！

  他怎麽越來越無賴了？！

  周子陽往前走，就看到紫靈和謝景宸走過來。

  紫靈懷裏抱著一女兒，身後還跟著謝恒遠，謝蘅清，謝恒直……

  看到周子陽，懷中小女兒謝蘅依就朝周子陽伸手要抱了。

  周子陽伸手抱過她，瞥見謝恒遠臭了張臉，他道“這是怎麽了？”

  謝恒遠的小眼神瞥向謝景宸。

  很顯然，是被自己個的爹給惹著了。

  剛剛坐馬車，謝恒遠挨著紫靈坐，被謝景宸直接扔出了馬車，說他可以騎馬了。

  謝小世子不服氣啊。

  論大。

  他大的過自己的爹嗎？！

  爹能坐馬車，弟弟妹妹也能坐，就他不行。

  他已經在盤算待會兒進宮和外祖父告狀了。

  謝蘅依抱著周子陽的脖子，一口一個小舅舅，喊的人心都酥了。

  謝恒遠還以為小舅舅會幫他幾句，結果人家根本顧不上他。

  看著他們往前走，有說有笑。

  謝恒遠去逗烏龜玩了。

  十年過去，當年的那隻烏龜長大了一圈，更具靈性了。

  幾隻鸚鵡嘴也更靈巧了，就是說的話不大中聽。

  “小柿子！”

  “小柿子！”

  謝恒直見自家大哥沒跟過來，過來喊他。

  謝恒遠看著自己的弟弟，計上心來。

  他走過去，勾著自己弟弟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語。

  才五歲大的謝恒直連連點頭“我去幫你向外祖父作證，爹爹很嫌棄我們，不讓我們靠著娘親。”

  謝恒遠高興了。

  有他們兩個向外祖父告狀，還怕外祖父不給他們做主嗎？

  不止是皇上，進屋後，謝恒遠先和東淩侯告了一狀。

  他可不止有一個外祖父。

  他有兩個。

  東淩侯看了謝景宸一眼，對謝恒遠道“待會兒外祖父教你騎馬。”

  雖然沒說謝景宸什麽，但謝恒遠知道待會兒自家爹肯定要被叫去書房說話的。

  哼。

  讓你扔我。

  一家人其樂融融，再加上周子謙和拂雲郡主也來了。

  一家四個孩子，那熱鬧程度沒能把屋頂掀飛。

  這還算少了，碰到南安郡王和北寧侯世子他們帶孩子來，那真是考驗丫鬟的記憶力，一不小心就喊錯人了。

  這個生辰周子陽很滿意，直到北漠大皇子……不，應該是北漠太子了。

  北漠太子還記得自己未來妹夫的生辰，特意差人給他送了份賀禮來。

  這麽多年，就隻送了這麽一回。

  周子陽是一肚子不爽，誰要他送賀禮了？！

  這是給他添堵！

  東淩侯和唐氏互望一眼，他們能領悟北漠太子這份賀禮背後的意思。

  這是在催他們去北漠提親啊。

  周子陽年滿十八了，北漠小公主也要不了幾個月就及笄了，該給他們辦喜宴了。

  看著一群孩子，唐氏還真有點動心。

  雖說周子謙和拂雲郡主常帶孩子回來看他們，但畢竟住在府裏的時候少，唐氏喜歡孩子啊。

  早點把北漠小公主娶回來，東淩侯府就更熱鬧了。

  周子陽覺察到自家爹娘的打算，心底拔涼拔涼的，這個生辰是別想過好了。

  食不知味的吃完了自家娘親手做的粗細不一的長壽麵，周子陽就和九皇子他們上酒樓喝酒去了。

  一壇子酒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了一半。

  九皇子看著他道“你這是打算把自己灌死？”

  “快幫我想想怎麽退親。”周子陽道。

  “……。”

  “還想呢？”趙端腦殼疼。

  當年幫他蜇北漠小公主，他們至今還愧疚。

  要是北漠小公主在京都，他們幫忙退親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可人家遠在北漠。

  北漠王又一定要和東淩侯結親，硬塞個小公主過來，這親事能退才怪了。

  “你要去北漠？”九皇子問道。

  “我去北漠，不是羊入虎口嗎？”周子陽一臉惆悵。

  “……。”

  九皇子幾個一臉黑線。

  羊入虎口？

  是虎入羊群才對吧。

  還好周子陽不去，聽說北漠王身體不大好了，他要真去了，北漠王肯定要少活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