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重逢
作者:菁芸      更新:2023-01-16 09:28      字數:5615
  第63章 重逢

    飛行數個小時後, 紀放在西雅圖塔科馬國際機場中轉。

    幾個小時都窩在飛機窄小的座椅裏,不免讓人渾身酸痛。紀放卻一無所覺,上了飛機便拿起了座椅上配備的平板, 利用機上的WiFi開始搜索阿拉斯加本地的新聞。

    隻可惜當地的新聞乏善可陳, 隻簡單描述了沈還他們那次事故的過程。

    沈還是和一群登山者一起去的阿拉斯加, 除了和大家一樣參與登山,也作為攝影師拍攝一路的行動。

    攀登麥金利峰是阿拉斯加探險的保留項目, 他們走的是傳統的西坡路線, 在第一天的傍晚到達了海拔2200米高度的大本營。

    隨後攀登順利,卻在從二號營地到三號營地之間, 遭遇了小型雪崩。

    不過有驚無險, 雪崩並未造成人員和物資的損失,他們在當天下午順利到達了海拔3400米的三號營地。

    變故就發生在這裏。

    當晚,隊伍裏有人突發急性高山病, 高燒不止, 緊急商議後, 決定由一名隊員和一名隊醫護送此人下山。

    當晚三號大本營一片混亂, 病人護理、物資重新分配、人員緊急調動……到了早上,該走的走了, 剩下的人開始重新分配物資時, 登山隊這才發現沈還不見了。

    作為資深的極限運動者和攝影師, 沈還在隊伍裏一直很受尊重。當晚的病人也是他最先發現並做出了護送病人下山的決定。

    一開始人們以為他是不放心下行的隊伍送了一程, 但在三個小時的等待和無法聯絡之後, 大家不得不麵對現實——沈還失蹤了。

    他的裝備和攝像設備都整整齊齊地堆在帳篷裏,人卻不知去向。

    聯想起當夜曾出現的短時間的暴風雪, 領隊不得不懷疑, 他很可能因為在大風中奔走而不幸落入了山穀。

    此後便是冗長的搜救過程, 卻毫無結果。

    紀放抱著平板閉上了眼睛。

    飛機到了西雅圖,有四個小時的轉機時間,不少遊客選擇了出去逛逛。畢竟這裏的夜景讓無數人著迷而向往。

    紀放此刻卻心急如焚,四個小時幾乎讓他度秒如年,隻得困在航站樓咖啡館的一隅,焦急地刷著網上的消息。

    “紀放?”一個女聲突然在身前響起,接著就是一陣高跟鞋的噠噠聲。

    紀放在昏沉中抬頭,一個身穿白色風衣的女孩出現在眼前。

    “啊,真的是你!”女孩驚喜地停在他麵前,“你不記得我了?我是汪婷婷!”

    紀放看到她時便覺得有些臉熟,等她自報了家門這才想起來,《勇氣之旅》除了他們四個,還有兩個直播觀察員,在演播室裏為大家解說,其中之一,便是汪婷婷。

    雖然在一個節目組,卻從未當麵交流,平日裏也隻是在微博上看到對方的照片,以至於他第一時間都沒有認出對方。

    “不好意思,一時沒認出來。”紀放趕忙站了起來,“你也是在這裏轉機?”

    “沒關係沒關係。”汪婷婷笑眯眯地擺了擺手,“畢竟我經常見到你,你卻看不見我嘛!”

    她把拖著的登機箱放到紀放的行李旁,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這才回答他的問題:“我這兩年在這邊讀書,這次是去安克雷奇探望一位長輩。”

    安克雷奇是阿拉斯加最大的城市,也是紀放這次旅行的第一目的地。

    紀放衝著她笑了笑:“真巧,我們同路。”

    “那真是太好了!”汪婷婷笑道,“在這邊上學的國人不多,我都好久沒遇到家鄉人了,這趟旅程有你作伴真是太高興了。”

    她笑眯眯地看著紀放:“我有親戚在安克雷奇,也算半個東道主了,等到了地方我請你吃飯。對了,你到安克雷奇是做什麽,旅遊嗎?”

    “不……”紀放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我是去……找人。”

    “找人啊,”汪婷婷沒注意到他聲音的變化,還好奇地打聽著,“也是親戚嗎?還是同學什麽的?他住哪裏,要是住得近,一起出去玩啊!”

    紀放沉默了。

    一直在心中煎熬的焦慮感重新湧上心頭,沈還他會在哪裏?現在安全嗎?是不是正在挨餓受凍,或者已經……

    濃濃的酸澀在胸中激蕩,沿著鼻腔直衝眼眶,他輕輕閉了閉眼,淚水便止不住地滴落下來。

    “哎你怎麽了?”汪婷婷愣了一愣,忙傾身握住他的手,“你別傷心,他……是你要找的人怎麽了嗎?到底,嗯……是誰啊?”

    紀放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隻是……想要離他近一點而已。”

    “那個……”沉默半晌後,汪婷婷小心翼翼地建議著,“你要不要告訴我一點你朋友的信息,我那個親戚在安克雷奇還算是個人物,說不定可以幫得上你的忙。”

    “真的嗎?”紀放驀地抬起頭來,“找人也可以嗎?”

    “啊,可以的可以的。”汪婷婷連連點頭,“他家和市政廳還有警察局的關係都很好,找人什麽的應該很方便,你,你到底要去找誰啊?你都不知道他在哪裏,就打算自己去找嗎?”

    “是……沈還,君懿的沈還。”紀放低著頭,聲音中帶著哽咽。

    “是沈總啊……”汪婷婷感慨道,“他出了什麽事嗎?”

    紀放拿出自己的平板,把這幾天搜集到的信息遞給汪婷婷。

    汪婷婷其實之前也看到了沈氏變動的那則新聞,作為資深的媒體人,她的第一反應也是其中有古怪。

    此刻看到沈還在登山隊失蹤的消息,她立刻給那位在安克雷奇的親戚打了電話。

    “那邊的搜救團隊一直沒有放棄,我也讓我家親戚多注意醫院和收容所之類的地方,如果他出現,你一定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紀放這會兒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去買了兩杯咖啡回來,遞給汪婷婷一杯:“這次真是多謝你了。”

    “這有什麽?”汪婷婷嫣然一笑,“咱們也算自家人,在外麵互相幫助是應該的。更何況……”

    她露出懷念的神色:“當初你和那教練小哥哥,可是我帶頭在直播室裏磕起來的,現在想起來,應該也是沈總吧!”

    “教練……”紀放禁不住露出笑容來,“我當時也沒想到,他會去霽雲山幫我。”

    汪婷婷拿咖啡杯輕輕碰了碰他的:“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沈總一定會沒事的。”

    大概是有了汪婷婷的安慰和保證,紀放終於放鬆了一些。

    在飛往安克雷奇的路上,他終於睡了兩天一來的第一覺。

    下機後,紀放被汪婷婷拉到了親戚家。

    “你住什麽酒店!”汪大小姐一邊指揮著人往房子裏搬箱子,一邊拉著紀放不放,“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又不像國內,萬一治安不好,沈總沒找到還把你丟了,那可怎麽辦?”

    “再說了,我表舅家消息靈通,有了什麽信息你馬上就能知道,免得還要往來通訊耽誤時間。”

    在汪婷婷的勸說下,紀放終於點頭住下。

    這家人倒是十分熱情,晚間汪婷婷的舅媽親自下廚,做了不少地道的中國菜,讓紀放和汪婷婷兩個遠離家鄉的人好好滿足了一下口腹之欲。

    勞累奔波一整天,紀放和汪家舅舅約好了第二天去醫療係統找人,這才放心地去休息。

    等到樓上客房熄了燈,汪婷婷悄咪咪地跑進了舅舅的書房,回頭仔細關好了門,小聲抱怨道:“表舅,到底怎麽回事,怎麽都到你的地盤上了,還能把沈總那麽大個人給弄丟了?你這大佬怎麽當的?”

    汪婷婷的表舅來M國的時間很早,在這邊已有三代,在當地的華人中很有影響。在安克雷奇,說起華國的章先生,很多人都知道。

    章先生抬頭看了眼這位表侄女:“你當我願意嗎?誰也沒想到,人在山上沒丟,反而在這裏丟了。對了,這個沈總,你是怎麽認識的?”

    “啊?”汪婷婷一臉驚訝,“丹尼爾沒告訴你嗎?他就是丹尼爾的那個介紹人啊!”

    “什麽?你是說,他就是去年幫助丹尼爾進入戲劇藝術學院的人?”

    “對啊。”汪婷婷見章先生如此震驚,才知道自己這個表弟還真是不靠譜,忙耐心地解釋。

    “沈先生有位朋友,就是今天我帶來的那位紀先生,去年去了戲劇藝術學院上學。他這不是不放心嘛,就想著給紀先生找個伴,平時幫襯著點,正好當時我要來M國,他就問了我。但是我跟他不是一所學校,就把丹尼爾推薦給了他。”

    “說起來丹尼爾倒也輕鬆,這一年多要做的,也不過是把紀先生的學習生活情況定期匯報一下。而且那小子自從抱上了紀先生的大腿,倒是每學期都能完成學業。”

    想想自己這個除了學習什麽都愛的小兒子,章先生感慨地點了點頭:“那還真是托了沈先生的福,丹尼爾這兩年居然能完成學業,也是難得。”

    他抬頭看了眼樓上的方向:“這位紀先生和沈先生……”

    汪婷婷歎了口氣:“算是情侶吧,也不知道為什麽,大概是有什麽誤會,紀先生就突然來了美國,沈總這才會放心不下。”

    說回沈還,汪婷婷一臉擔憂,“表舅,到底怎麽回事啊?沈總他,該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能有什麽事?”章先生平日裏和藹斯文如同帶著麵具,此刻對著自家人,倒是露出真性情來,“一個能從冰裂縫中掙脫,孤身一人從3400米高處下撤到大本營,再混入其他登山隊伍回到安克雷奇的人,在這座城市裏,難道還有什麽能阻擋他的腳步嗎?”

    他的眼中射出敬佩來:“說實話,這人真是條漢子。接到你們的通知,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左臂還有嚴重脫臼後的疼痛,額頭上也有傷口,卻依然談笑風生,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還和本地人打得火熱。這人要是早幾年跟我一起打天下,安克雷奇還不都是我們的。”

    “可人怎麽就丟了呢?”汪婷婷才不管他表舅怎麽感慨,抓著這個問題就不放手。

    章先生瞪了侄女一眼。

    “還不是他們沈家不依不饒!我看,他們沈家這次是想要他的命!”章先生忿忿地說。

    “派人到山裏暗算已經算是付出很大代價了,居然還能跟蹤他到我的地盤上。”章先生顯然深以為恥,“我查過前天晚上的監控錄像,沈先生很可能是察覺到了對自己不利的情況,匆忙從醫院離開。他離開以後,曾有兩個蒙麵的男人去過他的病房。”

    “那沈總現在是躲起來了?”汪婷婷蹙起小巧的眉。

    “唉,我就在擔心這個。”章先生歎了口氣,“那日醫生給他檢查身體,他摔下冰裂縫的時候曾經撞到了頭,此後又一直沒有休息,這大腦受傷可大可小,就怕他跑出來以後萬一有個什麽,暈在哪個角落裏可就糟了。”

    “唉,怎麽會這樣!”汪婷婷跺了跺腳,“明天我就陪紀放去找人。”

    “嗯,剛才我也和紀先生商量了,沈先生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依然是醫院,畢竟他傷還沒好。”

    章先生看了眼侄女,“沈先生住過的那所醫院剛才打電話來,說是沈先生有些東西落下了,你們明天先去把東西拿回來,我這邊的人也會同時鋪開下去找人。”

    第二天一早,紀放便和汪婷婷去了沈還曾待過半晚的醫院。

    進入那個病房的時候,紀放稍稍遲疑了一下,仿佛一推門,便能見到沈還坐在床上,微笑著對他說:“你來了。”

    病房的門打開,明亮的日光透過窗棱射入室內,將空空的病床照得發亮。

    因為沈還失蹤的關係,章先生找人封鎖了這件病房,房間裏還保持著沈還離開時的模樣。

    紀放慢慢走近那張病床。

    病床淩亂,被子被掀起,床邊的水杯也歪倒著,潑出來的水早已在暖氣下變成了桌上的一小片水漬。

    蓬鬆柔軟的枕頭上,還染上了兩抹血跡,經過了一天一夜,已變成了暗褐色。

    紀放怯怯地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因血跡而變硬的枕套,深深吸了一口氣。

    早知道沈家會如此對他,他說什麽也不會走。

    此刻站在這裏,麵對沈還的生死未卜,當年所謂的“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就是個笑話。

    不知道這幾年,他是怎麽過的,是不是總在提心吊膽卻無人陪伴安慰?

    “啊,你們是章先生的人?”有人在身後說話。

    紀放和汪婷婷轉身,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白人醫生站在他們身後。

    汪婷婷立刻笑眯眯地轉身:“章先生是我舅舅。”

    隨行的章先生手下出示了章家的信物。

    “啊,那太好了。”醫生說著拿出一個手機,“這應該是沈先生之前托付我保存的,就交給你們了。”

    紀放接過沈還的手機,輕輕撫了撫手機的屏幕。

    這是沈還慣常用的手機。熱戀之時,他曾經無數次地悄悄給他發消息,然後看他拿出手機,看著消息露出微笑。

    在手指的感應下,手機的屏幕亮了。

    紀放看見自己躺在男人懷中,隱約露出鎖骨上曖昧的紅痕,而攬著他的沈還一臉寵溺,目光凝聚在他的頭頂。

    那是沈還求婚那天,他們瘋狂□□後的合影。

    紀放的淚水潸然而下。

    他把手機小心地放進衣兜,伸手摸了摸眼角。

    “你也別太傷心了,也許他現在挺好。”汪婷婷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沒事,我們去問問其他的醫護人員,說不定他想起來手機沒拿,會回來找。”

    那天下午,紀放和汪婷婷拜訪了每一個科室,打聽沈還的情況,也請每個醫生、護士幫忙留意,如果看到了沈還,請他去章先生那裏找他們。

    安克雷奇地廣人稀,有許多散落在街道間的小診所,這三天裏,紀放和汪婷婷便一直奔波於這些小診所之間。

    可沈還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沒有一點線索。

    第三天的黃昏,汪婷婷有事先回了家,紀放一個人走在空曠的街道上。

    雖說已到春季,安克雷奇卻依然會隨時飄下雪花來。

    昨日的一場大雪早已將街道變得潔白,人行道上的積雪被行人踩成了碎冰,泥濘難行。

    前方有個街區間的小廣場,傳來歡快的呼喊聲。

    似乎是有人在那兒進行滑板比賽,滑板呼呼啦啦的聲音陣陣傳來。

    紀放抬頭看了兩眼,見都是些青少年,便不以為意,慢慢繞過他們。

    突然間,一陣驚呼在不遠處響起,夕陽突然被遮蔽。

    紀放猛然轉頭,一個正在表演的年輕人正騰空而起,直直地朝著他的方向撞來。

    情急之下來不及躲閃,紀放隻要盡全力側身,希望兩人擦過時不會傷得太狠。

    但這還是不夠,滑板堅固的金屬包頭已經狠狠撞向他的前胸。

    就在滑板與他相觸的一刹那,突然有人從身後拉了他一把。

    紀放踉蹌著向後倒去,倒入一個滿懷鬆香的懷抱。

    那香味是如此熟悉,紀放猛地轉頭,幾乎能聽見自己頸脖的骨頭大力轉動時的哢哢作響。

    在他身後,高大的男人緊盯著一晃而過踩著滑板的青年,五官一如既往的俊美鋒利。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

    紀放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隻掙紮著伸手想要抓住他。

    沈還卻一眼也沒看他,後退兩步確認他沒什麽大礙,立刻向那個踩著滑板的青年衝去。

    紀放:???怎麽回事?

    一愣之下兩人已經跑出去了好幾步,紀放拔腿便追。

    他跟著兩人跑過一個街區,鑽進一條小巷,卻發現這是個死胡同,而前方的兩人都不見蹤影。

    他劇烈地喘著氣,還在四處尋找沈還的蹤影。

    突然,一股大力推向他的肩膀,紀放被推得後退幾步,後背撞上冰冷的牆壁。

    沈還靠得很近,眼光中帶著狠厲。

    “你是誰?為什麽跟著我?”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狗血失憶隻是暫時的。猜猜兩人會怎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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