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作者:林綿綿      更新:2023-01-02 21:47      字數:3855
  第84章

  在吵架這件事上, 很多男人最先采取的措施永遠都是回避。

  孟聽雨從很小的時候就清楚這一點了,她跟一鳴也會吵架,甚至還會打架, 一鳴還是她的弟弟, 但吵架時, 一鳴的態度很消極。

  他會回避,回避不了他會滑跪道歉,當然從他並不真誠的語氣中都可以感受到,他並沒有覺得自己錯了, 隻是不想惹事不想被她再念叨,所以企圖用“對不起”這三個字來讓她閉嘴。

  當然, 如果“對不起”這一招都沒用,那他們便會展示最為可惡甚至無賴的一麵——

  【你非要這樣想那我也沒辦法】

  【我都已經道歉了你何必揪住不放,你難道要我下跪才肯放過我嗎?】

  如果此時此刻, 她身旁的人是一鳴。

  那她絕對雄赳赳氣昂昂地戰鬥到她勝利為止。

  可這一秒, 她看著秦渡, 她突然也覺得, 這場爭執沒有任何意義。

  兩人也算是不歡而散。

  這次道別,秦渡沒有上前來抱她親她, 她的肢體語言也在告訴他,她不想。

  秦渡也不理解,他試著回憶了一下整場聚會, 的確阿賢說的那句“不要跟老秦客氣”是不太合適,但他知道阿賢並沒有輕視的意思。他的朋友們怎麽會輕視她呢,他們都知道他是真的喜歡她。

  他不能說她太敏感。

  因為換做是他, 他也不會喜歡聽這樣的話。

  但他也不能上綱上線去訓斥他的朋友。

  他的朋友說的話並沒有惡意。

  是當時他太得意, 身邊是他多年的好友, 以及他放在心裏喜歡的女友,對他而言這是最舒服的環境,因此他便放鬆了,全沒有平日裏的清醒。

  秦渡也會頭疼,所以說不管是多麽契合的兩個人,相處久了總會吵架。難怪他當初跟朋友炫耀他跟聽雨是多麽投緣多麽合拍時,朋友會冷笑一聲說,那是因為你們還不夠熟,等你們熟了不吵架算我輸。

  第二天下午,孟聽雨收到了秦渡發來的消息。

  秦渡:【臨時出差幾天,回來了我們再聊。昨天的事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沒有及時察覺到你的感受,對不起。】

  孟聽雨的心情也沒有多好。

  晚上跟李虹君約著去外麵涮火鍋時,一時心煩,便將昨天的事情傾訴了一遍。

  說完後,她攥著筷子問對麵的李虹君,“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太敏感了?”

  李虹君搖頭,“我不覺得。”

  “倒是我有個問題,”她頓了頓,“其實你根本就不想去生日宴會,那昨天你為什麽沒直接跟他講?”

  孟聽雨垂頭喪氣,“所以你還是覺得是我的問題,我應該一開始就明白告訴他我不想去,而不是勉強我自己,然後在不開心的時候還控訴他?”

  “拜托,聽雨,我是未來的律師。”李虹君認真地說,“我沒有反問的意思,你隻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

  “因為他在樓下等了我很久,雖然他說隻有一會兒,不過從他給我發的消息可以推算出來,最少也等了快一個小時。我看他興致這樣高,所以就不好掃興。”

  “問題就出現在這裏了。”李虹君用筷子點了點盤子裏的小聖女果,語氣嚴謹,“那我們可不可以將這種行為稱之為綁架?你看,你幾天前就明確跟他說了你要加班,他也知道你沒時間過去,並且也接受了這件事,然後,他在樓下等你,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也沒跟你說,那我是不是可以這樣推測,他並沒有給你選擇項,他好像是在告訴你,你看,我都等你這麽久了,你不應該拒絕我吧?你拒絕我你好意思嗎你?”

  孟聽雨被她的口吻逗笑,還是為秦渡辯解了一句,“他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不管他是不是這個意思,我都建議你跟他說清楚,免得下次又遇到這種事。”李虹君感慨道,“因為男的很容易自我感動,就比如我爸,我爸燒菜把鍋弄壞了,我媽罵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就說他是想給她做飯。然後我媽就不好說什麽了,聽到這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媽不該再跟我爸吵,畢竟他是下廚給她做菜呢!”

  李虹君一臉鄭重其事地看向孟聽雨,“可是,最後收拾廚房裏一片狼藉的是我媽。他們真的很擅長用這一招,可問題是,我們要他這樣做了嗎?”

  孟聽雨佩服得五體投地,鼓了鼓掌,由衷地讚歎道:“不愧是李par哦!有理有據,無從辯駁。”

  李虹君謙虛地擺手,“一般一般,我覺得你腦子也挺清醒的,沒有被他帶著走,隻能說他們男人詭計多端、令人防不勝防啊。”

  孟聽雨若有所思地點頭,“等他出差回來,我會再跟他聊這件事。”

  發生過爭吵後的情侶,都會有感覺不自在的時候。

  聯係頻率也會驟然變低,孟聽雨猜測秦渡應該也是真的忙,所以他的電話跟短信都少了很多。她並不會因為這樣一件事就去否定他,但李虹君給的建議也很好,她是想跟秦渡好好的,所以這兩天,她除了工作以外,也還在忙一件事。

  她將她記得下來的細節全都寫了下來。

  ===第87節===

  她要試圖最清晰最真實地還原那天的種種,將整個過程都複盤,到時候她會給他看。

  那個時候她也會心平氣和地跟他討論,並不是要爭論出究竟是誰的問題,而是要盡量避免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她實在不想以後每次加班的時候都要擔心他是不是在樓下等她了。

  這樣她也會有心理負擔。

  臨近過年,街上的人少了很多,以前擠地鐵擠到懷疑人生,現在地鐵車廂卻很空。交通也不再擁堵,為了方便,孟聽雨也習慣了開車上下班,這天組裏組織了年前聚餐,吃完喝完已經是快八點,孟聽雨正好順路,便送一個同事回家。

  同事打趣道:“我本來還想給你指路,沒想到你對這一塊比我還熟。”

  孟聽雨微微一怔,握著方向盤笑道:“以前經常路過這裏,所以大致路線是記得的。”

  同事住在的小區,離她以前跟徐朝宗租的小區也就隻有一條街。

  徐朝宗現在又將那套房子租了下來,她還來過一次,原本以為已經忘記了線路,沒想到記得還很清楚。

  順利將同事送到家樓下後,孟聽雨便掉頭準備回家,車輛緩緩行駛,注視前方路況時,不經意地看到街邊有人在扶著樹彎腰,車輛滑過,她又從後視鏡裏看到那人直起腰身,這下終於看清了男人的臉。

  居然是徐朝宗。

  她遲疑了幾秒。

  他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妙,沒過多猶豫,她將車靠邊停在停車線裏,鎖好車門後小跑著過去,離他還有幾步距離時停下,試探著喊了他一聲,“徐朝宗,你怎麽了?”

  徐朝宗還以為自己是喝多了酒出現了幻聽。

  直到孟聽雨重新闖入到他的視線中,一臉擔憂地看他時,他才回過神來。

  第一反應就是後退兩步,躲開她,他狼狽地偏過頭,抬手遮住自己的嘴,尷尬無奈地解釋,“離我遠點,別熏到你了。”

  她嗅覺異常靈敏。

  除了討厭煙味,還討厭酒味。

  後來連他的助理都知道他的習慣,車上都準備了漱口水、牙刷牙膏、洗麵奶以及幹淨整潔的一套衣服。

  有時候喝得多了,他也會找個地方洗了澡再回去抱她睡覺。

  就怕她又念叨他。

  她從來不會掩飾她的嫌棄,總是皺著鼻子罵他“我家裏不歡迎臭烘烘的豬進來”。

  孟聽雨停下往前的腳步,她隔著夜色看他,隻覺得陌生。他很少這樣狼狽,她也知道,前世他一直都避諱在她麵前提及創業的艱辛,對她,他也是報喜不報憂。

  “你這是怎麽了?”她問道,“感覺你不太好。”

  徐朝宗反而跟她開玩笑,“你就當我酗酒。”

  “到底怎麽了。”

  他這才收起嬉皮笑臉那一套,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應酬都是這樣,最近在談一個項目,殷明都出動了,我們仨一起上陣把那個投資商喝滿意了,我這還算好的,殷明直接不省人事,我才跟王遠博把他扛回家。”

  孟聽雨也知道,要想把攤子做大,就避免不了會有應酬。

  而他麵對的那些老板,也都是中年男人居多,喝酒在所難免。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勸他,“還是少喝點。”

  他們兩個人人生目標不同。

  如果她是小富即安,那他則是渴望衝向更高的巔峰。

  因此她也沒辦法勸他少賺點錢多享受生活……錢這輩子夠用就行。

  這種話她前世就說過很多次,但他聽不進去。對他來說,這是一種樂趣,她還記得他二十五歲那年許下的願望,他想長命百歲,這樣說不定有機會衝刺一把世界首富的位置。

  如果壽命不長,那肯定是沒太大可能。

  “你現在手裏有閑錢嗎?”徐朝宗靠著樹幹,氣喘籲籲地抬眸問她。

  孟聽雨心裏警鈴大作,“你想借錢?”

  她也不是不願借錢,但他們這種關係,要是扯到錢,總感覺不太合適。

  徐朝宗都被她氣笑,“我去買個破碗在天橋底下乞討都不會跟你借錢好不好?”

  他不要麵子不要臉的?

  “……”孟聽雨抿唇笑,差點忘記這個人自尊心有多強了,“那你問我有沒有閑錢是做什麽?”

  “你要有閑錢,我賣點原始股給你。”

  這件事徐朝宗早就考慮好了,隻是一直沒機會實施。

  今天看到她也就順口一提。

  無論他最後撞的是不是南牆,無論她最後有沒有看他,他都想給她一點東西。

  “也不用太多,你意思意思給個一萬就好。”徐朝宗又語氣飄忽地問她,“你要沒有一萬,給一千也行。沒有一千,一百也可以。”

  “搞什麽鬼?”她皺眉問道。

  徐朝宗垂頭,有氣無力地道:“這是我欠你的。”

  “我們之間誰也不欠誰的。”她糾正他,“你不用這樣說,而且,該我得的,我不會推開,不該是我的,我也不會要。”???

  徐朝宗看了她一眼,從口袋裏摸了半天,掏出錢包,在錢包夾層裏拿出一張折疊好的紙遞給她。

  “這是借條。”他說,“我簽了名也按了手印,那天本來就想給你的。聽雨,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應該是除了你親人以外,真心希望你過得好的人,雖然說也沒人知道我們過去有過一段婚姻,但我還記得,這是我們離婚時擬定的協議,你對對看是不是這個數字,之前能給你,這輩子還是一樣給你。”

  如果說他這輩子拚事業除了野心跟夢想以外,那他還有一個執念。

  他想盡他所能給她這筆錢。

  無論那段婚姻是不是以完敗收場,至少在她,在他心裏,都真切地存在過。

  既然存在過,就不該雁過無痕。

  總該留下一點東西。

  孟聽雨一開始不知道這是欠條,還好奇地接了過來,這會兒聽他這樣說,就要塞回去給他。

  “別急著給我。”徐朝宗繼續跟她開玩笑,“我這個人狼心狗肺,良心不多的。”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

  也沒多少良心可言,全都給了他真正在乎的那幾個人。

  他這副樣子實在難堪又狼狽,他站直身體,若無其事地說,“我先回去了。”

  孟聽雨隻能目送他穿過馬路,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了,她才打開那張欠條,依然是熟悉且淩厲的字跡。

  她垂眸,無可奈何地笑罵一句神經病,然後將那張欠條撕碎,扔進了垃圾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