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作者:林綿綿      更新:2023-01-02 21:47      字數:3839
  第67章

  徐朝宗跟孟聽雨聊了幾句後, 便準備回宴廳了。

  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從洗手間出來的方以恒,他洗了把冷水臉, 水珠浸濕了他額頭的碎發, 帶著幾分破碎感。

  三人在宴會廳門口再碰到。

  徐朝宗心情不錯, 主動加快步伐,不與他們同路。

  孟聽雨不喜歡他,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

  但她剛才明明白白說了,她也不喜歡方以恒, 某種程度上來說,方以恒的幾率比他還要小。為什麽?因為她不是一個會停留在過去的人, 而她跟方以恒之間並不是分開了一年多,而是近二十年。

  二十年是一道鴻溝。

  誰能跨得過呢?

  孟聽雨跟方以恒落後兩步,她照顧他的情緒, 笑著問道:“吃得好嗎?”

  “嗯。”方以恒點頭, 他其實很想問問她跟徐朝宗都聊了些什麽,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進了宴會廳後, 孟聽雨還要陪著姑媽去招呼別的客人。

  方以恒回了自己的位置。

  章一鳴的好朋友正在吆喝著:“等下都別走啊,聽雨姐定了唱歌的包廂, 我們一起去!方以恒,你也去啊!”

  方以恒心念一動,無聲地點了下頭, 算是答應。

  另一個人跟徐朝宗聊得來,也熱情地邀約,“徐老師, 你也一起來吧, 人多才有意思, 我們等下還會玩遊戲的,可好玩啦!”

  方以恒的目光也不著痕跡地掠過徐朝宗。

  徐朝宗卻微笑婉拒:“你們去吧,公司還有點事要處理,我就不去了,祝你們玩得愉快。”

  都不需要孟聽雨來吩咐他,像唱歌這種活動他也不會去參加。

  跟一群孩子實在玩不到一塊兒去。

  雖然她也會去,但他也得掂量下過去一趟有什麽意義。

  難道繼續跟方以恒夾槍帶棒地你來我往嗎?

  她沒在場還好說,她如果在場的話會怎樣看他?跟一個十九歲的小男生這樣鬥嘴,即便贏了,又有什麽值得驕傲的?她如果不在場,那他就更沒必要留下來跟方以恒兩看兩相厭。

  說完後,徐朝宗也懶得去觀察方以恒有什麽反應,起身,跟章一鳴說了再見後,往孟麗珍跟章父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直到一群人來了酒樓附近的KTV後,方以恒似乎還陷入在沉思中。

  他不太明白徐朝宗為什麽會提前離開,他以為徐朝宗一定會跟過來的,甚至都想好了應對辦法。

  可現在的感覺反而是一拳砸在棉花上。

  孟聽雨訂的是大包,足以容納二三十人。她也不太習慣這樣吵鬧的環境,跟三五好友約著唱歌是情調,跟一群十八歲的學生擠在包廂裏,幾乎都能稱得上是折磨。

  各個都是麥霸,拿到麥克風後便是往死裏嚎叫。

  孟聽雨感覺自己受到了衝擊。

  她坐在卡座的最裏邊,訂購套餐裏包含了軟飲跟水果,一眼看過去,全都是碳酸飲料。方以恒時刻都注意著她,沒再去想徐朝宗的反常行為,見她麵露不耐,手伸出去夠飲料,又在看到是什麽種類後收了回來。

  思及此,方以恒悄悄起身,趁著大家沒發現,推門出去。

  他一路小跑,連電梯都等不了,直接走的安全通道。

  好像又找回了跟她在一起的那種感覺。

  走出KTV後,穿過一條街道,頂著灼灼烈日奔跑著,汗水都成為了勳章,終於找到了一家奶茶店,但這個點排隊的人也不少,他逼著自己沉下心來。

  包廂裏的孟聽雨晃了一圈,沒找到方以恒的身影,以為他去了洗手間,但不太放心他,又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孟聽雨:【怎麽沒看到你,去哪了?】

  方以恒還在排隊,手機振動一下,見是她的消息,還沒看內容,臉上便多了些笑意。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回著:【出來有點事,等會兒就回去。】

  孟聽雨:【好。】

  這消息剛發出去,孟聽雨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同事菲菲的來電。

  包廂裏的聲音吵得耳膜疼,她握著手機推門出來,在稍微安靜的角落了這才接通電話,“喂,菲菲,有什麽事嗎?”

  “聽雨,曼姐讓你過來一趟,下周三的會議提前了,有些資料我們要對一對,你看看你能不能過來?”菲菲善解人意,又道,“如果你趕不過來也沒關係,你找個電腦,我們在線上對也行的!”

  孟聽雨早就想找借口溜了。

  她跟這群學生都有代溝,麥克風搶又搶不過,與其將下午的時間浪費在這裏,還不如去社裏清靜清靜呢。

  果斷地,她開口應下,“我有空,等著,我馬上坐車過來。”

  掛了電話後,孟聽雨回包廂,將章一鳴拉到一邊,又給了他幾百塊後叮囑他,“方以恒出去有事了,他等下就回來,他要是願意留在這裏,你記得多關照他,畢竟是客人,不能冷落了他,他如果要走的話,你送他到門口啊,這是基本禮數!”

  章一鳴誇張地扶額,“姐,小方哥還比你大兩個月呢!”

  孟聽雨愣了愣,肩膀一鬆,笑道:“說得也對,那好,你自己看著辦。”

  她走出包廂來到附近的公交站後,還是給方以恒發了消息:【社裏臨時通知要回去加班,我先走了~】

  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隊伍才排到方以恒前麵。

  七月份的氣候,悶熱不堪。

  方以恒被太陽曬得後脖子微微發紅,白色的短袖後背都汗濕了些。

  他怔怔地握著手機。???

  前麵戴著棒球帽的店員微笑著問他,“先生要喝什麽?可以點單了。”

  他下意識地回,“一杯藍莓果茶,一杯香草奶昔。”

  等他拿到了店員打包好的奶茶後,他才回過神來。什麽都顧不上,如同箭矢般衝了出去,至少,至少讓他把這一杯藍莓果茶交到她手上。

  孟聽雨在公交站台等著。

  公交車沒來,連一輛沒載客的計程車也沒有。她有些心急,也在想念著重生前那個隨時叫車的便利時代。

  一輛黑色的轎車經過。

  秦渡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對正在開車的司機沉聲道:“停一下。”

  車輛緩緩停穩。

  秦渡打開車窗,努力辨認了一下。總算是認出她來,再抬手看一眼現在的時間,思忖幾秒後,“再開回去。”

  孟聽雨正糾結著是繼續在這裏等呢,還是步行近一公裏去地鐵站……恨不得都學著徐朝宗當時的辦法拋硬幣的時候,開出去的黑色轎車又倒了回來,她被嚇了一跳,腦子裏不知道掠過了多少社會新聞,立馬後退好幾步。

  直到車窗開啟,裏麵的人偏過頭,眼眸溫和,聲音清潤低醇:“孟小姐,你好,是要去哪裏?”

  孟聽雨一眼就認出了他是誰,本來還在納罕這人怎麽會知道她姓孟,卻想起來前不久她還去拜訪過他母親,他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秦先生,您好。”孟聽雨禮貌地回他,“我是準備回社裏。”

  “這個點恐怕不好打車。”秦渡溫聲道,“孟小姐不嫌棄的話,不如我送你一程?”

  他好像知道孟聽雨的顧慮一般,又不緊不慢地補充,“家母提起過你們人物周刊的邀約,如果不介意的話,孟小姐我想多了解這方麵相關的資料。”

  孟聽雨與他對視,眉頭舒展開來。

  出乎她預料的是,秦渡竟然自己推開車門下來,手搭在車門上,做出了邀請的動作。

  無論如何,這一舉動給足了麵子,也誠意十足。

  ===第68節===

  更何況,她並沒有拒絕的理由不是嗎?

  孟聽雨微微彎腰,進了車內。等她坐穩後,秦渡才跟著上來,關上門,他對司機吩咐道:“楊叔,送孟小姐去繁錦社。”

  司機應下。

  車輛再次平穩地行駛在道路上,車剛開走,街道那頭有少年提著果茶奔跑而來,他氣喘籲籲地,在公交站台搜尋一圈也沒找到喜歡的女孩的身影,神色落寞。

  秦渡進退得宜、極有分寸,跟孟聽雨之間隔著一個位置。他今天身穿熨燙整齊的白襯衫,袖子卷了起來,露出精瘦的手肘,手腕上還是當日在書店碰麵時佩戴的那隻江詩丹頓。

  他跟孟聽雨都是極愛看書的人,不需要刻意找尋話題便能聊得興致盎然。

  對於秦渡來說,這是很新奇的體驗。一個月不到,他就跟這位孟小姐遇到三次,一次在書店,一次在他家中,那麽第三次,便不需要再猶豫。

  等車輛停在繁錦社的門口,秦渡依然意猶未盡。

  男女之間交往,很多時候感覺都是互相的,孟聽雨也很久沒人這樣聊過了,而且她能感覺到,秦渡的確是真正地看書愛書,他們之間並不存在誰在刻意地迎合。

  孟聽雨還記著工作,跟秦渡道別後,便要推門下車。?S?

  秦渡叫住了她。

  她回過頭。

  陽光穿過斑駁的樹影灑在車內,他眉梢間都落下了一層光,他似乎是下了什麽決心,語氣比起之前的溫和多了一絲篤定,“孟小姐,你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告訴我你的聯係方式嗎?”

  幾分鍾後,孟聽雨下車。

  秦渡也跟著下車,他佇立在車旁,微笑目送著她進去社裏。

  走出幾步後,孟聽雨依然能感覺到那股視線跟隨著她,她沒再猶豫,回了頭,抿唇莞爾一笑,衝他又揮了揮手。

  徐朝宗回了出租屋。

  殷明跟王遠博都沒過來,今天休假。他打起精神來處理了幾個問題後也扛不住了,今天被姑媽帶著喝了幾杯長輩敬的酒,腦子也有些昏昏沉沉的,沒再多堅持,洗了臉後回到主臥躺下沒一會兒就沉沉入睡。

  可能是有所觸動,他竟然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他回到了他跟她的那座莊園,那麽大那麽空的房子裏他找遍了每一個角落都沒看到她。

  他恐慌不已,宛如困獸。

  直到低弱的一聲“我在這”,才將他從崩潰的邊緣拉拽回來。他著急地循著聲音四處找尋,終於在花園裏找到了她,但她變成了金色籠子裏的一隻鳥。

  她衝他喊,“徐朝宗,你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他圍著籠子轉圈,有些疑惑,“那你要去哪裏?這不是我們的家嗎,你還想去哪裏?”

  “我要飛出去。”她像是受了傷一樣無精打采地,“我再在這裏呆著,我就要窒息了。”

  “可是……我不想你走。”他遲疑著說,又勸她,“其實這裏挺好的,你看,這是我們的花園,我會種滿你喜歡的花,你別想著走好不好?”

  “不要!徐朝宗你放我走吧,你以前不是說過嗎,無論我想要什麽你都會給我,那我現在想飛出去,你放我走吧。”

  他不想。

  他跟她交換各種條件,試圖留住她。

  要給她換更大更漂亮更精致的籠子。

  要在花園裏裝噴泉,讓她每天都能看到彩虹。

  還要種滿名貴的花草,將這裏打造成最浪漫的花海。

  她悲壯地一次又一次用瘦弱之軀去衝撞鳥籠,幾乎頭破血流。

  她哭了起來,“徐朝宗,你如果愛我,你就應該放我走,把我關在這裏,你憑什麽說這是愛我?!”

  他沒辦法,隻好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打開了那座籠子。

  她沒有半點猶豫,振動翅膀飛向高空,一次都沒有回頭。

  畫麵一轉,他發現這座莊園變成了巨大的牢籠,他怎麽也找不到出口。

  徐朝宗從恐懼中驚醒過來,大口大口地喘息,汗水從眉峰劃過,他低頭看著左手無名指,空蕩蕩的。

  再抬頭看向屋子。

  不是在籠子裏,可為什麽,他沒有半點輕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