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隔山嶽(結局)
作者:池也池      更新:2023-01-02 11:35      字數:2996
  第152章 隔山嶽(結局)

    聞欽從未像此刻一般想要聽從沈宓的吩咐,可惜他身後的池霽比他反應要快得多,大抵也有惻隱,隻是將他一腳踹下了席台。

    手中的刀重重摔向一旁,聞欽倒地呻吟著半天沒能爬起來,眼看著席台上的姚清渠就要提刀下來,對死的恐懼讓他拚命搏出一絲力氣往前爬了兩步。

    身後的冷刃仿佛就離他半寸遠,濃重的血腥在他口鼻間繚繞,回頭去看,姚清渠已經站在一步之遙舉起了冷白刀鋒。

    這一刻,他腦海裏的如數記憶電光火石般湧過,其中他立在昏暗牢房裏對著一個女人痛罵的畫麵尤為清晰,他才意識到,那就是長靖十五年。

    他閉上眼,“對不起——”

    箭矢的裂帛聲從耳畔飛過,溫熱的鮮血迸濺了他一臉,可他痛感毫無,甚至有些劫後的輕鬆。

    睜開眼,姚清渠正仰身倒地,連同兵器一起砸出清脆又沉悶的聲響。

    聞欽忽感劫後餘生,一時間找不到依靠的支點,就破罐子破摔地倒在了地上。

    這時門外有人帶著一身血腥氣衝進廳堂,道,“臣賀雲舟,救駕來遲!”

    沈宓提著的心終於落下。

    叛黨同謀池自貞被捕,廳堂之中的賓客也散了大半。

    “他說城中埋了火藥,你可知各地的引線在何處?”沈宓問。

    池霽搖了搖頭,“隻有一根引線,而且已經點燃了。”

    沈宓一驚,“你如何知道?”

    他垂眸朝姚清渠的屍體看去,“他死的時候,在衝我笑。”

    沈宓眉頭緊鎖,立馬轉向一旁濂澈道:“務必去找到方宿和,確保他的安危。”接著又叮囑賀雲舟說:“留下此人的命,先帶所有人離開方宅,派人通知城內百姓。”

    賀雲舟剛想點頭,就又聽他問,“攝政王呢?”

    “在城南與兵部豢養的私衛纏鬥,還不知城內火藥之事……”

    沈宓急了,話也沒聽完便匆匆轉身跑出門,在方府門前隨便搶了匹馬。

    正當他手腳發麻地立在馬匹身前不知所措時,平地一聲乍破聲響驚醒了滿城所有人,不知響動具體從什麽地方傳來,但是爆炸餘威撼動的方宅地麵都在晃動。

    他再也顧及不得,翻身上馬緊夾馬腹,長鞭揚起一聲抽打,去離弦之箭般連人帶馬躥了出去。

    所幸去城南的路比較偏僻,路上行人稀少,不至於出現馬匹橫衝直撞的情況。

    第二次的爆炸聲隻間隔了大概半刻鍾不到,他乘在馬上,這次清楚看到了火光和濃煙滾滾騰起的地方,南北各有一處,分布並沒有規律,像是隨即挑選的遭禍之地。

    正當他心下推測之際,又出了岔子,身下馬匹似乎是受了驚嚇,抬著蹄子躁動不安,帶著他直直向道路兩旁的房屋衝撞而去,大抵是人命關天的要緊時刻,他拚勁勒緊韁繩,上身壓著馬匹調轉方向,果然壓製住了這馬的瘋癲。

    心驚膽顫一路趕到城南,那裏卻已經成了一片廢墟,兵刃交接的痕跡都殘留在原地,滿地血紅和屍體足以說明他們的戰況有多麽慘烈。

    越往裏走,血腥味越濃,屍體底下滲出來的血都淌成了平地溪流,他茫然地在四周回顧,不自覺地喊了幾聲聞濯的名字,奈何遲遲不見有人回應他。

    兜轉之時,身側房屋忽然一陣火光衝天,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緊接而至,他身下馬匹暴亂的程度將他拎著韁繩的一雙手都掙的血肉模糊,他下意識鬆手,自馬背上跌下。

    本以為會在滿是血汙的地麵摔成一團肉泥,結果出乎意料的摔進的地方有些結實,滾熱又帶著血腥的熱氣在他耳畔噴吐,對方咬牙切齒道:“誰讓你過來的?”

    沈宓反手摸住他的臉,繼而又被他壓在一片廢墟裏,躲避身後的火光和爆炸時掀翻的房屋碎片。

    “聞旻…”沈宓在昏暗的光線下喊著他的名字,摟住他的後頸,狠狠將他壓進胸膛,梗著聲音道:“你嚇死我了。”

    聞濯心尖酸疼,聽見耳畔炸裂聲響漸微,低眸望著沈宓一張欲哭不哭的臉,哪怕含著滿嘴血腥也沒有顧忌地親了下去,摸著他的脊椎骨用力揉了幾下,忍住滿心後怕安慰道:“別怕…”

    ——

    這場人間慘劇持續的時間並不久,也好在沈宓吩咐及時,賀雲舟帶的北境精兵行事迅速,轉移百姓的途中並未遇到什麽阻礙。

    人沒事,已是萬幸,京中房屋樓閣毀損大半,繁華不再,沈宓一路看過,心頭湧現不少感思。

    好像此時,因為這座城的摧毀,他心底過往的那些冤孽才算真正死去。

    再見到聞欽,這個幾經驚恐的小皇帝早已頹廢的瘋瘋癲癲,看著滿身血汙的聞濯也隻會一口一個“皇叔救我”。

    忘了身份忘了隔閡,他像當時長靖末年先帝托孤那樣,緊緊抓住聞濯的大腿,痛哭流涕地向聞濯求饒說他錯了,讓聞濯別走。

    可惜聞濯從未相信過他們二人之間的叔侄情誼,居高臨下地在馬上看著他,冷冷道:“這場過家家的遊戲,你也該玩夠了。”

    說罷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濂澈,調轉馬頭,帶著沈宓往硝煙滾滾的城外而去——

    愁雲攏晝,天高地闊,蕭蕭班馬鳴。

    是貞景二年八月,世家與天朝合盟徹底崩裂,朝廷與山河破碎,君主二十自期艾,芸芸多艱也。

    ……

    這年十二月,江南頭遇大雪。

    西子湖薄冰封水,有人撐傘拏一小舟,擁毳衣爐火,前往湖心亭看雪。

    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

    有花雕梅蕊,暗香銷魂。

    “京中傳信來說,一切都在好轉。”

    沈宓眯著眼睛臥在他腿上,攏了攏袖子,問:“故友何如?”

    聞濯抬手捂住他被風雪掃的發紅的耳朵,“各期抱負,前程似錦。”

    沈宓笑了笑,抬手覆上他的手背,“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

    聞濯朝著他的臉上掐了一把,“既然要詩酒趁年華,怎麽還臥著,不看雪了?”

    沈宓緩緩睜開眼瞧他,“你身上太暖和了,暖的我直犯困。”

    聞濯一聽,頓時覺得這人好心沒好報,隨手在舟沿上撚起幾片雪花,就往他毛領底下塞去,冰的他騰然而起,捂著脖子瞪向他,“聞旻你是不是瘋了!”

    聞濯笑著把他拉進懷裏,掰著他脖頸間的毛領擦幹淨雪水,又低頭湊上去輕吻,“現在清醒了嗎?”

    沈宓抬手將他臉推到一旁,“多虧了殿下,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聞濯大笑,拂去他身上落的雪花,將他手掌攏進手心,“每年這樣一場雪,總讓我覺得心安。”

    沈宓偏頭看著他,看他盯著漫天飄下的飛絮的恬然神情,輕聲道:“我亦如是。”隨即不露聲色地轉過頭看向湖麵,唇邊噙著抹淺笑。

    “聽說覺柳跟鄭階綠的婚期已定。”

    沈宓點了點頭,“定在十二月裏,大寒那日。”

    聞濯聽完沉默了半晌沒再開口。

    沈宓抬眸去瞧他,發覺他並未在賞雪,出聲問道:“怎麽了?”

    聞濯凝眸盯著他,“那我們呢?”

    沈宓微愣,隔了片刻抬頭看了看舟上積雪,為難地衝他搖了搖頭道:“冬日太冷,等到再暖和一些的時候。”

    聞濯被他這樣哄騙了不知道有多少回了,每次還都是心甘情願的上當,“沈序寧,你發誓。”

    沈宓立馬豎起攏在袖子裏的手掌,“我發誓。”

    聞濯看著他這冷得打顫的發誓實在沒轍,便握住了他豎起的手攏在手心暖著。

    天地清靜,沈宓低眸瞧著他鴉青的睫毛在蒼白的雪中分外清晰,湊上去用唇挨了挨那翩躚蝶翼,“沒騙你。”

    “我知道。”聞濯說。

    沈宓看著他無比認真的神情笑了笑,“聞旻。”

    聞濯抬了抬眉:“嗯?”

    “我愛你。”沈宓說。

    浮玉飛瓊,向邃館靜軒,倍增清絕。

    恰逢湖畔歌者在唱:淵冰厚三尺,素雪覆千裏。我心如鬆柏,君情亦如是。

    …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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