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五）。

  　　鬼氣凜然，養魂於奈何橋以西的日落深處。

  　　孟婆提著湯桶，搬了一塊三生石做凳子，老態龍鍾地便坐在了陰深恐怖地血色黑蓮花迷霧之中，猶如一個鬼婆婆一般，她眼放綠光，麵色蠟黃，一臉的疙疙瘩瘩由自在滴答滴答地滴著乳白色粘液……看上去十分地恐怖慎人。

  　　“原來，做孟婆也是要有氣場地呢！隻是這氣場也太慎人寒酸了些。水墨哥哥，你就不能在先生麵前幫孟姐姐美言幾句，給她在真天界謀個好差事嗎？畢竟，她可是你親姐姐啊。”牧雲獸看著猥猥瑣瑣地孟婆，可憐兮兮地跟水墨說道。

  　　“謀什麽差事？牧雲小姐姐，人家孟姐姐可是老早就在海天妙音仙境老祖宗的推薦之下，爭取到了的這麽好一個美差，你讓她換哪裏去？小孩子不知道別亂說話，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你聽到的就更不一定會是真的了。給鬼魂洗腦，讓它們無憂無慮的去投胎做人，這是一個無上榮光而偌大慈悲絕好地好差事啊！難道……，要跟你似的，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天南地北地趕著你那真天大綿羊到處閑逛去啊？……嗬嗬嗬嗬。”水墨軒也不等水墨開口了，便在水墨的肚子裏邊大笑了起來了，道。

  　　“你……她可是你親姐姐啊！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水墨哥哥，你做了魔教教主，整個人都變了。”楊迦南聲援起牧雲獸來了，氣呼呼地說道。

  　　“什麽什麽啊！剛剛和你們說話的可不是我。”水墨語塞了起來，十分難為情地說道。

  　　“都別吵吵啦！那些要投胎的魂魄們就要上橋來了，都安安靜靜地好好看著。”雨煙衝牧雲獸和楊迦南翻了翻白眼，不大高興似地冷冷道。

  　　楊迦南眼巴巴地看著牧雲獸，衝雨煙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便乖乖滴不再吱聲了。

  　　牧雲獸見雨煙生氣了，也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轉過頭去與苗苗小聲小氣地拉扯些閑話去了。

  　　陰深恐怖地環境下，它就不能太過安靜。

  　　要不然的話，就會越發地慎人得慌。

  　　時不時地冷風吹過衣襟……，皮嬌娘感覺整個人的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似的，渾身不自在了起來，一種想要立即便逃離這個地方的衝動在她的腦海裏突然間地就冒了出來……！

  　　他開始有些戰栗了，情不自禁地便向北國風和土行青雲中間靠了過去，眼神也恍惚不定了起來。

  　　白色的煙冰冷的霧依舊還在不停地從孟婆婆的水桶裏邊往外咕嘟嘟冒著，不一會整個奈何橋都被白色的煙霧給全部籠罩了起來。

  　　先前黑色玄冰般的氣流和迷霧似乎也都被這白色煙霧給染色了一般，整個橋上橋下都變成了白茫茫地一片，隻有孟婆婆的那一雙一忽而綠一忽而紅一忽而黃的眼睛，不斷地變化無常在白霧之中，陰深深地散發著無比慎人的詭異光芒……！

  　　“雨煙姐姐，是不是有點像民國時期咱們金陵城的紅綠燈呢？！……咳咳。”叫天子捂著小嘴巴，一點兒都不害怕地便笑嘻嘻地跟雨煙悄悄地說了起來，道。

  　　“嘴上無毛，說話不牢！就你能？……別說話！不然的話，一會驚到了那些可憐兮兮膽小如鼠地無主的孤魂和野魄呢。人家求神拜佛地，謹小慎微了許久這才又有了一次投胎做人的機會，咱們快別害了人家哦！”雨煙笑著輕輕地掐了叫天子一把，埋怨起她來了道。

  　　“雨煙，你們別說話。吵醒了陰深濕冷的冷空氣，鬼魂它們就沒有了依附，那可就上不了橋了。”孟婆眼中紅光一閃，變成了橘黃色柔和的暖洋洋光芒，與雨煙她們偷偷地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低聲細語地說道。

  　　小青牛十分不高興地瞅了叫天子一眼，見叫天子發覺了自己正在瞅她，這才又扭回頭去了。

  　　裝模作樣地，他接著繼續十分認真地假裝著自己正在耐心地等待著欣賞魂魄究竟要如何過奈何橋一般地去了！！！！！

  　　“你們都打開鬼眼，我要放她們上奈何橋啦！這橋分陰陽，陽為南河橋陰為奈何橋，它們處在兩個不同的空間維度，雖然重疊但是不會影響什麽。肉眼是看不到任何差別的，一會無論看到什麽見到什麽，又或者是發生了什麽，都不要慌張，就當那是虛幻的幻境就好了。因為你們是神仙，所以走的是南河橋；它們還是鬼魂，過的便隻能是奈何橋。所以你們和鬼魂之路實質上是不可能會有重疊的，人鬼殊途講的就是這種現象啦。等一會假如你們如果看到有鬼魂穿過你們的身體都別害怕，那不是真的穿透了你們的身體，隻是一種光線折疊的假象而已，便不是真的從你們的體內路過。”孟婆說畢，將一個老烏院長那烏木龍頭拐杖般材質的木瓢輕輕地放入了桶裏，嘴裏念念有詞地便在桶裏來回攪動了起來。

  　　木桶裏邊似乎有小橋流水人家的聲音響起，從中就再次飄飄渺渺地流淌了一股清澈見底的涓涓溪流，原本陰深恐怖的氣氛，在小橋流水人家哪母喚子歸牛羊入圈老婦歇鋤老夫放犁……的晚歸聲裏變得暖心了許多許多。

  　　不一會，皓月當空，繁星點點，白雲幽忽翻卷砸地而來。

  　　跟著是有倦鳥入巢的聲音嘰嘰喳喳地叫了起來，然後是夜貓子掉入了小溪，涓涓細流似乎也開始逐漸地變得有些混濁了起來。

  　　就如同是有著許多許多雙剛剛走出黃土地的大腳丫子，在原本清澈見底的溪水裏邊攪動過一般！……。

  　　孟婆婆淅淅索索地從一旁的麻繩編織的布袋子裏邊取出來了三柱清香，作了幾個揖便點在了橋頭。

  　　然後從懷裏掏出來一大捆各式各樣的紙錢，有一孔的有三孔的也有七孔的也有八九孔二十一孔的不等，將它們悉數都點燃了，這才接著便又開始念念有詞了起來。

  　　清香嫋嫋挪挪仙氣側漏的青煙和紙錢焰火的藍灰色相間的餘煙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圈又一圈地光環，冉冉升起，將孟婆婆和奈何橋悉數給籠罩在了它們的光圈之中，看上去很美，也很祥和。

  　　雨煙和水墨他們無不凝神閉氣，目不斜視地緊緊盯著孟婆所在的位置……奈何橋西頭的接魂地點。

  　　孟婆念畢，將烏木桶裏的水用乳白色的瓢舀了一瓢，輕輕地倒在了橋西頭的地麵，水一落地瞬間便波浪滔天，翻卷奔騰遠去，渺渺茫茫地一波又一波黃色巨浪一直推向了遠處，原本波瀾不驚地奈何橋下立即便陰風四起，鬼哭狼嚎聲此起彼伏了起來……。

  　　奈何橋以西塵埃落定，爺爺送兒孫，老娘送閨女，夫妻淒切相望淚花眼……！

  　　父子絕，三朋四友多潸然，閨蜜床頭由自贈簪子。

  　　酒朋高舉夜光杯，茶友煽情賦薪愁……大家你來我往不忍別，一聲珍重一聲血……！

  　　“哎……！此一別，三生三世不識君，郎君啊！下一世，我在這奈何橋頭黃泉路口等你！”一個白衣女子，緊挽著一個落魄書生，正一步一回頭地向奈何橋頭走來。

  　　“張小倩，你對白書生意氣用事，因愛而生恨，每一次他重新投胎做人時你都要故意給他下孤魂咒，你自己不願意投胎做人，就別再禍害別人啦！識相點的，就趕緊跟我走，你還欠兩翻死亡筆記的閱曆呢！”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手握引魂幡，突然出現在了她們的前頭，將那個說話的女子攔了下來，冷冷地道。

  　　“白無常，你是負責抓人的，何時改抓鬼啦？改投茅山道觀去了嗎……？老娘的事，你最好少管！不然，讓你好看。”女子陰深深地同他說道。

  　　狠人話不多，厲鬼又何嚐不是？

  　　黑龍嘴角動了動，正要發聲時，聖靈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死死地瞪了他一眼。

  　　黑龍咧嘴一笑，不敢違逆，硬生生地將已到喉頭的話給憋了回去，臉上紫氣淩霄，脹鼓鼓地十分可笑地老老實實縮在了聖靈的身後去了。

  　　“張小倩，你與白書生紅塵深處苦苦癡戀過那麽一場，便上癮了是吧？因為你這豔鬼的十世糾纏，人家天賜的三公九卿大位，一次都沒能得成，你好好仔細去想一想，你這樣子是不是太他媽自私了？”白無常很無奈地毫不容情地正告起女鬼來了，厲聲道。

  　　“我與相公恩愛，姻緣未滿，我們兩情相悅地久天長，你管我們啊？”女鬼至始至終沒有露出臉來，她陰深深地同白無常說道。

  　　她長發披肩，無論是從背影上來看還是從正麵體型上來看，這都是一個美若天仙的女鬼，錯不了。

  　　“張小倩，你是自己走還是我銬你走？”白無常十分克製地同她說道。

  　　“嘿嘿嘿嘿！白無常，你兄弟兩個一起嘛……嘿嘿，我張家大美人還會忌憚你們一些些，你一個人想要收了本小姐，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這鬼差當得太久啦？還是你今天早起鬼酒喝多了上頭啦？盡說胡話！”張小倩緩緩地抬起了頭來，一張精致絕倫的白玉般麵孔，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她冷冷地道。

  　　眉眼帶水，臉若杏花。

  　　背影殺手也就罷了，這還是個嫩臉殺呢！

  　　“無妨！你若死性不改，我白無常一定會照單全收的，不用當心我的問題。”白無常也冷哼了一聲，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道。

  　　“張小倩，你不放他過橋的心思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了。怎麽，還想要他此去紅塵，聊聊數年後再一次無疾而終嗎？”一個黑衣人裹風夾雷地幽忽出現在了橋頭，嘿嘿嘿怪笑著說道。

  　　“看來，你們黑白無常這一次是鐵定了要逼迫小女子大開殺戒了。”張小倩看了一眼黑衣人，冷冷地道。

  　　“大開殺戒？……你！……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白無常笑了起來，道。

  　　一陣陣怪異的風從西邊湧來，不一會風中便落下來了無數的孤魂野鬼，他們嗚哩哇啦地鬼叫著，手中兵刃千奇百怪，山石田土刀工車周無所不包，無所不用……。

  　　“也罷！也罷！看來今天來的都是些不想好好去投胎做人的惡鬼啦。那就都給婆婆我全部下橋去吧！

  　　……白無常，黑無常，你們二位退後一箭之地，別在我老婆子的奈何橋上七扯八扯地啦！如果想要搞事情，請到別的地方去搞。

  　　那個什麽亂七八糟的張家小姑娘，你倒是挺狠。可惜了一副姣好的臭皮囊，也不知道騙殺了多少良人俊才了呢！你不要上我奈何橋，不然你的皮囊不保。要當心！”孟婆婆冷冷地看著聽著，她抬頭看了看白色煙霧深處的天青色，冷月清光漸漸地就要出雲而來了，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於是便很不高興地冷哼了一聲，道。

  　　“嘿嘿嘿嘿！孟大美人，你還裝呐？你常說天若有情天亦老，可是你終於還是認了你的親弟弟啦。哈哈哈哈，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很久啦。哈哈哈哈……！”張小倩突然間地變成了一個男子的聲音，大笑了起來，道。

  　　“嗬嗬！無天，你躲在張小倩的身體裏邊，借她一副絕色皮囊之美勾引些俊男靚女，以供你吸食純陽純陰之氣，你這血食倒是不曾斷更哦！隻是可惜了，你最終還是忍不住踏上了我這奈何橋。”孟婆婆也陰深深地笑了起來，道。

  　　“你原來一直都知道我的去處啊！……三界內，我估摸著也就你一人可以辦到了！嗬嗬，了不得。”張小倩心裏咯噔一聲，整個人突然間地就頓了一下，兩隻腳深陷泥沼裏邊去了，……這才悵然若失地說了起來，道。

  　　“無天，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三界外知道你的人固然不多，因為人家太過強大，顧不上這許許多多的小螞蟻小蝦米什麽的呢！然而你要說三界內沒人知道你的歸宿，那我隻能哈哈了。”孟婆收起忘情水桶，將它隱入了小石屋裏邊去了，陰深深地笑了起來，道。

  　　南河橋顯化，奈何橋消失。

  　　這一切，都在潛移默化之中悄悄地進行著，在場的諸天神佛菩薩小鬼小妖魔鬼巨孽便無人察覺，都隻顧著看張小倩與孟婆婆的一顰一笑，婀娜多姿去了。

  　　當然，這裏邊的水墨丹青水墨軒心裏卻跟明鏡一般，他們知道與無天的較量就要從這南河橋開始啦……！